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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xiaohong 2023-06-12 17:16:35 14
相隔五年,再见江宴行时,宋栖棠正跪在玄关前努力铲狗屎。
她的腿曾被敲断过,一旦天气阴凉便疼,无法长久半蹲。
“又不过夜,人家还专门为你学做菜。”
娇嗔依稀传进宋栖棠耳朵,她猜是白薇的新男友来了,忙加快动作。
“这么乖,要什么奖励?”
低醇的男声带着懒散笑意穿风破雨而来,刺透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光阴,袭得宋栖棠双耳轰鸣,心脏痉挛!
房门打开,室内寒意流窜,但远远不及那道修长剪影瘆人。
江宴行长身玉立,俯视宛如石化的宋栖棠,眼底流露恰到好处的疑惑。
宋栖棠不动声色垂眸,咬着牙关,翻涌的血潮逐渐平息。
“我新换的保姆。”白薇说。
江宴行漫不经心点点头,牵着白薇走向餐厅。
收回余光,宋栖棠手掌间的凉气渗透骨缝,关节疼到麻木。
她艰难起身,只想尽快逃离此地,可白薇叫住了她,“去洗手,热热我做的菜。”
宋栖棠如梦初醒应了声,拖划虚软的脚步重新挨近餐桌。
男人靠着椅背与白薇调笑,烟雾飘渺中,神态浮浪。
她尽量忽视面前的情景,低眉顺眼盛汤。
江宴行似乎这才发现宋栖棠的存在,替白薇夹菜,随意问:“听口音,小宋不是滨城人。”
宋栖棠控制心绪,眼中全无异样地看着江宴行,“我到滨城打工。”
“小宋也是星城人。”白薇插嘴,“亲戚介绍的,背景干净,应该没问题。”
背景……
拿汤勺的手紧了紧,宋栖棠的脚趾险些抓进地面。
“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讨生活,不容易。”
江宴行审视她,深邃眉眼蕴藉着兴味,慢条斯理启唇,“你好好照顾白小姐,做事规矩点。”
最后五个字,尾音耐人寻味上扬。
宋栖棠呆立明亮的水晶灯下,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全被扒光了。
——
饭后,江宴行送白薇去附近的美容馆直播。
借故躲在厨房的宋栖棠总算长松一口气,将辞工便笺放矮柜才离开。
别墅外朔风呼啸,她拢了拢大衣,盘算哪里还能找新兼职。
拐过草坪,宋栖棠恍觉情况不对劲,警惕地掀起眼皮。
右前方,江宴行斜倚车旁,长腿支地,幽魅的身影沉浸阴暗夜色。
“多久出来的?”
宋栖棠冷淡扭头,果断准备绕路。
“刚才很怕我拆穿你撒谎?”江宴行望着她侧脸,嘴角撇开恶意的弧,“别担心,我们毕竟做过夫妻。”
宋栖棠嗤笑出声,终于驻足,正眼看向记忆里面目全非的男人。
十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不过是场惊天骗局。
他们订婚当晚,江宴行从保镖摇身变成豪门新秀,让宋家彻底覆灭。
而她,则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沦为监下囚。
“你我不必叙旧,该说的,五年前在法庭上就说完了。”
“江先生如今风光无限,被拍到和劳改犯同框,多不体面?”
宋栖棠坦荡迎上他骤然幽深的视线,轻渺笑音顺着唇边白气悠悠飘漾,“我高攀不起江先生。”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宋大小姐也会说这种话。”
凌锐的反讽,语气相当漠然。
宋栖棠提起脚跟,无意多费唇舌。
“我准你走了吗?”江宴行的笑微微泛凉,低头掐掉烟,缓慢站直身形,“把东西交给我。”
第2章 非蠢即瞎
宋栖棠一愣,心止不住下跌。
周遭顷刻安静极了。
不仅自己紊乱的心跳清晰可闻,亦能听见江宴行的皮鞋重碾过沙砾。
他停在她两步开外,凉漠的嗓音刀子般锯着耳朵。
“宋叔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肯定给你留了后手,其他的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回其中一样。”
宋显义害江宴行家破人亡,江宴行认贼作父十年,扳倒仇人,他依然气定神闲称呼宋叔。
这境界,令宋栖棠自叹不如。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仰起脸,清透的肤质笼着珠晖,眼神明澈。
江宴行歪头一笑,俯身凑近宋栖棠,口吻近乎诱哄,“你乖乖交出来,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事。”
他留不太短的寸头,光影错落勾勒英挺五官,已不复少年时期的青涩。
宋栖棠睫毛低垂,翕动间,掩住偶尔掠过的灵光,再抬起,路旁暖色调的光线悉数涌进水眸。
“看来江先生至今还没坐稳你家江山,疑神疑鬼的毛病不小。”
身为自幼被抛弃的私生子,江宴行整垮宋家才获得认祖归宗的机会,江家使绊子的自然不少。
江宴行的指腹忽而摁住她颈动脉,声调柔和得似情人絮语,“宋叔那只老狐狸,死到临头都不安分,够聪明就别学他耍花招。”
“托你这头中山狼的福,我连爸爸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当时真希望你横尸街头。”
宋栖棠避开江宴行的手,笑得像春夜梨花,灵灿而清冷,“我真有所谓的把柄,早交给你仇家了,难道你误解我对你旧情难忘不舍得?”
