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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ran 2023-05-31 10:54:37 15
秋佳节,普天同庆,林桑从早起便不得清闲,后宫各处的节礼,御膳房的餐食,连带外臣的赏赐也落在了她身上。
以往外臣的事是蔡添喜负责的,可他自先前落水后,身体便大不如从前,多走两步路都要喘粗气,林桑也不好把这些事再推给他,只能一力承担了下来。
等将往各府送赏赐的人都打发出去,天都已经黑了,宫里各处都点上了花灯,瞧着多了几分热闹。
她又替萧泽做主,给各宫的宫人都赏了月饼,等宴云台那边的家宴开了,她才不远不近地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抬手锤了锤发酸的腿,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为宫务忙碌了吧。
好在没出岔子,也算有始有终。

仰头看了眼月亮,愁绪还不等涌上来,宴云台就传来了丝竹声,她愣了一下,因为太后不在,萧泽又素来节俭,所以这次的中秋宴比之往年要简单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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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是没有传丝竹歌舞的,这乐声是哪里来的?
好奇之下她多看了两眼,这才瞧见献艺的是王贵人,她怀抱琵琶,奏了一首《浔阳曲》,旋律雅致,技艺娴熟,倒是十分适合当下的情形。
宝宝大约不服气,下场跳了一曲不伦不类的舞,虽说瞧不出精妙来,可萧泽还是很给面子地赏了。
他对萧宝宝素来都要宽容偏爱几分。
因着这一遭,其余人便也不好干坐着,纷纷上前献艺,明明人数比去年中秋宴的时候要少,气氛反而更热烈。
林桑怔怔看了两眼,随即收回目光,悄然退了下去,还好她不曾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来,这种日子,萧泽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宫?
她本想喊个管事嬷嬷来在这里候着,以免主子有吩咐,可一声呼唤等来的却是听荷。
林桑脸色不自觉冷淡下去:“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偏殿里为我掌灯。”
听荷笑得极不自然:“奴婢已经伺候好了灯烛,特意来接姑姑的,要是姑姑有什么不想做的事,只管吩咐奴婢。”
她话是对林桑说的,目光却已经看向了宴云台,野心几乎写在了脸上。
林桑目光严厉起来,这丫头是真不懂事还是嫌命太长?中秋这种日子,皇帝是不可能回乾元宫的,更不可能和一个宫女如何,当着满宫后妃的面,她献萧勤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当初的香穗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里不用你,回去吧。”
听荷讪讪一笑:“姑姑,奴婢什么都能做的……”
后半截话在林桑的目光里低了下去,似是意识到林桑不会让她如愿,她灰溜溜走了。
林桑这才将管事嬷嬷喊过来候着,自己走了,可走到路口转弯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凑到了那嬷嬷跟前。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听荷,竟然还没死心。
她眉头一拧,正要呵斥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这次撵走了她又怎么样呢?还会有下次。自己的话她不会听的,这次不会,下次也不会。
何必浪费时间。
她没再理会,抬脚回了乾元宫,一进门却瞧见秀秀趴在桌子上,面前还放着个食盒。
“醒醒,困了就回去睡,你现在不是乾元宫的人,我不好留你过夜。”
秀秀一个激灵坐起来,大约是刚醒的缘故,声音有些软:“姑姑,我不困,我来给你送月饼。”
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林桑哭笑不得:“你喜欢就拿回去吃,快回去吧。”
秀秀不肯,非要和林桑一起吃月饼,她吵闹得厉害,林桑无可奈何,只能和她分着吃了一个才把人撵走。
可对方一走,偏殿就忽然冷清了下来,不止偏殿,整个乾元宫都十分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其实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的,可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她靠在窗前看头顶明晃晃的月亮,先前被打断了愁绪又涌了上来,滇南怎么样了,看得见月亮吗?
外头忽然一阵嘈杂声,是宴云台那边放起了烟火,她仰头去看,却一抬眼就瞧见萧泽被人扶着进了门,她有些惊讶,这种日子,她以为萧泽是不会回来的。
她抬脚往外走,可门刚开她就看见了听荷,那丫头正亲亲密密地站在萧泽身边,抬手扶着他。
脚步再没能迈动,片刻后她抬手关上了门。
原来如此。
只是他没想到听荷会有这种造化,如此说来,先前种种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她自嘲一笑,再次坐回椅子上仰头看天上明灭的花火,偏殿的门却忽然被敲响,听荷略带娇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姑姑,你应该还没睡吧,皇上酒醉需要人照顾,奴婢脱不开身,只好来请姑姑去趟小厨房,做碗醒酒汤来。”
林桑目光一顿,听荷这是,在吩咐她?
她起身走了过去,许是她脚步轻,也或者是听荷的确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嚣张了,门打开的时候,她脸上的得意竟没有丝毫收敛。
只是在和林桑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才不自然地转了下头:“奴婢不是有意为难姑姑,可今天皇上将宫人都放了假,奴婢又脱不开身,只能来请姑姑。”
林桑冷冷看着她,迟迟没开口,以她以往的性子,这种时候已经要教训听荷什么叫长幼尊卑了,可这次话在嘴边她却没能说出来。
现在的听荷在萧泽心里是什么位置?
自己一时意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连南巡都取消呢?
她闭了下眼睛,那一次次的打压和欺辱,终究还是让她怕了。
“我不会,你找别人吧。”
她抬手就要关门,听荷却抬手撑住门板:“你怎么可能不会?宫人还有不会这些的?姑姑,关系到龙体,你可不能偷懒。”
偷懒?
如今也轮到这样一个小丫头来指责她了。
林桑指尖攥紧,百般情绪在心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忽然响起来:“她的事,你也配指手画脚?”

