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羲贺煜(陆羲贺煜)完整版小说全文阅读
陆羲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鼻翼间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她蹙了下眉头,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姑姑,你醒了?” 秀秀连忙凑过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粥:“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陆羲没有胃口,高热的后遗症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了人。 “祁大人呢?” “姑姑,你都睡了一天了,祁大人当然已经走了啊,昨天赶在宫门落锁前就走了,他还喂姑姑你喝了药呢。” 陆羲这才察觉到嘴里发苦,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祁砚喂的那一碗,却仍旧十分尴尬:“这般劳动祁大人,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呀,奴婢看祁大人很愿意呢。” 陆羲侧头咳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秀秀的头:“别胡说,他前程似锦,不能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 秀秀很是失望,她虽然年纪小,可不是不懂事,一眼就知道那位祁大人对陆羲有意思,要是出宫以后有对方照料,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不过陆羲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昨天皇上都说了,祁大人若是要娶妻,是要娶身家清白的贵女的,曾经这几个字倒是和陆羲很贴切,现在却半分都不沾边。 如果最后只能做个妾,还不如不牵扯呢。 “那咱们不指望他了,姑姑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太医还在东偏殿呢,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陆羲一听就知道这大约是贺煜给她的恩典,不然她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劳动太医候着的。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生不出半分喜悦来。 “不用了,你去取锭银子送过去,替我好生道个陆。” 秀秀有些不甘心:“真的不再让他来看看吗?姑姑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 “不用了,一点风寒而已。” “这可不是小风寒,你这两天烧得可厉害了,要不是……” “知道了,我会记得祁大人的恩情的,你快去吧。” 秀秀被堵住了话头,有些纳闷这事和祁砚有什么关系,但是见陆羲精神不好,也不好争辩。 “那好吧,奴婢这就过去一趟,姑姑你记得喝粥啊,厨房难得用心,刚送来的鱼片粥,还热着呢。” 陆羲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可直到人走了她都没有吃饭的意思,反而垂眼看向了床头的木盒子。 会再相见的,所以你们也一定要撑下去。 还有四年……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抬手去端粥,可大概真的不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她端着碗的手竟然一直在抖,小小的一碗粥险些被洒在被子上。 她不得不靠在床头定了定神,却不想这一靠竟然就走神了,恍恍惚惚的也记不清楚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是回神的时候心口空荡荡的,坠得厉害。 贺煜…… “姑姑,奴婢把太医送走了,他不肯要银子,还嘱咐你最近不能见风,有哪里不舒服就让奴婢去太医院找他……” 秀秀说着话进了门,见陆羲一碗粥一口没动,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姑姑,你怎么不吃饭啊,你总是这样,一病就不老实吃东西。” 陆羲被教训得一愣,她……有吗? 这小丫头去了几天尚服局,都敢和她大呼小叫了。 可她也没计较,好脾气地解释:“正打算吃呢。” 秀秀这才瞧见她的手在抖,连忙凑了过来:“姑姑,我喂你吧。” 她毫无防备地伸手去端碗,却把陆羲唬了一跳,本能的就要往后缩,好在理智及时回笼,才不至于将粥碗弄洒。 只是她仍旧有些惊魂不定,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秀秀有些不明所以:“姑姑,你怎么了?” 陆羲两只手紧紧捧着碗沿,借着这点热烫的温度平复了心情,她若无其事地扯了下嘴角:“我身上都是病气,别再过到你身上,我自己来就好。” “奴婢身体好着呢,什么都不怕,你看看你连碗都端不稳,怎么吃啊,让奴婢伺候吧。” 她再次伸手来端碗,陆羲指尖慢慢铰住了被子了,强撑着没再避开。 她不能因为贺煜一句话就这么胆战心惊,她的过往已经发生了,不能改变,何况错处也不在她,她不能沉沦,更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她得往前看。 秀秀吹凉了粥递到她嘴边,陆羲食不知味,却仍旧强撑着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只是等一碗吃完的时候,被子的棉絮几乎要被揪成了一团,好在她动作隐蔽,秀秀没能察觉到不对劲。 “姑姑,你再睡一会儿吧,奴婢去熬药,等熬好了再来喊你。” 