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小说郑芸菡卫洲-小说郑芸菡卫洲精选片段阅读
他才刚开口,就见被他点名的二人快速低头后退了两步,仿若避之不及,哪有半分先前同仇敌忾,而不远处的中书令陆崇远虽然也脸色难看,却也未发一言。 何御史脸上血色瞬间消退。 卫洲嗤笑了声:“本督知道往日为替陛下肃清朝堂,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也知道有人不满本督掌管黑甲卫替陛下剿灭异心之人,可万没想到向来以刚正不屈为名的御史台中之人竟也捕风捉影。” “何大人无半点实证便想污蔑本督,更拿着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攻讦本督,你是不满本督先前替陛下行事,还是不满陛下让我担任这枢密院之主,所以豁出去御史清名不要也想毁了本督?” 安帝神色已然冷了下来。 何御史冷汗“唰”地直流,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陛下明鉴,微臣绝无半点私心,微臣只是谨奉御史职责。” “那太医署之事可有实证?” “臣…”何御史脸色苍白,“臣也是只是听闻……” 卫洲闻言低笑了声:“什么时候诬告朝中大员,只须凭听闻二字。” “我御史台本就有闻风上奏之权……” “那这风是从何处来的,又是何人所述?满朝上下只你一人听闻,京中坊间再无人知晓,何大人这奏的到底是外间传言,还是你自己编造而来?” 卫洲言辞刁钻犀利,一时间竟是问的向来善辩的何御史哑口无言。 安帝眉心紧紧绷起,瞧着下方吞吞吐吐满脸苍然如纸的何御史就是不喜,又听到卫洲冷淡道: “本督问话,何大人看陆公做什么,难不成这风还是陆公送给你的,亦或是朝中其他哪位看本督不顺眼的大人?” “我没有!” 何御史虽然否认的极快,可是卫洲的话却依旧让安帝疑心上了陆崇远等人。 安帝深深看了眼陆崇远就寒声道:“何宗然,你告卫洲之言,可有实证?” 何御史张嘴半晌:“臣……臣……” “有,还是没有。” “微臣……没有……” 安帝闻言顿时被气笑,眼中满是沉怒。 “朝中设御史台,是为了让你们纠察百官,肃正纲纪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自顾私怨勾结谋害忠臣,既无实证,诬告内枢密使,攀诬朝中一品大员,朕看你这个御史当的是嫌够了。” “来人,把这满嘴妄言私心过甚之人拉下去,杖责三十,贬为殿中御使,若再有下次定不轻赦!” 何御史几乎被一撸到底,那殿中御使说还是御史,可却只是个从八品的官职,掌殿庭供奉之仪,纠阁门之外离班、语不肃者,换句话说,不过就是阁门内外最下品的肃纪官员,与他如今只差一步便是御史中丞的位置天壤之别。 何御史跪在地上嘶声道:“陛下,微臣没有攀诬卫洲,微臣所言都是真的。” “他横行于京中早非一日两日,被他所害之人更是比比,他仗着陛下恩宠欺上瞒下,那郑家之事皆是他所为,他今日敢伤诰命朝妇,安知来日不敢伤及陛下,陛下莫要被这奸佞宦臣所欺。” 安帝被吵得脑仁疼,只想赶紧回宫去服食金丹。 禁卫上前时何御史顿时急了,他不能就这么落罪,不能被贬,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拖拽的禁卫,起身就朝着御阶前扑了过去。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卫洲宦官弄权,大肆铲除异己,冤害朝臣,微臣只是不想见陛下被他欺瞒,微臣所言全都是真的,宦官掌权是亡国之兆,陛下三思啊……” “闭嘴!” 安帝整个人瞬间暴怒,他竟敢诅咒他亡国:“来人,把他拉下去。” “陛下,陛下微臣一心为主,微臣所言句句忠心……” 何御史眼见安帝丝毫不听他言,情急之下朝着台上就想要扑过去。 安帝吓的踉跄后退跌在椅子上,就在这时卫洲突然横身上前挡在了安帝身前,只说了一句“陛下当心”,就一脚踹在那何御史身上将人踢飞了出去,堪堪撞在陆崇远身边的柱子上。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那人落了下来,陆崇远脸色泛白惊慌后退却根本来不及闪避开来,就见那何御史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到了陆崇远官袍之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把他给朕拖下去,杖杀!!” 安帝此时惊得满脸怒容,看着地上如同死鱼的何宗然气的大骂出声。 