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苑霍千决正版免费小说-舒苑霍千决全文阅读无弹窗大结局
江行简去了衍庆宫,便只剩下舒苑一人。 今日虽说是家宴,但她来得早,又正逢其他嫔妃来给宋芸宁送贺礼,她懒怠寒暄,便在园中寻了个安静位置静静赏景。 “城阳侯夫人,奴才给您端了茶点。” 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太监,端着镶银漆盘走了过来,又为她摆好点心。 “多谢公公,先前便劳烦您许久,今日竟又要麻烦你。” 那小太监一脸笑意:“夫人说得什么话?都是奴才该做的。” 他见舒苑同自己说话时竟站起了身,不由心中舒坦:“奴才名唤昌平,夫人日后直唤小的姓名便可。” “劳烦昌平公公。” 宫中向来踩低捧高,虽昌平在长信宫里地位颇高,平日无人敢对他呼来喝去,但下头人阳奉阴违,亦或有些主子辈口蜜腹剑,人前孝敬人后冷眼的不知见过多少。 宫中混迹久了,说有双火眼金睛也不为过,不过一二眼昌平便知舒苑是真心敬他,难免对她殷勤几分。 二人在角落中,一个赏花一个作陪。 昌平正怕舒苑无趣,便见院中进来几个担着木箱的小太监。 “咦,夫人您瞧瞧,那个佝着身子的像不像上次遇见过的东宫小太监?” 舒苑抬头望去,确有些眼熟,还未等她答话昌平便将人喊了过来:“你过来,过来给城阳侯夫人请个安。” 霍千决闻言躬身缓缓走了过来。 “见过城阳侯夫人。” 小太监声音含糊低哑,倒让舒苑有些进退两难。 她从无拿这些苦命人打趣解闷之意,但又不得不领昌平的情,是以只好站起身,淡淡询问两句。 见那小太监答话亦艰难,舒苑心下不忍。 今日蘅芷蘅芜未同她一起进宫,是以无人带着打赏下人的金银锞子。 舒苑手略一停顿,从袖中拿出一张本准备用来打点长信宫太监的银票。 “辛苦你了,待会儿带着几位公公买些茶水喝。” 眼前手掌细润如脂、指甲粉嫩干净,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霍千决低头瞅了瞅自己前些日被玉玺宫总管太监踩断,如今正青肿不堪的手指微微出神。 他本能将手伸了出来,又突然缩了回去。 舒苑的手没有收回,就那般直直举着,霍千决下意识在衣摆处仔细擦了擦手心手背,这才捏着银票一角收了起来。 “多谢夫人。” 行礼后霍千决跟随院中太监一一退了出去,舒苑则坐在石墩上继续赏景。 不多时长信宫进来两位面生之人,那中年妇人眉眼凌厉,身上穿着套海棠红云纹绣衫,一头乌发梳得高耸隆起,目光如炬神情肃穆。 身后跟着的是个圆脸小姑娘,许是年岁尚小,小姑娘面上透着淡淡绯红,双颊未施粉黛却仍似朝霞映雪,十分可爱俏丽。 最让舒苑喜欢的是她那一双眸子,小姑娘目光澄净,清眸流转间处处透着少女娇憨。 那妇人刚进院便看见坐在角落中的舒苑,她勾唇露出嘲讽一笑,如没看见般大步走了过去。 反倒是那小姑娘瞧着舒苑站起身,很是害羞的停下朝她悠悠行礼。 二人都不知对方是谁,直到那姑娘进了内殿拜见芸妃,舒苑才猜测她应该就是英国公府的九姑娘明湘。 想到方才小姑娘明眸善睐,素齿朱唇的可爱模样,她忽而勾唇一笑。 这般娇娇俏俏招人疼的姑娘,想来阿兄也会喜欢。 继续坐在一旁,舒苑等着英国公府的人来寻她。 方才那位应是这代英国公夫人,虽看着傲慢跋扈了些,但应当不是不懂礼数的。 果然,不过半盏茶时间,明湘便在婢女的陪同下,红着小脸儿走了过来。 她平日很少见客,又不熟悉舒苑的性子,加之眼前人又是未来夫婿的嫡亲妹妹,明湘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比舒苑年轻几岁,按说要尊称一声姐姐,可自己日后辈分又高她一点,但如今她又还没嫁入宋府,这…… 一来二去明湘愈发紧张,小脸儿憋得绯红,舒苑见她紧张得鼻尖都氤出了汗意,不由柔柔出声:“是英国公府的九姑娘吗?” 