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薇唐谌(乐薇唐谌)精彩热门小说无弹窗-乐薇唐谌全文免费阅读小说-乐薇唐谌
他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却始终不敢靠近一步,所有人都说那是乐薇,是他刚刚才意识到,一直住在他心里的人。 可他不信,他和乐薇之间,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抗拒地闭上了眼睛,蔡添喜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皇上,要不给乐姑娘清理一下,换身体面的衣服吧?” 唐谌睁开眼睛看他,在这短短半个时辰里,唐谌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仿佛随时会沁出血来一样。 蔡添喜被唬得低下头,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去找人,这不是她。” 声音平静得毫无情绪,可任谁都知道,这时候的唐谌只是在故作平静而已,仿佛他不松口,那个人就真的不是乐薇一样。 可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悦嫔说的伤和禁军说的位置交叠在一起,怎么还会出错呢? 可蔡添喜不敢反驳,只能愁苦地应了一声,心里也有些难过,多么好的一个姑娘,那可真是满心满眼都是皇帝,可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想去找找看,虽然明知道没有希望,可万一呢? 他喊了景春正要往远处去,却见对方正趴在那棵烧焦的树上在看什么东西,他心里恼怒,抬腿就踹了一脚。 “让你去找乐薇你非要找悦嫔,现在喊你还喊不动是吧?” 景春脸上却没有丝毫被责备的惊恐,反而一拉蔡添喜:“师父你快看看,这里好像有个字。” 蔡添喜心里一跳,会不会是乐薇的遗言? 他连忙趴下来眯着眼睛盯着那树干看,对方刻得很深,也是幸亏如此,不然已经被大火烧没了,可即便如此,他看来看去也只看见了一个字。 “禾?” 蔡添喜一愣,见景春抬手要去摸,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这可能是乐薇姑娘留下的,烧的都是灰,你这一摸弄没了怎么办?” 景春连忙缩回了手,脸上带着困惑:“师父,这什么意思啊?刚才我找了半天,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字,可就是找不到。” 蔡添喜琢磨了一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摇头,却在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一道亮光。 “这不是禾,这是个谌,是皇上名讳里的谌字!” 他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口,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抬手捂住了嘴。 景春却是眼睛一亮:“那这么说,这真的是乐薇姑姑留下的?那我发现了这个岂不也是功劳一件?” 他连忙爬起来,抬腿就去给唐谌报喜,蔡添喜喊了两声没拦住,气得直哆嗦,这的确是乐薇留下的,可这种时候告诉皇帝,那不就是坐实了那尸体的身份吗? 现在皇帝还能自欺欺人,死活不承认,可他一旦看见这字…… 他快步追了过去,可惜迟了一步,景春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此时正一脸等赏地看着唐谌。 蔡添喜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却完全没时间动手,他既忐忑又心疼地看着唐谌:“皇上,兴许就是个巧合……” “那真的是个谌字?” 唐谌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蔡添喜不忍再哄骗,也知道这种时候撒谎没有任何意义,他语调艰涩:“只是奴才的猜测,只有个禾字。” “带我去看。” 蔡添喜有些犹豫,他怕唐谌接受不了这种打击:“皇上,不然你你还是先缓缓……” 景春已经上前一步:“皇上,奴才给您引路。” 唐谌再没回头,跟在景春身后径直朝那棵大树走去。 蔡添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那个禾字距离地面很近,走势歪歪扭扭,划痕又细又深。 唐谌半跪在地上,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大亮,钟白找人无功而返,他才颤巍巍伸手,隔空抚摸了一下那个小小的字眼。 蔡添喜说得没错,这是个“谌”字,一个没来得及写完的“谌”字。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字? 乐薇,这真的是你留下的吗?你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字?