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栀秦戎)小短篇小说免费阅读-强推陆栀秦戎主角的小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秦戎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秦戎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秦戎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秦戎“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秦戎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秦戎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秦戎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秦戎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陆栀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陆栀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陆栀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陆栀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陆栀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陆栀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陆栀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陆栀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陆栀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陆栀起身行礼,秦戎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陆栀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秦戎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陆栀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陆栀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陆栀,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秦戎有些不明所以,陆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陆栀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秦戎心里有些不痛快,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虽然朝事十分顺利,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陆栀,对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看着就累。 算了,不着急问,兴许待会她出了气,就会正常一些。 他出了乾元宫,在外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琢磨着陆栀差不多该把人收拾完了,就折返了回去,但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宫人还在擦地,身上并无何处不妥,还在这里干活显然也是没有被贬斥过的。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陆栀怎么没动手? 他推门进了内殿,陆栀却不在了。 气跑了? 被两个宫人气跑了? 陆栀会这么没用吗? 他正要喊蔡添喜去找人,却听见陆栀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她原来没走。 他推开窗户看了出去,就见她在廊下正和宫人们安置新送来的花卉,她以前不做这种粗活的,大都是看着宫人折腾,可今天却上了手。 有气不撒,在这干什么活? 秦戎有些烦躁:“陆栀,进来。” 陆栀大约有些累了,听见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应声:“是。”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陆栀就推门进来了,秦戎原本还想质问她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枕头,嘴边的话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可是有吩咐?” 陆栀隔着两步远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烦躁。 秦戎纠结许久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去了外殿,两个说闲话的宫人这次察觉到了他回来,已经闭嘴安安静静地在干活了。 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一双明黄的靴子,连忙就着跪地的姿势俯首:“皇上。” 秦戎没有理会,侧头看向陆栀:“宫里没有可以编排上封的规矩,他们交给你处置。” 宫人脸色大变,伏在地上哆嗦。 陆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浅笑起来:“皇上言重了,何谈处置,不过是些许闲话而已。” 曾经以为刺耳至极,现在听来,也不过如此。 秦戎却再次愣住了,陆栀不是大度的人,或者说不是随便大度的人,自己人的亏她吃也就吃了,可对上旁人,谁让她不痛快,她就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她素来不看身份。 现在她却不计较了。 秦戎心里越发不舒服,刚才压下去的质问又要涌上来,他真心实意地想问问陆栀,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可不等开口,他先察觉到手心的触感不对,湿漉漉的。 