明湘眸子忽然瞪大,眼中亮晶晶的看着舒苑,好似再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舒苑勾唇浅笑,面上虽未显出半分,但心中却略有忧虑。 明九姑娘到如今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舒苑拿出个小小巧巧的蝙蝠络子递给她,这络子打得精致又复杂,七八种色彩鲜艳扎眼,蝙蝠双眼处还嵌了彩宝。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我照着书中做的。” 看着那络子明湘一双大眼瞬时弯成一道新月,眼中的欢喜和羞涩止都止不住,她眨着眼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小姑娘声音嫩生生的:“多……多……多谢……城阳……” “姑娘饮茶。” 明湘身边丫鬟从桌上举起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舒苑只见被人打断后,小姑娘眸子中天真又欢欣的神色渐渐淡去。她垂着眸将身上坠领摘下递给身后丫鬟,又将舒苑送的小蝙蝠络子挂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才抿着唇朝舒苑怯怯一笑。 舒苑只觉心中忽而一软,拉了小姑娘到身旁细细护了起来。 直到芸妃生辰至众人离开前,明湘都一直陪在舒苑身边,只可惜小姑娘再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倒惹得舒苑既心疼又担忧。 心疼她被生生抑住本能,又担忧她日后无法支撑宋扶掌理宋府。 直到芸妃生辰宴散去,舒苑都再未见小姑娘吭过一声。 江行简来接舒苑时,已是席终人散。 二人在昌平领路下离开了长信宫,英国公夫人看着二人背影冷哼一声。 到明湘坐在马车上,她才露出几分柔软:“伯母瞧你同那城阳侯夫人处得还不错?” 明湘勾着唇笑盈盈点头。 “如此便好。” 待回了英国公府,又送明湘回房后,英国公夫人才嗤笑一声:“老爷昏了头,才给湘儿说了这样一户人家,也不知婆母瞧上那宋扶何处了,上赶着寻宋蓝安。” “先前探过一遍,被人家拒了,如今因着华新要娶金吾将军之女,他宋蓝安立刻又同意了两家婚事,这样以利当先的人家怎会待湘儿好?” 话音刚落,她身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道:“祖母眼光应不会错,小湘儿是祖母的心头肉掌中宝,虽宋家急功近利些,但这宋扶必是个好的。” “且宋大人看重严家门路同咱们府上姻亲兵权,爹爹又何尝不是在押宝三皇子?不过各取所需,倒说不得谁更吃亏了。” 英国公夫人面色稍霁:“明日我便寻人教湘儿掌家理事,说不得……” 明十一摇摇头:“祖母护了湘儿一辈子,如今学得了什么?有这时间倒不如寻一二有能力的忠仆陪嫁,日后帮湘儿打理府中,不让妾室压她一头方是正事。” “总不能让宋家那继室操持府权。” 明十一想了想又道:“宋夫人母族还有个庶兄,身下有两个姑娘尚未成婚,如今想想这二人怕不是为宋扶准备的。” “娘亲临时抱佛脚抬举湘儿,不若先想法子打消宋府纳妾之心。” 第91章 逼迫 秋风微凉不时吹开马车纱帘,让舒苑感到几分冷意。 江行简见她僵着身子微微蹙眉,抽开马车暗格将当中软毯拿了出来。 “多谢夫君。” 随手披在肩上,舒苑又是那副淡漠模样。 江行简双手紧握,侧过脸去。 她永远都是这般,不生气不恼火。 她可推脱祖母临终嘱咐,又可淡淡唤他夫君,很多时候江行简根本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舒苑跟林葭玥不同,林葭玥生气会指名道姓喊他,会哭会闹,若是二人柔情蜜意,她会撒娇调笑,但舒苑从不如此。 江行简甚至觉得,就算有一日他突然暴毙在舒苑眼前,她也只会用这般清清冷冷的眼神看着他,既不悲伤也不会欢喜。 心中烦闷,他抬手掀开车帘想要透气却又很快想起什么,将车帘小心压好。 