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芸婕楚炎爽文免费阅读完整版-蒋芸婕楚炎阅读大结局
那头蒋嬷嬷快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搀着芸婕,让她大半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 楚炎则是神色冷淡跟在她们身后,只路过蒋瑾修他们时脚下一停。 “蒋郎君不愧是揪人错处的录事郎,这张嘴能说会道的很,就是让人倒胃口。” 他眼眸凉薄,讥讽意味十足, “蒋芸婕自今日起归本督管,本督喜静,所居之地也不比铖王府松散,往后积云巷的宅子非本督所允,谁人踏进,哪条腿进的打断哪条。” 衣袂飞扬,楚炎长身靠近,片刻后蟠龙锦纹的披风罩在芸婕身上, “夜深了,走吧。” 芸婕整张脸都藏进了狐绒里:“好。” 铖王妃见楚炎带着芸婕走了,转身也是想要往外走时,刚几步被铖王拉住。 “玥娘,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让芸婕真跟楚炎走?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又知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多少,芸婕跟着他去能有什么好事?” 铖王妃被拽的一个踉跄:“你拽疼我了。” 铖王下意识手一松,眉宇间露出歉意关切,那神色落在铖王妃眼里,她语气柔和了些, “你想太多了,楚炎再杀了多少人,那也都是朝中蠹虫,要么是与他作对的,芸婕跟他无冤无仇,他还救过芸婕性命,好端端的伤害芸婕干什么…” “你知道什么。” 铖王只觉她天真,“芸婕是跟他无仇,可是她身后还有蒋国公府,她与陆家又还有婚约。” 他压着怒气想要劝她, “楚炎这段时间一直在查漕粮的事情,这事牵扯进来的全都是世家那头的人,他想要帮着皇兄与世家对立,可是世家权盛,其中又以崔、陆两家为首,那蒋国公府跟两家关系匪浅,芸婕跟着楚炎厮混,被他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铖王妃神色微变,她倒是忘记了这个,可是转瞬又不满铖王话中所说:“什么厮混,你也这么看芸婕?”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怕她坏了名声……” “有什么好怕的。” 铖王妃皱眉:“楚炎的身份这京中谁人不知,他日日出入宫廷,与宫妃同处都无人说嘴,就算跟芸婕同处一室又有谁能误会?你有功夫说芸婕的嘴,倒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好儿子,少叫他跟上不得台面的人厮混,免得丢人现眼!” “玥娘……” “好了。” 铖王妃有些不高兴,“楚炎的事我会叮嘱芸婕,至少人家现在是救了她,也愿意护着她,哪像是蒋家的人。” 听不懂人言还自以为是,她冷冷扫向蒋瑾修时就差直接呸他一脸。 “咱们府里不适合芸婕养伤,你儿子又是个拎不清的,我会交待芸婕多留意楚炎与他不要太过亲近,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今夜就留在芸婕那边,等她安顿好了再回来。” 见她说完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裙裾翩飞脚下极快。 铖王叫了几声没见她停下,顿时气得脸泛青。 “你看看你惹出的祸事!” 他转头就把怒气撒在了谢寅身上。 铖王本不觉得谢寅他们昨日的事情有多过,顶多就是小年轻一时气盛捅了娄子,找了机会好好与芸婕解释几句,哄哄小姑娘也就过去了。 可是谢寅居然蠢的带着蒋瑾修和蒋姝兰进来,还招惹了楚炎让得蒋芸婕离了铖王府。 思及芸婕离开前说要退婚的话,铖王就气得脑子疼,那陆家的婚事绝对不能退。 他冷声朝着谢寅怒斥了声后,连带着看蒋瑾修兄妹也不顺眼:“夜深了,蒋郎君还不回去?” 蒋瑾修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叨扰王爷了,我这就走。” 二月春夜极寒,夜风阵阵浸人。 蒋瑾修人还没离开,就听后面院子里面,铖王抓着想要送他们出府的谢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言语里毫不留情将他冷嘲热讽贬损了一通,完事之后还朝着一旁下人怒道,“往后不准那蒋姝兰踏足铖王府半步!” 蒋姝兰脸白如纸,身子一晃。 蒋瑾修连忙搀着她。 “阿兄。” 蒋姝兰轻仰着脸时,面上不见半分血色,那泫然若泣的模样可怜至极,可蒋瑾修却没如往日那般第一时间安抚她。 蒋姝兰脸色更白,明明以前蒋芸婕很好摆弄的,明明只要她稍稍刺激一句,她就能对着她大发脾气,打骂撕闹,只要她稍稍引诱几句,她就能跟没脑子的蠢货一样踩进她设好的坑里,当着蒋瑾修他们的面羞辱她出身,将她贬低进尘埃里。 她痴缠着蒋瑾修和陆执年他们,像是不懂事的孩子,想要靠着哭闹霸占他们的在意和目光。 可她闹的越是厉害,蒋瑾修他们就越是厌恶。 她对她越是欺辱蛮横,蒋瑾修他们也会越偏向她。 蒋姝兰太清楚芸婕的性情,也一步步诱着她失了蒋瑾修他们的在意。 刚才她还是一如之前想引蒋芸婕动怒,惹她如同疯子一样撕扯,可是她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不理会于她。 她只是将所有不满都对准了蒋瑾修他们,理智清醒地让人害怕。 看着蒋瑾修神色恍惚间隐约像是后悔,蒋姝兰狠狠掐了下自己掌心,眼泪瞬间涌了下来。 她推开蒋瑾修身子一软就朝地上跪了下去,蒋瑾修连忙回神:“你干什么?” “我求芸婕,她方才说了,只要我一步一跪磕头去灵云寺,她就能够原谅阿兄。”她说话间就朝着地上磕头,那一下重重磕在地上,额前见了血,“我跪,我磕头,我去灵云寺跪求夫人原谅…” 蒋姝兰起身走了一步又跪了下去,这一次依旧如刚才一样一头磕在地上, “是我不该失手打翻了夫人的长明灯,是我不该来京城,全都是我的错,与阿兄无关……” 青石地面上染上一抹殷红,铖王府门前的灯火光晕照得蒋姝兰摇摇欲坠。 蒋瑾修心神震撼,连忙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磕伤了额头,你容貌不要了?” “要又如何,我能怎么办?” 