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音贺瑄小说(陆音贺瑄)免费阅读-小说陆音贺瑄全文阅读
陆音回了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她甚至顾不上兑热水,就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井水的温度仍旧很低,冷得皮肤生疼,可她仍旧没有将手拿出来。 她要洗掉那种温热的触感,只有那感觉消失,脑海里那诅咒似的话才会消停。 她一遍一遍地换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直搓得手心通红。 “姑姑,是不是你回来了?” 秀秀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将陆音从近乎魔怔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她盯着自己红得仿佛要沁血的手看了又看,才慢慢应了一声,放过了自己。 “醒了?饿不饿?” 她擦干净手进了内室,秀秀满脸笑地摇头,她昨天原本想等陆音回来一起睡的,结果等到半夜人也没回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宫里也好几年了,一猜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这阵子陆音在和皇帝闹别扭,她身为身边人,就算因为养伤睡得迷迷糊糊,也是有所察觉的,很担心陆音什么时候就真的把皇帝激怒了,被责罚贬斥。 可现在好了,陆音又侍寝了,虽然仍旧是没名没分,可只要还能侍寝,那就证明皇帝不会发作她。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姑姑,你和皇上和好了对吗?” 陆音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和好? 他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吗? 秀秀磨蹭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和皇上不会闹了,对吧?” 已经发生的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消失,会一辈子根植在心口深处,慢慢腐蚀她的血肉。 但有一点秀秀说对了,她不会闹了。 她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太平很多。” 只要她牢牢记得现在的身份,不把自己当成特别的那一个,很多事就能变得很简单。 但秀秀不知道她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和贺瑄是彻底的摒弃前嫌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太好了,我这阵子总做梦,梦见咱们被撵出去了。” 她说着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她的确梦见过陆音和皇帝闹掰了,有时候做着做着梦,就和自己被关在宫正司里的情形串联了起来,梦见陆音和她一起被关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吓得她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她小兽似的抱住陆音的胳膊寻求安慰。 陆音本能的一僵,最后还是没有推开她,其实得益于最近这阵子每天都和秀秀同床共枕的亲近,她被贺瑄那句话刺激留下的后遗症正在迅速消退。 至少这样突然的碰触不会再和前几天似的,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只要不是贺瑄,不然她会辛苦很多。 “好了,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忍耐片刻,还是将秀秀推开转身往外走。 秀秀却忙不迭下地追了过来:“姑姑,我去拿吧,你都累一上午了,赶紧休息休息。” 说话间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领饭这种事哪用劳动姑姑,咱们姐妹去就成了。” 秀秀一愣,偏殿什么时候多了人? 陆音倒是没客气:“就劳动你们了,今日你们刚来,多要两个菜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陆姑姑。”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秀秀被惊动回了神,她看了看陆音,又看了看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要我了?” 陆音一愣,略有些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蔡公公送过来的。” 秀秀仍旧哭得很凶,满脸都写着别想骗我:“我知道,都是这么来的,先是送过来呆两天,两天之后走的就是我了。” 陆音把她推回床榻上,有些头疼的摇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姑姑你真的没打算换掉我吗?” 秀秀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鬼鬼祟祟地看过来,原来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陆音失笑:“没有,我又不是主子,哪能随便换人。” 秀秀这才放下心来:“那蔡公公为什么送人过来啊?姑姑你又有新差事了吗?” 陆音脸上残存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新差事,但蔡添喜为什么送人过来她还是能猜得到的。 他是要盯着她,是怕她又闹事,给这乾元宫惹麻烦。 “姑姑,”秀秀小声开口,一改刚才的闹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陆音一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情绪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然而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喜欢和人倾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睡一觉就好了。” 秀秀连忙给他挪位置,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腰,“哎吆”一声弹了起来。 这惨叫倒是比刚才真心实意得多。 陆音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秀秀苦着脸在被子里摸了摸,将一块犀角做的配饰拿了出来:“是这个东西。”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似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姑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好像是德春公公的东西,那天我擦眼泪的时候钩我袖子上了,明明想着要还地,睡着睡着就给忘了,姑姑,你帮我还回去吧。” 陆音接过,随手就打算塞进怀里,可眼角一瞥那系着犀角的结,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结怎么有些眼熟? 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家中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例如萧家的制香,荀家的吃食,她记忆里恰巧有那么一户人家,绳结打得十分精巧,只是从不外传。 可德春是个内侍啊。 她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来那小子偶尔露出的反常,眼神微微一颤,他好像不简单呢。 第110章早就盯上他了 陆音离开之后贺瑄才抬抬下巴示意德春继续。 德春也不好奇刚才皇上为什么让他停,此时听见贺瑄吩咐,立刻就将小太监的外袍拽了下来。 