二人回到侯府,舒苑一句夫君早些歇息便转身离开。 宫中一日她只觉万分疲惫,回了澜庭院蘅芷同蘅芜便帮她卸妆梳洗,舒苑半眯着眼困顿得不行,直到蘅芷拿了帕子帮她净面,才寻回几分神志。 “小姐,今日绣烟阁那边出了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蘅芷道:“白日林姨娘突然疯疯癫癫跑了出来,口口声声说听见了鼓声。我瞧她那模样,实在病得厉害。” “确实如此。”蘅芜拧着眉道:“小姐您是没见林姨娘那模样,听说她日日晚间如此,闹得李嬷嬷同刘婆子整宿整宿睡不着,二人白日刚打个盹儿,就闹出了这事。” “奴婢听院里小丫头说,绣烟阁所有人都被林姨娘搅得神志不清,白日李嬷嬷睡着睡着也说听见了异响。” 舒苑闻言眉心微拧:“李嬷嬷也听见了?” 蘅芷半跪下身,凑在舒苑耳边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怀素姨娘?” “不会。” 舒苑道:“怀素自幼侍奉侯爷,最是忠心不过,我虽不知她是否生了嫉妒之心,但没有江行简的命令,她绝不会做残害侯府子嗣之事。” “那可否是侯爷……” 舒苑愣愣摇头:“若江行简不想要这胎儿,送一碗落胎药便好,又何必做得这般复杂?” “想来是林姨娘患了癔症。” 主仆三人正交谈,就听绣烟阁那边又是一阵吵闹,舒苑见蘅芜兴致勃勃的模样,忙让她好生在院中,莫要去寻热闹。 澜庭院上下静悄悄,从主至仆皆安静睡下,绣烟阁却是闹得人仰马翻。 林葭玥扶着小腹捂住耳朵惊慌哭泣,她在孕中本就情绪不稳,如今接二连三受到惊吓,身体状况愈发不好。 江行简进门时只见她一双眼空洞无神,因过分瘦弱,全身只堪堪显出个隆起的小腹,瞧着颇为骇人。 他眉目微敛,上前将人抱回床上。 “不舒服?” “行简,我怕。” 江行简道:“不过是心魔做怪,你安心养胎。” 轻轻摸着林葭玥小腹,他幽幽开口:“你日日这般睡不好吃不好,可会对腹中孩儿有影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别再问了,你日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林葭玥捧着小腹,心焦不已:“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休息,他不会有事的。” 一边哭一边轻摸着肚子,想了想她艰难从床上爬起:“我去吃些东西。” 喊来浅碧让小厨房给自己做了补品,林葭玥拿出银针一一试验后,才吃了起来。 她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汤食便吃不下。 江行简见状担忧道:“只吃这一点怎么成?你不多吃些,腹中孩儿怎能身体康健?若是来日诞下有了什么问题……” “你别说了!” 林葭玥猛地掀翻桌上餐盘,温热补汤烫得她手臂微红。 仿佛被烫得回神,她哭着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好烦……江行简,你总说孩儿有问题,我听着好烦。” 江行简站在一旁,垂眸道:“我只是担忧你,也担忧我们的孩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林葭玥扯了扯头发,晦暗发丝缠绕手指脱落数根。她烦心甩开,又重新坐回桌面抓起点心往口中塞。 江行简只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直到她撑得不住呕吐,他方上前轻抚她的背:“慢些吃,休要如此折腾自己,你身子垮了,孩儿亦不会好。” 林葭玥浑身一抖,暴躁同烦闷,以及想要发疯的冲动让她眼前一黑。 可抬头看着铜镜中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自己,再看看身边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江行简,她又将满心烦躁咽了下去。 