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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beibei 2023-06-21 22:07:46 17次大中小

裴子卿情绪复杂，不停转动手中扳指。
殿上，宁雪枂父亲一脸猜忌，“乔家决不可信！陛下切不可放虎归山。”
话落，不待裴子卿开口，便有臣子反驳：“朝中已无将可用，莫非宁大人还有更好的选择？”
宁雪枂父亲一噎。
霎时，殿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朝臣率先跪下：“辽人已达幽州，请陛下封乔小姐为将，领兵出征！”
接着，众臣子接二连三跪下，齐声高呼：“请陛下封乔小姐为将，领兵出征！”
浩大的声势在殿内回荡。
裴子卿也清楚，幽州形势严峻，刻不容缓，急需一个有威望的人打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
身为乔大将军府孤女的乔明珠是不二人选。
他不再犹豫，沉声下旨：“今封乔明珠为忠勇将军，统领三军，讨伐凶逆，即刻出征！”
终于尘埃落定。
乔明珠接了兵符，转身就走。
当晚，忠勇将军府祠堂。
乔明珠红着眼，亲自纂刻好一百三十三个牌位，一一擦拭干净。
眼睁睁看着这些亲人变成一个个冰冷的牌位，乔明珠倏然泪流满面：“明珠本以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但家国有难，祖训难忘。”
“此一战，不为裴子卿，而是为乔家牺牲的先辈正名，亦是为了周国千万万无辜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
说完，她拭去泪水将牌位摆好。
到最后一个时，乔明珠小心翼翼将它放于父亲和兄长之间。
而那牌位上，正写着乔氏幺女乔明珠！
月落日升，天色将明。
乔明珠换上了兄长的银甲，拿起父亲的长枪，于牌位前恭敬扣了三个头：“列祖列宗在上，明珠必不辱乔家使命，死守幽州，绝不后退！”
接着，她起身离开。
不想刚出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立于院内。
裴子卿眼神幽深：“明珠，朕能信你么？”
乔明珠握着长枪的手骤然紧缩：“裴子卿，我不是你。”
“纵使乔家十年饮冰，一腔热血都不会冷却，更不会出任何一个反贼！”
她丢下这句话，拎着枪快步离去。
裴子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烦乱之情更甚。
汴京城门之外。
乔明珠策马，带着一万兵马大军开拔出征。
途径之路，百姓夹道相送：“我就说乔家忠君爱国，绝不可能谋反！预祝乔小姐凯旋！”
“预祝乔小将军凯旋！”
恭送声渐涨，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乔明珠心口一震，握着长枪的掌心滚烫。
八日后，军队抵达幽州城。
城内破壁残垣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尸首，乔明珠满心悲悯，却又无可奈何。
她敛起情绪，排兵布阵，与辽兵大战。
大战一场接着一场，短短半月，大周与敌军伤亡之人不下万数！
乔明珠所带援兵也只剩半数。
身上银甲又添数到伤痕，她手臂后背皆有刀伤。
幽州城墙之上，副将林峥愁容满面：“将军，我们得向朝廷求援，否则绝对撑不过三日！”
乔明珠如何不知。1
只是求援的信件三日前就已经发出，可时至此刻，仍未收到裴子卿任何回信。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乔明珠紧盯身前沙盘：“如今……或许殊死一搏才有生机。”
这时，城门外再次传来辽军挑衅。
“乔家都死绝了吗？竟然派一个女人来守城！”
“乔家也不过如此，待我攻破幽州，必杀你们的皇帝小儿，悬挂与城门之上，受万人耻笑！”
辽人叫嚣声不断传来，幽州城内人人愤懑！
乔明珠看着同仇敌忾的儿郎们，倘若死是唯一的结局，不若此时为幽州百姓再争一线生机！
她立于高墙上，摇动旗帜：“犯我大周者，必诛之！”
将士们亦高呼：“必诛之！”
乔明珠看着城下被层层护住的辽军首领，暗下决心。
只要杀了他，辽军必然溃败！
她握紧父亲的长枪，飞身上马，开城迎战！
……
这一战，格外惨烈。
他们从深夜杀到黎明，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倒下，到处都是尸体。
乔明珠杀红了眼，身上银甲白袍也已染成鲜红，早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
此刻，辽军首领就在眼前，乔明珠挥枪卷起旗帜和他战在一处！
厮杀间，父兄与乔家众人的面容在脑中一一闪过，仿佛在说：“家国百姓俱在身后，她不准退，亦不能败。”
乔明珠不惧受伤，不畏死亡，愈战愈勇！
她胸前后背皆已中箭，却死撑着一口气，直至将辽军首领挑于马下，取下首级立于枪上！
“辽军首领已死！降者不杀！”

这话让乔家军再次燃起希望，竭尽全力厮杀、呐喊：“辽军首领已死！降者不杀！”

