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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shiji 2023-05-05 23:26:01 12
夜阑,沁春院
陆青茵坐在塌上,面对着烛火发呆。
门忽然被推开,晏母轻轻走了进来:“姝宁。”
陆青茵回过神,起身将晏母扶到榻前坐下:“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来时没机会跟你说上话,见你院里还亮着,便想进来看看。”晏母目光慈爱。
陆青茵脸上浮起丝愧意:“爹还在生我气?”
闻言,晏母叹了口气:“莫说你爹,连娘也气,姝宁,你为何千里迢迢来京,还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将军?”
陆青茵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抿抿唇,只能靠在晏母肩上撒娇:“娘,女儿心里只有将军一人,不愿再嫁他人。”
晏母蹙起眉,摸着陆青茵的头:“莫非你对将军一见钟情?”

陆青茵沉默了瞬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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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她的回应,晏母更觉忧虑,思来想去还是道:“姝宁听话,这种门第不是咱们高攀的起的,明日还是同爹娘一块回苏州吧。”
陆青茵直起身,语气满是倔强:“娘,我……”
“你看重情意,难道从未想过以后?”晏母正色问。
陆青茵不解。
晏母摇头叹息:“且不说以你的出身只能做将军妾室,就年岁而言,他比你爹可是还要大上两三岁。”
说着,她拍了拍陆青茵手背:“将军虽生的英武俊朗,但到底是个要征战四方的武将,哪日他战死或病故,你可就成寡妇了,爹娘怎么舍得。”
看着晏母眼中泪光,陆青茵也心生不忍:“娘……”
门外,一个站立了许久的玄色身影晃了晃,而后怅然离去。
面对晏母苦口婆心的劝解,陆青茵并没有动摇留在沈炔身边的心。
她站起身,眉眼间只有坚定:“娘,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觉得,若两情相悦,哪怕相守一日也抵过终生,若寡情薄意,那便只有度日如年。”
晏母怔看着陆青茵,恍觉这个被自己从小宠着的女儿,有种被岁月洗礼过的稳重。
片刻后,她终究是妥协了:“我去同你爹说说吧。”
次日,晏父和陆青茵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加上晏母的劝说,他终于同意陆青茵留下。
在将军府又住了几日,晏父和晏母才离去。
分别时,晏父不舍地握住陆青茵的手:“若有委屈就回家,爹娘都在。”
短短几字,让陆青茵险些落泪。
目送晏父晏母的马车远去,她才转身望向站在府门口的沈炔。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沈炔便挪开了眼,转身进了府。
陆青茵怔了怔,抑着心头的沉闷跟了过去。
长廊,昨夜残留的雨水从瓦沿低落。
察觉到身后的“小尾巴”,沈炔越走越快。
“等等!”陆青茵直接跑到沈炔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这几日为何都不理我?”
沈炔头一遭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其实,你应该跟你爹娘回去的。”
这话像针刺着陆青茵的心,痛意蔓延。
陆青茵看着沈炔,语气低迷:“你不是说你不许我嫁人吗?”
无言了片刻,沈炔袖中紧握的手陡然一松。
他径直绕开陆青茵,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青茵僵在原地,只听得沈炔一句透着薄凉的余音。
“你已不是我妹妹,我也没资格管你。”

======第28章======
云荷将最后一道菜放上桌,可见陆青茵仍旧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忍不住问:“姑娘,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陆青茵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满脑子都是前几日沈炔留下的那句话。
这些日子沈炔都没来看过她,说是军务繁忙。
陆青茵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再次陷入沉思。
难不成是因为沈炔还没习惯她这张脸?
半晌,陆青茵看向一脸疑惑的云荷:“云荷,去备一身劲装。”
才入未时,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
街上的摊贩也纷纷收摊避雨。
沈炔才进府,云荷便急匆匆跑来:“将军,晏姑娘骑着马执意出城,奴婢拦也拦不住……”
闻言,沈炔心猛地一沉,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全然成了慌乱。
出城?难道陆青茵要回苏州?