陆羲点点头,眼看着秀秀出了门她才长出一口气,这短短一小会儿,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应付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间偏殿的门似乎又被打开了,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模模糊糊地有说话声。 睡梦中她先是一惊,随后才模糊想起来,秀秀说过煎好了药会来喊她的,这大约是她来了。 陆羲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很想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可眼皮却沉得厉害,似乎是又烧起来了,她有些无奈,只能等着身体慢慢清醒。 这档口有人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什么东西抵在了她唇边,热烫的液体顺着撬开的唇缝灌了进来。 陆羲起初还以为是药,可等液体入喉却尝到了一股香甜,是蜂蜜水。 她有些意外,心想秀秀长大了一岁,真是越发体贴了。 身体在蜂蜜水的滋润下逐渐清醒过来,陆羲慢慢睁开眼睛,正要夸秀秀一句,却一眼先看见了明黄的龙袍。 第82章我要离开乾元宫 朕嫌脏…… 陆羲浑身一颤,猛地推了一下,没喝完的蜂蜜水被打翻,尽数泼洒在那件尊贵至极的衣服上。 贺煜似是没想到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一时愣住了,蔡添喜惊叫一声:“帕子,快拿帕子。” 陆羲这才在尖叫声里回神,刚才她只是本能反应,现在脑子一清醒,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抬手去擦。 可指尖刚刚碰到龙袍,那三个字便如雷霆一般再次劈过她的脑海,让她烫着似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贺煜怕是宁肯让这件龙袍湿了,也不会想要她去擦的。 她缩回了手,慢慢挪到了墙角,想要尽量离他远一些。 蔡添喜已经抽出帕子来给贺煜擦拭了,边擦还边朝她递眼色,陆羲看得懂,却不想给出任何回应。 蔡添喜有些无奈,正打算直接挑明,就见贺煜摆了摆手。 “别擦了。” 贺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陆羲,语气沉甸甸的:“你是什么意思?” 陆羲垂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太想和贺煜说话。 贺煜从她的沉默里反应过来什么:“看来你不是不想喝,而是在故意折腾朕。” 陆羲仍旧不开口,不承认也不反驳。 蔡添喜连忙打圆场:“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陆羲姑娘怕是做噩梦了吧?病了的人神思不属,难免精力不济,回头让太医来开服安神的药喝一喝就好了。” 这话既是想给陆羲一个台阶下,也是想提醒贺煜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再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为他说话不好听才引起来的。 可他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说辞,两人却没有一个接茬,蔡添喜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拼了命地给陆羲递眼色。 在他眼巴巴的盼望下,陆羲终于开了口,只是说的却是——“皇上不该来这里。” 蔡添喜听得头皮发麻,怎么蹦出这么句话来? 他偷偷打量贺煜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起来,语气也明显冷淡下去:“这是朕的地方,朕想来自然可以来。” 陆羲始终没抬头正眼看他们,听见这句话也不反驳,只撩开被子打算下地:“那奴婢换个住处……” “陆羲!” 贺煜一声低吼,显然被陆羲这句话激怒了。 蔡添喜知道他气头上肯定又要口不择言,忙不迭上前斡旋:“皇上息怒,息怒,咱不能和病中的人计较。” 虽然这种时候该劝下位者忍气吞声,可对上陆羲他也是没办法,他简直被这两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好在秀秀及时端了药碗进来,暂时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长出一口气,救命稻草似的接过药碗递到了陆羲手边:“姑娘还是快喝药吧,早些好起来也好早些出去走走,人这心境开阔了,就什么都不算事了。” 陆羲听得懂这句话,这还是想劝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可她又何尝愿意想,只是一桩桩,一件件,都针一样扎在她心口上,若是人心真的能掏出来,她这一颗,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但和蔡添喜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公公。”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接过了药碗。 秀秀还惦记着她之前手抖的样子,想要喂她喝,可当着贺煜和蔡添喜的面,陆羲怎么肯这么丢人?态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她也怕自己手抖,不大的碗她伸了两只手去捧,可大约是秀秀一路走来晃得太厉害了,药碗到了陆羲手里后,竟一圈圈地荡着涟漪,药汁本就盛得满,这一晃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她手上不自觉多了力道,身体僵得不敢动弹,可越是如此,那药汁晃得就越是厉害,眼看着就要漫过碗沿,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药碗端走了。 陆羲怔了一下才抬眼看过去,贺煜正拧着眉头看她,刚才晃动不休的药汁,此时被他一只手就稳稳地端住了。 