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宠坏小青梅江宸陆婧宁(最新全章节大结局)全文阅读

mengjie 2023-05-26 17:07:44 22
这件事情原本不会被传播,奈何得知了小道消息的陈金嵘瞬间在队内散播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于是众人顺藤摸瓜,东拼西凑地推理出陆医生便是江队长的意中人。但这些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大胆地称她为‘嫂子’,真正让众人信服的是两年前的一次小经历——
在某一次的休假里,江宸和陈金嵘一起约了以前从陆军部队退伍了的弟兄们出来喝酒。难得众人齐聚,兄弟们借着酒劲儿便开始聊起各种天南地北了。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和大伙儿分享着喜讯:“我和玲玲下个月就要结婚啦!小弟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哈哈,承让承让。届时,还请各位兄弟赏光参加我的婚礼啊。”
晕醺的江宸不知怎地竟把‘玲玲’二字错听成了“宁宁”,埋藏于心底的思念与懊悔顿时喷涌而出。他来到朋友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准新郎的领子,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哪个宁宁?”
本就NL不分的朋友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就是我的玲玲啊。” 这个答案……确实有点呆头呆脑、答非所问。
——他的宁宁?他居然说宁宁是他的!朋友毫无防备地被江宸推搡至地,大伙一脸错愕地看着江队长,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嗯,估计是耍酒疯了。
反应过来的陈金嵘一把拉住了江宸:“齐玲玲!人家说的是齐玲玲,你发什么酒疯!”
江宸打了个酒嗝:“哦……” 他顿了顿:“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我的宁宁。”
准新郎从地上爬起来,笑着打圆场:“江队是真醉了,难得和我一起N、L不分。” 身旁的兄弟们开始哄堂大笑,不一会儿却又都安静了。一向严肃寡言、无缘红尘的江队长居然自爆了!这下问题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宁宁”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从来都没听江队长提起过呢?
有人忍不住地随口胡诌:“以前在队里时,我还真没见过江宸有对象啊。当时队里还传他是结婚困难户。你们说,宁宁不会是他之前训过的一条军犬吧?”
陈金嵘忍不住地拍了一下那个人的脑门:“难怪你丫的还单身。男人喝醉了还能挂在嘴边的名字能是一条犬的吗?也不用脑子想想,宁宁可是叠字称呼,腻歪得很。这能是军犬的名字?”
那人倒是憨态可掬,反驳道:“怎么不能?我以前和旋风聊天也会喊他风风呢。” 旋风是他曾经的军犬,众人一听皆忍不住地开怀大笑。
那一夜,战友们把江宸扛回了宾馆,将他安置在床上。虽然这位让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宁宁’很神秘,他们也不知道江宸和她有着怎样的青春过往,但他们却很清楚,江队长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深藏着一个人。只有在他脆弱时,那道思念的防线才会全然崩塌。
亦如他们所料的那般,清醒后的江宸早就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他依然顶着一张冷静沉着的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不是陈金嵘那一次突发胃痉挛,而恰巧陆婧宁又正好在武警医院交流,不然他可能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这个让江宸一直朝思暮想的宁宁。
其实那时的陈金嵘也没能联想到陆医生就是江宸心底里的女人。只是,当见到江宸一改往日的冷静,且利索快言地承认要去追求陆医生时,陈金嵘便一下顿悟了。能让向来都稳重自持的江队长突然就迫切果断的人,除了是他心底的那位宁宁又还会是谁呢。
陆婧宁看着江宸代表着支队上前领奖,领导还借此机会点名表扬了陆医生舍己为人的精神,又借着契机赞扬支队不抛弃任何一名群众的奉献主义。于是,陆医生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在大家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上台领奖。
江队长下意识地站到台边去接她,然后又绅士地搀扶着她站在了领奖台中央。于是,两人并肩而立地留下了重逢后的第一张合照,还是表彰大会的工作人员帮忙拍的。他身穿橄榄绿的常服,而她则披着无瑕的白大褂。
——你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我们并肩而立一起前行。
这曾是她的理想,现在好像实现了……
表彰大会结束后,江队长与陆医生打了个招呼便归队了。陈金嵘与其他队员倒是大大方方地朝陆医生喊话:“嫂子,有空来队里玩啊!队长和我们都很欢迎你的!” 陆医生脸颊滚烫,脸带粉红。奈何左腿负伤的她根本走不快,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赶紧逃离现场……
而站在不远处的江队则会佯装严肃地喊:“集合!”