蒋姝兰盈盈弱弱地跌跪在地上,眼泪直流,“芸婕不肯回去,祖母他们不会原谅我的,她有容督主护着,连阿兄也不要了……” “我不想连累阿兄,我只是想要求着她回去,我与她磕头道歉都可以,可是芸婕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是不是真的要我偿了这条命给她才行,那我就给她了好不好,我回去就一根白绫勒死了自己…” “别胡说!”蒋瑾修顿怒,“你就是这般糟践自己?!” “那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神形狼狈, “阿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蒋瑾修原是因为芸婕的冷漠恍惚,因为那些刺人的话而心中动摇,可是看着蒋姝兰的可怜心生不忍。 他紧抿着唇将人半揽在怀里:“别怕,我会想办法的,芸婕不会那么狠心,她只是与我置气,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的…” …… “啧。” 不远处巷口的阴影里,沧浪坐在车辕上瞧着那边搂搂抱抱的两人突然出声:“蒋小娘子,你们蒋家的家风这般豪放不羁的吗?” 深更半夜,王府门前,那铖王府的门房都还瞧着呢,这兄妹俩就哭哭啼啼搂搂抱抱跪倒在长街之上,这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怕还以为是哪家的痴男怨女,就差摆个台子放几个锣鼓敲着唱一出了。 蒋芸婕沉默着还没说话,楚炎抓着手边之物就砸在了沧浪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丢人现眼!” 铖王妃脸色漆黑地摔落窗牖边的帘子,遮住了外头那两个招人厌的, “我往日还觉着这蒋瑾修是个知礼仪懂规矩的,今儿个我才算是明白了,他简直就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内里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她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朝着外间就道, “赶紧走,我看着他们都嫌恶心,别叫他们脏了芸婕的眼。” 外头沧浪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觉得自己先前踹蒋家大郎的那一脚给踹轻了,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后就拉着缰绳赶车朝着城南去,蒋嬷嬷他们带着奴仆婢女一应物事乘着小车跟在后面。 马车轱辘碾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响声,已近宵禁的时候,街头也很少能见到行人。 偶有行商归家的人赶车路过,夜风飒飒吹得人身子发冷。 蒋芸婕裹着楚炎的披风窝在马车角落里,她整张脸都垂在厚厚的毛边下,浓郁眼睫遮住泛红的眼眶,想着刚才蒋瑾修哄着蒋姝兰的那一幕。 哪怕早就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也早就已经看清楚了那几人嘴脸,可是再看到他能理直气壮教训她之后,完全无视了她的难过,转过头却对蒋姝兰小心呵护,她却依旧心口憋着的发闷。 明明他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明明当初他那么疼她。 她一直都记得蒋瑾修年少时能为了哄她开心偷偷带着她出去看花灯,能为了让她高兴半夜扎了纸鸢第二日清晨给她惊喜。 她病了他会哄她喝药,进学的路上会记得给她买最甜的糕点,他曾是世上最好的兄长,曾那般疼爱着她,可是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变了? 蒋芸婕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谢寅和陆执年,谢寅年少好骗,陆执年又自负骄傲,如他们这种生于权贵世家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对娇弱可怜的女子心生怜惜进而动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痴迷颜色,忘记旧情,为了心中所爱抛弃一个不甚要紧的表妹和未婚妻,她都能够理解。 可是蒋瑾修不一样,蒋姝兰只是他的妹妹。 一个曾经与她同仇敌忾,信誓旦旦说绝不会让她抢了她地位的人,一个曾亲口跟她说他永远都只有她一个妹妹,绝不会让人伤害她的人,只短短半年不到就能变得这么彻底,仿佛将十余年的兄妹情谊忘了个干净。 到底是蒋瑾修心性凉薄,还是她真的就那么不值得…… “别瞎琢磨。” 清冷嗓音突然响起,楚炎伸手搭在膝上,抬眼瞧着对面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是人人都有良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正视自己的偏倚。” 第20章楚炎在哄着她 蒋芸婕于茫然中错愕抬头:“什么?” “我说,你家的那位兄长未必不知道自己有错。” 楚炎的话让芸婕怔愣,见小姑娘不解地眨眨眼,他淡声说道:“蒋瑾修不是稚童,也不似谢寅年少,他自恃君子向来以严于律己对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行为有失,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蒋芸婕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 楚炎就已经开口:“因为他不能认错,他一旦认了,就要承认他罔顾亲情,一旦认了就要承认他不修己身,君子当严于则己,时下世家子弟更讲究修身,他向来以君子自傲,可一旦他承认自己错了,就意味着他德行有失。” “蒋瑾修年少入仕,向来都是京中世家子中佼佼之人,他是不会让自己摊上失德之名的,所以错的就只能是你。” “可是蒋芸婕,这与你无关。” 男人嗓音如碎石砌冰,低低沉沉不带什么情绪,可是芸婕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安抚。 