“一个坑掉两次,非蠢即瞎,我半点也不想跟江先生有瓜葛。”
江宴行从容收回手,漆黑的眼猝然闪过暗芒,轻笑,“你堂妹……”
话音未落,纤瘦人影窜眼前,紧紧揪住他的衬衣领口!
“你少殃及无辜,要报复冲我来!”
宋栖棠扑的力气太大,甚至将江宴行撞得趔趄几步。
两人身体同时纠缠着退到车边,哐啷响动后,只剩急促的喘息交织,像困兽在绝境厮杀。
江宴行原本散漫的神色陡然阴寒,扣住她手腕以更狠戾的力道反身压制车门上!
“秦晚的死,我妈受的伤,你以为区区五年能一笔勾销?刚开始而已,我慢慢和你算。”
腕骨犹如被铁钳桎梏,宋栖棠试图挣扎。
后面那人抵着她肩膀不放,双腿也被他的膝盖蛮横顶住。
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她哑着嗓子嘶喊,“你直接让我死里头更干脆!”
江宴行凉意凛冽的唇贴着宋栖棠太阳穴,气息却灼得她睫毛颤抖,“你现在的鬼样子,比死强多少?就不知道你爸怎么想。”
最柔软的逆鳞被江宴行亲手连皮带肉揭破,宋栖棠疼得皮开肉绽,不顾关节可能脱臼的危险甩开他,泪水仿佛汹涌的海潮充盈眼眶。
“你逼死我爸,我也为自己犯的错承担了后果!假如你敢伤害她们,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搅得你不安宁!”
江宴行冷峻的轮廓浮起讥嘲,“玩威胁,你不够格。”
凄迷夜雾层层裹住彼此覆盖寒霜的脸孔。
“但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宋栖棠指着岿然不动的男人,“江宴行,我宋栖棠说到做到,你、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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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猎宴
滨城的夜很凉,宋栖棠此刻却并不畏寒。
体内燃起的那团烈火,烧得她五脏六腑几近成灰。
她急于离开有江宴行的地方,步子迈得很大,最后越跑越快,连针扎的骨痛都毫无所觉。
直至接起一通电话才结束她自虐的状态。
“你平时独行侠,我还怕你不来。”等候多时的孙梅拉着宋栖棠进包厢,忽而锁着眉心看向她衣袖,“谁对你动粗了?”
绚烂的镭射灯投射皓腕,江宴行碰过的位置赫然呈现醒目青紫。
可见有多恨她。
“铁衣架撞的。”宋栖棠失神片刻,不以为意拉下袖口。
隐晦地瞥向挂钟,她打算只坐一小时就走。
“你答应替我庆祝生日,我很开心,饿了吧?”
孙梅切块蛋糕递给她,“女儿亲手做的。”
“当然得参加,我出来三个月,除了你,人家都不肯收我做事。”
宋栖棠打量精致的蛋糕,眼波流转,有些被触动。
她其实不喜甜食,五年与世隔绝的日子让她莫名怀念蛋糕的滋味儿,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孙梅笑看一眼将蛋糕吃完的宋栖棠,“你先坐,我还得招呼人。”
包厢很吵,宋栖棠头疼,索性坐到角落假寐,后来神智愈加模糊。
下坠感猛袭的霎那,她颤抖,突然睡意全无。
同事小窦的声音仿若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梅姐,小宋真闹不起?……也是,谁会信有前科的人,我把她送到钱老板房里就走。”
危险的信号顿时尖锐炸响脑海!
宋栖棠冷汗如浆,试着求救,但无法言语,四肢百骸发麻,甚至就连眼睛都不能睁开!
她大骇,越急越乏力,又隐约听见电梯门滑动。
许是濒危的潜能发挥作用,她拼劲全力挥出僵硬手臂打到了身边那人。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这女的脑子不正常?”