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陆羲一瞬间只觉得窘迫得无地自容。 “病了就别闹了,好好喝药。” 贺煜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他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随手舀起一勺药汁,甚至还吹了吹气,等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陆羲嘴边。 这算是贺煜难得肯给人台阶下的时候了,可陆羲却没办法顺势而下,她看着贺煜,见他眉头皱一下就觉得是在嫌恶;指尖动一动就像是在忍耐。 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仿佛含着其他意思。 她难以忍受地往后缩了一下,侧开头避开了那递到嘴边的药汁:“我不想喝。” 贺煜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紧绷起来。 “陆羲,张嘴,”他沉甸甸开口,“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这种语气,是耐心已经告罄了。 陆羲不自觉攥紧了被子,试了几次却仍旧张不开嘴。 可她的努力和挣扎别人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她丝毫没给皇帝面子,气氛越发凝滞,连蔡添喜都不敢再开口。 贺煜怒极反笑:“不肯听话是吧?好,去滇南的太医应该还没走很远,你说朕现在下旨调回,几个时辰能追上?” 陆羲骤然抬头,嘴唇一颤:“你说了会救他们……” “朕是说过,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他重新舀起一勺药汁递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压迫和冷凝:“喝,还是不喝?” 陆羲抠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她不想在贺煜面前低头,可也清楚,对上自己和陆家,他绝对不会心软。 挣扎许久,她还是逼着自己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顺着口腔淌了下去,明明是难以下咽的味道,可她竟毫无感觉,她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 本该是十分亲昵温馨的场景,可在两人的僵硬里,却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度日如年。 等一碗药喝完,连蔡添喜和秀秀都不自觉松了口气,陆羲更仿佛是结束了一场酷刑,靠在床头不停地喘气。 贺煜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嘲讽一笑,随手将药碗丢在了一旁:“朕近日政务繁忙,就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就走,陆羲却忽然开口:“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贺煜的心情本能地恶劣起来:“又是陆家的事?” 陆羲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榻上,这才摇头:“不是……奴婢想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第83章回来朕身边吧 贺煜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陆羲,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陆羲俯身叩首:“请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秀秀被唬了一跳,被主子逐出去的宫人,都是要发回内侍省的,到时候别说安生养病了,一辈子都得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这也就算了,还没有丝毫尊严,是最低等的奴婢,连寻常宫人都能随意打骂,以陆羲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姑姑,你一定是烧糊涂了,快把话收回去。” 可陆羲是认真想过的,比起面对贺煜,不受控制地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自虐似的心痛,她宁愿去吃劳作的苦。 反正四年而已,怎么都能撑过去的。 “求皇上成全。” 贺煜垂眼看着她,却迟迟没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秀秀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姑姑她胡说的,您别当真,不能撵出去,她还病着,要是去了内侍省,旁的不说还得先挨一顿罚,她受……” “秀秀,”陆羲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病中浑身都透着孱弱,语气却十分坚决,“出去。” 秀秀摇着头,难得地不肯听她的话。 两人僵持间,贺煜忽然一声轻笑:“朕记得,你之前算计沉光的时候,也提过这句话。” 陆羲微微一滞,时至今日,贺煜仍旧觉得当时的事是她的过错,罢了,懒得再解释了。 “是,奴婢提过。” “可朕感觉得出来,你当时只是在以退为进,可现在……” 贺煜慢慢靠近,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的想离开乾元宫,对吧?” 陆羲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贺煜索性蹲了下来,平视着陆羲:“给朕个理由。” 陆羲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话来:“理由?皇上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想要什么理由?” 