他还以为是陆栀手上沾了水没擦干净,可低头一瞧却是满手鲜红,陆栀流血了。 “怎么受伤了?蔡添喜,传太医……” 话音未落,陆栀就将手抽了出去:“不必了,些许皮肉小伤,哪配让皇上惦记。” 秦戎数不清多少次愣住了,陆栀不是个会刻意遮掩自己病痛的人,上次她被萧宝宝烫伤之后,甚至还抱怨过自己询问得太晚。 当时他怎么回答陆栀的来着? 他说,他能想起来问一句就不错了,哪有主子惦记奴婢的? 第113章奴婢已经学乖了 秦戎心口堵得厉害,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见这话从陆栀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如此刺耳。 “我当时……” “皇上,”蔡添喜忽然进来,“庄妃娘娘来了,说要见您。” 秦戎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庄妃会来他并不奇怪,先前他让陆栀整顿尚宫局的时候,就猜到了消息一旦传出去,庄妃会坐不住。 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沉不住气,今天就来了。 该不会还存着别的心思吧? 他想到了那个还没审问出来历的太监,脸色微微一沉,可在科举舞弊彻查的档口,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看向陆栀,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你……” “奴婢告退。” 陆栀识趣得很,没给秦戎为难的机会,话音落下便退了下去,秦戎嘴唇开了又合,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语气复杂地开了口:“她最近,是不是变得太懂事了?” 蔡添喜也跟着看了一眼陆栀的背影,语气有些复杂:“是安静了些,可人都会变的嘛。” 是吗? 可陆栀的变化,怎么让他觉得这么不痛快呢?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会儿呆,回神的时候瞧见庄妃还没进来,顿时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庄妃来了吗?她人呢?让朕等她,她好大的架子。” 蔡添喜知道他这是有些迁怒了,不敢耽搁地开门去寻了人,可却没能在院子里看见庄妃的影子,他不由一愣:“皇上,是不是等得太久,庄妃娘娘就先回去了?” 秦戎拧眉朝看了外头一眼,却一下就瞧见陆栀正蹲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他的烦躁不翼而飞,耐下心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一连瞧了几眼才认出来,陆栀捡的是一颗颗的凤眼菩提佛珠,但这东西十分稀罕,以陆栀曾经的身份有这么一串倒是不稀奇,可现在她能去哪里弄? 还弄断了。 他略有几分好奇,索性抬脚走出去,却刚到门口就瞧见一道人影自廊下走到了陆栀身边。 是庄妃。 原来她没走,只是站在廊下,才让蔡添喜没瞧见。 秦戎只当是她是要去帮忙,也没有在意,可下一瞬就看见庄妃抬起脚,重重踩在了陆栀手背上。 他瞳孔一缩,只觉得那一脚像是踩在了自己心口上,他不自觉浑身一紧,呵斥声脱口而出:“庄妃,你在干什么?” 庄妃大约没想到他会出来,愣了一下才挪开脚转身朝他看过去,她显然想维持平静,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也并不敢直视秦戎的眼睛:“是陆栀姑姑弄坏了臣妾要送给太后的凤眼菩提,珠子撒得满地都是,臣妾便让她捡起来,但她捡得太慢,臣妾才想来帮忙的。” 秦戎脸色漆黑,帮忙?你就是这么帮忙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陆栀已经站了起来,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庄妃。 秦戎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印着半截清晰的鞋印。 再加上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混着泥土,看着十分凄惨。 “先去看看太医……” 陆栀仿佛没听见,仍旧看着庄妃。 秦戎心里一凸,陆栀不会是气疯了,想要在这里和庄妃动手吧? 他倒不是护不住她,可他有什么理由为了她和王家撕破脸? 抓着陆栀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陆栀,不要胡闹。” 陆栀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过来,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她头一回正视他,可秦戎却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他不想在陆栀眼睛里看见委屈和控诉。 然而陆栀的目光却很平和,秦戎以为的情绪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 “皇上不用着急,”她轻轻开口,“奴婢不会做什么的。” 秦戎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幅反应,一时有些怔愣:“你说什么?” 陆栀慢慢将自己的手拽了出去:“奴婢说不会对庄妃娘娘做什么的,所以皇上不用着急警告。” 她慢慢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真的转身就走,果然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 秦戎心口却陡然跳了一下,莫名糟糕的预感涌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陆栀:“等等。” 陆栀停了下来,她脸上仍旧没有别的情绪,平和得近乎诡异,秦戎却陡然想起来,他其实很久都没看见过陆栀别的表情了。 不管是挑衅的,隐忍的,还是生气的,他都很久没看见过了。 以往他只觉得不喜,可和现在的一对比,却充满了生气。 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宁愿她和以前似的,现在这幅平和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虚假了起来,哪怕秦戎现在就抓着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一丝人就在自己身边的踏实感。 “打回去。” 