只是越是压抑越让人近乎疯狂,林葭玥推开江行简自己漱了口躺回床上。 江行简坐在一旁沉默等她入睡,林葭玥背对着他许久后低声道:“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我陪着你,夜间风凉,待你睡了我便离开。” 轻轻摸着她的发,林葭玥在烦躁中慢慢闭上眼。 夜深人静,林葭玥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见窗外有淡淡鼓声,她害怕惊慌,却又在暴躁情绪下被逼着冲出了屋子。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唯月光清冷,林葭玥再忍不住哭了起来:“江景?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李嬷嬷和刘婆子见她又闹了起来,二人上前将人架回屋中。 如此迷迷糊糊挨过一夜,林葭玥只觉自己做了好长一场梦,恍惚醒来,江行简正在床边满目柔情看着她:“听说你昨夜又出去了?可冷着了?” 林葭玥红着眼摇头,江行简将她搀扶起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肉羹汤,府医说多吃可保腹中孩儿顺利诞生。” “江行简……” 林葭玥眼眶一红:“我如今的状态是不是很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孩儿生下来会有问题?” 他整日都在问孩子如何,孩子如何,林葭玥只觉压力好大。 她懂的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多,腹中的这个孩儿怕是不会太健康,无论生理亦或心理。 “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没有产检,她又不相信中医,那些个大夫只把把脉便说可治病,她总觉心中没底。 摸着小腹,林葭玥哭着问:“你说话啊。” 江行简眼皮微敛,遮住眸中神色:“世人都道母子连心,孩儿好不好你作母亲的自当知晓。” “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能护住他,让他健康降世吗?” 第92章 落胎 林葭玥心中烦闷。 先前江行简总是问这孩儿会不会顺利出生,会不会健康,她只觉烦得要命,今日却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摸着突兀隆起的小腹,林葭玥闭上了眼。 江行简薄唇微抿,神色淡漠。 “我去神枢营,你好生照顾我们的孩儿。” 林葭玥微微一抖,不敢讲话。 她躺在床上一整日,浅碧轻红二人坐在门边小杌子上低声细语:“姨娘昨夜又闹了?” 浅碧点点头:“闹得凶咧,姨娘总说能听见鼓声,可我从未听见。” 轻红咬着唇:“不知是不是被姨娘念叨多了,我也觉得晚间阴森森的,会时不时出现那鼓声。” “你说会不会是……大奶奶不想让姨娘……” “胡说什么!” 一把捂住轻红的嘴,浅碧皱眉道:“若让人听见你污蔑大奶奶,看李嬷嬷不撕烂你的嘴,要了你小命。” 二人正撕扯着,就见林葭玥如鬼魅般站在自己身后。 “林姨娘。” “我想去澜庭院。” 林葭玥悠悠往外走,却被浅碧轻红同两个婆子死死拉住。 “我要去寻舒苑,我有话问她。” 推开李嬷嬷,林葭玥自己走了出去。 澜庭院中舒苑正同蘅芷蘅芜配置香丸,蘅芷拿了洗净的沉香,用银臼慢慢捣成颗粒,蘅芜倒入白芷同香粉,舒苑面前则放了蜂蜜,她正细细搓着香丸。 主仆三人慢慢聊着香丸方子,正说到兴处时,就见林葭玥身后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方见到林葭玥,她很是惊讶了一瞬。 