那样的话?什么话?刺你的话? 朕说了那么多,怎么偏偏这次要走? 贺煜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祁砚给陆羲喂药的情形来,眼神发冷,陆羲,你想走真的是因为朕说的某句话吗? 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为这种消失发作,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可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却换来了陆羲不遗余力的避闪。 他眼神骤然阴沉,猛地伸手钳制住了陆羲的下颌,逼着她接受了自己的亲近,可明明是狰狞的脸色,一开口,语气却低沉又缠绵,只是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你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清楚,朕懒得问,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不让你走,你哪怕死都只能留在乾元宫里……” 他指腹颤动,无视了陆羲的抗拒,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皮肤:“朕知道你有法子逼朕就范,但朕劝你最好别试,一个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他指的是祁砚,落在陆羲耳朵里却成了陆家人。 她抬手抓住贺煜的手腕,用力拽了下去。 “你就只会威胁我是吗?一次又一次,这个把柄就这么好用吗?” 她眼底满是怒火,还夹着浓浓的失望和受伤。 贺煜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失望?你凭什么对朕失望? “是你逼朕的,陆羲,如果你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如果你进宫后本分一些,我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是她的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陆羲无力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一个字都不想。 贺煜看懂了她的神情,气得浑身紧绷,不想搭理朕是吗? 有了祁砚,连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是吧? 他狰狞一笑:“朕忽然觉得蔡添喜有句话说得特别对,你虽然事事不省心,可至少伺候人还算妥帖,所以痊愈后,回来朕身边吧,” 陆羲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贺煜再次抚摸了一下陆羲的脸颊,旖旎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暖意:“朕等你。” 话音落下,他再没给陆羲拒绝的机会,大踏步走了。 秀秀没听见刚才贺煜凑近陆羲说了什么,只听见了后面的话,虽然语气不大对,可那句“回来朕身边”却是明明白白,她满脸都是兴奋:“姑姑,皇上让您回御前当差呢……您以后终于不用做那些粗活啦!” 她是真的高兴,却不止是为了陆羲,这些日子她虽然也在尚服局跟着学习,可却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女使女官们态度冷淡了许多,先前她想学什么都有人上赶着来教,现在却是问了几遍都没人理会。 陆羲失势,对她们影响太大了。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姑姑,奴婢去厨房买几道菜,咱们庆祝一下……” 她说着话音一顿,迟钝地发现陆羲毫无喜色,甚至脸色比之刚才还要难看一些。 “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羲侧身背对了她:“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出她情绪不对,秀秀识趣地没有多问:“是,奴婢就在外头,姑姑有事就喊一声。” 陆羲连应一声都没有便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贺煜在想什么,既然已经嫌恶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又为什么要把她继续留在身边?难道非要自己的痛苦暴露在他面前他才能满意吗? 就真的这么恨我吗…… 第84章逼她一把 贺煜一连几天都心情不虞,虽然没有拿宫人撒气,可天子之怒还是太过恐怖,惊得宫人们不自觉地战战兢兢。 好在春闱开场,朝堂暗流涌动,他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几乎每日里都在御书房呆到很晚,这才给了宫人喘息的机会。 蔡添喜却不敢放松,隔两日就要去一趟偏殿,偶尔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也会让德春去一趟,但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陆羲见都不肯见他。 眼看着又一次无功而返,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殿试刚刚结束,贺煜正在看这次春闱头三甲的文章,他得斟酌状元的人选,可即便看得认真,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只是没言语。 等手里的文章看完他才开口:“还不肯出来?” 蔡添喜只能讪笑:“兴许是病情反复,怕给皇上过了病气。” 