他忽然开口,明知道后果会很麻烦,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庄妃一愣,脸色陡然变了,但开口的却是她身边的藤萝:“皇上,我家主子是后妃之首,你怎么能让一个宫婢动她?!” 秦戎仿若未闻,直勾勾地看着陆栀:“她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打回去。” 陆栀又怔了一下,却是慢慢挣开了自己的手:“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呢?” 秦戎微微一颤,心口再次被刺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也是他说的。 “陆栀,我……” “奴婢已经学乖了,”陆栀后退了一步,她仍旧平和,曾经那么明明白白显露在他面前的委屈和难过,现在都被她收了起来,她平静得仿佛一个没了情绪的瓷娃娃,“皇上可以放心,奴婢以后都不会再招惹皇上的人。” 第114章是朕把她逼成了这幅样子 陆栀走了,一路上头也不回。 秦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脏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蔡添喜担心地看过来:“皇上,您还好吗?” 秦戎回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陆栀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现在的陆栀,懂事的简直让他觉得陌生,仿佛真的变了个人一样。 一向会说话的蔡添喜这次却迟迟没开口,秦戎侧头看过去,对方这才叹了口气,片刻后却又堆起了笑:“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 秦戎眉头拧紧,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蔡添喜姿态越发谦卑:“皇上以前不是总嫌陆栀姑娘主意大,不听话吗?现在她不和旁人计较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不是如您所愿了吗?当然是好事。” 秦戎却被说得愣住了,他想要的陆栀是这样子的吗? 他怔怔回想,打从陆栀进宫时的桩桩件件逐一闪过脑海,原来陆栀变成这幅样子,真的是他一步步逼出来的。 是他一次次的苛责,一次次的羞辱,逐渐熄灭了她眼里的光。 他忽然想起来,陆栀其实挣扎了很久,尝试过和他和解,也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告诉过他,但他都刻意无视了。 所以现在,陆栀如他所愿,只把他当成了主子,不亲近不远离,不爱慕不憎恶……她再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会让陆栀学乖,会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会磨去她的骄傲,现在,他做到了。 把她从骄傲矜贵高高在上世家贵女,变成了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的奴婢…… 可他为什么不觉得痛快呢? 不止不痛快,心口反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的生疼。 “皇上?” 大约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蔡添喜又喊了他一声,但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提醒。 秦戎这才想起来,庄妃主仆还在。 他闭了闭眼,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侧头朝庄妃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庄妃知道他已经被激怒了,不敢和他对着干,示弱似的屈膝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臣妾方才是不小心的,没瞧见陆栀姑姑的手在那里……” 藤萝跟着解释:“我家主子生性仁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呢,又怎么会对人下手?皇上千万不要冤枉我家主子。” 秦戎冷冷看着这对主仆,眼底是纯然的厌恶。 冤枉? 且不说今天的事他是亲眼所见,就算没有,除夕夜出卖陆栀的事也是真切发生过的,从那时候起,他就没想过要让庄妃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只是原本他不想打草惊蛇的,他想等世家元气大伤之后再动手的……可她非要逼他! 他眼神冰冷:“太后的寿诞你纰漏频出,朕看在王家面子上没有和你计较,你还敢动朕的人,庄妃,朕看你是居高位太久,心就不定了。” 庄妃心头猛地一跳,她承认今天是有些沉不住气。 昨天皇帝命陆栀整顿尚宫六局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就察觉到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今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那老虔婆更是明目张胆地拿这件事来戳她的心窝子。 如果是以前她怎么都能忍的,可最近太后借着寿诞的事不停地找她的茬,不是菜品不对,就是用具不对,明明是按照她的要求找的,她却总能挑出毛病来,然后当着满屋子宫人的面对她冷嘲热讽,偶尔还会趁机责罚。 她也是天之骄女,如今更是后妃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日积月累她早已到了极限,因此整顿尚宫局的事一出来,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动不了太后,还动不了陆栀? 皇帝再看重她,也不过是个宫婢而已,悦嫔折腾了她那么多次,不也是好好的吗? 男人本就薄情,何况是皇帝,最多不过是训斥几句,罚些月钱而已,她还担得起。 所以今日一进乾元宫,迎面看见陆栀走出来的时候,她就趁着走近的机会弄断了那串凤眼菩提佛珠。 然后逼着陆栀一颗颗地捡起来。 扯到太后,陆栀有再多的说辞也只能乖乖认错,她站在廊下看她捡得那么狼狈,心里只觉得痛快。 许是意识到陆栀也不过如此,进宫这近一年里所积攒的委屈和憋闷不受控制地发酵,她越看这个人越觉得不顺眼,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她思绪回转,慌忙低下头:“皇上息怒,臣妾绝不敢如此,是,是陆栀先弄断了佛珠,挑衅臣妾在先,臣妾一时气不过才……” “陆栀不会主动招惹你。” 