实在是这人被折磨得没了人形,浑身上下无二两肉,唯独一个隆起的小腹突了出来。 舒苑见状微微皱眉,随手将点燃的香丸以香铲压灭。 林葭玥随意坐了下来,随后便开始出神。 澜庭院主仆三人满眼莫名,一个二个都不知她是何意思。 虽说林葭玥三不五时便要疯上一回,她们已习惯不少,但自江景同周姨娘故去后这人便安静下来,今日不知又添了什么毛病,竟死灰复燃重振了旗鼓。 舒苑看着林葭玥,满目不解。 “你当我是疯子?” 一瞬间,舒苑有种被看穿的理亏感,她放下手中香丸道:“你有何事?” 林葭玥又低头不语。 许久后,她才喃喃开口:“你说得对,我不该发卖下人,江景的婚事也不该插手,是我对不起她们。” 说完,这人又失魂落魄的离开。 舒苑主仆面面相觑,都不知她又闹得哪一出。 林葭玥回了房,看守她的几人放下心来,刘婆子同李嬷嬷在耳房中补眠,轻红不知跑到哪里去躲懒,唯有浅碧在屋中陪着。 “林姨娘,该用膳了。” 林葭玥呆呆道:“浅碧,你说我腹中胎儿能健康的生下来吗?” 浅碧低着头:“姨娘怎么这般问?” 林葭玥喃喃自语:“怕是不能的。” “我身子不好这里又没有医生,我又没有经验,万一他生出来是个不健全的,亦或是缺了手脚指头的又要怎么办?江行简就很是担心,我觉得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何况就算身体健全,他生下来也只是个庶子!” “你知道什么是庶子吗?” 泪水不住滑落,林葭玥哭着道:“庶子就是像江晏那般,他要喊夫人为母亲,他的生母见到他要喊二爷,郑姨娘在院外见到江昂还要行礼。” “她唤他四爷,江昂唤她郑姨娘。” “庶子的婚事姨娘是不能做主的,庶子成婚要给主母敬茶,庶子生了孙儿姨娘也要喊主子。” “可生了庶子还是好的,若生了庶女,便全完了。” “庶女跟我一样,一辈子都不能出这个院子,庶女甚至连莺莺传都不能看。” 林葭玥哭着哭着呲一声笑了出来:“是不是有毛病?” “浅碧……你说我生下他干什么?生来受苦受罪吗?” “浅碧,你帮我寻府医来。” 林葭玥寻来府医,让府医给她配了落胎药,她心绪繁杂未瞧出府医面色如常,仿佛早知会有今日。 不多时,浅碧端着一碗猩红药汤走了过来。 林葭玥看也未看,仰头喝了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觉腹痛难忍,躺在床上打起了滚。府医上前看过,切了片上五十年的人参塞入她口中,随后便转身离开。 浅碧听着屋中惨叫,心慌得厉害。 想了想,她跑去自己房中,将匣子里的散乱珍珠重新串起来,又处理了一大包安神的药材。 绣烟阁不大,女子痛苦哀嚎传遍每个角落,怀素在隔壁房中听着,从床底拿出一个陈旧的拨浪鼓,放进铜盆里点燃。 城阳侯府绝对不能先出庶长子,若如此侯爷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想到昨日刚承了欢,怀素从柜中掏出一包避子汤,自己熬煮起来。 江行简回到城阳侯府的时候,绣烟阁已安静下来,他去了林葭玥房中,淡漠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如此结果,倒也称得上皆大欢喜。 舒苑听闻林葭玥落胎很是惊诧,待问明是她自己同府医要得落胎药,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舒苑喃喃低语,面色泛白。 江行简让人护住绣烟阁并非保护林葭玥,只不过是不想让侯府有了庶长子一事传出罢了。 在这孩子未出生之前,宋家绝不会打草惊蛇叫嚷出来。而这孩子从一开始便无机会出生,所以他根本不怕宋府知晓。 舒苑薄唇微抿,骇得说不出话。 好半晌她才低喃道:“不知进退则祸至……” “原来他并非不恨林葭玥将侯府败成这个样子。” “他只是……” 他只是知晓谋大者无形,他只是知晓打在女子身上何处最痛,他只是知晓在上京所有人都等着抓侯府把柄时,如何保全自己声名,全身而退。 