贺煜嗤笑出声:“朕看她现在恨不得吃了朕。” “皇上说笑了,陆羲姑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贺煜一哂,将目光放在下一篇文章上,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问题,他眼神冷了下去:“同样的字迹,不同的名字,真是新鲜了……” 蔡添喜好歹这把岁数了,什么稀奇事都知道些,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这次春闱出了篓子,他不敢插话,可看贺煜这副样子倒像是并不意外的,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八成是他设了什么圈套给人钻的,可他心里又盼着没人钻。 眼下这结果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传祁砚……不,”贺煜脸色微妙地变了变,随即改了口,“你去传句话,告诉他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要是他还能把差事办砸,他的位置就换人吧。” “是。” 蔡添喜连忙接了几篇文章让人往翰林院送,顺道传达了贺煜的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贺煜正在算日子。 “半个月了吧?” 这是在算陆羲犟了多久了,蔡添喜掰了下手指头:“十八天了。” 是十八天零一个时辰了。 贺煜嫌弃地看了一眼蔡添喜,连个时间都算不明白。 然而他大度的没指责,只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却是越敲越快,越敲越急,烦躁都通过动作表露了出来:“她到底有完没完?朕都给她台阶下了,她还想怎么样?” 蔡添喜已经懒得搭话了,一个心里委屈得厉害,一个却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两人要是再凑一块儿指不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要让他来说,现在还是各自安生的好,可显然贺煜没有这个想法,非要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来。 另一个也巧了,死活不愿意来。 他叹了口气:“奴才回头再去劝劝。” “你劝有什么用?她那个坏脾气……” 贺煜烦躁地拿起一本奏折,却看了没两行就砰的合上了:“看来朕的性子还是太软和了……” 蔡添喜听得头皮发麻,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皇上这是又要作死:“皇上三思……” 贺煜没开口,只用刀子似的目光看向偏殿,蔡添喜一看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他无奈地应了一声:“是,奴才明白了,这就去想法子。” 他叹着气出了门,贺煜的意思很简单,既然陆羲不肯自己过来,那就逼她过来。 至于怎么逼…… 陆羲心脏莫名一跳,她有些不安地摁了摁胸口,目光环视周遭,却只看见秀秀坐在不远处串珠子。 她说惠嫔吩咐尚服局做一顶凤冠出来,要赶在太后寿辰那日献上去。 “姑姑,你看这个花样好看吗?” 秀秀拿着图纸凑了过来,陆羲心里有事,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其实中规中矩,算不得多出彩,可是—— “既然是惠嫔送的,想必太后会十分喜欢。” 太后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什么东西没见过?这礼好不好,合不合心意,看的只是人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拿回来做合适吗?尚服局就没人说什么?” 秀秀脸色有些不自然,背转过身去摇了摇头:“我这就是串几串珠子,不算重要的话,在哪里做都一样的。” 陆羲也就不再理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 冷不丁门被敲响了,陆羲眉头一蹙:“要是德春你就替我打发了吧。” 秀秀失望地应了一声,伸手开了门,却是送饭的小太监。 对方神情古怪地打量着秀秀,神情带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虽然不甚明显,却看得秀秀心头火起。 “你看什么?” 小太监嘁了一声:“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看你们还能嚣张几天。” 说完他就跑了,秀秀有些懵了,这话什么意思? 她正要追上去问问,就听见不远处有乾元宫的粗使宫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她眼珠转了转,放轻脚步悄悄凑了过去,却不防备听见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太后见皇上身边没个妥帖人伺候,竟然打算从长信宫挑一个送过来。 她被这个消息惊得变了脸色,要是长信宫真的送了人过来,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不能拒绝的,到时候他身边可就真的没了陆羲的位置了。 她顾不上再隐藏自己,转身匆匆忙回了偏殿。 “姑姑,不好了,太后,太后要送人过来!” 她情绪激动,话说得断断续续,可好在陆羲还是听明白了:“你是说,太后要送人来伺候皇上?” 秀秀忙不迭点头:“对,就是这样。” 陆羲有些意外,太后不是亲娘,不该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就算是亲生的母子,天家无亲情的道理她也该明白,往皇帝身边送人会生出很多是非来。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宫里都传遍了,刚才来送饭的小太监平常都客气得很,刚才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奴婢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四处一打听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她说着急切起来:“姑姑,趁着人还没送过来,您快去找皇上吧,这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陆羲透过窗户看向正殿,虽然这个时辰贺煜大概率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可她仍旧觉得透过那扇窗户,看见了一双志得意满的眼睛,贺煜,你想用这个消息激我,对吗? 