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窈谢韫(桑窈谢韫)抖音新上热文分享-桑窈谢韫小说免费版最新更新阅读
谢韫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谢韫“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桑窈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桑窈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桑窈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桑窈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谢韫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桑窈,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桑窈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桑窈忽然又开口,谢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桑窈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谢韫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桑窈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桑窈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谢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桑窈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桑窈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桑窈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桑窈,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桑窈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谢韫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桑窈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桑窈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谢韫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桑窈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桑窈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谢韫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桑窈,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桑窈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谢韫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桑窈的手:“朕去上朝了。” 桑窈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谢韫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桑窈啊桑窈,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谢韫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桑窈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谢韫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桑窈到底会做出什么来,谢韫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桑窈,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桑窈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桑窈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谢韫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桑窈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谢韫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桑窈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桑窈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谢韫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谢韫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桑窈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桑窈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谢韫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桑窈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谢韫:“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谢韫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桑窈,“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桑窈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桑窈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谢韫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桑窈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桑窈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谢韫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桑窈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桑窈忽然开口,谢韫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桑窈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谢韫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桑窈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谢韫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桑窈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桑窈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谢韫不自觉放松下来,桑窈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桑窈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谢韫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谢韫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桑窈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桑窈,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桑窈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桑窈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谢韫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桑窈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桑窈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桑窈,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第109章德春不简单 桑窈回了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她甚至顾不上兑热水,就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井水的温度仍旧很低,冷得皮肤生疼,可她仍旧没有将手拿出来。 她要洗掉那种温热的触感,只有那感觉消失,脑海里那诅咒似的话才会消停。 她一遍一遍地换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直搓得手心通红。 “姑姑,是不是你回来了?” 秀秀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将桑窈从近乎魔怔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她盯着自己红得仿佛要沁血的手看了又看,才慢慢应了一声,放过了自己。 “醒了?饿不饿?” 她擦干净手进了内室,秀秀满脸笑地摇头,她昨天原本想等桑窈回来一起睡的,结果等到半夜人也没回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宫里也好几年了,一猜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这阵子桑窈在和皇帝闹别扭,她身为身边人,就算因为养伤睡得迷迷糊糊,也是有所察觉的,很担心桑窈什么时候就真的把皇帝激怒了,被责罚贬斥。 可现在好了,桑窈又侍寝了,虽然仍旧是没名没分,可只要还能侍寝,那就证明皇帝不会发作她。