明明是那般厌烦解释喜静寡言的人,他却好似怕她听不明白,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芸婕鼻间拥堵时,眼中忍不住浮出水雾,她用力抱了抱身上包裹着她的满是雪竹冷香的披风,仿佛飘荡不安的心找到了停留之地,将眼泪强压回去。 “阿兄,你给我的那宅子好看吗?” “好看的。” 楚炎眼眸轻动,神色散漫靠在屏几上:“那宅子先前的主人贪欢好乐,最是懂得享受,宅子里处处都是用的最好的风景,我记得那宅中前院栽了许多花草,后院还挖了一方地水养做了温泉,若非我实在不愿挪动,倒早就住了进去。” 芸婕吸了吸鼻子:“那岂不是便宜了我了。” 楚炎纵容:“不便宜,收了银子,你喜欢就安心住着。” 芸婕歪着头:“那阿兄借我几个看家护院的人,要是蒋家人上门,我好打发他们。” “好。” “谢谢阿兄。” 芸婕抱着披风露齿而笑,眼圈鼻头依旧泛红,可眼中却是明媚至极。 铖王妃坐在一旁亲眼瞧见楚炎不厌其烦的哄着蒋芸婕,明明神色寡淡言语更无半句关心,可是他每一个字都在纾解着芸婕的心结,无声抚平她的低落,让小姑娘露出笑容。 她突然就对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容督主好感倍增。 阉人又如何,狠辣又能如何? 这容督主的心比之蒋家大郎干净多了,虽然行事不客气了些,嘴巴也毒了点儿,可对芸婕却是真心。 芸婕认了这么一位兄长是她的福气。 楚炎的府邸在城南积云巷,跟铖王府所在的城西相距甚远,马车一路摇晃着走到容府门前时,容家隔壁的宅子前早已经有人翘首以盼。 见到马车停下来,蒋芸婕被人搀着下了马车时,那人就哭着扑了过来。 “女郎!” “花芜?” 芸婕惊愕,被自家贴身婢女抱着时忍不住看向楚炎。 楚炎提了下她身后落在地上有些长的披风:“你身上伤的重,得有人贴身照顾着,这婢女先前因着跟那外室女起了冲突挨了几板子,结果夜里偷偷跑了出来,瞧着是个忠心的,我就让人带过来了。” 花芜才刚十四岁,脸颊圆嘟嘟的,走路还有些瘸。 她凑上前后就泪眼汪汪地看着浑身是伤的芸婕:“我听他们说女郎您惊了马落了悬崖,还说您险些回不来了,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呜,您怎么,怎么就伤成这个样子,您疼不疼……” 见花芜的眼泪都快要把她给淹了,芸婕恍惚想起上一世花芜瘦的皮包骨头,拿着一小包桂花糕哄她。 “女郎你尝尝,这桂花糕可好吃了,奴婢撑的肚子都圆啦。” 她故意打了个饱嗝,小心掰碎了点心喂给她,可因为太瘦而显得又黑又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她咽下去的糕点,偷偷舔着干的起皮的嘴唇。 “香吧,奴婢尝了,可甜了…” 小丫头笑的脸苍白,“奴婢攒了几两银子呢,等您好些了,奴婢就偷偷找个机会救您出去。” “奴婢都找好路啦,他们前院的人看得紧,可是后院的墙角有个狗洞,等趁着郎君他们出去时,奴婢悄悄背着您爬过去,等咱们逃出去后,奴婢就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给女郎买各种各样的糕吃。” 花芜满是憧憬,轻声哄着烂了脸的她。 可是后来,她就看到血淋淋的花芜就被打死在了院子里,只因为她偷了蒋姝兰的镯子。 她原想安顿好,就回蒋家将花芜接出来,却没想楚炎先将人带了出来。 “花芜…” 芸婕想起上一世她血淋淋躺在门前的样子,心口疼的厉害,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可露出手上的伤又让花芜哭了起来。 “女郎的手怎么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写字啊,呜哇!” 小丫头嚎啕大哭,抽噎着快要喘不过气。 芸婕顾不得伤心连忙哄她:“别哭了,我没事儿,我就是瞧着狼狈些,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真,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姨母。” 花芜眼巴巴地看向铖王妃,旁边的铖王妃也被她那哭的稀里哗啦的脸给逗笑。 “你家女郎说的是真的,她这些伤不碍事,只要好好换药好好休养就能好起来,只是你再这么哭下去她怕就站不住了,而且你屁股不疼吗?” 刚挨了板子就这么活蹦乱跳的。 “先进去吧。”楚炎说道,“我已经派人将里头大概收拾了一下,等你们进去后主院那边可以先住进去,何伯是我府里的老人,暂时先借你使使,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他,或是遣人来隔壁寻我。” “见过女郎。”一旁的何伯上前行礼。 芸婕看着楚炎:“阿兄不进去吗?” “不进了,今儿个夜深,你和铖王妃先安置,等明日我再过来。” 楚炎本就不是多言的人,能哄着芸婕几句已是不易,他叮嘱了何伯几句让他照顾芸婕之后,就朝着铖王妃点点头,转身直接去了隔壁的宅子。 等人走后,那瞧着一脸慈祥的何伯才笑着上前:“外头天冷,女郎和王妃先进去吧,马车上的东西我让人抬进去。” 芸婕点点头:“麻烦何伯了。” 第21章丧心病狂的大宅子 积云巷虽然地处城南,不是京中最显贵的西边,可城南却因为有着京中最大的坊市,又靠近南下豊江的码头,加之京中许多署衙都置于城南,一些喜欢繁华的权贵便将宅子置在城南,而其中闹中取静如同桃花源地的积云巷,又是整个城南最金贵的地方。 这边的宅子丝毫不比城西的便宜,且因权贵聚集,一宅难求。 先前楚炎说他有处闲置的宅院时,就连铖王妃都想着应当就是个普通宅子,可谁想入内之后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等走过抄手游廊,绕过那偌大的花园,又经过一片亭台楼阁进了主院之后。 花芜张大了嘴:“女郎,这宅子好大啊。” 芸婕也是有些震惊,楚炎“卖给”她的这个宅子,大小都快要赶上半个蒋国公府了。 半个可不是小瞧之言。 要知道那蒋国公府是蒋家几代经营,加之老国公在世时因立下功绩,先帝特意恩赏并了原本旁边一处闲置的空地,前后扩建了三次这才有了如今蒋家所居的大小,那宅院大小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谁曾想楚炎给她的宅子居然这么大。 铖王妃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这宅子一万三千两,你家督主简直亏大了。” 