你以为我会蠢到连这个都看不透? 她神情冷淡地收回目光:“来就来吧,是好事。” “这怎么能是好事呢?姑姑,你别和皇上置气了……” 陆羲不想和她说这些,岔开了话题:“先吃饭吧。” 秀秀很失望,可还是听话地去开了食盒,却没想到饭菜竟然被人动过,仅有的几片肉都被人夹走了,对方甚至连遮掩都没有,就这么留着被翻乱的菜面给送了过来。 第85章欲加之罪 秀秀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气地拍了下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才一个传言而已,就克扣咱们的饭菜!皇上还没说要留下人呢!” 她气冲冲提着食盒递到了陆羲面前:“姑姑,你看看,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 陆羲看了一眼,心口一沉。 这应该也是贺煜想要的结果吧,长信宫送人的消息一出来,大约满宫里都笃定她回不去了,这种时候自然要落井下石的。 可是,去年你逼我低头的时候,这种手段不是都用过了吗? 你是明知道没用,也不肯让我好过是吧? 陆羲心口憋着气,深吸一口气才缓和下来:“嫌不干净就别吃了,自己去拿钱,去厨房买碗面吧。” 秀秀不敢置信:“就这么算了?姑姑,你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吗?现在都这样了,以后长信宫的人真的来了,那你往后……” “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用饭的时辰你就别过来了,在厨房用的话应该没人会动手脚。” 秀秀又气又急,她不知道那些人背后有皇帝撑腰,只以为陆羲打算忍气吞声,语气激动起来:“姑姑,你要是回到御前当差了,他们根本不敢这样,到时候御膳房都得送饭菜来讨好你呢,你哪用得着受这种气?” 陆羲表情冷淡:“别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秀秀不死心:“为什么呀?反正都是当差,皇上面前又轻快又体面,为什么要和自己为难呢?” 陆羲耐心告罄,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差事,我就去替你走动走动,调你去正殿伺候,你可满意?” 秀秀见她生气了,吓得不敢再言语,失望却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去正殿伺候有什么用呢?尚服局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外殿伺候的小丫头,只有陆羲才有这个让人忌惮的能耐。 可她劝不动陆羲。 “你出去吧,今天都不用过来了。” 还被陆羲撵了。 秀秀满心委屈,不敢再继续纠缠,只能端着装满了金珠的小笸箩出了门,却是越想越生气,眼眶不由发红。 冷不丁面前堵了个人,不等她看清楚是谁,对方就一把抢过了笸箩筐子:“好啊,刚才满尚服局都在清点金珠,数来数去还是少了一百颗,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秀秀原本就受了委屈,此时被这么诬陷,不自觉瞪大了眼睛,语调猛地拔高了:“谁偷了?!我家姑姑病了,离不开人,我是和司珍大人报备过才领了活回来做的!” 女使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就是你那个半月前就说能回到御前伺候,结果却要被长信宫人顶替的姑姑啊?” 秀秀被戳中了痛脚,脸色瞬间涨红:“姑姑才不会被顶替呢,她在皇上眼里是不一样的。” “嘁,”女使一撇嘴,满脸都写着鄙夷,“不一样?这么不一样她怎么被贬成做粗活的低等宫婢了?还想回到御前?你做梦去吧,以后就是给皇上倒洗脚水的话都轮不上她吧?” “你!” 秀秀被气得浑身哆嗦,可嘴笨,明明事实不是这样子的,明明皇帝是真的说过要陆羲回去的,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才能让人相信。 说不清楚就算了,可她连骂人都想不出词来。 她憋屈得几乎要哭出来,既气对方不讲理,也气自己有理都说不清。 女使却已经不耐烦了,伸手一拽她:“装可怜给谁看呢?小小年纪学得一身狐媚子手段,赶紧跟我回尚服局,我要告你私盗金珠,到时候板子打你个半死,看你还嘴硬。” “我,你……去就去,我还要告你诬陷我呢!” 她挣开对方的手气冲冲往前,却没注意到那女使捡了几颗金珠偷偷藏进了袖子里。 陆羲夜里睡得不太安稳,夜里惊醒了好几次,她有些无奈,索性起身将盒子打开,看着里头的泥人发呆。 也不知道秀秀是不是被她凶怕了,竟然真的听话的一天都没再露面,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陆羲有些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凶,只是贺煜对她这么不留情面,秀秀又三番五次戳她的心窝子,她才一时没忍住。 可说到底,秀秀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明天她过来的时候,给她找个小玩意儿哄哄她吧。 她想着起身开了自己的箱子,里头放着几张大额银票,这是她攒起来的盘缠,出宫后去滇南的时候用。 还有个半尺见方的盒子,被银票压在下面,只露出了一点角,她目光自那盒子上略过,抬手扶开银票轻轻摸了摸,却并没有打开。 一番搜寻后,她将一个珍珠香囊取了出来,尚宫局那边做东西都要最好的,这种有瑕疵的珍珠大都是做了珍珠粉给后宫的主子们,但前两年后宫没人,尚宫局便将这东西送给了各宫里体面的宫女,她也在其中。 但她现在没心思为这张脸折腾,便将珠子捡出来打磨好,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当时熬灯点油做的时候,满心都是贺煜,可等做好了她才发现,她并没有勇气送出去,索性就一直收着,现在倒是可以拿来哄哄那个小丫头。 