你明明对我没有…… 遥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唐谌身体僵住,他恍然回想起去年冬天,乐薇睡梦中那句含糊的“谌郎”。 她心里,是有他的,这么多年,一直是有他的…… 唐谌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最后定格在四年前再见时,乐薇那双比星河还要璀璨的眸子上。 她那时候应该很高兴吧,一定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对她吧…… 唐谌忽然有些不敢回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乐薇心里还有他,那在他让她滚下龙床的时候;在他逼着她伺候自己临幸后妃的时候,在他抱着她却喊错名字的时候…… 乐薇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是试想了一下,喉头便一阵腥甜,竟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乐薇,乐薇…… 耳边一阵混乱,仿佛是钟白和蔡添喜在喊太医,有人在劝他保重,有人在劝他节哀,却模糊的仿佛隔着很远很远。 他眼里只看得见那个小小的“禾”字,透过那个小小的字,他仿佛看见乐薇是怎样无助又绝望地蜷缩在火海里,怀抱着最后的希望,折断指甲,磨破血肉,一下一下将它刻出来的。 可那个字没能刻完,就如同她等待救她的人,一直没来。 第133章“谌”字 唐谌心口尖锐地疼了起来,他抬手撑着树干,却连呼吸都是凝滞的,他干了什么…… 他把乐薇召进宫,却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他让她来了上林苑,却没能护住她周全。 连他派出去救人的人,都在看见乐薇的时候,放弃了她,那个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唐谌,你都做了些什么…… 胸口的旧伤仿佛在被人硬生生重新撕裂一样,剧烈而尖锐的疼痛激得他眼前发黑,他却连看一眼都懒得,只颤着手想碰一碰那个乐薇亲手刻出来的“禾”字。 可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仍旧在碰到的瞬间,饱受大火蹂躏的树皮就化成了黑灰,别说完整的字,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唐谌瞬间僵住,他猛地捂住了树干:“不,不要,乐薇,乐薇……” 他用力拍打着树干,可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那个字消失了,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身边响起一阵惊呼声,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太医正在给他诊脉,蔡添喜和钟白正担忧地看着他。 “皇上你醒了?你保重龙体啊。” 唐谌略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能想起来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看见自己满手的黑灰。 哦,乐薇死了。 “又吐血了,皇上又吐血了,”蔡添喜忽然尖叫起来,“太医,快给皇上看看!” 有人来抓他的手腕,唐谌推开了,他略有些茫然地擦了擦嘴角,果然是红的。 蔡添喜满脸急切:“皇上,您得让太医看看……” 唐谌推开他站了起来,他不觉得自己如何,也不想看太医,只觉得蔡添喜很吵。 吐个血又死不了人。 他晃晃悠悠往前走,他记得有人告诉过他,说乐薇的尸身就在那里,进宫这么久,他还从来没好好陪过乐薇,现在,他得去看看她。 “皇上……” 蔡添喜又开口了,唐谌没有理会,径直在那具焦黑的尸身旁坐下来才开口:“都下去。” 这下连钟白都开口了:“皇上,林子里都是野兽……” “下去。” 他有些没力气,不大想浪费体力在说话上,好在这次没有人继续纠缠,身边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垂眼看着眼前这具身体,其实乐薇不知道,他偷偷看过她很多次,在她睡着的时候,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怕吵醒她,也过不去心里的槛。 他不允许自己对这个背叛了她,杀害过他,对他毫无情谊的女人,还有不该有的情谊。 每每他心思浮动,第二天就会发作她发作得格外厉害…… 乐薇,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是我太固执,太自私,只是一条命而已,你要我给你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完全看不出容貌的脸颊,心口的伤越来越疼,越来越空,手却越来越抖,明明所有人都说这是乐薇,可他离她这么近,为什么没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痕迹? 