秦戎下意识开口,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是相信这件事的,打从骨子里相信,可一旦宫里发生任何和陆栀有关的事情,他还是会责怪她,惩罚她。 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 陆栀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不出来,胸口的旧伤却在隐隐作痛,他略有些茫然地想,他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该给的报复也都给了,他和陆栀之间,算不算两清了? 以后这四年,就这么疏离地挨过去吗? 他摁了摁心口,总觉得好像更疼了,却一时没能给出答案,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冷冷看向庄妃:“传旨,庄妃言行无状,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幽居含章殿,静思己过,掌宫之权暂时移交太后。” 庄妃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戎,她只是踩了陆栀一脚而已,竟然连降两级,还褫夺了封号…… 她堂堂世家嫡女,竟然和两个宫婢出身的贱人同级。 这样的奇耻大辱绝对不行! 她声音不自觉尖锐:“臣妾家中出过四位内相,臣妾的祖父更是三朝元老,以太师位荣养,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朕可以。” 秦戎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冷厉得近乎残酷:“朕原本也想和你们和睦共处,可你心思不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庄妃,你活该。” 庄妃引以为傲的心计和冷静在满是恶意的皇帝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膝行两步上前,痛哭流涕:“求皇上开恩,臣妾只是一时气恼,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开恩……” “送她回去。” 秦戎拂袖就走,庄妃撕心裂肺的喊声自身后传过来,他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心烦。 这份心烦持续到庄妃被拖走也仍旧没有消减。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陆栀,想起她曾经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知不知道那天萧宝宝要对她做什么;想起自己提起齐王时,她极怒之下的一巴掌……想起她刚刚那双死水无波的眼睛。 陆栀…… 第115章迁怒 秦戎还是没能按捺住,起身去了偏殿。 蔡添喜派来看着陆栀的两个宫女正在门外晒着太阳刺绣。 那是一幅百寿图,看得出来已经完成的部分是陆栀的手艺,大约是用来给太后过寿的寿礼。 主子做寿,宫里有头有脸的宫女内侍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不止是陆栀,连蔡添喜和秦嬷嬷也是。 宫人们身份摆在这里,送的东西自然说不上名贵,只图个有心,若是得了太后青眼,回报数以百计。 陆栀不图那点东西,送的东西也都中规中矩,不是百寿图就是经文,总之不出彩,也绝对不会出错。 但以往她都是亲自动手置办的,这次大概是因为手上的伤才只能交给底下人。 也就是说,那伤口并不浅。 他脚步加快了一些,两个宫女瞧见他来,起身就要跪,他一抬手拦住了:“别吵。” 现在的陆栀应该不会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也不会别扭着死活不肯给他看伤口。 可他不想再看见陆栀那副平和得近乎虚假的样子。 内室的门半开着,有细碎的说话声传出来。 “姑姑你忍着点啊,这药有点疼。” “嗯。”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秀秀再给陆栀上药,秦戎没听见陆栀喊疼的声音,但秀秀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对不起啊,我笨手笨脚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栀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紧,比戒尺可好挨多了。” 秦戎一时没能想起来陆栀什么时候挨过戒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刚进宫学宫规的时候。 是他把她送去学规矩的。 戒尺…… 他无意识地搓了下指腹,原本想进去的,现在却迈不开腿了,他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两个宫女还跪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低头。 “朕今天没来过。” 两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秦戎这才迈开步子回了正殿。 心里却仍旧是烦乱的,明明是在御书房待不住才回来的,可谁想到回来后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强逼着自己去看折子,这一瞧才发现竟是礼部主客司呈上来的奏折,说是太后过寿,鞑靼,柔然等臣属国都备了贺礼,已经启程往大周来了。 秦戎叹了口气,外臣要来,宫里就必须要有人主事,往年宫里没有后妃,太后在前陆栀在后,尚且说得过去,今年就不行了。 先前一冲动把庄妃贬斥,现在就只能再找一个人上来,良嫔身体孱弱,受不得劳累自然不成,惠嫔的话……给了就收不回来了,太后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拦。 事到如今,竟只剩了萧宝宝可以用。 只是她那个脑子…… 秦戎脑袋隐隐作痛,无奈之下还是起身,打算去昭阳殿看看。 打从萧宝宝被勒令禁足反省,至今两个月的功夫,他还是头一回来,却好巧不巧地撞见教养嬷嬷在教训她,说的什么他没听清,可进门的时候却瞧见嬷嬷正高举了戒尺,朝着萧宝宝的掌心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虽然略有些沉闷,却仍旧刺耳,萧宝宝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就背错了一个地方,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教养嬷嬷满脸威严:“宫规都是这么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娘娘若是不服气,就看看乾元宫的陆栀姑姑,她如今的规矩,连太后都称赞,说话做事更是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都是这些板子打出来的,她挨的板子,娘娘可想都想不到,您这才哪到哪儿?” 