就这大小,这地段,再翻上一番她都觉得丧良心。 何伯闻言笑起来:“我家督主不缺银钱,这宅院先前不少人想要,可是督主嫌他们碍眼,也怕回头搬个不省心的邻里过来日日吵闹烦着督主,所以就一直空置着。” “如今女郎来了倒是正好,往后两家走动勤些,督主府也能多些烟火气。” 铖王妃在旁听的乍舌,这位容督主可谓是将差别对待做到了极致。 旁人闹了那就是碍眼,芸婕闹了就是烟火气。 蒋芸婕也是因为何伯的话悄悄弯了眉眼,搂着披风被花芜扶着坐在软榻上。 何伯唤了院中的人过来:“这些都是督主留给女郎的人,他叫杭厉,是这些护卫之首,负责保护女郎和这院中安危,女郎要是有什么吩咐尽可交待给他去做。” “这几个粗使女婢先前也是督主府上的人,有管外院的,也有厨房的,都是嘴巴紧懂规矩的,督主说女郎安顿好前她们先给女郎暂时用用,女郎用的顺手就留着,若不顺手回头找到合用的人再叫她们回了督主府就行。” 杭厉等人都是上前行礼:“见过女郎。” 芸婕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发现没带银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先留着,等明日再见赏。” “多谢女郎。” 杭厉领着那些人下去后,何伯才笑着说道:“今日有些晚了,女郎早些歇着,我瞧着女郎来时身边带着些人,等明日我再将这院中的一应交予他们知道,这几日我会暂时留在这边,女郎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 芸婕柔声道:“好。” 何伯退下去后,外头跟着去安置东西和奴仆下人的蒋嬷嬷才走了进来,等见到铖王妃后就感慨: “原还以为这宅子久不住人怕是会有些荒废,谁曾想这里头什么都不缺,奴婢方才瞧过了,那院子里休整的极好,厨房里也立刻就能用,只除了有几处屋顶需要小小修缮一下,再规整一下库房,女郎就能安心住下了。” 铖王妃感慨了句:“芸婕,你认的这位阿兄行事倒是妥帖。” 明明是阉人不必在意凡俗礼节,可是楚炎却恪守分寸,入夜不进府邸,不让芸婕被人多嘴。 从芸婕决定离开铖王府,再到来了这宅子,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楚炎就已经让人将里里外外打理干净,又派了奴仆下人,巡院的护卫,连带着将他们所有需要顾虑到的地方全都处理好了。 这般周全,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铖王妃坐在芸婕身旁笑着打趣着说了一句:“要不是你是我阿姊的亲闺女,我也知道阿姊没有另外生一个那般俊俏的儿子,我都怀疑你是那容督主的亲妹子。” 芸婕闻言抱着怀里的披风露出笑来。 这个新认的阿兄…… 真的很好。 蒋嬷嬷在旁与二人说了会儿,见铖王妃像是有话想要单独跟芸婕说,便领着花芜先去安置住处的被褥床衫。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铖王妃才倒了些热水递给芸婕,然后问道:“芸婕,蒋家那边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芸婕抿抿唇:“我不想回去了。” 铖王妃没有急着追问她为什么,也没惊诧她的心思,早在刚才铖王府里芸婕质问蒋瑾修他们时她就已经有所预感,她只是问道:“想好了吗?是只是不愿意跟蒋家人同住,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芸婕目光微缩了下:“姨母……” 铖王妃看着她:“我这些年的确被你姨父宠的娇气,也不愿跟人耍什么心眼,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你今日跟蒋瑾修说的那番话不像只是置气而已。” “若只是蒋姝兰的事情,你犯不着与他一副决裂姿态,还大有想与蒋家撕破脸皮断了往来的样子,而且你还提起了陆执年,姨母是亲眼见过你对陆家那小子的痴情,若非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断不会说出退婚的话来。” “芸婕,你老实告诉姨母,蒋瑾修他们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芸婕有些错愕地看着铖王妃,可片刻后又恍惚,是啊,姨母的父亲是故去太傅,他又怎会真的养出个半点成算都没有的女儿来。 “姨母,蒋姝兰她,可能不是父亲的女儿。” “你说什么?”铖王妃瞪大了眼。 芸婕抿了抿唇:“先前三叔刚将蒋姝兰带回府里的时候,是直接将人送去大房的,那两日大伯母跟伯父大吵了一架,就连祖母对蒋姝兰也是极为厌恶,一副不愿意将人留在蒋家的样子。” “当时蒋瑾修不在府里,大伯母好几日都没露面,我隐约还听府里的人说她病了,想去探望都被挡在了门外。” “后来过了没几日,三叔就突然将蒋姝兰送到了我面前,跟我说她是父亲在外留下的风流债,蒋姝兰的娘是父亲年轻时在外养的外室。” 第22章渣男陆执年 “你说的是真的?”铖王妃听着芸婕的话后脸上猛地就绷了起来:“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芸婕低声道:“我之前也没有想到。” 不是没想到,而是那时候的情形根本就容不得她细想。 那一天蒋覃他们突然把她叫到了前堂,开口就说蒋姝兰是父亲的血脉,蒋姝兰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着她生母跟蒋熙的那些过往亲密,她当时脑子里只剩下“父亲背叛了阿娘”的念头,哪还能想得到其他。 蒋鸿劝她毕竟是她父亲血脉,蒋老夫人说此事传扬会毁了她亡父名声,蒋姝兰手里又拿着几封蒋熙写给她生母的情信,再加上刚赶回去的蒋瑾修也劝她。 只是将人留下给她个栖身之地,免得旁人说蒋家绝情,她满脑子嗡嗡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等回过神时,蒋姝兰就已经成了二房的女儿。 芸婕喉间泛着苦:“我原以为她真是父亲血脉,怕她拿着那些父亲写给她生母的东西在外招摇,会让阿娘也跟着被人耻笑,可是后来再想的时候却觉得不对。” “若她真的父亲的血脉,三叔刚将人带回来时何必隐瞒她身份,况且父亲跟阿娘那般恩爱,膝下无子也从未想过要纳妾,他怎么会去找别人。” “那几日大伯母病的太过凑巧了,连祖母前后态度也是奇怪。” 她上一世也是真的傻,才会到死都没想过这些。 