第211章  我带你去看看林家
林桑一愣,这声音……
她扭头看过去,果然是本该喝醉了的萧泽。
她的心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提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如果萧泽真的要为了这种事取消南巡,她该怎么办?
指甲慢慢抠进掌心,她竭力克制,眼底却仍旧带了惶然。
“朕竟不知,这乾元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冷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萧泽大步走过来,脸上不见醉后的迷离,一双眼睛反倒冷沉锋利,语气也沉甸甸的压人。
林桑攥紧指尖:“奴婢……”
“皇上恕罪!”一道急促又慌乱的声音打断了林桑的辩解,“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请林桑姑姑帮个忙。”
林桑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萧泽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那些话不是对她说的。
她怔住了,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萧泽上前一步,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了她面前:“帮忙?朕听着倒像是命令。”
听荷吓得一抖,她只是记恨林桑前阵子不给她面子,今天又故意坏她的好事,所以才想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为难为难她,没想到会被萧泽抓个正着。
她懊恼不已,早知道会这么寸,她就先忍一忍这口气了。
可两人都没心思理会她,萧泽试探地握住了林桑的手:“她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
林桑还没开口,听荷就忙不迭为自己辩解:“姑姑,奴婢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奴婢伺候您素来用心,您是知道的呀,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她恳求地看着林桑,希望她能大度一些不要计较,可林桑却完全没注意到,因为她陷入了巨大的茫然里。
萧泽在做什么?
明明以前教训个丫头他都要找茬发作的,今天怎么会站在她这边?听荷不是他的新欢吗?
她神情一片空白。
萧泽见她迟迟不开口,神情紧张起来,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是不是操办中秋宴又累到了?来人,传太医……”
林桑这才回神,慢慢摇了摇头,眼底的情绪却复杂得理都理不清楚,她想问问萧泽为什么会站在她这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奴婢听说皇上醉了……”
“装的,”萧泽毫不避讳自己的小心思,“咱们不是还要出宫吗?哪有时间浪费在旁人身上。”
林桑心口一紧,出宫?
他不是说说而已吗?
她陷入了更大的茫然里,萧泽,你……
萧泽对她的茫然一无所觉,满心满眼都是要出宫,他早就准备了一个礼物,就要等今天出宫后给林桑看的,他敢保证,林桑一定会喜欢。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她高兴的样子了。
“罢了,一个宫人你也不用花心思了,撵出去吧,等回来后再给你挑个守礼的。”
听荷一僵,脸瞬间白了,不明白只是说错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到了被撵出去的地步了。
就在刚才,在宴云台的时候,萧泽看见她还那么高兴,一看就是对她有意思,可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态度大变了呢?
她心乱如麻,却不敢开口质问,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被撵出乾元宫。
她不能再回到御花园去做洒扫宫人,每日累得要死要活,还要被掌事太监欺压。
那种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她膝行两步上前,抓着林桑的衣角哀求:“姑姑,你替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见林桑不开口,以为她是不肯答应,走投无路之下砰砰开始磕头:“奴婢是蔡公公选上来的,姑姑看在蔡公公的面子上,怎么罚都行,别撵奴婢走……”
她说得声泪俱下,萧泽却毫无动容:“来人,拖出去。”
立刻有禁军应了一声,林桑这才将注意力从思绪里拽出来,开口拦住了:“皇上,她说得不无道理,给蔡公公个面子吧。”
萧泽的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她刚才对你无礼,你还要留下她?”
林桑自然没有那么大度,只是她一定会在南巡时做些什么,到时候她的身边人不管是谁都会被牵连,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回宫就把秀秀送去尚服局,并且百般推脱蔡添喜给她挑新人的原因。
只是听荷最后还是来了,而且还心术不正。
既然她费尽心思也想保住这个位置,何不成全她?不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还要被她恩将仇报,何苦来哉?
“中秋佳节,小惩大戒吧。”
萧泽眉头拧着,显然仍旧不情愿,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依你吧。”
他看了听荷一眼,脸上的无奈瞬间消散,只剩了一片冷凝:“去内侍省领二十杖,再有下回决不轻饶。”
听荷连忙磕头林恩,又朝林桑道林,只是话没说两句就被禁军抓着胳膊拖了出去。
闲杂人等总算走了,萧泽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了一步:“钟白赶着马车在外头候着了,走吧。”
林桑却把手抽了回去,她从未设想过萧泽会把出宫的话当真,心绪从刚才起就乱了,她不能去,不能再和萧泽有什么别的牵扯。
“奴婢不想去,皇上请回吧。”
她后退一步,抬手关上了门。
萧泽愣了,看了门板好一会儿才抬手扶住门板:“你以前喜欢看灯的……要是嫌吵,我们躲着人走,你先出来。”
林桑背转过身去,肩膀抵住了门板,呼吸已经无意识地乱了,话却十分清晰:“如果皇上真的想去,找旁人吧。”
萧泽脸色一沉,他厌恶林桑这种把他往外推的话,可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还是压下了那股苦涩和不安宁,轻声诱哄:“可我只想和你一起去,林桑,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就不想看看吗?”
林桑心跳越来越乱,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无功不受禄,奴婢不敢收。”
被一再地泼冷水,萧泽终于沉默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先前瞧见在宴云台外头候着的人不是林桑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先回去为出宫做准备了。
原本他是该为宫灯题字的,可一想到林桑在乾元宫里等着他,他就坐不住了,索性往身上倒了几杯酒,满怀欣喜地装醉回来了。
可迫不及待地来寻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你真的不去?”
林桑没再开口,但什么意思却很明显。
萧泽垂下眼睛,他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让林桑跟自己出宫,只是他并不想用,他以为只靠自己就能让她松口的,可现在看来,不行。
“林桑,我想带你去看看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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