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姑姑,你和皇上和好了对吗?” 桑窈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和好? 他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吗? 秀秀磨蹭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和皇上不会闹了,对吧?” 已经发生的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消失,会一辈子根植在心口深处,慢慢腐蚀她的血肉。 但有一点秀秀说对了,她不会闹了。 她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太平很多。” 只要她牢牢记得现在的身份,不把自己当成特别的那一个,很多事就能变得很简单。 但秀秀不知道她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和谢韫是彻底的摒弃前嫌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太好了,我这阵子总做梦,梦见咱们被撵出去了。” 她说着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她的确梦见过桑窈和皇帝闹掰了,有时候做着做着梦,就和自己被关在宫正司里的情形串联了起来,梦见桑窈和她一起被关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吓得她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她小兽似的抱住桑窈的胳膊寻求安慰。 桑窈本能的一僵,最后还是没有推开她,其实得益于最近这阵子每天都和秀秀同床共枕的亲近,她被谢韫那句话刺激留下的后遗症正在迅速消退。 至少这样突然的碰触不会再和前几天似的,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只要不是谢韫,不然她会辛苦很多。 “好了,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忍耐片刻,还是将秀秀推开转身往外走。 秀秀却忙不迭下地追了过来:“姑姑,我去拿吧,你都累一上午了,赶紧休息休息。” 说话间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领饭这种事哪用劳动姑姑,咱们姐妹去就成了。” 秀秀一愣,偏殿什么时候多了人? 桑窈倒是没客气:“就劳动你们了,今日你们刚来,多要两个菜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谢姑姑。”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秀秀被惊动回了神,她看了看桑窈,又看了看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要我了?” 桑窈一愣,略有些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蔡公公送过来的。” 秀秀仍旧哭得很凶,满脸都写着别想骗我:“我知道,都是这么来的,先是送过来呆两天,两天之后走的就是我了。” 桑窈把她推回床榻上,有些头疼的摇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姑姑你真的没打算换掉我吗?” 秀秀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鬼鬼祟祟地看过来,原来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桑窈失笑:“没有,我又不是主子,哪能随便换人。” 秀秀这才放下心来:“那蔡公公为什么送人过来啊?姑姑你又有新差事了吗?” 桑窈脸上残存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新差事,但蔡添喜为什么送人过来她还是能猜得到的。 他是要盯着她,是怕她又闹事,给这乾元宫惹麻烦。 “姑姑,”秀秀小声开口,一改刚才的闹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桑窈一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情绪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然而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喜欢和人倾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睡一觉就好了。” 秀秀连忙给他挪位置,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腰,“哎吆”一声弹了起来。 这惨叫倒是比刚才真心实意得多。 桑窈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秀秀苦着脸在被子里摸了摸,将一块犀角做的配饰拿了出来:“是这个东西。”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似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姑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好像是德春公公的东西,那天我擦眼泪的时候钩我袖子上了,明明想着要还地,睡着睡着就给忘了,姑姑,你帮我还回去吧。” 桑窈接过,随手就打算塞进怀里,可眼角一瞥那系着犀角的结,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结怎么有些眼熟? 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家中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例如萧家的制香,荀家的吃食,她记忆里恰巧有那么一户人家,绳结打得十分精巧,只是从不外传。 可德春是个内侍啊。 她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来那小子偶尔露出的反常,眼神微微一颤,他好像不简单呢。 第110章早就盯上他了 桑窈离开之后谢韫才抬抬下巴示意德春继续。 德春也不好奇刚才皇上为什么让他停,此时听见谢韫吩咐,立刻就将小太监的外袍拽了下来。 眼见人要挣扎,干脆利落的一个反手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小太监惨叫一声,疼出了满脸冷汗,倒是没敢再挣扎,德春提着他的胳膊:“你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小太监哭嚎着喊冤:“奴才没偷东西,奴才就是刚来乾元宫当差,又天生胆小,被吓到了。” 德春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拽他的裤子,可手刚抓住裤带,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会这么打他的除了蔡添喜没有旁人,他苦了脸,刚才的雷厉风行顿时不见了影子:“干爹,我哪儿又做错了?” 蔡添喜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哪都错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搜身,要刑讯,你不能把人带下去吗?御前就将这样残缺污秽的身体露出来,岂不是脏了皇上的眼?!” 德春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说是皇帝让他搜身的,可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瞪了回来。 “还不把人弄出去审?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德春叹了口气,拽着太监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听见蔡添喜在和皇帝请罪:“皇上,这小子就是蠢笨,只知道尽忠,不知道周全。” 他挠挠头,得,干爹说得,笨就笨吧。 他不在意,谢韫却听得沉默了下来,他静静看着这个打从他认祖归宗就伺候着他的老人。 蔡添喜是个好奴才,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做事也算体贴周到,就是偶尔太过吹毛求疵,小心得过分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可现在…… 他迟迟不说话,蔡添喜在这突然的安静里不安起来,壮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谢韫一哂:“确实不好,护得这么紧,怎么,你还真想让他当一辈子奴才?” 蔡添喜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抖,心跳瞬间乱了,可他好歹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皇上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 谢韫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就当你没听懂吧。” 这话没头没尾,可却听得蔡添喜胆战心惊,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这些年也没露出破绽,皇上又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太监? 可如果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全靠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强撑。 但撑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谢韫,对方却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今天上午在御书房,他一封折子都没批,现在要是不抓紧处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看起来处理得很认真,他却就是有一种他在等自己开口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吗? 他心里犹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声,他被唬得浑身一抖,险些跪下去。 谢韫垂眼看过来:“做亏心事了?” 蔡添喜讪讪摇头:“是皇上天威浩荡,奴才一时没撑住。” 谢韫又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实无所谓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现在缺人用,新设的清明司各处人手都已经调齐,这两日就能去新衙门赴任了,司正的人选也该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说过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牵扯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身边人。 