铖王妃脸色难看至极,当初她知道蒋熙突然多出个庶女时,蒋家已经将蒋姝兰的身份定死,问芸婕,芸婕只哭,蒋家人又口口声声笃定蒋姝兰是蒋熙血脉。 她当时只气得胸口疼,觉得阿姊看错了人,替阿姊不值得。 可是谁能想到,蒋家居然敢拿蒋姝兰冒充二房之女? “如果蒋家当真如此,那他们简直该死!” 不仅混淆二房血脉,污阿姊和姐夫身后之名,甚至还纵容蒋姝兰欺辱芸婕。 最重要的是,铖王妃不需要芸婕提醒就能想到,若是那蒋姝兰只是寻常之人,以蒋国公府的家世断然不会让一个外姓人进入府中,哪怕只是冒充二房之人,也会损了国公府的利益,除非蒋姝兰本身就是国公府的人。 加之蒋覃将人带回率先送去大房,以及蒋家大房那些反应…… 铖王妃满是怒意地说道:“当初蒋覃南下办差所经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我会让人去查蒋姝兰的身世,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芸婕眼神微闪:“姨母,要不然让姨父帮忙去查?” 铖王妃愣了下。 芸婕眼睫微垂:“蒋姝兰如果真的不是父亲的女儿,这次我与蒋家闹成这样,大伯和三叔定会想办法遮掩,而且当初三叔将人带回京城时为保蒋家声誉,想必也不会留下痕迹,那蒋姝兰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从安州而来。” “姨母与我亲密,你若派人蒋家定会察觉,他们去了也未必能够查到真相,可是姨父手里应该是有些能人的,让他派人去才能早些查清真相。” 铖王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行,等明日我回去之后就与你姨父说,若蒋家当真这般欺你,我和你姨父定然不会饶了他们!” 芸婕“嗯”了声,轻靠在铖王妃身前。 她既想看看铖王到底是在意她和姨母,还是更在意其他。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铖王妃才再次开口:“芸婕,你与陆家的婚事……” 蒋芸婕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到:“姨母,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陆执年。” 知道陆执年喜欢有才学的女子,她就拼命学着她并不喜欢琴棋书画。 知道陆执年不喜欢聒噪之人,明明生性活泼的她让自己变得寡言乖巧。 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要嫁给陆执年,也一直都以为自己注定会是陆家妇,她拼命的地追逐陆执年,让自己变成足以匹配他能够成为陆家宗妇的人。 陆执年与蒋瑾修一样都是年少出众,只是比起蒋国公府虚有国公之名不同,陆执年的家世要更为显赫。 身为第一世家的嫡出子,又是皇后偏宠的子侄,陆执年生来就比旁人要高一等,加之陆执年性子虽然清冷却容貌极为俊逸,京中觊觎陆家婚事的女郎比比皆是。 嫉妒她与陆执年婚约的人不少,时常出言嘲讽她不配陆执年的也更多,可是芸婕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哪怕再多的酸言酸语她都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陆执年待她虽然不算热情,却也不喜欢那些人。 可是蒋姝兰不一样。 蒋芸婕紧抿着嘴角有些压抑:“这些年我一直跟在陆执年身后,他从来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哪怕我费尽心力讨好着他,他也鲜少对我有过笑脸。”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他只要说一句话,哪怕再不喜欢的事情我也愿意去做,可不管我怎么做他也从未夸过我一句,我一直以为他待我冷淡是他生性如此,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的。” “您知道我第一次听他夸蒋姝兰的时候,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吗?那是他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的神色。” 如春风和煦,寒雪初融,浅浅温柔之下带着难以言喻的宽纵。 蒋姝兰红着脸,与长身玉立的陆执年相视而笑。 那种不需要言语眼中只有彼此的默契,让上一世将陆执年视为夫婿的她嫉妒的疯狂,疯狂到容不下蒋姝兰,疯狂到后来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到了那种绝境之下,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蒋家后院。 “姨母,我不想再拼命追逐他了。” 芸婕低声道, “我也不喜欢他了。” 铖王妃听着身旁女孩儿低低细语,听着她沙哑压抑的苦涩声音,心口揪着的疼。 她不是没看出来陆家嫡子对芸婕的冷待,明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陆家也一直未曾否决过这段婚约,就连婚期也是皇后亲自替陆执年定下来的,可是陆执年却从未表露过半点热情。 这段婚约之中一直都像是芸婕一厢情愿的付出,二人每每相处也都是芸婕跟在陆执年身后说话,陆执年偶尔一句浅淡言辞,就能让芸婕欢天喜地许久。 铖王妃知道自家外甥女曾经有多期盼嫁进陆家,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便知她有多伤心。 “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这世上的好儿郎多的是,咱们芸婕不稀罕他。” 铖王妃轻拂了拂了芸婕额前的碎发, “你与陆执年的婚事定在来年,眼下还不急,等蒋家的事情查清楚后,我再想办法帮你退了这婚事。” 芸婕低声道:“可是皇后那边……” “皇后那边又如何,她是对你不错,可是谁不知道那陆家子对你冷淡,况且无缘无故退婚皇后不会罢休,可陆执年丢弃你在前,还险些害你性命,就算退了婚约他们陆家能说什么?” 无情无义的那是陆执年! 铖王妃已经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将陆家这婚事,平平安安退了不牵扯到芸婕,还得让外头那些人不至于说芸婕的不是,且陆家还得是理亏的一方。 