他抓住那双焦黑的手紧紧抵在心口,空洞的胸腔却仍旧没能得到一丝慰藉,反倒像是坠入了深渊,永世不得解脱。 原来人活着和死去,区别竟然这么大。 没有体温,没有呼吸,冰冷得让人绝望……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他伏下身,将人死死搂进怀里:“乐薇,别死,我求你,别死……” 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我当初拼了命地夺皇位,就是为了把你抢到身边,我求你,别死,别死…… 哪怕你要离开,哪怕你要去滇南,也别死…… 可不管他再怎么嘶吼,怀里的人都没有丝毫回应。 唐谌慢慢僵住,许久都不再动弹。 众人隔得远远地看着,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可蔡添喜却坐立难安:“钟统领,皇上不要紧吧?他已经几个时辰都没动过了。” 钟白摇摇头,他不知道,唐谌打小生活在萧家,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萧家子嗣,从来不会对什么东西执着。 自己珍爱的孤本,萧家兄弟一句话,他便会送出去;花费几个月为亡母抄写的经文,被萧宝宝撕了,他也从没说过一句重话…… 他跟着唐谌那么久,只见过他对一件事执着,那就是和乐薇的婚事,明明被当众退了婚,他却不顾脸面站在乐家门外苦等,一等几个月,从酷暑到严寒,从暴雨到霜雪,他硬生生在乐家门外留下了三寸深的脚印。 甚至带着那么厉害的伤被救回萧家的时候,他都没说乐薇一个字的不好,如果不是乐家把事情做得太绝,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乐薇和齐王拜堂…… 钟白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蔡添喜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他还以为这两人纠缠得这么深,最终会有个好结果,哪料到…… 他远远又看了一眼唐谌,刚想感慨一句,却瞧见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第134章劫后余生 “皇上!” 他连忙跑了过去,钟白也察觉到不对,他身高腿长,又年轻力壮,几步就超过了蔡添喜,快步跑到了唐谌面前:“皇上,你怎么样?太医,太医……” 他本以为唐谌是悲痛过度才会如此,可对方却一把推开了他,疯魔了似的伸手去量那具尸身的肩膀,随即脸色诡异地有了光亮。 “不是乐薇,这不是乐薇!” 有那么一瞬间,钟白以为唐谌疯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迟迟说不出话来。 蔡添喜大约和他想的如出一辙,音量压得很低:“皇上,您节哀,保重龙体啊……” 唐谌一把抓住了钟白的肩膀:“这真的不是乐薇,我刚才抱她了,肩膀宽度不对,腰身也不对,这不是乐薇,我天天抱着她,不可能认错……” 他说着声音就哑了下去,后半截话也没能再说出口,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身体也在细微地打着颤,可谁都看得出来,他和刚才的样子已经不一样了。 他这是惊喜,是庆幸,更是后怕。 钟白知道唐谌有多看重乐薇,绝对不会拿这种事玩笑,他不敢耽误:“臣这就去找人,立刻去找。” 他起身匆匆离开,虽然已经劳累了一天一夜,他却看不出丝毫疲惫,如果乐薇真的没有死,哪怕人现在埋在土里,他也要把人给刨出来! 眼看着他走了,蔡添喜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竟然真的会有认错人这种事情发生,他一时间又惊又喜,颇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既想跟着钟白去找人,好快点结束这场乱象;可又放心不下唐谌一个人,顿时陷入了纠结。 “你去找人吧。” 唐谌忽然开口,解救他于水火。 蔡添喜也不再打着忠心的幌子说废话,转身匆匆走了。 寂静了一宿的上林苑再次热闹了起来,可唐谌所在之处却仍旧针落可闻,连虫鸣都没有一声。 他抬手捂住眼睛,身体紧紧靠在背后的树上,却仍旧止不住的颤抖,这不是乐薇,这不是…… 他眼眶烫得厉害,四肢却冰凉,后怕一次次地折磨着他,让他战栗,让他痛苦,可不管这折磨多难捱,他都甘之如饴。 只要这个人不是乐薇,还好这个人不是乐薇…… 他身体颤抖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却像是忽然癔症了一般,又伸手量了量那尸身的肩宽,不对,果然不对,比乐薇宽了一寸,不是他的错觉,刚才第一次把人抱进怀里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的。 可是他太失态了。 他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眼前再次黑了起来,连带着心口的痛苦都缓和了下来。 他这才有心思查看这处旧伤,抬手一抹却是干干净净,并没有他以为的鲜血淋漓,他怔了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伤早就好了,他以为的那一次次的发作,只是他的心在疼。 