队员们笑嘻嘻地走了,依然一口一个‘嫂子再见!’
自那日表彰大会后,他们其实并没有再见。三个月过去了,她的腿伤早就好了,而欠他的那顿饭依旧还是欠着。江队长放了她两次鸽子,不是临时休假取消就是因为有任务而各种回复缓慢与联系不上。陆医生只能将心底的感谢转交给他的家人,于是江阿姨收到了陆医生送的按摩椅与各种名贵的礼品。
日思夜想下,某种埋藏在她心底里的悸动开始悄然地生根发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发浓烈,很是密集。
再次见到江宸时,是在A市临邑区的商场里,陆婧宁与同事接到了120指令后便立刻从医院出发了。当时已是夜里9点50分,商场已经临近关门的时间。可眼前的景象仍是让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商场门前有三辆特战突击车,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而警员们也正在有条不紊地疏散着周围的群众。她看到一名特战队员穿上了排爆服,他正笨重地往商场内走去,那个人是江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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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行动
据市局的最新消息,最近反黑侦查组正在追踪的一个犯罪团伙涉嫌在A市组织破坏行动。刑警的线索指向了市中心的好几个大型公共场所——如CBD广场与购物商城。今天一整天,江队长都与队员们全数出动,他们与各辖区的民警、刑警联手,一起排查了很多地方。摸排的过程比较顺利,直至夜晚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正当部分人觉得排查马上就要结束时,特战队员居然在A市临邑区的鸿兴购物城里发现了疑似爆炸物的装置。排查的地点就在商场内的二楼停车场,故此,市里立刻决定让排爆员先行入场,清除威胁。而120急诊也候在了一旁,以防万一。
江宸已经找到了爆|炸|物,它被放在了一辆SUV的车底下,蛇眼探测仪已经捕抓到了装置的形状。那是一堆黑色的物体,无光也无冒烟迹象。于是,他用便携式防|爆|频率干扰仪对周围无线装置实施了防御性干扰。
‘滴答滴答’的指针声响从黑色的塑料袋里传了出来,袋子的质地与颜色都难以让江宸看清里面的物品究竟是怎样的装备。于是排爆机器人出动了,它平稳地将黑色袋子从车底下移了出来。江队长再次就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黑色塑料袋。
里面是一个家用闹钟,而闹钟则被十根杂乱的黑线缠绕着。有些是在电路上的,有些则没有实际作用,纯粹是为了迷惑伪装。电影里的那些红黄蓝线其实都是忽悠人的,现实里哪儿有什么颜色分明,能看到线就不错了。
他能确定这就是一个机械复合电起|爆|式装置,他在之前的科目训练里与实战任务里都接触过同样类型的炸|弹|。指挥车内的指挥官们正屏气凝神地看着江宸传回的实时画面,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正滴滴答答地流逝着。
他聚精会神,努力在分析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十根黑线。十分之一的机会,只有一条是能真正切断电源的关键线。他……必须成功。整整20分钟过去了,江队长小心翼翼地拿起专用钳子剪断了那根他认准的生死之线。
他成功解除了|炸|弹|。
100米警戒线外的副排手终于看到江队长比了个‘OK’的手势,于是特战队的队员们便兴冲冲地朝他冲了过去,他们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们的队长。而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的江队则‘敷衍’地抱了抱队员们。他现在还真不想庆祝,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打开防爆面罩,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江队长觉得自己很幸运,今天碰到的爆|炸|装置是在他的经验范围内的,而且它并不属于难拆的那一类型。比起以往他接触过的,如水银平衡类型的装置,今天的小闹钟确实不值一提。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落下了帷幕,可这一夜却远未结束。队员们仍需检查事发现场、解除封锁。而江队长也还要回办公室整理案件资料,书写报告上交。