眼见人要挣扎,干脆利落的一个反手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小太监惨叫一声,疼出了满脸冷汗,倒是没敢再挣扎,德春提着他的胳膊:“你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小太监哭嚎着喊冤:“奴才没偷东西,奴才就是刚来乾元宫当差,又天生胆小,被吓到了。” 德春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拽他的裤子,可手刚抓住裤带,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会这么打他的除了蔡添喜没有旁人,他苦了脸,刚才的雷厉风行顿时不见了影子:“干爹,我哪儿又做错了?” 蔡添喜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哪都错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搜身,要刑讯,你不能把人带下去吗?御前就将这样残缺污秽的身体露出来,岂不是脏了皇上的眼?!” 德春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说是皇帝让他搜身的,可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瞪了回来。 “还不把人弄出去审?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德春叹了口气,拽着太监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听见蔡添喜在和皇帝请罪:“皇上,这小子就是蠢笨,只知道尽忠,不知道周全。” 他挠挠头,得,干爹说得,笨就笨吧。 他不在意,贺瑄却听得沉默了下来,他静静看着这个打从他认祖归宗就伺候着他的老人。 蔡添喜是个好奴才,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做事也算体贴周到,就是偶尔太过吹毛求疵,小心得过分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可现在…… 他迟迟不说话,蔡添喜在这突然的安静里不安起来,壮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贺瑄一哂:“确实不好,护得这么紧,怎么,你还真想让他当一辈子奴才?” 蔡添喜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抖,心跳瞬间乱了,可他好歹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皇上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 贺瑄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就当你没听懂吧。” 这话没头没尾,可却听得蔡添喜胆战心惊,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这些年也没露出破绽,皇上又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太监? 可如果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全靠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强撑。 但撑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贺瑄,对方却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今天上午在御书房,他一封折子都没批,现在要是不抓紧处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看起来处理得很认真,他却就是有一种他在等自己开口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吗? 他心里犹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声,他被唬得浑身一抖,险些跪下去。 贺瑄垂眼看过来:“做亏心事了?” 蔡添喜讪讪摇头:“是皇上天威浩荡,奴才一时没撑住。” 贺瑄又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实无所谓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现在缺人用,新设的清明司各处人手都已经调齐,这两日就能去新衙门赴任了,司正的人选也该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说过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牵扯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身边人。 他这些年也的确是有几个可信的陪读和随从,可他们资历不足,陪读被他放出去历练了,随从都扔进了禁军,如今是宫门统领的位置,不能轻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让他办秀秀的案子也是个试探。 他做得果然不错,几个时辰就问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 先帝时期发生了不少冤假错案,尤其是皇子夺位期间,半数朝臣都被牵连,那也是一场针对非世家出身官员的血洗,前刑部侍郎薛宁一脉,就是这么没的。 作为外室子,德春逃过一劫,他的家人足够聪明,知道在外头逃不过世家的眼线,索性将人送进了宫,就算断了根也比丢了命好。 蔡添喜这糊涂蛋,挑徒弟时千挑万选,末了选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烦,他也没把人撵出去,更没向世家揭发为自己换个前程,见惯人心险恶,还能保留一份赤诚,这才是贺瑄敢把他放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只是现在要看对方有没有悟透了。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贺瑄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闪过满意,一开口语气却仍旧不咸不淡:“哦?你有什么罪?” 蔡添喜视死如归地看了过来:“回皇上,奴才当初眼拙,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徒弟,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开始磕头:“可是他是个外室子,薛家的光一点没沾到,这灭门的罪也不能就这么落在他头上,奴才于心不忍这才把人留了下来,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饶,可求皇上看在奴才这些年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说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贺瑄的处置。 贺瑄却迟迟没开口。 等待本就难捱,这样的安静让他越发度日如年,他见过先帝处置奴才,稍有不顺心就会杖杀,贺瑄虽然性子仁善些,可毕竟也是皇帝,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可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为德春求情,一封诏书却被扔到了他面前,贺瑄语气凉凉道:“办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饶你们一命,办不好,两颗脑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着手捡起那封诏书,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薛京”两个字,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还好,还好他没有存着侥幸心里继续隐瞒,赌对了。 