此念头一生,沈炔没由来的恐惧。
他立刻转身跃上马,扬鞭而去。
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细雨。
“驾——!”
城外黄土大路上,马蹄声阵阵。
恍然间,沈炔看见不远处的站着匹白马,而树上坐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
那熟悉的背影让他神色一滞。
姝宁?
他一跃下马,仰头看着坐在树上的人:“快下来!”
陆青茵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沈炔。
她一身黛蓝色劲装,高束长发,脸庞俊秀,俨然是个翩翩美少年。
见陆青茵不应,沈炔担忧的眉眼染上丝愠怒:“姝宁!”
“我没有武功,爬了很久才上来,不想下去,你也别上来。”陆青茵似是个孩子,任性地别过脸。
沈炔只觉额间青筋直跳:“快下雨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府再说。”
“不要。”陆青茵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别骗我,我知道,一回府你就不会见我了。”
闻言,沈炔哑口无言。
陆青茵望着远方,自言自语似的:“以前我也天天守在院子里等你回来,即便说不上几句话,但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安心。”
她顿了顿,眸光渐暗:“后来有了林婉蓉,你就不再见我,现在没有林婉蓉,你也不见我,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沈炔心骤然紧缩:“我……”
他要如何解释?
难道告诉陆青茵,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和他在一起只会耽误她的大好年华?
不,他说不出口,他怕陆青茵知道后伤心落泪,可又更怕陆青茵离他而去。
矛盾的心思像两只大手,撕扯着沈炔的大脑。
他抑着胸口的沉重感,放轻声音:“朝廷培养武将,我这段时间的确很忙,忽略了你,回府后任你责罚。”
听到这话,陆青茵才回过头半信半疑看着沈炔:“真的?”
“真的。”
见沈炔郑重点头,陆青茵紧皱的眉才慢慢展开:“那我信你一次。”
说完,竟然直接一跃而下。
沈炔心一惊,慌忙上前接住。
将人稳当地抱在怀里时,他忍不住怪责:“你疯了?万一摔伤怎么办!”
陆青茵被放下,却还是攥着沈炔的衣襟:“我知道你能接住我。”
温和的声音像一束光,穿过沈炔心中云雾,照在他干涸的心田。
沈炔凝着陆青茵的脸,终是忍不住那压抑多年的冲动,俯身俘获那微张的芳唇。

======第29章======
唇间的纠缠像是火苗,烫的陆青茵浑身一颤。
萦绕在鼻尖周围的气息犹如迷香,让她四肢渐渐发软,只能依靠着面前呼吸沉重的男人。
直到陆青茵脸被憋的通红,沈炔才强迫自己离开她嫣红的唇。
陆青茵一双杏眼泛着水光,我见犹怜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保护她。
沈炔抬手轻抚着她的眉眼:“回府吧。”
“嗯。”陆青茵点点头。
两人才回府,雨就大了起来。
陆青茵还没来得及再跟沈炔推心置腹几句,便因为淋雨病倒了。
莫夜。
云荷才端来药,沈炔便来了。
他看了眼榻上脸色泛白的陆青茵,接过云荷手里的药:“我来吧,你先下去。”
云荷应声退下。
陆青茵顶着昏沉的头,迷迷糊糊看着面前的人:“哥哥……”
沈炔吹凉药,一口口喂着她。
药苦涩无比,也让陆青茵意识清醒了几分。
等药吃完,沈炔将一颗蜜饯儿塞到她嘴中。
丝丝甜味慢慢融化了苦,让陆青茵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以后不许再任性了。”沈炔故作严肃。
陆青茵低下头:“谁让你不理我。”
听着她的低喃,沈炔眉目微拧,无论努力多少次,他都无法开口告诉她实情。
良久,沈炔话锋一转:“过几日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闻言,陆青茵眸光亮了起来:“说话算话。”
“当然。”
得到沈炔的肯定,她才放下心。
陆青茵生怕他像晏母说的那样因为年纪而与自己生分。
沈炔看了眼椸上的劲装:“怎么突然想穿这种衣服?”