他这些年也的确是有几个可信的陪读和随从,可他们资历不足,陪读被他放出去历练了,随从都扔进了禁军,如今是宫门统领的位置,不能轻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让他办秀秀的案子也是个试探。 他做得果然不错,几个时辰就问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 先帝时期发生了不少冤假错案,尤其是皇子夺位期间,半数朝臣都被牵连,那也是一场针对非世家出身官员的血洗,前刑部侍郎薛宁一脉,就是这么没的。 作为外室子,德春逃过一劫,他的家人足够聪明,知道在外头逃不过世家的眼线,索性将人送进了宫,就算断了根也比丢了命好。 蔡添喜这糊涂蛋,挑徒弟时千挑万选,末了选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烦,他也没把人撵出去,更没向世家揭发为自己换个前程,见惯人心险恶,还能保留一份赤诚,这才是谢韫敢把他放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只是现在要看对方有没有悟透了。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谢韫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闪过满意,一开口语气却仍旧不咸不淡:“哦?你有什么罪?” 蔡添喜视死如归地看了过来:“回皇上,奴才当初眼拙,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徒弟,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开始磕头:“可是他是个外室子,薛家的光一点没沾到,这灭门的罪也不能就这么落在他头上,奴才于心不忍这才把人留了下来,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饶,可求皇上看在奴才这些年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说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谢韫的处置。 谢韫却迟迟没开口。 等待本就难捱,这样的安静让他越发度日如年,他见过先帝处置奴才,稍有不顺心就会杖杀,谢韫虽然性子仁善些,可毕竟也是皇帝,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可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为德春求情,一封诏书却被扔到了他面前,谢韫语气凉凉道:“办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饶你们一命,办不好,两颗脑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着手捡起那封诏书,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薛京”两个字,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还好,还好他没有存着侥幸心里继续隐瞒,赌对了。 第111章他叫薛京 薛京是德春的本名,当初他发现这小子不对劲找他质问的时候,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一个罪人之后,虽然只是个孩子,可还是个烫手山芋,蔡添喜也想过把人卖了保全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这么在人前晃悠,迟早会出事,无奈之下他索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了下去,带着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在宫里生活,但宫里这个地方拜高踩低,他不得志,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欺凌。 他就是那时候遇见了刚被认回来的谢韫。 一切都是缘分。 他将诏书捡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谢恩,谢韫随意一抬手,神色仍旧淡淡,对他的忽然坦白没有丝毫意外。 蔡添喜心里却是波涛迭起,他以前好像太小瞧这位皇帝了,只觉得他是个仁君,脾性也不苛刻,还算好伺候,却从来没往深处想。 历代皇帝,后宫都会有王窦萧荀四家的女儿为妃,所以每年夺嫡都格外激烈,后宫朝堂,几乎遍地硝烟。 这次自然也一样,可那么多皇子,怎么就偏偏是谢韫一个半路认回来的皇子登了位呢? 若说是萧家能干,可其他三家又岂是摆设?他萧家嫡亲的外孙赵王怎么就被拉下了马? 说到底,还是谢韫自己的本事。 他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畏,怔愣着迟迟回不了神。 “跪着不起,是还打算交代些别的?” 蔡添喜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爬了起来:“没了没了,奴才哪里还有东西需要交代,就这么点底都让您知道了,以后有事奴才可不敢再瞒着,不然怕是要吓死了。” 谢韫瞥他一眼:“知道害怕是好事,但你也得知道该怕的是什么。” 这是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蔡添喜忙不迭举手发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这辈子只敬畏皇上一个人,旁的人管他是谁,和奴才都没关系。” 谢韫心里满意,蔡添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赶在这时候敲打对方,就是怕德春在之后的调查里会被财帛动摇,得让蔡添喜时刻提醒着才好。 “行了,得空就选个人替了德春的位置吧。” 蔡添喜连忙应承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高兴,皇帝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查得好,以后德春就能走仕途了吧? 他越想越激动,如果是以往他也就憋着了,可现在却是将喜色都露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展露给了谢韫看。 他正高兴,德春就进来了:“皇上,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手里拿着张纸,虽然说是给谢韫的,却没往他跟前递,他刚刚才被蔡添喜教训了一通,这次总算长了点脑子。 “藏这东西的地方有些污秽,请皇上允许奴才诵读。” 谢韫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没抬:“是抄录的清明司调派官员的名单吧?” 德春惊讶地抬起头:“是,皇上早就知道?” 蔡添喜又想揍他了,谁教得你直视皇帝? 可想着他以后就不是奴才了,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人,不用和他似的再卑躬屈膝,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谢韫也没在意:“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各家都牵扯其中,有人心虚,自然会生事,不奇怪。” 德春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谢韫瞥他一眼:“没问出些别的?” “问出来了,他说是悦嫔派他来的,但奴才觉得不可信。” 谢韫一挑眉:“哦?怎么说?” 德春还没和谢韫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蔡添喜看了过去,蔡添喜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谢韫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谢韫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谢韫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谢韫“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谢韫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谢韫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谢韫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谢韫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桑窈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桑窈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桑窈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桑窈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桑窈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桑窈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桑窈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桑窈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桑窈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桑窈起身行礼,谢韫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桑窈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谢韫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桑窈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桑窈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桑窈,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谢韫有些不明所以,桑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桑窈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相关Tags: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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