辽军士气大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幽州……守住了！我们赢了！”
随着士兵的高喊，乔明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尸山血海之巅上扬起乔家军旗帜。
迷离间，过往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她又见父兄、师兄师姐。
乔明珠泪眼朦胧：“对不起，如若不是我选了裴子卿……”
父兄与师兄师姐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明珠已是世上最好，我们从未怪你。”
一直哽在心里的结倏然散开。
乔明珠终于长长松了口气，阖上双眸。
……
彼时，汴京城通往幽州的路上。
裴子卿正带领着援军一路疾行，心口却忽然猛的一阵抽痛，似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离去。
他勒停马，叫来传信官：“幽州可有消息传来？”
传信官跪下：“回陛下，幽州尚未有任何信件传来。”
裴子卿心若悬在空中，焦躁难安，再次下令全军不做任何休整，全速赶往幽州！
一日后。
裴子卿率十万兵马抵达幽州。
幽州城外一片死寂，白雪皑皑，伏尸数万，无人收殓。
越往里，裴子卿的不安越发浓烈。
下一秒，就见尸山之中，乔家旗帜迎风飘扬。
裴子卿望去，霎时一股冷意直击心底。
只见那累累尸骨之上，有一血袍银甲，万箭穿心却仍屹立不倒之人，赫然是——乔明珠。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甲胄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乔明珠死不瞑目，睁着眼眺望汴京城的方向，手里的旗帜迎风扬着，呼呼作响。
裴子卿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变得苍白透明。
这一瞬间，他几乎站立不稳。
身边的武将立即去扶：“陛下……”
裴子卿挥开他，颤着手去碰乔明珠的脸颊。
她已经被冻僵，冰晶睫毛下的双眸再也没了往日神采。
银甲上伤痕万千，刀刀划开血肉，深可见骨。
来之前，裴子卿做过万千猜想。
如乔明珠叛国。
如乔明珠拥兵自重，要反他。
如乔明珠败了，逃离周国，从此隐于市井，叫他再也见不到她。
唯独没想过，乔明珠真会死守幽州……
他背对三军，任由蚀骨的痛穿透心脏。
不远处，前来支援的五万兵马静静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
不知过了多久，裴子卿才回过身下令：“乔明珠德才兼备，封为皇后，以国母之礼下葬皇陵……”6
话音未落，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军中传来。
“陛下，臣以为不妥。”
谢牧洲翻身下马，于雪面上跪下：“乔小姐战死沙场，该以军礼下葬。”
裴璟章半阖着眼，面无表情：“你是谁？”
“回陛下，臣乃镇南王之子，谢牧洲。”
谢牧洲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幽州一战，乔将军以身殉国，此刻唯有以军礼官职下葬，方能鼓舞士气一扫颓势！”
裴子卿静静看着他，似要看穿谢牧洲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沉默间，又有武将接二连三跪下。
“恳请陛下以忠勇公名号厚葬乔将军！”
裴子卿剑眉紧拧，眉宇间不悦渐浓：“再议。”
可往日这些一贯会茶颜观色的臣子，此刻却像看不懂他的神色一样。
谢牧洲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请陛下……”
“放肆！”裴子卿怒声制止。
他抽出腰间佩剑，快步上前，剑尖直指谢牧洲咽喉：“镇南王又何如，你竟然敢一再忤逆朕！？”
谢牧洲跪扶在地，冰冷的寒气顺着铠甲侵入骨髓。
“臣年幼时，曾于乔家开蒙，乔家有恩于臣，臣不能眼睁睁看着乔家死后还要受骨肉分离之苦！”
剑刃锋利，顷刻间变划破了谢牧洲颈间的肌肤。
武将们纷纷求情：“陛下息怒！”
“小王爷只是惦念乔家恩情，陛下万不可为此迁怒。”
裴子卿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中剑力道越来越重。
眼看谢牧洲颈间的伤越来越深，他忽然开口。
“陛下想将乔将军葬入皇陵，是否询问过乔将军的意见？”
裴子卿居高临下冷睨他：“她自然愿意，她深爱朕，必不可能离开朕。”
谢牧洲抬手，指向乔明珠手中旗帜：“既如此，陛下不如与臣赌一局。”
“此刻风雪交加，乔家军旗帜飘扬，若是乔将军不愿葬入皇陵，那么下一刻风雪也无法吹起旗帜。”
闻言，裴子卿回头望去。
这时，上一秒还在飞扬着的乔家军旗，于众目睽睽之下陡然沉了下来。
裴子卿瞳孔骤然紧缩，他睨向近侍：“去给朕扬起它。”
近侍得令，立即爬到尸山血海之巅，扬起旗帜。
可下一秒，旗帜再次落了下来！
裴子卿心口骤然紧缩。
他脸色巨变，快步走到乔明珠的尸首前：“明珠，明珠你是不是没死？”
而乔明珠的尸首始终冰冷的立在那里，不会有丝毫回应。
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见风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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