秦戎身体猛地一僵,陆栀挨过很多戒尺吗? 刚才他听陆栀说疼不过挨戒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安慰秀秀,此时亲眼瞧见这幅场景,他才知道陆栀说的是真心话。 可宫人受罚是不在主子跟前的,他从不知道挨戒尺的情形是这幅样子,一板子下去,手心就肿了。 再挨一下,就会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眼前的萧宝宝忽然间模糊了起来,那张脸逐渐削瘦紧绷,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紧紧握着手,死活不肯再松开,教养嬷嬷脸色漆黑:“娘娘,今天您要是不把该受的罚受了,明天可就是长信宫的秦嬷嬷来加倍责罚了?” 萧宝宝红了眼眶,虽然满脸惊恐,可还是颤巍巍地再次把手伸了出来。 戒尺被高高举起,兜着风砸下。 秦戎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人。 随着“哎吆”一声惨叫,教养嬷嬷倒飞出去砸倒了条案,正闭眼等着挨打的萧宝宝被惊动,颤着睫毛睁开一条小缝看过来,见是秦戎救了自己,顿时满脸惊喜:“戎哥哥!” 她朝着秦戎怀里就扑了过来,秦戎却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 哦,这是萧宝宝。 也是,他怎么会护着陆栀呢?他从来没有护着过她。 他闭了闭眼,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萧宝宝一无所觉,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你可算是来看我了,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学规矩了,她总是找我的茬,你看看我这手,隔两天就得挨一次打,上药也好不了,一拿筷子就疼。” 可是宫人受罚,是不允许上药的。 秦戎忽然想起来,那段时间陆栀的确瘦的厉害,他还以为是她以前被陆家养的太过娇气,吃不惯宫人的饭菜,现在萧宝宝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陆栀那时候是疼的拿不了筷子,没办法吃饭。 他心口的伤又疼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教养嬷嬷爬起来,原本还想说自己是按照太后懿旨办事的,没有错,可一看秦戎的脸色,顿时没敢再言语。 她以为秦戎这脸色,是见萧宝宝挨打给气的。 “皇上恕罪,奴婢已经手下留情了……” 萧宝宝叉起腰:“呸,你才没有!戎哥哥,不能放过她,她总找我茬,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我要把她打我的板子都打回去!” 秦戎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杂乱的思绪里回神,他轻轻推开萧宝宝,上前两步在教养嬷嬷面前半蹲下来:“你刚才说,陆栀的规矩好,是你教的吗?” 教养嬷嬷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会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陆栀的规矩好是全宫里都知道的,不少管事嬷嬷和姑姑都会拿她当例子教训底下的宫人……这应该是个好事吧?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是,是奴婢……” 既然是你,那就没错了。 秦戎的眼神淡了下去,他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杖毙。” 第116章断不干净 萧宝宝被吓到了,眼看着教养嬷嬷被拖出去,惨叫越发凄厉,不由摸了摸胳膊,小声求情:“戎哥哥,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也不用杀了她……要不还是打几板子算了,别打死了……” 秦戎漠然地看着门外,一条人命他一句话就没了,宫人就是这么没有分量,可这么没有分量的人中的一个,却偏偏一直在扯动他的心神。 明明恩怨都已经了了,明明他们之间没有瓜葛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萧宝宝挠挠脸颊,困惑地看着他:“戎哥哥,你想什么呢?” 宫女陆合已经秦勤地送了热茶上来,皇帝来一趟,还为了萧宝宝把教养嬷嬷给处置了,要知道教养嬷嬷身份特殊,虽然不少主子都在她们手上吃过亏,可碍着礼教,碍着她们是长辈派过来的人,多少委屈都只能忍着。 这些天萧宝宝都被折磨得瘦了好几斤,刚才看见人被拖出去的时候,陆合心里都替主子觉得痛快,隐约觉得自家主子的苦日子到头了,皇上要把人放出去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将昭阳殿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可惜悦嫔被罚之后,昭阳殿的小厨房就停了,别说点心了,连点旁的吃食都没有。 她满怀忐忑地将茶盏放在了矮几上,秦戎却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日子你也受够教训了,明天就去太后宫里帮着处理一下宫务吧,太后的寿诞你也多费心。” 萧宝宝一愣,眼睛“唰”地瞪大了:“我?我管宫务?真的?戎哥哥你是要把掌宫权交给我吗?你对我真好!” 她张开胳膊就要去抱秦戎,却被抵着脑门定在了原地,秦戎眉头微拧:“朕说过很多次了,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你这个称呼让太后听见,少不得要责罚你,到时候朕可不会求情。” 萧宝宝想起教养嬷嬷的凶神恶煞,脸色瞬间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私下里喊喊,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这样……戎哥哥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给我上药吧,我手好疼啊。” 她把手举起来递给秦戎看,掌心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的确有些刺目。 秦戎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眼前的手恍惚间变成了另一双,那双手比现在这双要凄惨得多,忽而长满了冻疮,忽而又是烫出了水泡,忽而又裂开了伤口在流血…… 他猛地扭开头:“朕还有事,你传太医看看吧。” 