第111章他叫薛京 薛京是德春的本名,当初他发现这小子不对劲找他质问的时候,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一个罪人之后,虽然只是个孩子,可还是个烫手山芋,蔡添喜也想过把人卖了保全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这么在人前晃悠,迟早会出事,无奈之下他索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了下去,带着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在宫里生活,但宫里这个地方拜高踩低,他不得志,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欺凌。 他就是那时候遇见了刚被认回来的贺瑄。 一切都是缘分。 他将诏书捡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谢恩,贺瑄随意一抬手,神色仍旧淡淡,对他的忽然坦白没有丝毫意外。 蔡添喜心里却是波涛迭起,他以前好像太小瞧这位皇帝了,只觉得他是个仁君,脾性也不苛刻,还算好伺候,却从来没往深处想。 历代皇帝,后宫都会有王窦萧荀四家的女儿为妃,所以每年夺嫡都格外激烈,后宫朝堂,几乎遍地硝烟。 这次自然也一样,可那么多皇子,怎么就偏偏是贺瑄一个半路认回来的皇子登了位呢? 若说是萧家能干,可其他三家又岂是摆设?他萧家嫡亲的外孙贺王怎么就被拉下了马? 说到底,还是贺瑄自己的本事。 他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畏,怔愣着迟迟回不了神。 “跪着不起,是还打算交代些别的?” 蔡添喜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爬了起来:“没了没了,奴才哪里还有东西需要交代,就这么点底都让您知道了,以后有事奴才可不敢再瞒着,不然怕是要吓死了。” 贺瑄瞥他一眼:“知道害怕是好事,但你也得知道该怕的是什么。” 这是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蔡添喜忙不迭举手发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这辈子只敬畏皇上一个人,旁的人管他是谁,和奴才都没关系。” 贺瑄心里满意,蔡添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赶在这时候敲打对方,就是怕德春在之后的调查里会被财帛动摇,得让蔡添喜时刻提醒着才好。 “行了,得空就选个人替了德春的位置吧。” 蔡添喜连忙应承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高兴,皇帝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查得好,以后德春就能走仕途了吧? 他越想越激动,如果是以往他也就憋着了,可现在却是将喜色都露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展露给了贺瑄看。 他正高兴,德春就进来了:“皇上,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手里拿着张纸,虽然说是给贺瑄的,却没往他跟前递,他刚刚才被蔡添喜教训了一通,这次总算长了点脑子。 “藏这东西的地方有些污秽,请皇上允许奴才诵读。” 贺瑄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没抬:“是抄录的清明司调派官员的名单吧?” 德春惊讶地抬起头:“是,皇上早就知道?” 蔡添喜又想揍他了,谁教得你直视皇帝? 可想着他以后就不是奴才了,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人,不用和他似的再卑躬屈膝,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贺瑄也没在意:“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各家都牵扯其中,有人心虚,自然会生事,不奇怪。” 德春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贺瑄瞥他一眼:“没问出些别的?” “问出来了,他说是悦嫔派他来的,但奴才觉得不可信。” 贺瑄一挑眉:“哦?怎么说?” 德春还没和贺瑄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蔡添喜看了过去,蔡添喜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贺瑄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贺瑄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贺瑄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贺瑄“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贺瑄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贺瑄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贺瑄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贺瑄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陆音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陆音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陆音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陆音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陆音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陆音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陆音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陆音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陆音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陆音起身行礼,贺瑄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陆音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贺瑄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陆音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陆音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陆音,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贺瑄有些不明所以,陆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陆音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贺瑄心里有些不痛快,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虽然朝事十分顺利,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陆音,对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看着就累。 算了,不着急问,兴许待会她出了气,就会正常一些。 他出了乾元宫,在外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琢磨着陆音差不多该把人收拾完了,就折返了回去,但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宫人还在擦地,身上并无何处不妥,还在这里干活显然也是没有被贬斥过的。