在他迟钝的一次次为难针对乐薇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在心疼她了……他何其愚蠢,竟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他再坐不住,虽然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已经有些脱力,可一刻见不到乐薇他就一刻不能安稳。 萧宝宝说的话还在耳边,乐薇受伤应该是真的,过去了一夜,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找到她。 他扶着树干往前面去,景春远远看见,连忙上前来搀扶,唐谌也没在意,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马。 “皇上,我们往哪里走?” 唐谌也不知道,上林苑这么大,乐薇到底会在哪里谁都说不准,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祁砚从昨天开始就在找她,如果是他发现把人带走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他会尽可能的给她照顾和医治,可如果是其他人呢? 那具尸体又是谁的?他腹部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他脑海里思绪繁杂,却静不下心来去思考,在见到乐薇之前,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了。 “先往南边去看看。” 昨天晚上吹的是南风,不管是谁把乐薇带走的,想要避开火势,就只能逆风而上。 景春连忙答应一声,唐勤地牵着缰绳往南边去,身后却忽然传来马蹄声,有人疾驰而来,挡在了两人面前。 “皇上,您快回营地看看吧,悦嫔娘娘不肯吃饭。” 竟是萧敕。 他满脸焦急,显然对这个侄女无可奈何,却又心疼得没办法,所以火急火燎地来找唐谌了。 然而乐薇还生死未卜,唐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萧宝宝吃没吃饭? 甚至在听见这消息的那一刻,他心里升起来的只有恼怒,如果不是为了去找萧宝宝,乐薇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旁人可以拦他,萧宝宝不行! 他看了一眼萧敕,语气发冷:“绝食?” 萧敕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劝,唐谌却连这点时间都没给他。 他看向景春:“你回去看着她,既然不想吃饭,那在找到人之前就什么都别吃了。” 景春连忙应声,萧敕却脸色大变:“皇上,悦嫔娘娘身上还有伤,你不能这么做……” “若你觉得朕不可以,就把她接回你们萧家吧。” 这话瞬间噎住了萧敕,送进宫里的女儿要是接出来,旁人不会觉得是他们萧家心疼女儿,只会觉得是萧宝宝做错了什么事,皇帝顾及世家颜面,才会如此处置。 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姑娘的事了,而是整个萧家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臣不是这个意思……” 唐谌却完全没在意他说什么,把缰绳自景春手里拽回来,径直朝南边去了,他惦记着萧家的养育之恩,也记着萧宝宝当初救过他一命。 可救他的恩情,不能和她看着乐薇送死的罪过抵消。 他举目四眺,却根本找不到丝毫乐薇遗留的痕迹,他现在只能庆幸,昨天猎场出事之后,他就派人驱赶了野兽,不然重伤之下,再加上血腥味的吸引,乐薇说不定会…… “四散去搜,仔细些。” 他一声令下,身后跟着的禁军立刻散入了林子,他驱马不停在林间穿梭,恨不能多生几双眼睛来看。 “乐薇,乐薇!” 他喊得一声比一声高,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刚才抱着尸身的情形跃入脑海,唐谌狠狠攥了下缰绳:“乐薇,我一直在找你,我没有不管你……你听见就回答一声。” 林子里仍旧毫无回应。 唐谌呆愣片刻,再次打起精神来,林子这么大,一时半会找不到很正常,但迟早会找到的,现在只是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催马往前去,一滴血却自半空落下,“啪”的一声滴在了他身后的地面上。 唐谌猛的一顿,明明声音很轻,他却仍旧听见了,几乎是听见的瞬间就仰头看了过去。 一截黑色的衣角在树冠掩映下轻轻飘荡。 他眼睛猛地睁大:“乐薇!” 禁军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皇上,是不是找到了?” 唐谌抖着手指向树干,可激动之下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开口:“在那里,她在那里!” 