舒苑颓然坐在绣塌上,直到今日她方知自己幼年时空空想象出的英雄夫君,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 第93章 自救 虽是对江行简早没了情意,但一想到自己曾心慕这样的人,舒苑便觉侮辱了幼时一颗真心。 蘅芷也想明白当中关窍,不由替她家小姐心寒。 “小姐,这一切是不是侯爷安排的?” 舒苑摇头:“他甚至不需要安排什么。” “林葭玥心思浅显,为人张扬又从不掩饰自身欲望,她喜怒哀乐尽显在面上,想要拿捏她再容易不过。” “既知道了她之所想,窥探其心,只要顺其想法与渴求予之,便可轻易收服,反之亦然。” “江行简知她爱重自己,必对腹中孩儿十分珍视,这才亲手逼着她落了孩儿,若非他心生恨意,根本无需浪费这等心力。” 颇有些烦躁的拢了拢秀发,舒苑继续道:“他既想要名,又想要财,是以一边打压着她,又不想她彻底恨上自己。” 舒苑下意识抚了抚心口。 “小姐您不舒服?” “不是,我去给阿兄写信。” 将心中寒意同憋闷压在心底,舒苑将林葭玥自己落了胎一事写下,想了想又添了几笔,把英国公府九小姐是个极其可爱漂亮的精致人儿,一起告知宋扶。 最后一句,舒苑写了明湘语阻问题,又道她许是害怕同人交流,让宋扶提前寻几个年岁小又乖巧面善的丫头来,届时可陪着明湘不至她刚嫁去宋府担忧害怕。 其余的舒苑虽是担忧,但她已是出嫁女管不得娘家事便一句未提。 将信送至宋扶手中,收到回信已是七八日之后。 舒苑看着信中交代,眼眶微红。 宋扶于信中交代说自己已劝父亲接她回府,只是如今尚有阻碍暂时不得着手办理,但他仍告知舒苑让她多注意自身安危,在侯府中护好自己。 其二则交代府中已过了礼书给英国公府,对于明湘宋扶只略略提及。 世家婚事从相看到大婚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七八年,如她阿兄这般快的她几乎未曾见过。若婚事定得急了,通常会给人女子不够矜持恨嫁之感,尤其英国公府这般门第。 宋扶信中寥寥数笔,便让她看出对婚事的急切之意,只略一琢磨便知这婚催得急八成同她有关。 舒苑红着眼,心中酸涩。 寻常人家的姑娘多能给父兄族中带去助力,到了她这反倒处处给阿兄同姑母添乱,让二人为她担忧妥协。 她自幼便不喜落于人后,如今成了最亲近之人的包袱,让舒苑莫名悲戚。 “小姐,大少爷信中说了什么?” 见舒苑面色苍白,蘅芜忙上前询问,舒苑将信笺折起轻声道:“阿兄说想接我回府。” 蘅芜眨着眼,一双圆眼瞪得溜圆:“这不是好事?” “于我来说许是好事,可这却是阿兄对父亲妥协换来的。” “罢了,多说无益倒不如做些正事。” 让蘅芜拿了本册子出来,舒苑仔细翻看。这上头都是她让人记录过的,一些买过焕颜斋胭脂的人,其中世家女占了大半,虽不算详实但也足够她做些文章。 “谭家夫人身边的婆子一月去了四次焕颜斋,怕是有些问题。不知是不是中了铅毒。” “胡粉用久了肌肤会出现青黑斑痕,只能加大剂量掩盖,而其余水粉是盖不住这青瘢的。若真是如此,焕颜斋应该已经出了问题,怕是掌柜不敢说,而谭家又不想声张。” 舒苑捏着账本,轻声道:“上次姑母在宫中提起焕颜斋,八成有人听进心里去。” 宫里哪里有善茬,说不得什么时候已有人做了手脚,只不过一直按而不发,等待时机罢了。 “明日寻人放出风去,便说江妃人情达练出手阔绰,侯府送进宫的那些名贵水粉她一个都不曾用过,尽赏了下人。” “另外找几个妇人去街上宣扬,便说家中有亲眷在富贵人家做仆,拿了贵人赏赐的水粉用出了问题。” 舒苑将手中账册丢进铜盆浸湿:“先看看有无人出手,若是有人我便送她一股东风,若是无人我便寻人去接触谭家。” 蘅芷点头,蘅芜却道:“小姐,眼下是多事之秋,不若好生等大少爷接您回府,何必还要铤而走险,去招惹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自从知道江行简黑心烂肺的连林葭玥都算计了去,她便连一声侯爷都不愿叫了。 寻常那二人亲亲热热的,一个口口声声一双人,一个满口葭玥葭玥的,哪儿想这才多少时日就下此等毒手? 