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陆音怎么没动手? 他推门进了内殿,陆音却不在了。 气跑了? 被两个宫人气跑了? 陆音会这么没用吗? 他正要喊蔡添喜去找人,却听见陆音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她原来没走。 他推开窗户看了出去,就见她在廊下正和宫人们安置新送来的花卉,她以前不做这种粗活的,大都是看着宫人折腾,可今天却上了手。 有气不撒,在这干什么活? 贺瑄有些烦躁:“陆音,进来。” 陆音大约有些累了,听见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应声:“是。”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陆音就推门进来了,贺瑄原本还想质问她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枕头,嘴边的话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可是有吩咐?” 陆音隔着两步远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烦躁。 贺瑄纠结许久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去了外殿,两个说闲话的宫人这次察觉到了他回来,已经闭嘴安安静静地在干活了。 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一双明黄的靴子,连忙就着跪地的姿势俯首:“皇上。” 贺瑄没有理会,侧头看向陆音:“宫里没有可以编排上封的规矩,他们交给你处置。” 宫人脸色大变,伏在地上哆嗦。 陆音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浅笑起来:“皇上言重了,何谈处置,不过是些许闲话而已。” 曾经以为刺耳至极,现在听来,也不过如此。 贺瑄却再次愣住了,陆音不是大度的人,或者说不是随便大度的人,自己人的亏她吃也就吃了,可对上旁人,谁让她不痛快,她就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她素来不看身份。 现在她却不计较了。 贺瑄心里越发不舒服,刚才压下去的质问又要涌上来,他真心实意地想问问陆音,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可不等开口,他先察觉到手心的触感不对,湿漉漉的。 他还以为是陆音手上沾了水没擦干净,可低头一瞧却是满手鲜红,陆音流血了。 “怎么受伤了?蔡添喜,传太医……” 话音未落,陆音就将手抽了出去:“不必了,些许皮肉小伤,哪配让皇上惦记。” 贺瑄数不清多少次愣住了,陆音不是个会刻意遮掩自己病痛的人,上次她被萧宝宝烫伤之后,甚至还抱怨过自己询问得太晚。 当时他怎么回答陆音的来着? 他说,他能想起来问一句就不错了,哪有主子惦记奴婢的? 第113章奴婢已经学乖了 贺瑄心口堵得厉害,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见这话从陆音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如此刺耳。 “我当时……” “皇上,”蔡添喜忽然进来,“庄妃娘娘来了,说要见您。” 贺瑄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庄妃会来他并不奇怪,先前他让陆音整顿尚宫局的时候,就猜到了消息一旦传出去,庄妃会坐不住。 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沉不住气,今天就来了。 该不会还存着别的心思吧? 他想到了那个还没审问出来历的太监,脸色微微一沉,可在科举舞弊彻查的档口,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看向陆音,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你……” “奴婢告退。” 陆音识趣得很,没给贺瑄为难的机会,话音落下便退了下去,贺瑄嘴唇开了又合,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语气复杂地开了口:“她最近,是不是变得太懂事了?” 蔡添喜也跟着看了一眼陆音的背影,语气有些复杂:“是安静了些,可人都会变的嘛。” 是吗? 可陆音的变化,怎么让他觉得这么不痛快呢?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会儿呆,回神的时候瞧见庄妃还没进来,顿时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庄妃来了吗?她人呢?让朕等她,她好大的架子。” 蔡添喜知道他这是有些迁怒了,不敢耽搁地开门去寻了人,可却没能在院子里看见庄妃的影子,他不由一愣:“皇上,是不是等得太久,庄妃娘娘就先回去了?” 贺瑄拧眉朝看了外头一眼,却一下就瞧见陆音正蹲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他的烦躁不翼而飞,耐下心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一连瞧了几眼才认出来,陆音捡的是一颗颗的凤眼菩提佛珠,但这东西十分稀罕,以陆音曾经的身份有这么一串倒是不稀奇,可现在她能去哪里弄? 还弄断了。 他略有几分好奇,索性抬脚走出去,却刚到门口就瞧见一道人影自廊下走到了陆音身边。 是庄妃。 原来她没走,只是站在廊下,才让蔡添喜没瞧见。 贺瑄只当是她是要去帮忙,也没有在意,可下一瞬就看见庄妃抬起脚,重重踩在了陆音手背上。 他瞳孔一缩,只觉得那一脚像是踩在了自己心口上,他不自觉浑身一紧,呵斥声脱口而出:“庄妃,你在干什么?” 庄妃大约没想到他会出来,愣了一下才挪开脚转身朝他看过去,她显然想维持平静,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也并不敢直视贺瑄的眼睛:“是陆音姑姑弄坏了臣妾要送给太后的凤眼菩提,珠子撒得满地都是,臣妾便让她捡起来,但她捡得太慢,臣妾才想来帮忙的。” 贺瑄脸色漆黑,帮忙?你就是这么帮忙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陆音已经站了起来,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庄妃。 贺瑄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印着半截清晰的鞋印。 再加上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混着泥土,看着十分凄惨。 “先去看看太医……” 陆音仿佛没听见,仍旧看着庄妃。 贺瑄心里一凸,陆音不会是气疯了,想要在这里和庄妃动手吧? 他倒不是护不住她,可他有什么理由为了她和王家撕破脸? 抓着陆音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陆音,不要胡闹。” 陆音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过来,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她头一回正视他,可贺瑄却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他不想在陆音眼睛里看见委屈和控诉。 然而陆音的目光却很平和,贺瑄以为的情绪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 “皇上不用着急,”她轻轻开口,“奴婢不会做什么的。” 贺瑄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幅反应,一时有些怔愣:“你说什么?” 陆音慢慢将自己的手拽了出去:“奴婢说不会对庄妃娘娘做什么的,所以皇上不用着急警告。” 她慢慢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真的转身就走,果然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 贺瑄心口却陡然跳了一下,莫名糟糕的预感涌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陆音:“等等。” 陆音停了下来,她脸上仍旧没有别的情绪,平和得近乎诡异,贺瑄却陡然想起来,他其实很久都没看见过陆音别的表情了。 