禁军已经都看见了,立刻搭建人梯想将人送下来,可那根树枝却十分孱弱,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禁军刚迈上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便响起。 乐薇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树上掉了下来。 唐谌睚眦欲裂:“乐薇!” 他快步上前,想要将人接下,一双胳膊却先他一步伸了过去,将乐薇稳稳接进了怀里。 第135章情敌见面 唐谌提着的心重重落了下去,心跳却仍旧擂鼓似的不得安稳,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迈开脚步走了过去,祁砚却抱着人后退了一步:“皇上既然不曾理会乐薇姑娘,又何必来这里?” 唐谌心口一刺,这次的确是他思虑有失,才会让事情闹成现在这个地步,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应该伤得很厉害,先让太医给她医治。” 祁砚也并非是生气起来不管不顾的人,闻言并没有反驳,只低头看了一眼乐薇,却随即一愣,乐薇小腹的伤竟然被人包扎了起来。 是唐谌? 可看刚才的样子,他应该是刚找到人才对,可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脸色一时变幻不定起来,却仍旧抱着人没有松手的意思,哪怕唐谌已经到了他跟前,并朝他伸出了手。 曾经他亲手将乐薇交给过唐谌一次,就在去年年底,可那次却让他很后悔,因为被唐谌带回去的乐薇,过得一点都不好,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人交出去。 他侧过身,姿态戒备:“皇上是天子,这种粗活还是臣来吧。” 唐谌脸色一沉,可眼看着仍旧有血迹顺着乐薇的衣角滴落在地上,嘴边争论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救人最重要。 “就地扎营,传太医!” 眼见祁砚打算将人安置在平坦的地面上,他快步走了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了树下。 祁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言,小心地将乐薇放了上去。 短短一天不见,乐薇仿佛变了个人,她以往身体就算不得好,受寒就要生病,可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会和现在似的,脸色白得仿佛要透明,呼吸更是微弱到仿佛随时会停止。 他小心翼翼地去抓乐薇的手,半路上却被祁砚拦住了。 唐谌虽然不想和他计较,可却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祁砚,你……” “皇上就没发现,她胳膊断了吗?” 祁砚先发制人,一句话将唐谌所有的火气都噎了回去,他愣愣看向乐薇的胳膊,果然是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垂着。 胳膊怎么会断呢?萧宝宝怎么没提呢? 他再不敢去碰乐薇的手,目光拉远上下打量着她,却很快被一片血色吸引。 萧宝宝提过,乐薇腹部受了伤,流了很多血,现在那伤口被布条包了起来,看得出来包得很仔细,可仍旧有血迹一点点渗出来,起初只有拇指大小,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晕染成了半个手掌。 唐谌碰都不敢碰,只能扭头催促:“太医呢?再不来朕就摘了他的脑袋!” 廖扶伤提着药箱一路狂奔:“臣来了,皇上,是谁受了伤……”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见了奄奄一息的乐薇,当下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了乐薇身边,抓起她完好的左手诊脉,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去。 “老参汤,快去熬上老参汤给她吊着气,不然她撑不住了。” 唐谌知道乐薇情况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糟糕,一瞬间手脚甚至都麻了,可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人都已经找到了,他怎么能允许乐薇在自己眼前出事? “按他说的做,所有人都听他的。” 他看着廖扶伤:“只要能把她救回来,朕允许你用任何法子。” 廖扶伤低声谢了恩,眼见营帐搭建好了,连忙开口:“把人送进去,伤口要重新处理,外头太脏了。” 唐谌立刻想去抱人,却再次被祁砚抢先,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尽量平稳地送进了营帐,他拳头狠狠攥了起来。 “热水,火盆,剪刀,针线。” 廖扶伤的吩咐一个接着一个,唐谌咬了咬牙,还是没和祁砚计较,连忙吩咐人去准备,自己则候在一旁等着需要的时候再搭把手。 廖扶伤取了银针来为乐薇止血,等施完针,他要的东西都已经送了过来。 “把老参汤给她灌进去。” 唐谌连忙上前,却再次被祁砚截了胡,他眼底几乎有火苗要跳出来,可看着乐薇毫无生气的脸,所有的愤怒又都被压了下去。 