明明刚回府的时候还宝贝得不行,宁愿踩着她家小姐给心上人做面子。怎么如今突然就翻了面皮,恨不得你死我活了? 蘅芜越想越怕,不由抓紧了舒苑的手:“小姐,我怕他对您不利,这人对着自己的心头肉都这般狠毒,谁又知他会如何对您?” “不若咱们还像现在一般,就等着大少爷来接,左右大少爷也说就这一年半载的事儿。” 舒苑闻言眉眼一弯,笑得温柔:“傻蘅芜,便是阿兄要救我出这火坑,也需得我自己先伸了手才是,不然只怕自救不成反连累了人。” 见蘅芜听了自己的话乖巧点头,舒苑淡淡一笑。 若阿兄真有把握,只会直言何时何地接她回府,根本不会说什么尚有阻碍。这般知会她,只怕阿兄心中无底,既想让她放心,又怕空欢喜。 要知道权势二字取之不易,守之尤艰,局势一日未曾明朗,九间朝殿最上头那把椅子一日未定下谁人去坐,她父亲便不会轻易得罪江曼同侯府。 世事无常,朝堂之上你来我往,谁又知今日穿了紫蟒袍,明日会不会沦为阶下囚? 侯府败得再厉害,也未见得不能翻身。 舒苑低着头,口中发苦。 她不怨父亲放弃自己,她只担忧阿兄为了她同父亲离了心,若那般便是她不孝不悌了。 “若我可凭一人之力逃出牢笼,便尽量不去拖累家中,不然我心难安。” 蘅芷蘅芜心里也酸着,主仆三人齐齐叹息。 第94章 清醒 让人在京中散播焕颜斋流言一事,过了几日还没有动静,舒苑正准备自己出手寻谭家人,却突然收到了中宫皇后要见林葭玥的懿旨。 她这才知那日姑母三言两语,竟被皇后听进了心里。 “让人去绣房拿套新衣衫来,你二人随我去绣烟阁。” “小姐,林姨娘那性子若是入了宫,会不会闯出什么连累您的大祸?侯爷呢?侯爷去不去宫中?若是林姨娘……” 蘅芜嘴上嘟囔个不停,入宫她不怕,见皇后娘娘她也不怕,可她实在怕同林姨娘在一处,万一她在皇后面前疯了起来,还不知要惹出些什么祸患。 “小姐,奴婢害怕她又犯了疯病。” 舒苑闻言无声叹息:“皇后懿旨不得不从,我乃侯府宗妇,哪里能让一个妾室单独入宫。” 蘅芷性子利落,闻言立刻指使了房中二等小丫鬟去绣房。 带着衣物去绣烟阁时,舒苑只见林葭玥坐在游廊中,不知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她刚失了腹中孩儿身子还未养好,如今又是秋日虽说冷不到哪里,但身子弱的人到底受不住。更别说此次入宫还不知要受什么磋磨,舒苑于心不忍,看着浅碧道:“怎得不给林姨娘披件衣裳?” 听闻她的声音,林葭玥这才缓缓抬头:“你来寻我,什么事。” “皇后懿旨召你入宫,我同你一起。” 蘅芷蘅芜将林葭玥扶进屋,二人帮她换了新衣。 “去端些吃食来,再备些热汤。” “我吃不下。” 舒苑淡淡开口:“还是吃些,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吃上。” 林葭玥这才回过神:“皇后找我有什么事?” 舒苑皱眉道:“铅粉有毒,你可知晓?” “什么是铅粉。” “……” 舒苑眸子微睁,似是从未想过她会问出这么一句。 “焕颜斋里的水粉用得是燕山作坊里的铅粉,你不知道?” “什么是铅粉?” 舒苑被问得愣住。 她自诩聪慧,但不知为何,每次对上林葭玥她都有种不知天南地北的茫昧同眩晕。沉吟半晌,舒苑道:“你不知是什么东西,便用在自己的铺子里卖给他人?” 林葭玥目光空洞:“贴牌货而已,利润大效益高,我不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实在不懂这人在胡诌些什么,舒苑只能将胡粉有毒,而今怕是宫中有人查了出来一事告诉她。 到此,林葭玥才有些慌乱。 她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但那是以前,是在江景同周姨娘以及她腹中孩儿没死之前。 如今的她,知道疼了,亦知道怕了。 舒苑就见眼前人又开始怔怔出神,直到蘅芷蘅芜为她穿好衣裳梳好头发,林葭玥才幽幽开口:“前些日子我睡不着,让浅碧去要些安神的药,府医没有给我。” 