不管是挑衅的,隐忍的,还是生气的,他都很久没看见过了。 以往他只觉得不喜,可和现在的一对比,却充满了生气。 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宁愿她和以前似的,现在这幅平和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虚假了起来,哪怕贺瑄现在就抓着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一丝人就在自己身边的踏实感。 “打回去。” 他忽然开口,明知道后果会很麻烦,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庄妃一愣,脸色陡然变了,但开口的却是她身边的藤萝:“皇上,我家主子是后妃之首,你怎么能让一个宫婢动她?!” 贺瑄仿若未闻,直勾勾地看着陆音:“她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打回去。” 陆音又怔了一下,却是慢慢挣开了自己的手:“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呢?” 贺瑄微微一颤,心口再次被刺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也是他说的。 “陆音,我……” “奴婢已经学乖了,”陆音后退了一步,她仍旧平和,曾经那么明明白白显露在他面前的委屈和难过,现在都被她收了起来,她平静得仿佛一个没了情绪的瓷娃娃,“皇上可以放心,奴婢以后都不会再招惹皇上的人。” 第114章是朕把她逼成了这幅样子 陆音走了,一路上头也不回。 贺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脏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蔡添喜担心地看过来:“皇上,您还好吗?” 贺瑄回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陆音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现在的陆音,懂事的简直让他觉得陌生,仿佛真的变了个人一样。 一向会说话的蔡添喜这次却迟迟没开口,贺瑄侧头看过去,对方这才叹了口气,片刻后却又堆起了笑:“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 贺瑄眉头拧紧,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蔡添喜姿态越发谦卑:“皇上以前不是总嫌陆音姑娘主意大,不听话吗?现在她不和旁人计较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不是如您所愿了吗?当然是好事。” 贺瑄却被说得愣住了,他想要的陆音是这样子的吗? 他怔怔回想,打从陆音进宫时的桩桩件件逐一闪过脑海,原来陆音变成这幅样子,真的是他一步步逼出来的。 是他一次次的苛责,一次次的羞辱,逐渐熄灭了她眼里的光。 他忽然想起来,陆音其实挣扎了很久,尝试过和他和解,也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告诉过他,但他都刻意无视了。 所以现在,陆音如他所愿,只把他当成了主子,不亲近不远离,不爱慕不憎恶……她再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会让陆音学乖,会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会磨去她的骄傲,现在,他做到了。 把她从骄傲矜贵高高在上世家贵女,变成了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的奴婢…… 可他为什么不觉得痛快呢? 不止不痛快,心口反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的生疼。 “皇上?” 大约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蔡添喜又喊了他一声,但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提醒。 贺瑄这才想起来,庄妃主仆还在。 他闭了闭眼,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侧头朝庄妃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庄妃知道他已经被激怒了,不敢和他对着干,示弱似的屈膝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臣妾方才是不小心的,没瞧见陆音姑姑的手在那里……” 藤萝跟着解释:“我家主子生性仁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呢,又怎么会对人下手?皇上千万不要冤枉我家主子。” 贺瑄冷冷看着这对主仆,眼底是纯然的厌恶。 冤枉? 且不说今天的事他是亲眼所见,就算没有,除夕夜出卖陆音的事也是真切发生过的,从那时候起,他就没想过要让庄妃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只是原本他不想打草惊蛇的,他想等世家元气大伤之后再动手的……可她非要逼他! 他眼神冰冷:“太后的寿诞你纰漏频出,朕看在王家面子上没有和你计较,你还敢动朕的人,庄妃,朕看你是居高位太久,心就不定了。” 庄妃心头猛地一跳,她承认今天是有些沉不住气。 昨天皇帝命陆音整顿尚宫六局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就察觉到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今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那老虔婆更是明目张胆地拿这件事来戳她的心窝子。 如果是以前她怎么都能忍的,可最近太后借着寿诞的事不停地找她的茬,不是菜品不对,就是用具不对,明明是按照她的要求找的,她却总能挑出毛病来,然后当着满屋子宫人的面对她冷嘲热讽,偶尔还会趁机责罚。 她也是天之骄女,如今更是后妃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日积月累她早已到了极限,因此整顿尚宫局的事一出来,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动不了太后,还动不了陆音? 皇帝再看重她,也不过是个宫婢而已,悦嫔折腾了她那么多次,不也是好好的吗? 男人本就薄情,何况是皇帝,最多不过是训斥几句,罚些月钱而已,她还担得起。 所以今日一进乾元宫,迎面看见陆音走出来的时候,她就趁着走近的机会弄断了那串凤眼菩提佛珠。 然后逼着陆音一颗颗地捡起来。 扯到太后,陆音有再多的说辞也只能乖乖认错,她站在廊下看她捡得那么狼狈,心里只觉得痛快。 许是意识到陆音也不过如此,进宫这近一年里所积攒的委屈和憋闷不受控制地发酵,她越看这个人越觉得不顺眼,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她思绪回转,慌忙低下头:“皇上息怒,臣妾绝不敢如此,是,是陆音先弄断了佛珠,挑衅臣妾在先,臣妾一时气不过才……” “陆音不会主动招惹你。” 贺瑄下意识开口,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是相信这件事的,打从骨子里相信,可一旦宫里发生任何和陆音有关的事情,他还是会责怪她,惩罚她。 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 陆音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不出来,胸口的旧伤却在隐隐作痛,他略有些茫然地想,他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该给的报复也都给了,他和陆音之间,算不算两清了? 以后这四年,就这么疏离地挨过去吗? 他摁了摁心口,总觉得好像更疼了,却一时没能给出答案,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冷冷看向庄妃:“传旨,庄妃言行无状,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幽居含章殿,静思己过,掌宫之权暂时移交太后。” 