陆崇远踩着满是血腥的官靴上前:“陛下不可,何御史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失态,陛下不可杖杀…” 卫洲挡在安帝面前:“他骂陛下亡国之君是一时情急,他殿前惊吓陛下险些伤及圣上龙体是一时失态,那陆中书是不是觉得,要等着他拿着刀抵在陛下脖子上时,那才叫乱臣贼子?” 安帝也是气恼至极,刚才何宗然扑上来时他受惊险些跌下龙椅,这般失态让他勃然大怒:“这贼人殿前胡言乱语,把他拉下去……” 陆崇远大声道:“陛下不可!” 安帝猛地看向陆崇远:“有什么不可,他咒骂朕亡国,罪该万死,还是你也跟他一样,觉得朕是亡国之君?” 陆崇远并不想跟安帝硬扛着来,可是何宗然不能死。 今日弹劾卫洲之举本就是陆家牵的头,何宗然也是得了他授意才会当朝成了出头鸟。 若只是贬黜也就罢了,他尚可想些其他办法弥补,不至于因此失了人心,可如果真让何宗然死在殿前,那往后谁还敢与他们世家合谋,又有谁还敢听他这个中书令的话? “微臣不敢。” 陆崇远嘴里说着不敢,可抱着手中白玉笏板,背脊却是挺的笔直。 他腰间鱼袋轻玄,说话时语气极为强硬。 “何御史殿前失仪的确有罪该罚,可前因却是御史台风闻奏事职责所在,虽弹劾之事未曾得证,可若因纠察朝臣便落得身死罪名,那往后御史台还有谁人敢于直言?且御史本就该弹纠不法,百僚震恐之威慑,陛下若因何御史弹劾卫督主便将其斩杀,恐会惹的臣民非议,伤及陛下圣誉。” “何御史有罪当罚,却罪不至死,还望陛下明鉴!” 陆崇远话音一落,出身世家那些朝臣也便纷纷开口。 “陆公所言有理,何御史所为不过是职责所在,虽有过失却罪不至死。” “微臣附议,何御史殿前失仪也是情有可原,请陛下三思。” “陛下若当朝杖杀御史,恐会让人非议。” “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安帝看着陆续上前的那些人,半个朝堂都黑压压地跪在陆崇远身后,他气的喉间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处于暴怒边缘。 其他那些朝臣面面相觑片刻,都是忍不住看向御使大夫曹德江。 曹德江紧抿着唇脸色也是极为不好,何宗然虽是替陆家开口,可御史台的人的确不宜因弹劾被杀,否则此例一开往后御史台上下便会处处受阻,可是让他替何宗然求情他也做不到,那何宗然弹劾卫洲带了私心,陆家也不是好东西。 他沉默不言,朝中另外几名老臣也都是皱眉一时没有开口,见他们默然,那些寒门出身的朝臣也就都安静下来。 眼见安帝被世家出身那帮朝臣逼得脸色铁青,一人处于孤立无援,卫洲突然开口:“陛下,陆中书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安帝猛地看他:“卫洲你!” “陛下先听臣将话说完。” 卫洲温声安抚着暴怒的安帝:“御史台弹劾朝臣是职责所在,微臣虽有委屈,却也不愿让陛下为着微臣坏了朝中规矩,只是陛下所受冒犯不能轻饶,陆中书方才也说了,何大人殿前失仪的确有罪该罚,那不若换个惩戒。” 安帝一愣:“换个?” 卫洲扬唇:“依旧如陛下先前所说,杖责三十,贬黜官职,再让何御史每日于殿前执鞭受戒十下,背读儒家五经,既能让他好生记清楚今日之过,收束己身,又能告诫朝中其他人,莫要再犯失仪妄言之罪,谨记为臣之道。” “陛下以为如此惩戒,如何?” 安帝闻言顿时面露古怪,只片刻就怒气消解险些笑出来。 “你这法子不错,朕是宽厚之人,的确不好杖杀御史,便照你说的去做,小惩大诫,让他涨涨记性。” 下方陆崇远等人脸上黑如锅底。 鞭笞十下根本伤不了筋骨,背诵儒家五经对于从小进学的人来说也是小事,可是这行刑的地方和方式却是羞辱人至极,这简直就是将何宗然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对于何宗然来说恐怕还不如杀了他。 眼见着何宗然刚疼醒过来,又一口血吐了气晕过去,陆崇远急声道:“陛下,此法不可。” “陆中书,你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台上卫洲一张昳丽面容微染寒尘,眼尾轻扬时甚是费解。 “陛下已如你所愿饶过何大人,本督也不再追究,你还想如何,难不成要让陛下白白受了何大人诅咒亡国之气怒,还是陆中书心中也如何大人所想,觉得我大魏会亡?” 陆崇远:“……” 阉人! 贼尔!! 第44章小海棠若愿意,跟本督姓也成 安帝虎视眈眈,卫洲居心叵测。 陆崇远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可那诅咒亡国的话他半句都不敢接,最终那位倒霉的何御史依旧还是落下了那看似轻巧实则恶毒至极的惩罚。 