不上不下的一句话,却是让舒苑捏紧了帕子。 沉吟良久,她才道:“府医要瞧了脉象用朱笺写下病症与药方,再送去药房由坐堂大夫记录脉案,如此方能要到药。” “这样啊……” 林葭玥眼眶泛红,喃喃低语。 见蘅芷蘅芜为自己收拾妥当,她提着宽泛得过分的裙摆跟在舒苑身后。 马车上只有两人时,林葭玥突然开口:“是有人被铅粉毒死了吗?” “铅粉伤人肌肤,久用才会伤及性命。” 她的焕颜斋经营不久,还未到能伤人性命的程度,舒苑见她眼露愧疚,便不再言语。 若是寻常人,她见之便可摸清三四分想法,但林葭玥她是无论如何都看不透。 车中沉默下来,快到宫中时林葭玥又道:“我此去是否必死无疑?” “我不知。”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活下来?” 舒苑垂眸,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若真有难,今日江妃必会全推到林葭玥身上,如此结果并非她所愿。 “上者疑,下者……” “我听不懂,你说人话。” 舒苑抿着唇,顿了一瞬道:“上位者疑心重,你越是推脱便越显得可疑,反之你若是不顾一切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兴许可以脱身。” “你没唬我?” 说完林葭玥又自己笑了起来:“你不会骗我,你根本不屑骗我,你一定觉得我很蠢,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红着眼,眸中泪欲落不落,舒苑却在她眼中看见一丝清明。 若说原来的林葭玥仿似明珠蒙尘……猪油蒙心,如今的她看着倒聪明了几分。 侧过头微微掀起车帘一角,舒苑看着窗外道:“成事拼了命的揽功,事败打破头的推诿过错,此乃人性。宫中主子各个都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你越是反其道而行,她们越不会称了你的心,让你如意。” 那些铅粉是否真送到了宫中娘娘手里,还未可知。而林葭玥又算得个什么,无论皇后亦或那些后妃都不会将她放在眼中,众人目标在江曼,今日召她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只是走这过场的后果,不太好说。 使对了计,说不得能留下一条命。 舒苑松开手,放下车帘。 二人刚入宫便被带去皇后寝宫,方一进殿舒苑便发现里头坐了十数个嫔妃,不仅江妃同她姑母俱在,就连久不露面的容贵妃都出现在此。 她拧着眉,带着林葭玥走了进去。 拜见过众人,舒苑站至一旁,林葭玥则孤零零站在众人面前。 “你就是林氏?那焕颜斋里头的香粉是你制作的?” “你可知这东西害了多少人?将这等有毒之物大肆送入宫中,你究竟是何心思?你可知毒害宫中娘娘,该当何罪?” 林葭玥红着眼,哀哀怨怨看了江曼一眼,江曼被她瞧得火大,气得猛地抓住香几,险些绷断指甲。 “回禀娘娘,是妾身做的,是妾身一手做的。” 噗通一声,林葭玥跪了下来:“都是妾身的错。” “是妾身钟情侯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只是爱慕侯爷,想着帮侯府赚些银钱……” 还不等宫中女官再问些什么,林葭玥便将罪名全都揽了下来,未曾提及江曼一句。 不仅如此,她张口闭口尽是对江行简的绵绵情意,她将二人是如何一见钟情,曾说过的海誓山盟都说了出来,浑然一副之死靡它,此生不渝的模样。 她这段时间本就病得厉害,如今再这般不知羞的恣意谈论自己与江行简的情爱之事,癫狂模样惹得诸位娘娘都皱了眉,眯起了眼。 倒是舒苑见她所言所行颇为惊讶,似是没想到林葭玥也没她想得那般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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