蒋芸婕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嘀咕,埋首在她肩头眼眶发热。 姨母总是这样,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甚至会得罪了外人眼中不能得罪的人,姨母也从不会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可这么好的姨母却死的不明不白。 芸婕伸手抱着铖王妃的胳膊,这一世,她绝不能让姨母出事。 绝不能!! …… 蒋芸婕搬去城南积云巷的事情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别说是蒋家的人震怒,陆家那边第二日得到消息时也是满脸不敢置信。 “他们蒋家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你跟蒋芸婕都快完婚了,他们居然还让她跟楚炎那阉人厮混?!”陆老夫人满是沉怒,“他们知知道那阉人是个什么东西,我陆家宗妇怎能与他为伍?” 陆执年紧拧着眉心。 “还有外头传的那些都是个什么东西,你跟那蒋家大郎还有城王府世子先前到底怎么回事,居然会为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将蒋芸婕扔在了䧿山?” 陆执年眉心拧的更紧,脸上也是冷了下来:“我没有扔她。” 陆老夫人怒道:“那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外头现在都怎么说你,他们盛传你跟谢世子喜欢那外室女,为此才扔了蒋芸婕,我告诉你,我陆家绝不可能让个外室女嫁入府中!” “祖母,我不喜欢她。” 陆执年下颚绷紧,只觉得这传言荒谬。 那蒋姝兰的确瞧着柔弱乖巧,比之满是任性跋扈的蒋芸婕要懂事的多,而且她知进退,从不与他过多纠缠,每次见到他时只温温柔柔地行礼就退开。 可是蒋芸婕却跟个刺猬似的,只要见到他跟蒋姝兰说话就撒泼大闹一场,事后不是欺负蒋姝兰就是缠着他质问。 这让陆执年很是烦闷。 他不喜欢蒋芸婕她跟个黏人的糖块似的一直跟在他身后,也不喜欢她总是“陆哥哥”、“陆哥哥”的叫着他,好像她自己没有能做的事情一样。 陆执年对蒋芸婕这位未婚妻没什么好感,也欣赏蒋姝兰出身低微却坚毅有才华,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跟蒋姝兰有过半点逾矩,更清楚自己要娶的是蒋芸婕。 陆执年说道:“祖母,我跟蒋姝兰清清白白,先前也不知道她是外室女,那日䧿山之上我只是因为芸婕胡闹,觉得她这般性子若不收敛,等将来嫁进陆家之后容易惹祸,这才想着要教训她一些。” “我原以为蒋瑾修是她兄长,谢寅也跟她关系极好,那两人就算生气也会留人在她身边护着她回灵云寺,可谁知道那二人居然一个人都没留。” 若是早知道会如此,他也不会将下人全部带走。 陆老夫人沉着眼看他:“你与那蒋姝兰当真没什么?” “没有!” “那她呢?” 陆执年愣了下,才摇摇头:“先前在蒋家,她也未曾勾引。” 陆老夫人闻言神色这才松了一些:“既然如此,那你就该远着那外室女一些,免得让她坏了你的名声,还有蒋芸婕,她是怎么回事?” 陆执年抿抿唇:“她就是这般性子,祖母放心,晚些时候我叫人去唤她回蒋家。” 他的话,芸婕不会不听。 陆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待她回去之后,让蒋家好生教教她规矩,即将大婚的人还这般胡闹,让得京中上下瞧你和陆家的笑话,要不是她娘那边荣家留下的人脉,这婚事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她陆家的嫡长子,什么样的公主郡主配不得,偏选个这般入不得她眼的人。 陆老夫人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蒋芸婕,只可惜皇后娘娘喜欢,四皇子也需要荣太傅留下的那些人脉替他铺路,还有荣太傅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陆老夫人冷哼了声,若非如此,她是断然瞧不上蒋芸婕的! 陆执年在陆老夫人那里挨了训斥,出来之后就神色更加冷了,既是因为外间传言,也是因为芸婕跟楚炎突如其来的亲近。 “郎君,蒋小娘子那边……”身旁跟着的长随松墨低声问。 陆执年眼中厌烦:“你去一趟积云巷,将我房中那支青云兰花水盏给她送去,还有她上次说喜欢的那个珊瑚珠手串,也取了一并给她送过去。” 松墨有些迟疑:“蒋小娘子受了伤,郎君不去看看吗?” “不去。”陆执年冷淡。 蒋芸婕的性子本就有些得理不饶人,而且娇蛮的厉害。 蒋家的事情虽然做的有错,可她大可与蒋家私底下解决,不管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她却将事情闹的这么大,还跟楚炎牵扯到一起,连累他也被人诋毁。 陆执年不喜欢蒋芸婕这般跋扈,又怎么会愿意去哄着她。 “你去见她就行,只是去的时候,记得将外头人怎么说我的那些与她说一遍,再告诉她我被祖母罚跪,没办法去探望她。” 以蒋芸婕对他的在意,她定会知道错的。 等她回了蒋家之后,他再去安抚她一下就行了。 第23章让他滚! 松墨捧着自家主子的礼物到了积云巷时,直接就被挡在了宅子外。 “你去与蒋娘子通传,就说我是陆家的下人,特意奉我家郎君之命来探望蒋小娘子。” “我家女郎身子不适,不见外客。” 松墨瞪大了眼:“我是陆家的人!” 那人闻言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挡在他身前。 “你什么意思?” 松墨脸色极为不好,他身为陆执年的贴身长随,又自幼都长在陆家,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在京中无论去到何处旁人都会高看他一眼。 唯独眼前这人却仿佛全然不在意他不在意陆家,对于他的话这般无视,无端让松墨恼怒。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尚书令陆家的人,我家郎君是陆家三郎,是蒋小娘子的未婚夫婿,他与你们女郎的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 “蒋小娘子与我家郎君感情极好,我奉郎君之令过来你却将我挡在门外,蒋小娘子知道后定会怪罪于你!” 