眼见着陆崇远气的脸色铁青却憋闷不言,安帝只觉得先前疲乏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颇为大度地道:“将人拖下去,醒来再行刑。” “陛下仁厚。” 卫洲得了安帝赞赏一眼,下方何宗然也被人拖了下去,而他则是垂眼看向殿中郑鸿。 郑鸿脸色瞬间苍白,没等卫洲开口就扑通跪在地上:“微臣有罪,微臣实不该因家母年岁太大,不忍她为府中小辈之间争执难过便让她去了积云巷,又因脾性太急失手伤了芸菡,还叫家事喧于朝堂叨扰到了陛下。” “微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卫洲看着郑鸿嗤了声,这人认罪倒是认得快,只可惜推卸的也是一干二净,他侧头朝着安帝道: “陛下,郑家的事情跟郑侍郎倒是没多大关系,闯积云巷的不是他,险些害郑小娘子丧命的也不是他,郑侍郎充其量只是个失察之罪。” “倒是那位郑老夫人和郑录事,一个顶着诰命倚老卖老,一个识人不清谋害亲妹,若任这等人居于朝堂沐于圣恩,岂不是让人质疑陛下清明。” 安帝眸色冷沉,他对郑家本就不满,既是不喜他们与陆家结亲,今日早朝陆家勾结御史台中之人攻讦卫洲,甚至当朝逼迫他这个皇帝,也都是因为郑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烂糟事情。 “既倚老卖老,便去其诰命。” “陛下!” 郑鸿满眼惊措。 安帝冷淡道:“你父郑国公哀逝已久,其眷内诰命本是破例恩赏,可你母亲却不知感恩,大闹积云巷,让朝堂京中皆因她沸扬,今日朕黜其国夫人之号,念其年迈留待孺人,居家思过,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至于郑家子,小小年纪便心性狠辣,既无识人之明,又难宁内帷清静,那录事郎就先别干了,发回翰林好生修身养性,学会做人再为官,郑鸿管束家中不严,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郑鸿跪在脸色惨白,眼前泛黑的同时几乎晕厥过去。 卫洲:“郑侍郎还不谢恩。” 郑鸿喉间泣血,可对上安帝满是冷凝的目光,只能浑身发冷地叩拜在地。 “臣,郑鸿,谢陛下隆恩。” 一场早朝结束,原是两方博弈,最终卫洲却半点未曾受损,反是陆崇远这边,不仅折了一个御史台的心腹,还与皇帝博弈之间输得一塌糊涂,郑家更惨,既丢了老夫人的诰命,又损了一个前途无量的郑瑾修。 待到从大殿中出来,郑鸿脸色惨白望着施然而出的卫洲:“卫督主好狠的手段。” “过誉。” 卫洲眸色清浅:“若不是你们盯着个小女娘,本督这些手段也无处施展。” 郑鸿气的喉间腥甜:“卫督主倒是护她,可你是不是忘了郑芸菡也是姓郑的,就算真得你庇护她也还是郑家人……” “那又如何,她若愿意,改姓卫也行。” “你!” 郑鸿勃然大怒,陆崇远伸手拦着他:“卫洲,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般插手他人府中之事未免太过了,几个小儿之间胡闹竟也值得让你搬上朝堂,老夫往日当真是太过高看你了。” 卫洲散漫着眼笑了声:“本督倒从未高看过你,陆公还是一样的虚伪,你老与其跟本督打这嘴仗,不如想想何宗然殿前执鞭受戒,那脸皮能撑住几天吧。” 日头正好,盛光漫于肩头,他瞧着那头刚醒过来满目狰狞厌恶的何御史, “咦,何大人醒了,那正好,趁着陆公还在,上廷杖吧。” 一群宫人上前,拖着何宗然便到了台阶之下,将人压在台子上取了廷棍过来。 何宗然脏腑生疼伏在地上嘶声道:“卫洲你个阉狗,你今日如此欺我,定然不得好死,你……” 啊—— 一声惨叫,棍棒落在他嘴上,那何御史满嘴是血。 “可别打坏了何大人的嘴,明儿个还得背读儒家五经,打腿就成,抬着跪着,不妨碍受罚。” 卫洲瞳仁静沉,说出的话让陆氏身后那些朝臣都是目眦欲裂,而那些个行刑的宫人未曾再伤那何御史脸面,只是拿着廷棍朝着他下身打去。 那些个棍棒足有三尺宽厚,每一下都落实皮肉,沉闷的响声之下甚至能听到骨节断裂的声音。 那何宗然先前叫嚣的多厉害,此时就疼的有多狼狈,只不过挨了三五下就已然忘记刚才风骨,趴在地上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连血吐出来。 他不断地惨叫哀嚎,嘴里叫声惊得殿门前朝臣都是脸色惨白。 卫洲抬眼看向殿前时,无论是郑鸿还是其他人,都是齐刷刷地避开他眼。 “何大人忠肝义胆,本督还是佩服的,陆公待会儿记得将人抬出宫去,寻你家那医术惊人的府医替他瞧瞧,若不然明早殿前见不着他,那可就是抗旨的大罪了,本督可不想带人抄了何大人府邸。” “这年头,骨头硬,脑子蠢的人不好找了。” 