可她没想到第二天秀秀竟然也没见影子,她有些坐不住了,就算秀秀因为昨天的事在生气,也不可能这么久不露面。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想着等蔡添喜或者德春过来的时候问一问,可或许是连他们也被太后送人的传言影响了,竟然一直没露面。 陆羲坐不住了,大半个月以来头一回主动打开了偏殿的门。 外头洒扫的宫人纷纷看了过来,大约是觉得她被那消息吓到,走投无路想要去找皇帝求饶了,眼底都带着几分看戏的兴致盎然,偶尔还要交头接耳谈论几句。 陆羲无心理会,在正殿外徘徊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德春出来:“德春,你知不知道秀秀去哪了?” 德春看见她并不意外,只是神情有些躲闪:“秀秀姑娘啊,她……小的没见过。” 可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没说实话,陆羲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知道秀秀在哪里,告诉我。” 德春左右看了看,似是碍不过人情,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陆羲姑姑,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也没用,你没办法。” “那是我的事,”陆羲脸一沉,“你只管说。” 德春叹了口气:“好吧,秀秀因为偷盗金珠,被送到宫正司了。” 第86章一线生机 宫里约束管教宫人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内侍省,多是犯了大错,或是被主子彻底厌弃的奴仆才会被送过去,就像之前的香穗。 另一处就是宫正司,寻常宫人犯了宫规,不算大错,或者主子还想继续用这个奴才,就会传召宫正司惩戒。 偷盗这个罪名不大不小,端看追究者怎么想,现在把秀秀送到宫正司,应该是没打算真的如何,可就算如此,也足够吓坏那个小丫头了。 虽然在宫里呆了四年,可那丫头打从九岁进宫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是严厉了些,但私下里没少护着她,别说宫正司,连凶巴巴的教养嬷嬷她都没见过几次。 “偷盗?简直无稽之谈,若是秀秀有这个心思,我的东西不比尚服局的好得手?” 德春向来不是个圆滑的人,若是蔡添喜在这里,已经三言两语将事情转到根本上,暗示陆羲去求贺煜了,他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陆羲,见她发怒了才勉强开口:“尚服局那边来人传过话,说他们也不想追究,只要秀秀将少了的五颗金珠交出来,他们还是愿意给姑姑你这个面子的。” 陆羲气笑了:“说得好听,若是当真拿出了这几颗金珠,岂不就是坐实了罪名?日后秀秀在宫里还怎么做人?” 德春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沉默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那姑姑想怎么办?只怕你现在没办法让宫正司彻查。” 陆羲满腔的气愤被这句话给堵住了,一个普通宫婢,想见宫正司尚宫都不够资格,更别说让他们还秀秀一个公道了。 她忍不住看向正殿,心里有些怀疑。 “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和皇上有没有关系?” 德春下意识摇头:“姑姑还是慎言的好,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话是不能乱说,可前脚才有长信宫送人的消息传出来,后脚秀秀就被扣在了宫正司,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真是凑巧了,那贺煜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这个男人真是…… 她转身就走,身后德春似是跟着追了几步:“姑姑,你去哪里?” 陆羲没说话,她去哪里?她当然是要去找能做主的人。 庄妃心思太深,且性情反复,和对方牵扯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能指望她;太后和贺煜本就不亲厚,有机会离间自己和贺煜的关系,她只会乐见其成;悦嫔……不提也罢。 剩下只有良嫔和惠嫔,可良嫔生来体弱,她不愿意拿这些事去让她烦心。 思前想后,她只能往九华殿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怎么开口才能说动惠嫔,可越想就越心惊,她竟然没找到一处缺口,是惠嫔真的无欲无求还是藏得太深? 然而不管是哪个,她都得试一试,只是心里却有些没底。 等她到了九华殿她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她连门都没能进去,那个叫豆包的宫女虽然说话还算客气,可眉眼间却都是鄙夷。 “姑姑,我家主子去给太后请安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可陆羲明明听见九华殿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对方这么不配合,就算见到了惠嫔想必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她不得不退了出去。 惠嫔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只能去找良嫔了。 陆羲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还是往长年殿去了。 这里的宫人倒是对她十分尊敬,一见她来就连忙让开了路:“陆姑姑,您快里面请,我家主子睡着呢,待会儿就醒。” 陆羲道了陆,刚要进门奶嬷嬷就撩开棉帘子走了出来。 “我就听着是姑娘的声音,快进来坐,你来得巧,先前我家姑娘还说想吃豌豆黄,小厨房正做着呢,马上就好了,快来人,上茶。” 