那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只垂眼不动。 “你!!” 松墨顿时恼怒:“你让开,我有要事要见蒋小娘子……” 他见此人说话不通,只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里一声不吭,抬脚就想朝里闯,在他看来以蒋小娘子对他家郎君的感情,就算他闯了进去有所冒失,可只要让她看到郎君送她的东西,她也定不会在意。 可谁知道他才刚闯到门前,一只脚下还没踏过门槛,就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就见一柄长剑擦着他的腿边“砰”地一声钉在了门槛上。 松墨吓得脸色苍白,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你……你是谁,怎敢随意伤人?!” 杭厉扫了眼既惊又怒的陆家下人,神色冷漠道: “此处归于棠府,督主有令,往后这府宅无女郎准允,谁敢擅闯半步,哪条腿进来砍断哪条腿。” 他目光落在松墨腿上,松墨吓得连忙退开几步。 “我不是擅闯,我是奉我家郎君之令来探望蒋小娘子的,我家郎君很是担心蒋娘子的伤势,只是因有事不能过来,所以特意让我过来。” 松墨强撑着脸,“你们虽是容督主的人,可这里既然是蒋小娘子的府邸,那见不见我总要跟蒋小娘子通传一声……” “让他进来吧。” 一道女声传了出来,松墨抬头瞧见门内站着的身影时候顿时激动:“花芜。” 花芜没理会他,只朝着杭厉说道:“杭大哥,女郎想见他。” 杭厉闻言这才朝着一旁退开:“放他进来。” 松墨其实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督主府的下人,更没想到外间传言居然是真的,那容督主居然真的认了蒋小娘子当义妹,将人带回了积云巷不说,还特意派了人过来“看家护院”。 这宅子门前站着的那些人不似寻常护院,反而都像是见过血的,特别是刚才朝着他动手的那个人,那一剑是真的冲着他腿上来的,要不是他闪躲得快,这会儿怕是早就断了腿。 松墨被花芜领着进了院子之后,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门前守着的人,朝着花芜说道: “你家女郎怎会跟这般野蛮的人交好,那楚炎恶名昭著,他手下的那些也都是乱咬人的枭犬,你们就不怕被他们伤了。” 花芜没理会他,只是继续朝前走。 松墨心有余悸:“你没看到刚才那些人可恶的样子,狗仗人势,竟敢伤我,待会儿见到蒋娘子定要与她说说,那楚炎手下都这般无礼,他又能是什么好人……” “唰!” 花芜脚下一停突然就转过身来。 松墨险些一头撞在她身上,忙踉跄退了半步:“你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干什么!”花芜板着小脸,“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陆郎君向来爱教训我家女郎,说她不懂规矩言行冒失,那你这又算是什么?” 松墨脸上一僵。 “你们陆家自诩清贵,家风最是严谨,怎么连背后休得议人言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 松墨刚想反驳一句。 花芜就板着脸道:“这里是我家女郎的府邸,不是你们陆家,这里的人也由不得你来挑拣,你家郎君既然是让你来见女郎的,你就该知道上门拜访该有的礼节。” “若不懂,就回你的陆家去。” 松墨被教训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见着花芜说完转身就走,半点都没有以前见到他时主动凑上前来的讨好,他既是动怒却也心中有些惊凉。 陆、蒋两家的婚事从来都是陆家在上,别说是蒋家其他人,就算是蒋芸婕见到他时也从来都是笑脸相对,为着的就是从他这里打听一些郎君的事情。 花芜是蒋芸婕贴身伺候的人,自然也跟她一样在松墨面前低一头,可是如今花芜却突然翻脸,说话更是毫不客气,句句指向陆家,这叫松墨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等见到蒋芸婕的时候,这感觉就越发厉害了。 “陆执年让你来见我?” 蒋芸婕刚送走铖王妃不久,就听说陆家的人来了。 见到松墨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冷嘲。 这些年她一直追在陆执年身后,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对陆执年的痴缠,也看得出来她对陆执年的在意,反倒是陆执年对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 他承认着两人的婚约,仿佛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赏,二人之间永远都是她在付出,靠着她的一腔热情来维系着那份丝毫感受不到的“情谊”。 以陆执年对她这些年的态度,他要是能亲自上门才奇怪了。 松墨听到芸婕对陆执年直呼其名时心中一咯噔,连忙上前: “蒋娘子容禀,郎君听闻您受伤之后昨天夜里一夜都未曾安寝,今天一大早就想要来看您,可是却被老夫人留在了府中训话还受了罚。” “郎君眼下还在祠堂里跪着,他无法出府,又实在担心您安危,这才让我先行过来看看您伤的怎样,还叫我送来了您最喜欢的珊瑚手串。” 往日若是松墨这么说,蒋芸婕早就该着急了。 她该神情焦急地问他“陆哥哥怎么会受罚”,该着急郎君罚跪伤了膝盖,可是此时她却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哪怕听着陆执年跪在祠堂的事情没有半点动容,只神色淡淡说了句:“是吗?” 松墨有些不习惯她的冷静,却还记得自家郎君的叮嘱。 “蒋娘子是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有多碎嘴,先是怀疑郎君待您的情谊,又有议论郎君与您婚约的,还说什么郎君背信弃义瞧上了蒋家那位外室女的。” “他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家郎君与您可是青梅竹马,对您的在意更是日月可昭,您二人婚期在即,郎君在意您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瞧上旁人?” 