徐徐郎朗的声音点起一片火气,卫洲袍裾轻扬转身就走。 徒留陆崇远等人站在殿前气得脸上乍青乍白,咬碎了一口老牙。 听着那些人在卫洲离开之后骂着他“阉狗”、“佞臣”,嘴里滔天的污言秽语,恨不得将一切恶言都落在卫洲身上,可偏偏连谩骂之时都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去了一星半点。 曹德江脸上露出嫌恶之色,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寒门官员也都是纷纷鄙夷。 先前朝堂之上这些人如何弹劾卫洲他们有目皆睹,后来何宗然露头后他们怎样将人推出来人人避之不及,他们也看的清楚。 曹德江等人虽也觉得卫洲行事张狂无度,可这陆党的人才是真正上不得台面,瞧着就叫人想要啐上一口。 “曹公,卫洲今日这般不饶人,陛下依旧纵着,看来陛下对世家的忍耐是到了极限了。”文信侯压低了声音。 曹德江面色微沉:“卫洲所行未必是坏事。” 他们这些清流门户这些年屡遭世家打压,寒门士子难以出头,若真能除了世家对朝堂、对天下都是好事。 文信侯道:“那郑家那边……” “郑家攀权附贵,讨好世家,毫无半点郑国公当年风骨,卫洲此人睚眦必报,我总觉着郑家这事有些蹊跷。” 曹德江低声说完后,扭头看向文信侯:“我记得你家夫人与铖王妃交好,不若让她去铖王府探望一二?” 文信侯愣了下,随即点头:“我回去问问。” 第45章护食 郑芸菡全然不知宫中之事,搬到积云巷后,府中没有尊长需要她每日请安,屋中也全都是自家下人。 卫娘子交代了她要多休息才能早些康愈,府里的人皆知道她有伤不敢惊扰,花芜守在房洲下遣散了院子里打扫的下人,围着炭炉烤着番薯。 芸菡一觉睡至晌午,才被外面传来的烤番薯的香气馋醒。 “女郎这鼻子当真是厉害,睡梦中都能闻见香气。” 下头奴婢捧着水过来让芸菡洗漱净齿,又替她将头发挽成个小髻。 花芜就捧着剥好的番薯递到了芸菡嘴边:“奴婢才刚烤好呢,女郎就闻着香气醒了,正巧快尝尝好不好吃。” 芸菡就着她手咬了一口后,眼睛亮了起来:“好甜。” “对呢,昨儿个夜里奴婢在厨房里寻着,削了个生的啃了两口就觉着甜,想着烤了女郎肯定喜欢。” 小丫头贴心地将皮剥干净后,将番薯放在青瓷小碗里,取了汤匙放在碗里,让芸菡舀着吃。 芸菡掌心握着汤匙吃着眼睛弯了起来,朝着花芜道:“再烤几个,晚些给隔壁送去……” 说罢想起卫洲矜贵冷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难想像他抱着番薯啃,她连忙反悔。 “算了,阿兄恐怕不吃。” “不吃什么?” 门外有声音传来,芸菡含着汤匙抬头,就见铖王妃领着蒋嬷嬷从外间进来。 她脸上施了粉,薄薄的胭脂盖不住眼底青黑,哪怕入内时神色如常,芸菡也能瞧得出铖王妃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和不济。 “姨母。” 芸菡连忙放下汤匙就想起身,被铖王妃一把摁了回去。 “好好歇着,乱动弹什么?卫娘子的话是忘记了,你这腿得少走少动,养好了才成。” 芸菡只得坐了回去。 “卫娘子来过了吗,今天好些了没有?” 铖王妃坐在她身旁瞧了眼桌上的东西:“你这是用的午膳呢,还是吃的零嘴?” 芸菡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刚起。” 花芜端着煮好的茶汤送了过来,那隐约茶香瞬间盖过了番薯的香气。 “女郎昨个儿睡的有些晚,今天早上瞧着觉甜,奴婢就没唤醒她。” “卫娘子早起来过一趟,瞧了眼女郎气色留了药就走了,奴婢原想着女郎还得再睡一会儿,哪知道嗅着奴婢烤番薯的香气就醒了。” 铖王妃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还是个小馋猫呢。” 芸菡嗔怒地瞪了花芜一眼,红着脸朝着铖王妃道:“我才没有,就是昨夜想事情没睡着……” 被打趣盯着,芸菡招架不住连忙转移话题。 “姨母这会儿过来还没用饭吧,午饭厨房里正做着,姨母跟我一起吃些,花芜,去叫厨房再多添几道菜,记得加道酱香鸭脯,其他菜里也别放姜腥,姨母不喜欢。” 花芜忍着笑答应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铖王妃听着郑芸菡还记着她的口味和喜好,眸子里忍不住就染上柔软:“瞧瞧,难为还记得我口味。” 蒋嬷嬷轻叹了声,女郎如此乖巧体贴,也难怪王妃将她疼进了骨子里。 番薯有些凉了,芸菡放在一旁没再吃了,她与铖王妃闲话了几句,见蒋嬷嬷转身去了外间,她才挪了挪身子靠近铖王妃。 “姨母,昨日你去京兆府后出了什么事?那京兆府的吴大人叫人将郑姝兰的籍书给我送了过来。” 