萧宝宝有些不高兴:“你罚了我那么久,现在上个药都不行啊?” 她正要纠缠,却见秦戎已经抬脚走了,她下意识追到了门口:“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么久不见我就不想我吗?!戎哥哥?戎哥哥?!” 眼见秦戎头也不回,她气得直跺脚:“没良心,亏我还天天惦记你!” 陆合连忙“嘘”了一声:“娘娘,可不能这么说皇上,这要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咱们可就遭殃了,好不容易才把禁足解了,您可千万要小心些。” 萧宝宝鼓着脸坐回椅子上:“怕什么?戎哥哥是我萧家养大的,上回要不是庄妃那贱人陷害我,戎哥哥才不会罚我,都是她!” 陆合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高兴起来:“娘娘,您也不用恨庄妃娘娘了,她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 萧宝宝眼睛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陆合又忍不住叹气:“这掌宫权原本在庄妃娘娘手上,现在皇上给了你,她必然是犯了大错才被皇上夺权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萧宝宝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笑起来,又赞赏地看了一眼陆合:“你还挺聪明的嘛。” 陆合哭笑不得,她家娘娘这对聪明的要求太低了点。 调侃过后她又有些担心,听说之前庄妃筹办太后寿宴的时候就一直出纰漏,那么心思细腻的人都能被挑错处来,换成她家娘娘…… 她脑袋隐隐作痛,很想劝萧宝宝把这差事推了,可她也知道这宫里争的就是权势和宠爱,谁会把送上门的体面推出去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萧宝宝就梳妆打扮,盛装去长信宫请安了。 彼时太后正拉着惠嫔说话,瞧见她进来,脸色顿时一僵,这后宫里,除了惠嫔,谁掌宫务她都觉得碍眼。 可比起庄妃来说,悦嫔显然更不招人待见,且不说秦戎为了她杖毙了教养嬷嬷,单单就是放着惠嫔不用,非要把掌宫权交给她这件事,就足够太后咬牙切齿。 但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太后面上还是露出了个笑:“悦嫔你能出来哀家也高兴,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像你犯的这般大错,也就是皇上仁厚才没有计较,日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谨守本分。” 萧宝宝心里有些委屈,这次受罚纯粹是无妄之灾,她根本没做错什么,但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她性子多少都沉稳了许多,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又耐着性子和她寒暄几句,这才让秦嬷嬷带她去领了宫务册子,只是在两人离开前,她给秦嬷嬷递了个眼色。 除了惠嫔,不管是谁掌管宫务,这次寿宴都会是一个槛,她们别想办好,可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做不好,后面该怎么继续呢?她们还有脸继续做这个位置吗? “你等着吧,掌宫权迟早会落在你手里。” 惠嫔轻轻叹了口气:“可我不想……” “轮不到你想不想,”太后冷声打断了惠嫔的话,警告似的看着她,“不管是前朝男人们的尔虞我诈,还是后宫女人们的你争我斗,都是为了家族,家族需要你做的,不管是争宠还是夺权,你都得去做。” 惠嫔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无奈,片刻后她往嘴里塞了个半个橘子,含糊道:“知道了,臣妾是觉得皇上那么偏爱悦嫔,说不定会派人帮她……” “皇上身边最难缠的也不过就是陆栀,可她再能耐也只是一介宫婢,还能斗得过哀家?你只管等着看她们狼狈求饶吧。” 第117章萧宝宝有什么用 秦戎想过庄妃做不好的事,萧宝宝做起来会很吃力。 可他没想到,这才过去没两天,她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彼时他正在乾元宫里批折子,陆栀就在窗外廊下绣那幅百寿图,她手上还包着纱布,动作有些笨拙,神情倒是很认真。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冷不丁外头就吵闹了起来,不等蔡添喜进来通报,萧宝宝直接带着人闯了进来。 秦戎心里陡然一凸,许是知道先前龙床上叫错名字的事很过分,虽然他从没有道歉,却很忌讳让萧宝宝出现在陆栀面前。 眼下见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一时间既心虚又慌乱。 他几乎是本能地看了眼陆栀,然而对方只是静静起身,远远地屈膝一礼,不说话也没靠近,甚至连头都没抬。 秦戎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色,却可以想象得到,大约还是那副平和的假面吧。 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天晚上她无声落泪的模样。 他揉了揉不太安稳的旧伤,不等人靠近就喝止住了悦嫔:“你成何体统?没有朕的宣召,你怎么能擅闯乾元宫?” 萧宝宝刚从太后那里受了委屈,想找秦戎来诉诉苦,结果一进门就被骂了一句,登时一瘪嘴就要哭。 “太后刚刚才骂了我,戎哥哥你也骂我,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说着竟然要往地上坐,秦戎额角突突直跳,给了蔡添喜一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萧宝宝搀扶起来:“悦嫔娘娘有话好好说,这么多宫人看着呢。” 悦嫔被说得稍微回了神,闷闷站了起来,控诉地看着秦戎。 秦戎却根本没在意她的眼神,眼角余光悄悄看向陆栀刚才的位置,却见她已经坐了下来,安静地重新刺绣了。 他怔了一下,以往他和萧宝宝在一起的时候,陆栀都是会主动回避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可她现在却如此平静。 秦戎心里有些憋闷,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怎么了?” 萧宝宝跺了下脚:“还不是太后,她就是故意在找我茬,我昨天刚接手宫里的事,管事的嬷嬷内官还没认清楚呢,长信宫那边就说送过去泡茶的水不对,说我不敬尊长,办事敷衍,把我喊过去骂了一顿,这能怪我吗?” 