救人要紧。 他将乐薇扶起来,配合着祁砚的动作给她顺着咽喉,帮助她吞咽。 两人配合默契,一碗参汤很快被喂了进去,廖扶伤点点头,抬手就去解乐薇的衣裳,祁砚下意识拦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 “放手,”唐谌终于开口,他小心地将乐薇放回了床榻上,抬眼看向祁砚,“只要能救人,朕允许他做任何事。” 祁砚指尖一颤,片刻后苦笑了一声:“也是,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廖扶伤最后却没能解开乐薇的衣裳,因为她流了太多血,衣服已经和伤口完全粘在了一起,如果硬要撕,只怕会生生扯下来一片血肉。 他只能用剪刀剪开了那片布料。 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出现在眼前,廖扶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硬生生把箭拔出来才会把伤口撕扯成这样,太狠了,太狠了……” 他震惊又佩服地看着面前的人,却不敢耽误时间,抖着手穿针引线,打算为乐薇缝合伤口,然而还不等他穿过乐薇的皮肉,围观的两人就一起扭开了头。 眼看着乐薇的皮肉被刺穿,缝合,这种感觉太过痛苦,他们宁愿那伤在他们自己身上。 “皇上若是有空闲,能不能处理一下乐薇姑姑脚上的伤,臣刚才瞧着,也有些严重。” 唐谌一愣,乐薇脚上也有伤? 祁砚也很惊讶,他也没注意到乐薇的脚,此时听太医一说,立刻绕过去看了一眼,却随即瞳孔一缩,惨白着脸后退了一步。 唐谌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脚怎么了,伤得很……”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如同祁砚一般苍白了下去,却怔怔站着许久都没动弹。 这只玉足不久前他才摸过,细腻光滑,让人爱不释手,可现在却是鲜血淋漓,磨烂的皮肉赤裸裸的露着,一点森白隐约浮现,那是乐薇的脚骨。 她竟生生磨出了骨头! 唐谌浑身颤抖,他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乐薇都经历了什么,如果他能早一些找到乐薇,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罪? 他不忍直视地扭开头,却又逼着自己去看。 祁砚已经冷静了下来,拧干净了帕子上前来为乐薇清理伤口,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朕来。” 这次祁砚没有争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擦拭,这简直比酷刑还要折磨人。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做了所有他们能做的事情,乐薇却迟迟没有清醒。 第136章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乐薇做了一个冗长而虚幻的梦。 梦里她刚刚十四岁,乐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有父母兄长护持,年少不知愁,哪怕朝堂因为夺位之事闹得腥风血雨,她却只顾着高兴新得了白鹿纸,兴致勃勃地要去梅林里作画。 偏巧,那一日乐家家学休沐,众学子邀约要往乐家梅林里来赏玩,却被她的丫头沧海拦在了外头。 乐家嫡长姑娘在此,自然容不得旁人冲撞,学子只得退让,满脸的失望唏嘘。 乐薇知晓他们难得有空,便松口允了他们进来,只不许靠近她所在的终南亭,学子们仍旧感恩戴德,纷纷写了词赋来谢她。 沧海嗤之以鼻:“他们这些心思,谁猜不透呢?以为这是民间说书人的话本子呢?不切实际。” 乐薇也笑,不怪沧海刻薄,打从她年前为不得宠的皇后解了一次围,她的名声便起来了,及至这些年越发夸张,竟有人称她是贵女魁首。 她心里不在意,却切实知道了这名声的坏处,求娶的人几乎要踏破乐家高高的门槛。 沧海见得多了,自然会多几分戒备,连乐薇也有些意兴阑珊,可偏偏这样的算计里,却多了一点不一样,有人送了一支梅花过来。 不留姓名,不曾讨好,一支梅花用作赔罪,赔今日,惊扰她之罪。 后来她才知晓,那人叫萧谌,哦不,现在他叫唐谌了。 乐薇在梦里缓缓苏醒,眼前有些模糊,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耳边有人断断续续地喊她,她听不真切,越发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慢慢眨了下眼睛,视线不但没有清晰,反倒彻底黑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重新清晰起来,连带着秀秀那张小脸。 “姑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秀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乐薇却十分茫然,她……没有死吗? 