陆青茵拢了拢披风:“想让你觉得亲切些,毕竟我现在长得跟以前不一样。”
沈炔心不觉软了几分,他轻揉着陆青茵的头:“无论你长什么样,你都是姝宁。”我的姝宁。
夜渐深,陆青茵睡意渐浓,可即便睡着了,手中还揪着沈炔的袖口。
沈炔轻轻抽出衣袖,将她的手塞进被褥中。
“哥,哥哥,我会保护你……”
模糊的梦呓让沈炔一滞。
他看着陆青茵的脸,眼眶酸涩,连同心底的眷恋也带着痛意涌了上来。
沈炔坐在床沿,用手背小心触碰陆青茵的面颊。
傻丫头,你已经保护过我一次了,难道这一世还要因为我吃苦吗?
我哪里舍得……
连喝五天苦药的陆青茵身体好了起来,沈炔也没有食言,在用过早膳后便让她去更衣,想着带她出去逛逛。
可当看见一身绛紫色暗花云锦裙的陆青茵,沈炔顿时愣了:“怎么穿了这身?”
绛紫色多为妇人喜爱,典雅稳重。
只是陆青茵不过二八年纪,穿杏黄、水红、石青更好看,现在一身绛紫色,有些强行的拼凑感。
陆青茵反倒觉得没什么:“挺好看的啊。”
沈炔再一看她的脸,平日不施粉黛的她化了个妆,若再盘个发髻,她俨然像个才新婚的小娘子。
陆青茵上了马车,回身掀帘朝还在愣神的沈炔招招手:“哥哥,我们快走吧。”
沈炔敛去心思,上前跨上马车。
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站在将军府外的树下,怨恨的双眸紧盯着远去的马车。

======第30章======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卖力吆喝着,空气里也夹杂着酒香。
陆青茵拿着糖葫芦,跑到一卖首饰的摊位前,拿起支桃花发钗。
她插在发间,转头望向身旁的沈炔:“好看吗?”
沈炔点点头:“好看。”
听到他的肯定,陆青茵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前世的她自过了十三岁,沈炔就再没跟她一起上过街了。
摊主见状,立刻夸了起来:“小姐天生丽质,这发钗不过是锦上添花。”
陆青茵被逗乐了,拔下发钗:“老板,你嘴还挺甜,多少钱?”
“一两银子。”摊主笑呵呵回答。
没等陆青茵掏钱,沈炔便将一锭银子扔给摊主:“不用找了。”
摊主如获至宝,恨不得把自己知道所有夸人的词儿都挤出来:“老爷真是大方,怪不得您女儿生的这么俊俏非凡!”
这话让陆青茵和沈炔面色一僵。
陆青茵皱起眉,显然不太满意摊主的夸赞。
沈炔虽说有几缕白发,但面相和二十年前相差无几,怎的就成了她爹了?
“他是……”
陆青茵正要辩驳,却被沈炔拉着走了。
她不解地看着沈炔:“哥哥,你怎么……”
“你不是说想吃梦梁阁的糕点吗,现在去买。”沈炔似是一点不在乎摊主的话。
陆青茵有些难受,但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路上,她总能听见一些人在背后议论。
“你看,那不是晏将军吗?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听说他府里来了个江南女子,还住进了从前小晏将军的院子。”
“呸,说什么此生不娶妻,到底还是过不了美人关。”
每一句都在唾弃沈炔的为人,为陆青茵的痴情鸣不平。
陆青茵几次想跟他们解释,都被沈炔拦下。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口,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哥哥,你就任由百姓们这么误会?”
她还没嫁,沈炔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若是嫁了,那他的名声不就全坏了。
想到这些,陆青茵就替沈炔委屈。
沈炔反而满脸淡然:“他们不知缘由,误会是理所应当的。”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让人知道你想起前世的事,并非件好事。”
话音刚落,一个碧色身影突然从巷口冲出来。
沈炔眼底一凛,将陆青茵拉至身后。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迎头浇在沈炔身上。
“哥哥!”