铖王妃愣了下:“他送了籍书过来?” 芸菡点点头:“他说郑家的人去过京兆府讨要籍书,还说那原件因为走水毁了,吴大人觉察着郑家这事有些不对,便让人另外补录了一份给我送了过来。” “他倒是机灵。” 铖王妃只消一想就明白了吴怀的用意,知他怕是想借芸菡的手将东西交给卫洲。 她原是不想这么早与芸菡说起铖王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 “那籍书不是毁了,是被谢天瑜拿走了。” 见芸菡睁大了眼,铖王妃扯扯嘴角说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几日前就已经去过京兆府,不仅早就知道郑姝兰身份有异,还私下拿走了她的籍书,可是他却未曾跟我提及过半句,还佯装着派人去了安州,一面帮着郑家欺瞒于我。” “我与他夫妻近二十年,直到昨日才发现他与我这些年所认识的相差太多,我也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姨母……”芸菡有些担心。 铖王妃伸手捋了下她头发:“我已经另外托人去查郑姝兰跟郑家的事了,你手中那封籍书暂且先收着,别叫人知道,等我查清楚后,我想借着这次的事看看你姨父到底能为瞒着我做多少事情。” 芸菡担忧道:“那姨母要当心一些。” “当心什么?”铖王妃失笑,“谢天瑜充其量就是舍不得郑家姻亲,想要息事宁人替郑家遮掩,他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芸菡嘴唇嚅动了下,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用力薅了下头发。 “行了,别担心了,我心中有数,你好好养伤就成。” 铖王妃显然不太想说铖王的事情,直接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芸菡见状也只好安静下来。 等着厨房的饭菜做好,花芜领着人送了上来,铖王妃便好似忘了铖王似的,极为高兴地陪着芸菡用饭,还连带着将花芜和蒋嬷嬷也拉上了桌,有意松缓气氛之下,主仆四人都是吃的高兴。 饭后过了一会儿,何伯便笑着走了进来:“女郎,前几日您说想要买些仆人,督主今儿个一早吩咐人市那边送了些人过来,您可要亲自挑挑?” 芸菡惊讶:“阿兄不是要上朝?” 何伯说道:“上朝前交待的,缙侍卫去办的,眼下人就在前院。” 铖王妃坐在一旁喝着刚煮好的茶汤消食,一边笑着说道:“你这位阿兄倒真是体贴,我原想着你身边只有一个花芜,该再添几个人,既然他都让人送了过来,那就把人都叫过来看看吧,正好选几个合用的。” 芸菡也有此意:“何伯,你让他们过来吧。” 督主府要人,人市那头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伢子,长相既不会太过招眼却也都是清秀周正,而且都是识文断字。 听闻里头有一半都是家中获罪没为女奴的,别说是芸菡,就连铖王妃也是惊讶。 缙云让她们每个人都各自介绍了自己后,铖王妃跟芸菡商量着挑选了四人,以春夏秋冬取了名后,留在院中暂且给花芜打下手当三等女使,其余的又挑了近二十个粗役充实府中,何伯将芸菡选中的带了下去,剩下的便让牙人领走。 等挑好了人后,缙云才领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女子进来。 “奴婢绫音,见过郑娘子。” “这是……”芸菡看着行礼的女子面露疑惑。 缙云解释说道:“绫音是督主手下八大隐卫之一,身手极好,又熟知京中各处之事,督主让她留在郑小娘子身边保护你。” 芸菡微怔看着跪着的女子,她虽然不知道绫音到底有多厉害,可是能成为卫洲手中隐卫被他看重的,那必定不是简单人物,她连忙摇手说道:“这不行,阿兄既费心培养出来,定是留有大用,哪能留在我身边糟蹋了才能。” 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身边有花芜,又有惜春她们四个,已经够了,让绫音姊姊回去吧。” 绫音愣住,忍不住看向一旁缙云。 缙云也是神色仲怔:“郑娘子不要绫音?” 芸菡连忙说道:“不是不要,实在是这位姊姊留在我这里太浪费了,我已经有杭护卫他们保护了,又有这么多仆役,再将这位姊姊留下来也没有地方安置,你去跟阿兄说一声,让这位姊姊回去吧。” “您当真不想要?” “真的真的。” 缙云见芸菡是真心不想留绫音,而且话里也满是真切,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不带半丝贪色,他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为何向来冷情淡漠的督主会对郑小娘子这般特别。 