庄妃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贺瑄,她只是踩了陆音一脚而已,竟然连降两级,还褫夺了封号…… 她堂堂世家嫡女,竟然和两个宫婢出身的贱人同级。 这样的奇耻大辱绝对不行! 她声音不自觉尖锐:“臣妾家中出过四位内相,臣妾的祖父更是三朝元老,以太师位荣养,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朕可以。” 贺瑄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冷厉得近乎残酷:“朕原本也想和你们和睦共处,可你心思不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庄妃,你活该。” 庄妃引以为傲的心计和冷静在满是恶意的皇帝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膝行两步上前,痛哭流涕:“求皇上开恩,臣妾只是一时气恼,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开恩……” “送她回去。” 贺瑄拂袖就走,庄妃撕心裂肺的喊声自身后传过来,他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心烦。 这份心烦持续到庄妃被拖走也仍旧没有消减。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陆音,想起她曾经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知不知道那天萧宝宝要对她做什么;想起自己提起齐王时,她极怒之下的一巴掌……想起她刚刚那双死水无波的眼睛。 陆音…… 第115章迁怒 贺瑄还是没能按捺住,起身去了偏殿。 蔡添喜派来看着陆音的两个宫女正在门外晒着太阳刺绣。 那是一幅百寿图,看得出来已经完成的部分是陆音的手艺,大约是用来给太后过寿的寿礼。 主子做寿,宫里有头有脸的宫女内侍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不止是陆音,连蔡添喜和贺嬷嬷也是。 宫人们身份摆在这里,送的东西自然说不上名贵,只图个有心,若是得了太后青眼,回报数以百计。 陆音不图那点东西,送的东西也都中规中矩,不是百寿图就是经文,总之不出彩,也绝对不会出错。 但以往她都是亲自动手置办的,这次大概是因为手上的伤才只能交给底下人。 也就是说,那伤口并不浅。 他脚步加快了一些,两个宫女瞧见他来,起身就要跪,他一抬手拦住了:“别吵。” 现在的陆音应该不会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也不会别扭着死活不肯给他看伤口。 可他不想再看见陆音那副平和得近乎虚假的样子。 内室的门半开着,有细碎的说话声传出来。 “姑姑你忍着点啊,这药有点疼。” “嗯。”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秀秀再给陆音上药,贺瑄没听见陆音喊疼的声音,但秀秀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对不起啊,我笨手笨脚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音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紧,比戒尺可好挨多了。” 贺瑄一时没能想起来陆音什么时候挨过戒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刚进宫学宫规的时候。 是他把她送去学规矩的。 戒尺…… 他无意识地搓了下指腹,原本想进去的,现在却迈不开腿了,他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两个宫女还跪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低头。 “朕今天没来过。” 两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贺瑄这才迈开步子回了正殿。 心里却仍旧是烦乱的,明明是在御书房待不住才回来的,可谁想到回来后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强逼着自己去看折子,这一瞧才发现竟是礼部主客司呈上来的奏折,说是太后过寿,鞑靼,柔然等臣属国都备了贺礼,已经启程往大周来了。 贺瑄叹了口气,外臣要来,宫里就必须要有人主事,往年宫里没有后妃,太后在前陆音在后,尚且说得过去,今年就不行了。 先前一冲动把庄妃贬斥,现在就只能再找一个人上来,良嫔身体孱弱,受不得劳累自然不成,惠嫔的话……给了就收不回来了,太后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拦。 事到如今,竟只剩了萧宝宝可以用。 只是她那个脑子…… 贺瑄脑袋隐隐作痛,无奈之下还是起身,打算去昭阳殿看看。 打从萧宝宝被勒令禁足反省,至今两个月的功夫,他还是头一回来,却好巧不巧地撞见教养嬷嬷在教训她,说的什么他没听清,可进门的时候却瞧见嬷嬷正高举了戒尺,朝着萧宝宝的掌心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虽然略有些沉闷,却仍旧刺耳,萧宝宝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就背错了一个地方,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教养嬷嬷满脸威严:“宫规都是这么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娘娘若是不服气,就看看乾元宫的陆音姑姑,她如今的规矩,连太后都称赞,说话做事更是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都是这些板子打出来的,她挨的板子,娘娘可想都想不到,您这才哪到哪儿?” 贺瑄身体猛地一僵,陆音挨过很多戒尺吗? 刚才他听陆音说疼不过挨戒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安慰秀秀,此时亲眼瞧见这幅场景,他才知道陆音说的是真心话。 可宫人受罚是不在主子跟前的,他从不知道挨戒尺的情形是这幅样子,一板子下去,手心就肿了。 再挨一下,就会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眼前的萧宝宝忽然间模糊了起来,那张脸逐渐削瘦紧绷,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紧紧握着手,死活不肯再松开,教养嬷嬷脸色漆黑:“娘娘,今天您要是不把该受的罚受了,明天可就是长信宫的贺嬷嬷来加倍责罚了?” 萧宝宝红了眼眶,虽然满脸惊恐,可还是颤巍巍地再次把手伸了出来。 戒尺被高高举起,兜着风砸下。 贺瑄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人。 随着“哎吆”一声惨叫,教养嬷嬷倒飞出去砸倒了条案,正闭眼等着挨打的萧宝宝被惊动,颤着睫毛睁开一条小缝看过来,见是贺瑄救了自己,顿时满脸惊喜:“瑄哥哥!” 她朝着贺瑄怀里就扑了过来,贺瑄却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 哦,这是萧宝宝。 也是,他怎么会护着陆音呢?他从来没有护着过她。 他闭了闭眼,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萧宝宝一无所觉,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你可算是来看我了,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学规矩了,她总是找我的茬,你看看我这手,隔两天就得挨一次打,上药也好不了,一拿筷子就疼。” 可是宫人受罚,是不允许上药的。 贺瑄忽然想起来,那段时间陆音的确瘦的厉害,他还以为是她以前被陆家养的太过娇气,吃不惯宫人的饭菜,现在萧宝宝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陆音那时候是疼的拿不了筷子,没办法吃饭。 他心口的伤又疼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教养嬷嬷爬起来,原本还想说自己是按照太后懿旨办事的,没有错,可一看贺瑄的脸色,顿时没敢再言语。 她以为贺瑄这脸色,是见萧宝宝挨打给气的。 “皇上恕罪,奴婢已经手下留情了……” 萧宝宝叉起腰:“呸,你才没有!瑄哥哥,不能放过她,她总找我茬,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我要把她打我的板子都打回去!” 贺瑄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杂乱的思绪里回神,他轻轻推开萧宝宝,上前两步在教养嬷嬷面前半蹲下来:“你刚才说,陆音的规矩好,是你教的吗?” 教养嬷嬷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会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陆音的规矩好是全宫里都知道的,不少管事嬷嬷和姑姑都会拿她当例子教训底下的宫人……这应该是个好事吧?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是,是奴婢……” 既然是你,那就没错了。 贺瑄的眼神淡了下去,他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杖毙。” 第116章断不干净 萧宝宝被吓到了,眼看着教养嬷嬷被拖出去,惨叫越发凄厉,不由摸了摸胳膊,小声求情:“瑄哥哥,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也不用杀了她……要不还是打几板子算了,别打死了……” 贺瑄漠然地看着门外,一条人命他一句话就没了,宫人就是这么没有分量,可这么没有分量的人中的一个,却偏偏一直在扯动他的心神。 明明恩怨都已经了了,明明他们之间没有瓜葛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萧宝宝挠挠脸颊,困惑地看着他:“瑄哥哥,你想什么呢?” 宫女陆合已经贺勤地送了热茶上来,皇帝来一趟,还为了萧宝宝把教养嬷嬷给处置了,要知道教养嬷嬷身份特殊,虽然不少主子都在她们手上吃过亏,可碍着礼教,碍着她们是长辈派过来的人,多少委屈都只能忍着。 这些天萧宝宝都被折磨得瘦了好几斤,刚才看见人被拖出去的时候,陆合心里都替主子觉得痛快,隐约觉得自家主子的苦日子到头了,皇上要把人放出去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将昭阳殿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可惜悦嫔被罚之后,昭阳殿的小厨房就停了,别说点心了,连点旁的吃食都没有。 她满怀忐忑地将茶盏放在了矮几上,贺瑄却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日子你也受够教训了,明天就去太后宫里帮着处理一下宫务吧,太后的寿诞你也多费心。” 萧宝宝一愣,眼睛“唰”地瞪大了:“我?我管宫务?真的?瑄哥哥你是要把掌宫权交给我吗?你对我真好!” 她张开胳膊就要去抱贺瑄,却被抵着脑门定在了原地,贺瑄眉头微拧:“朕说过很多次了,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你这个称呼让太后听见,少不得要责罚你,到时候朕可不会求情。” 萧宝宝想起教养嬷嬷的凶神恶煞,脸色瞬间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私下里喊喊,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这样……瑄哥哥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给我上药吧,我手好疼啊。” 她把手举起来递给贺瑄看,掌心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的确有些刺目。 贺瑄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眼前的手恍惚间变成了另一双,那双手比现在这双要凄惨得多,忽而长满了冻疮,忽而又是烫出了水泡,忽而又裂开了伤口在流血…… 他猛地扭开头:“朕还有事,你传太医看看吧。” 萧宝宝有些不高兴:“你罚了我那么久,现在上个药都不行啊?” 她正要纠缠,却见贺瑄已经抬脚走了,她下意识追到了门口:“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么久不见我就不想我吗?!瑄哥哥?瑄哥哥?!” 眼见贺瑄头也不回,她气得直跺脚:“没良心,亏我还天天惦记你!” 陆合连忙“嘘”了一声:“娘娘,可不能这么说皇上,这要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咱们可就遭殃了,好不容易才把禁足解了,您可千万要小心些。” 萧宝宝鼓着脸坐回椅子上:“怕什么?瑄哥哥是我萧家养大的,上回要不是庄妃那贱人陷害我,瑄哥哥才不会罚我,都是她!” 陆合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高兴起来:“娘娘,您也不用恨庄妃娘娘了,她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 萧宝宝眼睛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陆合又忍不住叹气:“这掌宫权原本在庄妃娘娘手上,现在皇上给了你,她必然是犯了大错才被皇上夺权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萧宝宝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笑起来,又赞赏地看了一眼陆合:“你还挺聪明的嘛。” 陆合哭笑不得,她家娘娘这对聪明的要求太低了点。 调侃过后她又有些担心,听说之前庄妃筹办太后寿宴的时候就一直出纰漏,那么心思细腻的人都能被挑错处来,换成她家娘娘…… 她脑袋隐隐作痛,很想劝萧宝宝把这差事推了,可她也知道这宫里争的就是权势和宠爱,谁会把送上门的体面推出去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萧宝宝就梳妆打扮,盛装去长信宫请安了。 彼时太后正拉着惠嫔说话,瞧见她进来,脸色顿时一僵,这后宫里,除了惠嫔,谁掌宫务她都觉得碍眼。 可比起庄妃来说,悦嫔显然更不招人待见,且不说贺瑄为了她杖毙了教养嬷嬷,单单就是放着惠嫔不用,非要把掌宫权交给她这件事,就足够太后咬牙切齿。 但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太后面上还是露出了个笑:“悦嫔你能出来哀家也高兴,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像你犯的这般大错,也就是皇上仁厚才没有计较,日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谨守本分。” 萧宝宝心里有些委屈,这次受罚纯粹是无妄之灾,她根本没做错什么,但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她性子多少都沉稳了许多,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又耐着性子和她寒暄几句,这才让贺嬷嬷带她去领了宫务册子,只是在两人离开前,她给贺嬷嬷递了个眼色。 除了惠嫔,不管是谁掌管宫务,这次寿宴都会是一个槛,她们别想办好,可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做不好,后面该怎么继续呢?她们还有脸继续做这个位置吗? “你等着吧,掌宫权迟早会落在你手里。” 惠嫔轻轻叹了口气:“可我不想……” “轮不到你想不想,”太后冷声打断了惠嫔的话,警告似的看着她,“不管是前朝男人们的尔虞我诈,还是后宫女人们的你争我斗,都是为了家族,家族需要你做的,不管是争宠还是夺权,你都得去做。” 惠嫔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无奈,片刻后她往嘴里塞了个半个橘子,含糊道:“知道了,臣妾是觉得皇上那么偏爱悦嫔,说不定会派人帮她……” “皇上身边最难缠的也不过就是陆音,可她再能耐也只是一介宫婢,还能斗得过哀家?你只管等着看她们狼狈求饶吧。” 第117章萧宝宝有什么用 贺瑄想过庄妃做不好的事,萧宝宝做起来会很吃力。 可他没想到,这才过去没两天,她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彼时他正在乾元宫里批折子,陆音就在窗外廊下绣那幅百寿图,她手上还包着纱布,动作有些笨拙,神情倒是很认真。