秀秀已经被关去了宫正司,倒是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再说求人总得有个态度,她便坐在外头等。 却不想这一等竟是半个时辰,她有些按捺不住了:“良嫔今日可是有些贪眠?” 她本以为是天气阴沉,才会让对方比往常睡得久,却不想奶嬷嬷叹了口气:“哪里是贪眠,这是又病了。” 陆羲心里一咯噔:“病了?” 她顾不上失礼进了内殿,良嫔的脸色果然不太对。 奶嬷嬷也没拦她,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之前先皇生忌,后宫都去祭拜,虽说皇上开恩让姑娘早回来了,可还是着了风,一回来就病倒了。” 她见陆羲脸色不好,连忙又解释了两句:“陆姑娘也不用担心,其实进宫后姑娘的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些了,又有那么多老参一日日的吊汤补着,这还是今年来头一回病呢,太医也说了不要紧,这几天不见风就成。” 可今年也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陆羲不知道良嫔的身体竟然这么差了,嘴边的话也噎了回去,这些事情果然是不能让她费心的,而且对方不能见风,去不了宫正司,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 她抬手折了一只纸鹤放在了良嫔枕边,悄声退了出去。 “劳烦嬷嬷告诉她一声,就说我闲来无事来探望她了,人既然还睡着我就改日再来。” 奶嬷嬷却追了出去,她毕竟多活了几十年,看人心还是有几分准的:“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吧?若是老身能帮忙,你别客气。” 陆羲摇头:“嬷嬷多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可我听说乾元宫那边……” “没事的,”陆羲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嬷嬷别放在心上,也别拿这些消息去让良嫔烦心。” 奶嬷嬷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好吧,姑娘你慢走。” 陆羲颔首道别才出了长年殿,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只能去求贺煜了吗? 可一旦她开口,没办法离开乾元宫不说,还得回到贺煜身边去,她只是想想就难以忍受。 但不去秀秀怎么办? 陆羲左右为难,冷不丁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来,眼睛顿时一亮。 第87章晋王其人 乾元宫。 蔡添喜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就抻长了脖子往外头看,可不管怎么瞧宫门口都没人,他忍不住拽了把德春:“该交代的你都交代了吧?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德春点点头,却不等他开口,贺煜先笑了一声:“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道是死路也得试试,不能着急。” 蔡添喜也不想急,可他急总好过贺煜急。 眼见他这么坐立不安的,皇帝就算着急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自然也就更不好意思责备他办事效率低,还会觉得这奴才贴心,这就是做奴才的讲究。 “奴才还是让人去打听打听吧?” 他愁眉苦脸的开口,贺煜淡定自若的看折子,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指尖却细微的颤了颤:“有什么好打听的?她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就是年纪越大越爱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也没态度坚定地不许人去,蔡添喜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让人去打听了。 他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如同贺煜所说,陆羲和后宫的关系都不好,唯一不错的良嫔还是个病秧子,想帮忙也帮不上,所以最后她只能走贺煜给她安排好的路。 然而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的时候脸色竟然颇为古怪,蔡添喜忍不住皱眉:“怎么了?没找到人?” 小太监摇头:“人倒是找到了,可她没在娘娘们那里纠缠,反倒是……” 顾忌着皇帝就在里头,小太监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蔡添喜听得愣住了,原本让人去看情况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了岔子。 “你确定?“ “千真万确,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公公您啊。“ 大约是他声音太大,连贺煜都惊动了,一声咳嗽传了出来,蔡添喜连忙挥退小太监走了进去。 “这么大动静,怎么了?” 蔡添喜脸色十分尴尬:“皇上,陆羲姑娘她,去撷芳殿了。” 贺煜一愣,显然这种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笑了出声,撷芳殿虽然有不少先皇未成年的子嗣,可能在宫正司说上话的只有晋王一个。 陆羲为了不来求他还真是绞尽脑汁啊,连个孩子都打算利用了。 可就算那只是个孩子,如果有陆羲在背后筹谋的话,宫正司也是有可能被逼得就范的。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蔡添喜,你去……” 相关Tags: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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