陆青茵一惊,连忙拿出手帕去擦沈炔脸上的水。
她转过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她一身碧色衣裙,清秀的眉目因为愤恨而皱成一团。
妇人瞪着他们:“狗男女!”
极具憎恶的语气和侮辱的字眼让陆青茵一时没反应过来。
即便她努力去回想,也不记得前世认识的人里有这个人。
沈炔并没有生气,而是朝陆青茵解释了句:“她是刘巧儿。”
闻言,陆青茵怔住。
刘巧儿?巧儿……
猛然间,她脑海中闪出一个衣衫褴褛,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的女童。
陆青茵微皱的眸子颤了颤,惊喜地看着刘巧儿。
想不到她已经长这么大了,看她盘着发髻,想必是嫁人了。
故人难遇,陆青茵眼眶泛红:“巧儿,我是姝宁姐姐啊。”

======第31章======
刘巧儿并未听进去,而是将怒火全部撒在沈炔身上。
“沈炔,你这个天杀的负心汉,你不是说此生除了姝宁姐,不会再娶吗?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破口大骂,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沈炔的心挖出来。
沈炔一言不发,似是接受了刘巧儿指责。
陆青茵上前将沈炔护在身后,哭笑不得:“巧儿,你误会哥哥了,我……”
“哥哥?你也不害臊。”刘巧儿嗤然打断。
她剜了眼沈炔:“沈炔,你要还有良心,就该去姝宁姐墓前跪上三天三夜忏悔。”
说完,刘巧儿将手里的木盆一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一闹,陆青茵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拉着浑身湿透的沈炔就上马车回府。
马车上,陆青茵用手帕擦掉沈炔脸上残余的水:“想不到巧儿长大后泼辣了些。”
沈炔抿抿唇:“她这些年一直都很挂念你。”
陆青茵神色微凝,不觉想起当年初遇刘巧儿那天,
她瘦瘦小小的,手里攥着半个馒头,可怜至极。
因刘巧儿已父母双亡,陆青茵便将她托付给将军府以前的老仆人照顾后便匆匆出征。
“她嫁人了?”陆青茵问。
沈炔点点头:“嫁了,有一儿一女,夫家是在城南开布庄的陈家。”
陆青茵见他自出门后便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问:“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闻言,沈炔眼神微微一闪。
他转头看着陆青茵,台手抚摸她的脸:“姝宁,再过几年我就变成个糟老头子了,你会嫌弃吗?”
苍凉的语气刺的陆青茵心一紧。
她握住沈炔的手,摇了摇头:“不会,哪怕你明天就变老,我的心也不会变。”
只要他还是沈炔,她永远都不会嫌弃。
听到陆青茵坚定的回答,沈炔的心像被一团火包围,温暖却夹杂丝灼痛。
他很想无所顾忌的把陆青茵抱进怀里,倾尽所有去爱护她、弥补她。
可胸口日渐频繁的疼痛总是在提醒他,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根本陪不了她多久。
比起这个,沈炔更恨,恨自己无能。
他一走,所有痛苦就全留给了陆青茵。
她现在这么柔弱,怎么经得起打击。
而沈炔的沉默让陆青茵有些不安,看着他沉重的目光,她只能靠握紧他的手找寻安全感。
回府后,沈炔不让陆青茵照顾,执意让她回房休息。
陆青茵无法,只能再三叮嘱小厮好好照顾。
等人远去,沈炔终于忍不住,将淤积在喉咙的血全部吐了出来。
“将军!”
倒水的丫鬟吓的手一抖,险些打翻茶盏。
沈炔喘着气,若无其事般拭去唇边的血:“此事不许宣扬,特别姝宁,她若知道,拿你是问。”
冷冽的语气让丫鬟后脊发凉,却又忍不住替他担忧:“是……”
沁春院。
正坐在房外台阶上翻花绳的云荷和芳儿见陆青茵回来了,赶忙站起身。
“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云荷问道。
陆青茵嗯了一声,径直进了房。
云荷和芳儿相视一眼,不明所以。
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房内传出一声闷响。
云荷率先跑进去,竟见陆青茵晕倒在地。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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