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冷不丁外头就吵闹了起来,不等蔡添喜进来通报,萧宝宝直接带着人闯了进来。 贺瑄心里陡然一凸,许是知道先前龙床上叫错名字的事很过分,虽然他从没有道歉,却很忌讳让萧宝宝出现在陆音面前。 眼下见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一时间既心虚又慌乱。 他几乎是本能地看了眼陆音,然而对方只是静静起身,远远地屈膝一礼,不说话也没靠近,甚至连头都没抬。 贺瑄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色,却可以想象得到,大约还是那副平和的假面吧。 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天晚上她无声落泪的模样。 他揉了揉不太安稳的旧伤,不等人靠近就喝止住了悦嫔:“你成何体统?没有朕的宣召,你怎么能擅闯乾元宫?” 萧宝宝刚从太后那里受了委屈,想找贺瑄来诉诉苦,结果一进门就被骂了一句,登时一瘪嘴就要哭。 “太后刚刚才骂了我,瑄哥哥你也骂我,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说着竟然要往地上坐,贺瑄额角突突直跳,给了蔡添喜一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萧宝宝搀扶起来:“悦嫔娘娘有话好好说,这么多宫人看着呢。” 悦嫔被说得稍微回了神,闷闷站了起来,控诉地看着贺瑄。 贺瑄却根本没在意她的眼神,眼角余光悄悄看向陆音刚才的位置,却见她已经坐了下来,安静地重新刺绣了。 他怔了一下,以往他和萧宝宝在一起的时候,陆音都是会主动回避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可她现在却如此平静。 贺瑄心里有些憋闷,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怎么了?” 萧宝宝跺了下脚:“还不是太后,她就是故意在找我茬,我昨天刚接手宫里的事,管事的嬷嬷内官还没认清楚呢,长信宫那边就说送过去泡茶的水不对,说我不敬尊长,办事敷衍,把我喊过去骂了一顿,这能怪我吗?” 贺瑄叹了口气,太后在打什么主意他很清楚,就是逼着萧宝宝自己请辞。 可眼下离着太后寿诞不过十来天,他以为萧宝宝怎么都能扛过去的,却没想到这点小委屈就受不了了。 “日后你谨慎些就是了。” 萧宝宝不依不饶:“明明不是我做的,你还要我谨慎,我怎么谨慎嘛,和我又没关系,我都委屈死了,你也不安慰我!”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竟是真的要委屈哭了的样子,仿佛得不到安慰这件事,比受委屈本身更让人难以忍受。 贺瑄数不清多少次地想起陆音,想起她被冤枉的那么多次,有没有也幻想过,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羞辱,和威胁。 他指尖不自觉蜷了一下,半晌才甩甩头,将所有情绪都甩了出去,语气无奈道:“罢了,朕挑几个懂事些的嬷嬷去帮你。” 萧宝宝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可看贺瑄这幅态度,也知道安慰是得不到了,一扭头气冲冲走了。 贺瑄没有在意,目光又再次看向廊下,陆音还在刺绣,他很想让她过来伺候笔墨,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能说出来。 他不喜欢看见陆音那副表情,总觉得很刺眼。 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回了正殿,蔡添喜看着他冷硬的脸色心里摇头,皇帝这几天的郁闷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他也爱莫能助。 乾元宫暂时安静下来,昭阳殿却人仰马翻。 贺瑄的确遣了几个嬷嬷过来帮忙,看着也都是干练利落的人,萧宝宝本以为能放松下来了,可没想到赶上第二天发月钱,钱都发完了,却还有很多宫人没有拿到。 萧宝宝懵了:“怎么回事?不是按照各处的人头发的吗?怎么数目还对不上了?” 她看向三个嬷嬷:“你们怎么核得账?” 嬷嬷们也一头雾水:“奴婢们就是按照人头发的银子,不能有错啊,出错的是不是姜嬷嬷负责的那部分?” 姜嬷嬷:“怎么能是我呢?尚宫局不全在我这儿,我刚才还问你们谁有尚仪局和尚食局的册子呢。” 三人吵嚷起来,彼此推卸责任,听得萧宝宝一个头两个大:“够了,都别吵了!烦死了,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瑄哥哥怎么选了你们三个废物来帮我?你们能干什么?” 三人被骂得低下头,都不敢再言语,可骂人有什么用呢?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得解决这发错钱的事。 可萧宝宝一头雾水,她求助地看向陆合:“你一向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合十分为难,她可不觉得自己聪明,而且宫务这事,要是单纯的处理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多问题,可偏偏有太后从中作梗,她哪里是太后的对手? 不止她,连她家主子,带着三个嬷嬷都够呛。 “娘娘,奴婢有句话说了您别生气。” 萧宝宝哪还顾得上这些:“能把问题解决了就行,赶紧说。” “奴婢是解决不了,可有人能解决啊。” 陆合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外头,萧宝宝盯着她看了两眼,恍然大悟:“求神?” 陆合:“……” 她索性直说了:“是陆音姑姑,只有她管理宫务的时候没出过纰漏,要是她能来帮娘娘……” “不行!” 萧宝宝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还讨厌她呢,再说了,上赶着去求她帮忙,显得我多笨一样,我才不。” 陆合一声长叹,这笨不笨的,哪还用显得啊。 她正要苦口婆心地劝一句,外头忽然传来通秉声,是长信宫来人了,说有人没领到月钱,怀疑是萧宝宝贪污,告状告到了长信宫,太后传萧宝宝去听训。 萧宝宝脸一白:“我不去!” 她抱着椅子不撒手,太后骂人那是真难听,不光难听,你还得跪着听,她才不要去遭这个罪。 可太后懿旨已下,要是她敢不去,不孝的罪名落下来,萧家都得跟着没脸。 所以虽然不情愿,最后她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可太后甚至都没见她,只遣了个宫人把她堵在长信宫门口,逼她跪着听了一个时辰的骂。 不止难过,还丢人。 离开的时候,萧宝宝脸都气白了。 陆合趁机又劝她:“娘娘,要是有陆音姑姑在,您就不用这么难过了,再说陆音姑姑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奴婢,越不过主子你去的,若是您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大耳瓜子打她就是了。” 萧宝宝听得眼睛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走,咱们这就去找瑄哥哥要人。” |
精彩作文图文
- 程霄弈赵晓蕊(程霄弈赵晓蕊)小说全文-程霄弈赵晓蕊无弹窗免费阅读
- 谢晚辞陆晟轩全文推荐阅读,陆晟轩谢晚辞热门榜单免费新书阅读
- 赵晓蕊程霄弈(赵晓蕊程霄弈全文)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赵晓蕊程霄弈全文免费阅读_笔趣阁(赵晓蕊程霄弈全文)
- 宋妄闻念初最新章节(闻念初宋妄)小说推荐阅读-新书宋妄闻念初精彩阅读
- 谢晚辞陆晟轩(谢晚辞陆晟轩)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谢晚辞陆晟轩)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
- 谷雨尹夏至小说(谷雨尹夏至)小说全文免费阅读_(谷雨尹夏至)谷雨尹夏至最新章节列表
- 裴度宋青棠在线阅读(宋青棠裴度)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裴度宋青棠全文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列表
- 关时琛沈灵微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关时琛沈灵微)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