松墨有些愤愤,“那些人就是瞧见郎君与您感情好,心中嫉妒才会出言挑拨,他们居然还言语辱及陆家,老夫人闻言太过生气,为此还教训郎君说他让您受了委屈。” “老夫人说,郎君的夫人只能是蒋娘子您,还说郎君一时糊涂竟会被人撺掇着险些害您出事,她罚郎君跪在府中祠堂面壁思过,还说您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才让他起来…” 蒋芸婕听着松墨的话后,瞧着他那副为主不平的愤愤,看他满是担忧陆执年的样子,只觉得突然好笑。 陆执年在陆家有多受宠,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陆家那位老夫人对她虽从未说过重话,也未曾怎么为难过她,可是芸婕却是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瞧不上。 那老夫人长着一副慈祥面孔,待人也和和气气,可是每一次与她相处的时候都不断地告诉她陆执年有多好,不断地跟她说她那位孙儿有多的京中闺秀看重,又有多少人喜欢嫉妒这门婚事。 她不断地跟她说着,她能跟陆执年定亲是她的运道,也一次次地说着若非陆家守诺,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才华出众的陆执年的,也配不上陆家宗妇的位置。 她总能在她身上挑出各种各样的错来,举止不够娴静,言行不够规矩,衣着太过花俏不够稳重…… 芸婕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却被一点点磨得自卑怯弱,她开始觉得她当真配不上陆执年,觉得这婚事是陆家恩赐。 她死死抓着陆执年不肯松手,拼命对陆执年好,费尽一切心思努力维系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 芸婕抬眼看着松墨时,眼眸里划过一丝嘲讽。 以陆老夫人那般自视陆家子嗣高人一等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会训斥陆执年替她出头。 松墨见蒋芸婕没出声,忍不住说道:“蒋娘子,眼下天冷,祠堂阴寒,郎君的身子恐怕扛不住,老夫人最是疼您,您能否劝劝老夫人让她别再动怒……” “你想让我怎么劝?”芸婕好脾气地问。 松墨忙说道:“不如您随我去趟陆家……” “怎么去,你抬着?” 芸婕一句话让松墨脸上僵住。 “你看看我这双腿,差点废了呢,老夫人疼我连你家郎君都罚,我若这么去了,你就不怕被老夫人打折了腿?” 她言语轻然,却是让松墨一瞬间噎住:“可是郎君……” “你家郎君那么心疼我,又在意我安危,知道我在䧿山受伤,哪里舍得让我断着腿去陆家替他求情。” 蒋芸婕看着手边放在锦盒里的珊瑚手串:“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外人之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蜚语滔天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让他劝劝你们老夫人,不过是几句难听话罢了,说他狼心狗肺负心薄情,他难道还真就不是个东西了?” “让老夫人别放在心上,几句流言伤不了陆家,你家郎君也掉不了一块肉,随那些人去吧,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们还能堵着不成?” 松墨眼眸瞪大看向芸婕。 芸婕见他满是震惊的神色只觉嘲讽。 这些话,是陆执年曾经跟她说过的。 那时蒋家刚认回蒋姝兰,蒋家二房突然多出来个“庶女”,往日里她总喜欢拿她父母恩爱比拟她与陆执年,想要跟蒋熙夫妇一样执手白头。 可蒋熙突然多了个庶女,她父母那场恩爱就好像成了笑话,那些京中与她不睦的闺秀便拿此事嘲笑她,甚至话里话外挤兑她配不上陆执年,说她纠缠着陆家才能延续婚事,说陆执年根本就不喜欢她。 芸婕气得与人争执,闹出不小事端。 回蒋家被蒋老夫人他们训斥后,芸婕就找陆执年哭诉,当时陆执年就是这么说她的。 他满是厌烦她在外惹事,更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跟人争执,不仅丝毫没有安慰芸婕,还将人训斥了几句,让芸婕哭得越发狼狈委屈。 芸婕见松墨那副哪怕强撑着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苍白,那拙劣到让人发笑的模样,让她无比自嘲。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叫陆家这主仆二人将她当成了傻子。 “蒋娘子是不是误会了郎君,郎君他真的在府中罚跪……” “你是不是觉得我蠢?” “蒋娘子……” 嘭—— 先前打开的锦盒猛地合上,芸婕神色骤冷:“还是陆执年把我当成了好糊弄的蠢货?” “他在䧿山扔了我,跟蒋姝兰不清不楚,如今一个手串就想将事情抹过去,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跪死在了祠堂里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蒋娘子……”松墨想要开口。 蒋芸婕直接抬手将桌上东西扫落:“回去告诉陆执年,我蒋芸婕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觉得蒋、陆两家的婚事委屈了他,这婚约大可退了,别拿这点东西来糟践我,我蒋芸婕一条命还没这么贱!” “蒋娘子……” “滚出去!” 蒋芸婕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姑娘,满是倔强地红了眼,那仿若受了委屈眼中挂着泪,划伤的脸上神情激动,“让他滚!!” 外头连忙有人进来,抓着松墨就将人架了出去,连带着他带来的东西也被扔了出去。 松墨在外大喊:“蒋娘子,你误会了,郎君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以为你喜欢想让你开心……” “你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