缙云神色温和下来:“既然郑娘子不要,那我先让绫音回去。” 芸菡连忙点头:“麻烦了。” 缙云跟绫音出去时,刚到转角就听到身后传来铖王妃隐约声音。 “刚才那绫音瞧着不错,身手又好,你留在身边对你有好处…” “我知道,可是阿兄处境不易,京里头好些人都想找阿兄麻烦。那位姊姊瞧着就是厉害的,留在我这里倒不如继续替阿兄做事,而且我已经占了阿兄好些便宜了,不能太贪心的,姨母,等回头惜春、念夏她们上手了,我这里也不缺人了。” “你呀。” 铖王妃满是无奈,芸菡跟她撒娇。 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可对于缙云他们来说却丝毫不阻碍听得清楚。 绫音神色微缓:“这位郑小娘子好像还不错。” 缙云点点头:“原还担心督主对她太过在意,可她能记情,倒是我想错了。” 督主身世不能被人察觉,所行每一步也都于悬崖深渊,稍有错漏便是万劫不复,郑小娘子能记得督主待她的好,倒不枉费督主对她的用心。 宫中事多,卫洲天色渐暗时才从宫里回来,听缙云说起芸菡不愿留下绫音的理由后,他“嗯”了声:“不想留,就不留吧。” 反正京城之中,他能护她周全。 “今日朝中督主可有被人为难?”缙云接过他解下的披风。 卫洲嗤笑:“本督几时没被人为难。” 跟在后面的沧浪笑出声:“咱们督主今日在朝中大杀四方,舌战群儒,弄掉了个碎嘴的御史,把陆家那老头子气的差点吐血。” 缙云默了默,想起他家督主在京中那人人喊打,能吓的小儿啼哭的恶名,觉得自己的确问了句废话。 “督主。”卫洲刚走到书房前,就听到有人来禀:“隔壁郑小娘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拿过来。” 那人提着个食盒递给了卫洲,卫洲有些好奇地打开后,就瞧见里面放着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那菜色都是简单的,只嗅着一股辛辣扑鼻,白莹莹的米饭旁边还摆着两个烤的焦黄的番薯。 “咦,怎么还有两个番薯?”沧浪伸手就想去抓。 卫洲“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食盒一盖就换了个手接过提着。 “郑家今日受贬,指不定会起别的心思,让人盯着些,还有那个何宗然,别叫他死了。” 沧浪疼的“嘶”了声,眼睁睁瞧着自家督主提着食盒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他嘟囔着说了句“小气”。 里面卫洲仿佛没听到那声音,只提着食盒走到桌边。 屋中书墨清幽,待到重新打开漆红盖子,那浓郁香气瞬间扑鼻。 卫洲捏着依旧还有些烫手圆溜溜的番薯,仿佛瞧见小女娘俏着眼唤他“阿兄”的样子,嘴角轻扬着,俊逸剑眸被烛火光影染上了温软。 矜贵冷白的手指剥开焦皮,薄唇轻启,咬一口黄澄澄的软肉。 卫洲喉间微滚,好像……还挺甜? 第46章小海棠也是护短的 第二天一早,芸菡就接到了隔壁送来的谢礼。 云纹锦绢包着复色海棠的花种,几十株已经结包,花叶繁复比人还高的垂丝海棠,还有十余株极为珍贵的西府海棠幼苗。 花鸟司十余宫人小心翼翼将花木搬进府里时,花芜瞠目震惊。 “督主这是搬空了御花园吗?” 惜春几人以前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瞧着那满院子的花木也是惊呆了眼。 “女郎,这些都是宫中的…” “应该,是吧?” 芸菡有些呆滞的无措,她只是跟卫洲讨要几株花枝,想着回来之后种着长起来后再分株培育,可谁知道卫洲居然搬回来这么多。 花鸟司领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宫人,姓纪,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纪公公早就听闻过卫督主为着这位郑小娘子险些当朝斩了御史,对着郑芸菡毫无半点宫中架子,脸上堆满了笑。 “郑小娘子,这些都是卫督主让我们送来的。” “这复色海棠的花种可以先留着,晚些奴才教您该如何育苗,只是这些已经成年的海棠跟幼苗得尽快种下去,否则泥水干了花枝会受损。卫督主交代奴才听您吩咐,您看这些都要种在哪里?” 芸菡连忙说道:“就种在这院里,从这里绕着墙边种过去就好。” 纪公公问清楚地方,又询问了芸菡大概想要个什么样子的海棠园,大致规划了下便领着花鸟司的人忙碌了起来。 院中泥土被翻开,一株株海棠被种了下去。 虽然还未开花,可那欲开未开的花苞让芸菡已是欢喜。 “督主。” 身后有声音传来,芸菡回头,一双眼顿时绽开,唇边抿出轻甜梨涡:“阿兄!” “这么大日头,怎么不去躲躲。” 卫洲衣袍掠动,崖岸高伟的身形到了她身旁,直接遮住了刚才还有些刺眼的阳光。 见她小脸晒得微红,鼻尖也冒出晶莹细汗,他递过一方锦帕:“仔细晒着。” 芸菡接过擦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花一时忘了,阿兄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今日朝中无事,便回来的早些。” 他瞧了眼小女娘高兴模样,目光落在不远处热火朝天种着海棠的花鸟司中之人身上。 “这些花可还合眼?我也不懂这些,叫他们随意挖了些,你若是喜欢,待会儿再叫人去宫里挖些回来。” “够了够了。” 芸菡连忙开口,那可是宫里,又不是谁家的菜园子,这么多花木送出来,她都怕有人抓着尾巴,指责卫洲擅权徇私贪污公物,她哪敢让卫洲再去。 “阿兄,你让人送这么多花木出来,会不会被人说嘴……”她捏着锦帕担心。 卫洲顿笑:“你对本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啊?” “本督恶名遍野,谄媚于圣前,人人都道卫贼奸佞,弄权于朝堂。” 见小女娘满脸茫然,他伸手摘掉她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叶子,收手时神色慵然。 “这当奸臣的自然有当奸臣的体面,若是连掘几株花木都得惧人说嘴,那本督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芸菡瞬间窘住:“阿兄。” 她又不是小孩子! 做什么拿话逗她。 卫洲喉间溢出些笑,侧头瞧她乌眼圆圆:“只告诉你喜欢就拿着,本督还不至于为着几根花木就栽了跟头,我既能让人送出,宫中自有分寸。” 花鸟司的人手脚本就极为利落,见着卫督主居然亲自过来,手中速度又快了几分。 卫洲见日头太盛,唤了芸菡去了一旁凉亭。 惜春和念夏送了点心茶水过来,他瞧着送完东西就快速退下去的二人,朝着芸菡问道:“这新来的婢女如何?” “挺好的。” 或是因为心情好,芸菡说话时尾音上翘,染着几分沁人的绵软。 “她们都是家中获罪受了牵连被贬为奴的,先前受过一些罪,为人谨慎知礼,也极为懂规矩,而且昨夜我与她们谈过,除却惜春和念夏,奉秋和忍冬都是学过管家的。” “我正想要人帮着我整理一下我外祖父和阿娘留下的遗物清单,而且等跟郑家那边掰扯清楚后,我还得将阿娘他们留下的产业跟郑家做个切结,银钱之上绝不能让他们多占分毫,也不能落人话柄。” 郑家没教过她管家的事情,姨母往日倒是提过,可她那会儿光顾着想要讨好陆执年,学那些没什么用处的琴棋书画,对于姨母先前送来的账本账册只学了个半吊子。 郑家将她养得清高不沾铜臭,就连陆家对她好像也从未要求过这些。 她以前只以为他们疼她,舍不得她受管家之苦,可后来经历许多才隐约明白,他们或许本就有意养废了她。 他们觊觎外祖父和阿娘留下的东西,陆家也从未想过要一个精明的儿媳,如今她既要离开郑家,也已经决定与他们从此再无干系。 那无论是本该属于二房的家业银钱,还是属于阿娘和外祖父的东西,她都得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卫洲眸色宽纵:“可要我让人帮你?” 芸菡摇摇头:“先不用,阿娘留下的东西都有清单,二房产业也有契书,郑家那头做不了假的,我想先自己试试,若是有不懂的再找阿兄。” “可以。” 卫洲手中杯盏落在桌上,抬眼看着芸菡:“你可知郑家老妇的手废了。” 芸菡“嗯”了声:“知道。” 前两日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卫洲又是胁迫太医署,又是与御史当朝对峙。 那位御史台的何大人被生生打断了腿,却还得拖着病体让人抬进宫中“跪在”殿前受戒。 据闻今早刚扛过十鞭子,那何大人就吐了血,若不是陆家的人请了大半个太医署齐聚何家问诊,指不定那口血真就把人给吐死了。 “怕吗?”卫洲抬眼看她。 芸菡摇摇头。 “不觉得本督心狠?” “为何要说阿兄心狠,是他们先存了歹意,阿兄护我才动他们,我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往日光听卫洲恶名,只道他杀人如麻歹毒狠辣,可芸菡认识他之后,虽只短短几日相处却看得出来他并非嗜杀之人。 朝中之事她不太清楚,可郑家那边若非他们屡屡招惹想要逼她,他怎会下了狠手。 她又不是白眼狼,阿兄护着她,她却去帮旁人。 “你是我阿兄,我自然向着你,别说阿兄没错,就算真有错,那肯定也是旁人的错,是他们先来招惹阿兄的。” “可你知道外间于我恶言者,不止一两人……” “那又如何?” 芸菡神色不变:“心思阴晦者向来三五成群,嫉妒阿兄的那些人肯定彼此认识,他们比不过阿兄,就只能私下勾结串联,一起说阿兄坏话。” 卫洲被她这番奇奇怪怪却又理直气壮的话给逗的眼睫轻扬,凛贵黑眸里染上笑意。 “你倒是帮亲不帮理。” “谁叫你是阿兄!” 卫洲喉间轻笑,光影散漫间,如寒霜融于春光。 沧浪站在亭外瞧着自家督主笑盈于眼的样子,忍不住“啧”了。 这郑小娘子蜜罐子成精吧,嘴巴这么甜? …… 花鸟司的人专司花草,只大半个时辰就将院中打理妥当。 等送走了花鸟司的人,别院来人传信说先前发疯的那人清醒了些,卫洲便也没在棠府多留。 郑芸菡留在后院里欣赏了许久还没盛开的海棠,瞧着那鼓鼓囊囊仿佛随时要绽开的花苞,想着待到三四月时满园海棠的美景心情好极了,只等用过晚膳听闻外间说郑家三房的人来了时,她脸上笑意瞬间就收了几分。 “来的是谁?” “是三娘子。” 郑家三房有一子两女,嫡出的二郎郑瑾南在外游学,同样嫡出的四娘子郑鸢之跟随三夫人余氏回了外家,府里只剩下个三房的庶女郑茹。 这位三娘子生母出身很低,有孕也是因与郑覃一场意外,三爷郑覃并不喜欢她生母,嫌恶她血脉低贱,待到孩子生下她生母血崩,连带着对这个生来就带霉运的女儿也生了厌弃,只随意取了个名字就扔在了府里散养着。 郑茹性子怯弱,胆子极小,因不得人看重平日极少踏出房门,在府里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若非今日突然过来,花芜都快要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女娘。 见芸菡拧着眉,花芜说道:“女郎,三娘子过来指不定是为了府里的事情,要不然奴婢让杭护卫将人撵走?” 芸菡摇摇头:“不用,让她进来吧。” 外头月色清冷,郑茹有些害怕地掐着手指,纤弱身形被头顶灯笼的光照得格外苍白。 她小心看了眼身前高立的府门,忍不住生了几丝退怯之心,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时,就突闻门前人唤她进去。 郑芸菡在花厅见到郑茹时愣了一下,实在是进来的女娘瘦的有些惊人。 明明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女娘,可身上衣衫洗的有些泛白,哪怕竭力穿着妥当,那裙腰也大了一截,松松垮垮遮不住干瘪身形。 “二姊姊。” 郑茹声音极细,带着几分中气不足,入内后就低着头含着胸,神情怯弱。 芸菡对郑茹时不似郑家人那般浑身是刺,开口时温和:“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是打扰到二姊姊了吗……”郑茹揪着衣袖。 芸菡见她紧张的手指都发了白,背脊也绷了起来,仿佛生怕她说一句打扰,她忍不住无声轻叹:“没有,只是外间天色已暗,你突然过来,我有些意外。” “花芜,去替三娘子取些热茶过来,再取些点心果子,要好克化的。” 郑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过来看看阿姊。” 似是怕芸菡误会,她小声说道, “府里有些乱着,阿兄他们都顾不得我,我是偷偷出来的,父亲他们不知道……” “我,我只是听说二姊姊昏迷不醒,就想过来看看,二姊姊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父亲他们察觉。” 她声音细细小小,巴掌大的脸上带着紧张,朝着芸菡福了福身子就想要离开。 芸菡连忙叫住了她:“既然来了,做什么急着走,反正你也说了府里正乱着,多留一会也没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 芸菡朝着郑茹招招手:“你不是说你是过来探望我的吗,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吧。” 郑茹有些愕然,抬头时眼睛钝圆。 “怎么,不愿意?” “不是……”郑茹连忙道,“我,我愿意的……” 郑茹的性子是真的怯弱,一点儿动静就能惊的她不知所措。 她好像从不懂得拒绝,也怕让人生气,芸菡轻易就将人留了下来,等花芜领着惜春她们送了点心茶水上来,芸菡就见到她喉间咽了咽,却飞快移开了眼。 相关Tags: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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