秦戎叹了口气,太后在打什么主意他很清楚,就是逼着萧宝宝自己请辞。 可眼下离着太后寿诞不过十来天,他以为萧宝宝怎么都能扛过去的,却没想到这点小委屈就受不了了。 “日后你谨慎些就是了。” 萧宝宝不依不饶:“明明不是我做的,你还要我谨慎,我怎么谨慎嘛,和我又没关系,我都委屈死了,你也不安慰我!”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竟是真的要委屈哭了的样子,仿佛得不到安慰这件事,比受委屈本身更让人难以忍受。 秦戎数不清多少次地想起陆栀,想起她被冤枉的那么多次,有没有也幻想过,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羞辱,和威胁。 他指尖不自觉蜷了一下,半晌才甩甩头,将所有情绪都甩了出去,语气无奈道:“罢了,朕挑几个懂事些的嬷嬷去帮你。” 萧宝宝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可看秦戎这幅态度,也知道安慰是得不到了,一扭头气冲冲走了。 秦戎没有在意,目光又再次看向廊下,陆栀还在刺绣,他很想让她过来伺候笔墨,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能说出来。 他不喜欢看见陆栀那副表情,总觉得很刺眼。 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回了正殿,蔡添喜看着他冷硬的脸色心里摇头,皇帝这几天的郁闷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他也爱莫能助。 乾元宫暂时安静下来,昭阳殿却人仰马翻。 秦戎的确遣了几个嬷嬷过来帮忙,看着也都是干练利落的人,萧宝宝本以为能放松下来了,可没想到赶上第二天发月钱,钱都发完了,却还有很多宫人没有拿到。 萧宝宝懵了:“怎么回事?不是按照各处的人头发的吗?怎么数目还对不上了?” 她看向三个嬷嬷:“你们怎么核得账?” 嬷嬷们也一头雾水:“奴婢们就是按照人头发的银子,不能有错啊,出错的是不是姜嬷嬷负责的那部分?” 姜嬷嬷:“怎么能是我呢?尚宫局不全在我这儿,我刚才还问你们谁有尚仪局和尚食局的册子呢。” 三人吵嚷起来,彼此推卸责任,听得萧宝宝一个头两个大:“够了,都别吵了!烦死了,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戎哥哥怎么选了你们三个废物来帮我?你们能干什么?” 三人被骂得低下头,都不敢再言语,可骂人有什么用呢?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得解决这发错钱的事。 可萧宝宝一头雾水,她求助地看向陆合:“你一向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合十分为难,她可不觉得自己聪明,而且宫务这事,要是单纯的处理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多问题,可偏偏有太后从中作梗,她哪里是太后的对手? 不止她,连她家主子,带着三个嬷嬷都够呛。 “娘娘,奴婢有句话说了您别生气。” 萧宝宝哪还顾得上这些:“能把问题解决了就行,赶紧说。” “奴婢是解决不了,可有人能解决啊。” 陆合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外头,萧宝宝盯着她看了两眼,恍然大悟:“求神?” 陆合:“……” 她索性直说了:“是陆栀姑姑,只有她管理宫务的时候没出过纰漏,要是她能来帮娘娘……” “不行!” 萧宝宝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还讨厌她呢,再说了,上赶着去求她帮忙,显得我多笨一样,我才不。” 陆合一声长叹,这笨不笨的,哪还用显得啊。 她正要苦口婆心地劝一句,外头忽然传来通秉声,是长信宫来人了,说有人没领到月钱,怀疑是萧宝宝贪污,告状告到了长信宫,太后传萧宝宝去听训。 萧宝宝脸一白:“我不去!” 她抱着椅子不撒手,太后骂人那是真难听,不光难听,你还得跪着听,她才不要去遭这个罪。 可太后懿旨已下,要是她敢不去,不孝的罪名落下来,萧家都得跟着没脸。 所以虽然不情愿,最后她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可太后甚至都没见她,只遣了个宫人把她堵在长信宫门口,逼她跪着听了一个时辰的骂。 不止难过,还丢人。 离开的时候,萧宝宝脸都气白了。 陆合趁机又劝她:“娘娘,要是有陆栀姑姑在,您就不用这么难过了,再说陆栀姑姑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奴婢,越不过主子你去的,若是您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大耳瓜子打她就是了。” 萧宝宝听得眼睛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走,咱们这就去找戎哥哥要人。” 第118章把陆栀给我用两天 天色逐渐暗淡,陆栀将绣完的百寿图收起来,正要回偏殿休息,一条胳膊就拦住了她。 萧宝宝高抬着下巴:“本宫最近有点缺人,你过去给我用几天。” 陆栀微微一怔,她和萧宝宝之间,实在不是她缺人就会来找自己帮忙的关系。 最近她没怎么打听外头的消息,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照顾秀秀和刺绣上,并不知道太后和后妃之间的恩怨,但不管知不知道,她都不愿意靠近这个人。 “奴婢是乾元宫的人,不能擅自离开,请娘娘见谅。” “你!”萧宝宝自觉被下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可被陆合拽了一下袖子,克制着没有发作出来,“行,不能擅自离开是吧?我去找戎哥哥,一个宫人而已,我不信他不给我。” 萧宝宝信誓旦旦地走了,陆栀微微垂下眼睛,若有似无地苦笑了一声,其实她也不信。 秦戎的心跳忽然跳漏了一拍,他正出神就听见蔡添喜说萧宝宝又来了。 他有些烦躁:“怎么又来了?难道三个嬷嬷都不够用?” 蔡添喜也不敢说话,只能赔笑站着。 秦戎抱怨完又叹了口气,末了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蔡添喜连忙出去传了人,萧宝宝倒是单刀直入:“戎哥哥,你把陆栀借我用几天。” 秦戎一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竟是那天她抓着剑要砍自己手的样子,他浑身一个激灵:“不行!” 萧宝宝被他忽然拔高的声音震得耳朵一懵,片刻后才缓解下来,脸上顿时有些委屈:“为什么呀?我又不做什么?” 秦戎还是摇头,态度十分坚决:“你人要是不够用,朕就再给你指派几个嬷嬷,她不行。” “我才不要嬷嬷,那群废物,去再多都没用,发个月钱都能弄错,害我又被长信宫那边责骂。” 