小窦悚然,没想到宋栖棠竟还能反抗,慌忙将她抱得更紧,“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
残存的意识流失得所剩无几。
刺鼻汗味定格宋栖棠混沌的记忆,接着便是无穷尽的黑翳覆住她双眼。
——
宋栖棠又梦见五年前的情景。
那天风和日暖,她明明沐浴着阳光,却余生都活在黑暗里。
“我方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被告宋栖棠怨恨死者秦晚横刀夺爱,才会痛下杀手……”
残酷宣告如铁锤粉碎大脑,震得宋栖棠被疼醒。
她趴伏在床沿边,长发垂落地面,湿漉漉的睫毛艰难掀起,全身骨头像重新拆装过。
昏迷前的绝望卷土重来,提醒她,昨晚经历了多么恶心的事。
天色并未大亮,浴室依稀水声淅沥。
宋栖棠强忍不适穿好衣服,赤脚站着,唇线紧绷,透过幽暗盯住那扇茶灰的玻璃门,眼底闪烁深晦而凌乱的光。
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
长到遍身疼痛都变得麻木。
孙梅笃定她不敢闹。
可,别人当她是烂泥践踏,她就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前所未有的悔恨、委屈与盛怒挤满心室。
宋栖棠逼退溢出的泪水,急喘一口气,冰僵指腹缓慢摸进包里。
第4章 戏剧化
六分钟后,天光明亮,警官和女辅警出现。
宋栖棠孤零零蜷缩在圈椅里,脑袋埋进弯曲的膝盖,看见两人,指着身后的酒柜解释,“我用它堵住浴室,疑犯关里面了。”
“剽悍,这儿十五楼,嫌犯跳楼都不行。”
警官正色看眼狼藉的床褥,跨过零碎的纸团走向起身的宋栖棠,“是你报案被性侵?”
定睛审视的目光令她忽觉喉咙干痒。
女警忙安慰,“女人被欺负了,必须拿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宋栖棠鼓起勇气将事情简明叙述一遍,低声,“他们一伙的,案发不到二十四小时,我愿意配合验血。”
警官撸起袖管,大步越过宋栖棠挪酒柜,猛把玻璃门推开。
“犯了案还敢待着洗澡,怕不是惯犯,我……”
警官瞠目结舌瞪着浴室。
见状,宋栖棠的心忽然狂跳不已,疾步冲向门口。
水雾消散,那人背对她,结实宽阔的后背斜亘一条狰狞刀疤。
宋栖棠久远的记忆瞬间被击中,瞳孔急剧收缩!
视线沿着疤痕寸寸攀移,她在镜中撞入男人凉薄的眸光。
像锋利森冷的寒刃,将她从里到外千刀万剐!
她的心凉透了。
怎么会是他?!
“江、江先生,您这大忙人几时来的滨城?我太太一直念叨您。”
江宴行懒懒将须后水放回盥洗台,披上自己的衬衫,信步踱出,闲适点燃一根烟。
“昨天。”他眯着眼吞云吐雾,“我怎么觉得你更念叨我?大清早就找我叙旧。”
警官一时骑虎难下。
“不过也不怪你鲁莽,是我没处理好私事。”
江宴行淡瞥脸色惨白的宋栖棠,夹烟的手指搭着她肩膀,语气无奈,“老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算怕了你。”
这神态,俨然是热恋的情侣关系。
亲昵调子传进耳朵,始终灵魂出窍的宋栖棠终于勉强找回思绪。
“昨天晚上……”她屏息,牙齿打颤,被他触碰的地方蔓延寒意。
虽然不明其中的曲折,可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侵犯她的事实!
“昨晚是我不对,不该明知你生气还……可你也不该报假警。”
顿了顿,江宴行轻抚宋栖棠冰凉的脸,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款女表。
蓝宝石腕表环绕宋栖棠过分细瘦的手腕,他认真替她戴好,低眉浅笑,“你浪费警务资源要追责的,幸亏老彭是我熟人,下次别这么任性。”
宋栖棠手指僵硬,身体本能后退,十分抗拒江宴行的接触。
她每个下意识的动作,不遗余力表达着厌恶。
江宴行垂眼,看似温柔地捉住她腕骨,指腹却不轻不重摩挲表链掩盖的淤青,语调倏忽比面色更寡淡。
“如果不消气,我抽空陪你拜访婶婶,她见到我应该很高兴。”
宋栖棠立刻紧攥包带,费了好大劲压抑扇他耳光的冲动。
“不用,你工作太忙。”她停止挣扎,任由那款表套牢自己,端起温婉笑颜,“婶婶喜欢事业心强的晚辈。”
江宴行眉峰微挑,“我一定努力。”
哪怕都晓得两个人演戏,至少彭警官能下台阶了。
彭警官忙不迭拉着女辅警出门,“既然误会一场,我们先回所里。”
等房门关上,宋栖棠拽掉手表,愤然甩脱江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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