都到了那个地步,竟然还是活下来了吗? 她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却还是张了张嘴想要安抚秀秀,只是大概她太久没说话了,一张嘴,只发出了一个嘶哑模糊的音节。 秀秀仍旧听见了,失控似的伏下身紧紧抱住了她:“姑姑,姑姑……” 乐薇被她稚嫩却温暖的怀抱笼罩着,活着的真实感终于清晰了起来,真的是逃过了一劫……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昏沉了下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唐谌。 “乐薇?你醒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朕。” 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喊她的名字,乐薇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却是那一声声的“悦嫔娘娘”。 好刺耳啊。 她不是不自量力的想和萧宝宝比什么,只是她不想见到这个人,一眼都不想。 可她不再是梦里那个金尊玉贵,什么都有的谢大姑娘,而是要靠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才能活下去的奴仆,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她闭了闭眼,这一刻对自己死里逃生的感受才清晰起来,原来这真的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尤其是还要继续面对唐谌。 可她记得自己对母亲发下的誓言,她会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会遭遇什么。 她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慢慢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唐谌喜不自胜,一时间眼眶竟然烫了一下,他珍而重之地将人搂紧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乐薇,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在对方昏迷的这些日子,他真的是度日如年。 乐薇安静让他抱着,许久之后才轻轻推了推他的手。 她身上有伤,唐谌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十分听话地松了手,见乐薇还要动弹,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是忍不住劝她:“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 乐薇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跪坐在了床榻上,慢慢俯身,向他稽首:“奴婢,叩见皇上。” 唐谌才浑身一颤,慌张地托住了她的肩膀:“乐薇,别这样……” 他没想到乐薇劫后余生,看见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最寻常不过的见礼,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在划清界限,是在说,她不要他了。 唐谌有些慌乱:“你以后不用对我行礼,你不用对任何人行礼。” 乐薇只垂下眼睛,神情寂静宛如死水:“奴婢不敢僭越。” 唐谌心口一刺,不是僭越,乐薇和他之间,怎么能用僭越来形容? “你先起来,你腿上有伤,身体很虚弱,不能乱动……” 乐薇轻轻一摇头,声音里都是不在意:“多谢皇上记挂,奴婢没有大碍……” 唐谌的手僵在半空,没有大碍? 他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乐薇,你知不知道你伤成了什么样子?” 自己的身体,多少都是知道些的,但和唐谌又有什么关系呢? 乐薇苍白一笑:“皮肉伤而已。” 她语气平淡的仿佛那伤是在旁人身上,却每一个字都锥子一样扎进了唐谌心口。 皮肉伤? 如果这都是皮肉伤,那什么才叫重伤? 乐薇,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很想问乐薇一句,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乐薇难道不知道疼吗?她只是不肯再告诉自己而已。 是他一点点磨去了乐薇的骄傲,折断了她的骨头,让她再不敢对自己有任何奢望,甚至这样的重伤她连一句疼都不敢喊,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乐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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