她说着就往秦戎身边凑:“我跪了一个时辰呢,膝盖好疼的。” 秦戎看了眼蔡添喜,顺势避开了萧宝宝的手:“给悦嫔赐座。” 萧宝宝没有察觉,笑嘻嘻坐了过去,蔡添喜也知道萧宝宝和陆栀之间的恩怨,怕她此举是要为难人,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送去昭阳殿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前几年一直跟在陆栀姑娘身边,做事仔细着呢,发月钱的小事怎么能出错?是不是有底下人贪污了?” 这种事萧宝宝哪里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又遭了罪,这种苦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戎哥哥,你就把陆栀给我用两天,用完我就还你了。” 秦戎仍旧不为所动:“没事你就退下吧,朕很忙。” 萧宝宝还想着撒娇:“戎哥哥~~~” “退下!” 萧宝宝见秦戎脸上毫无柔情,顿时有些恼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就是借个人而已,不是你亲口说的,她就是个宫人吗?!” 秦戎心口一紧,声如闷雷:“住口!”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可他当时不知道这话听起来这么刺耳。 萧宝宝被吓得闭了嘴,但心里显然还是气的,只是不敢再闹,委屈巴巴地扭开了头。 外头却有人来传话,说昭阳殿的宫人找了过来,看样子是有急事。 萧宝宝这两天已经被太后折腾得心力交瘁,一听这话脸色就白了:“又出什么事了?让她进来。” 那是个二等宫女,平日里管着外殿洒扫地,还是头一回来乾元宫,一进门就跪下了:“奴婢叩见皇上,主子不好了,咱们为太后寿诞布置的宴云台,刚才被人发现有摆设冲撞了太后,秦嬷嬷就在昭阳殿等着呢。” 萧宝宝彻底僵住了,前几次出问题,虽然也是长信宫来人,但只是寻常宫女,这次倒好,竟然出动了秦嬷嬷。 “完了完了,我这要是回去,还不得被骂死,我不回去。” 她顿时忘了刚才的恼怒,抓着秦戎的胳膊求饶:“戎哥哥,你救救我,我不能回去,我会被骂死的。” 秦戎脸色发沉,太后最近的确是过分了,她身份再怎么贵重,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辱后妃。 哪怕没有夫妻之实,萧宝宝也是他名义上的人,折辱她,就是在打他的脸。 不能再坐视不理,更别想着靠萧宝宝自己反击了。 可……真的要让陆栀过去吗? 陆栀举剑的画面再次闯进他脑海,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万一陆栀再被激怒,做出那种事来…… 他虽然恨陆栀,却没想过真的让她伤了残了。 可由着太后这么闹下去,他身为九五之尊的威严就要荡然无存了,现在各国使臣可都在京城呢。 他思前想后,下不了决定。 萧宝宝晃了晃他的胳膊:“戎哥哥,你要是不把陆栀给我,我就不掌宫了,你贬我的分位我也不管了。” 秦戎神情冷下去:“你这是在威胁朕?” 他厌恶这个,萧宝宝是知道的,虽然心里还有气,可当下却不敢再放肆:“我不是那个意思……皇上,你别生气。” 秦戎甩开了她的手,却没再撵人走。 他的确气恼萧宝宝说话没轻没重,可眼下后宫能和太后一较长短的,也的确是只有陆栀了。 待会就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吧,如果她有一丝抗拒的苗头,那就算了,大不了他处理完政事,再亲自处理宫务。 但万一成了…… “悦嫔,如果陆栀过去,你必须记得一件事,”秦戎侧身正视着萧宝宝,神情严肃又严厉,“她是去帮忙的,你不能摆主子的架子,更不能和她动手,责骂都不行。” 萧宝宝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叫起来:“凭什么呀?她要是做不好事情,我还不能教训她了?” “不能!”秦戎斩钉截铁道,“你不光不能教训,还得老老实实听她的话。” “我不。” “那你就回去吧,蔡添喜,送她出去。” 萧宝宝抱着椅子不撒手,一时间又气又恼,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可眼见秦戎是认真的,她也不敢再闹,只好憋屈道:“我答应,我答应行了吧?真讨厌,明明我是主子……” 秦戎眼睛眯起来,萧宝宝立刻禁了声,好一会儿她才“嘁”了一声:“我都答应了,你赶紧把人喊出来吧,我请~她回去。” 秦戎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他得去偏殿亲自和陆栀说。 第119章太后的软肋 待会要平和,要耐心,如果陆栀有一丝不情愿就不要逼她。 秦戎在心里嘱咐了自己一顿,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偏殿里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秦戎知道是陆栀正一步步朝他走来,心脏不自觉提了起来。 不多时,门板吱呀一声响,陆栀出现在了门后,秦戎却愣住了,陆栀手里提着个小包袱。 “你这是……” “皇上既然过来,想必是已经决定将奴婢送去昭阳殿了。” 秦戎哑然,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从陆栀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有种自己又做错了的感觉。 他下意识解释:“只是去帮几天忙,你放心,朕已经敲打过悦嫔了,她绝对不会……” “不重要的,”陆栀轻轻打断了他的话,“皇上的话,奴婢只管遵守,至于结果,不重要的。” 她屈膝一礼:“奴婢这就去了。” 秦戎呆愣当场,眼看着陆栀走远才按捺不住开口:“如果悦嫔欺负你,你就来找朕,朕……” 陆栀仿佛没听见,头都没回。 秦戎眼神暗了一下,站在门口愣愣地发呆。 蔡添喜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想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皇上是不是后悔了?” 这话仿佛问进了秦戎心窝里,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摁了摁心口,一张口既是说给蔡添喜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朕有什么好后悔的,原本就是她欠朕的。” 蔡添喜没再开口,只轻轻叹了口气。 萧宝宝兴冲冲来谢恩,远远只听见了后半句:“什么欠啊,戎哥哥,你在说什么?” 秦戎没有心力和她说话,敷衍地摆了摆手:“回去吧,朕和你说的话你要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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