他穿着30公斤重的排爆服出来了,左手还携带着10公斤重的防护头盔。队友已经赶来帮他脱掉衣服,而他的额头早已密汗涔涔。转身时,江宸正好见到停在突击车旁边的救护车。江队长不禁地在想,陆医生会不会也在这里。想来,他已经放了她两次鸽子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幸运的是,最近的他似乎总能心想事成。江队长看到了陆医生,她从救护车的副驾驶座里下来,把位置让给了另外一个同事。许是心有灵犀,她也侧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两人的视线正好不偏不倚地与对方相拥,她浅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江队长心头一暖,也朝她笑了。
他想过去和她说说话,奈何陆医生已经上车了。行动已经结束,救护车已经准备返回。
戏剧性的长夜依旧漫长,市刑警队里的张彻此时已经做好了奋战的准备。他最近一直在调查一组犯罪团伙,原计划是要在后天实施抓捕的,可三天前抓回来的一个嫌疑人却在今天中午突然松口,向他们透露出A市恐遭袭击的线索。
刚刚局长已经亲自打电话给张彻,说特战队已经证实了停车场里的炸|弹是一枚小型的自|制|弹。爆|炸装置被隐藏在了一辆SUV车的底部,好在特战排爆员拆弹及时,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市局已经下了命令,必须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抓获犯罪团伙。刑警的技术科同事正在反复地排查商场里的监控录像,数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一个记录了安全通道的画面里找到了放置炸|弹的嫌疑人。他们抽丝剥茧,一路追踪,沿着画面继续锁定这个嫌疑人的身影。最后,他们在马路监控的画面里找到了他。男人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逃向了郊外的小镇里。
张彻与同事们立刻出发,严密地排查了相关的小镇与村庄。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他最终确定了嫌疑人的藏匿位置。让他觉得棘手的是,这个嫌疑人居然还有十多位同伙。这就意味着,抓捕计划从逮捕一个人变成了逮捕一群人。
张警官没有贸然行动,他将消息带回局里,欲要重新作出缜密的计划部署,确保万无一失。闻声赶来的局长立即给予了他全部的支持,意识到这一次的抓捕任务格外重要,而他们面临的歹徒也极有可能携带高危的攻击性武器,于是,市局正式向特战总队申请了支援。
江宸在翌日便接到了与市局联合行动的委任,行动代号被称为2.23。当他与张彻在会议室里重逢时,两位曾经因为误会而不打不相识的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脸上挂起了一层不明深意的表情。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尴尬,但又很默契地佯装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仿佛之前的小插曲并不存在。
“你好,江队。我是市局刑侦的张彻。” 他朝江宸伸出了手。
江队长握住了他的手:“特战队江宸,幸会。” 两人互相用力地紧紧一握,又恰到好处地适时松开。这是问候,也是和解。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市局与特战队做了详细的案情介绍与大致的行动部署。两位队长在会议结束后仍在商讨着行动优化的各项细节。当日晚九点,特战队与刑警队在同一时间抵达了犯罪团伙的藏身地点,荒芜的郊区面积辽阔广大,且人烟稀少。
先前刑警队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搜捕嫌疑人的难度并不是很大。江宸带领的支队最先发现了藏匿的窝点,而他们也是第一批最先遭受武力袭击的冲锋部队。第一声枪|响犹如一只推倒多米诺骨牌的手指,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串又一串连续不断的枪声,相继地划破了长夜的宁静。
翌日清晨,各大电视台的新闻频道和手机的新闻终端都争先恐后地报道着A市刑侦局与特战队联合举行的2.23逮捕行动,此次收获颇丰,他们成功摧毁了犯罪集团的制弹窝点,以及成功制服了先前参与了鸿兴商城恐怖策划的相关人员。市局和特战总队各派了一位新闻发言人出席此次的记者通报会,昨夜大获全胜的抓捕行动无疑成了A市最受关注的头条新闻。
此时的特战总队里,官兵们正因任务总结而齐聚一堂。如众人所料,总结大会里,江宸被重点表扬了。他带领的特战支队在遭受强攻下不仅做到了无人员伤亡,而且还十分出色地完成了抓捕任务。首长借着表扬的契机,直接点名江宸让他参加月底的特战教员考核。说白了,考核一旦通过,就意味着提衔。

乍暖还寒1
总结会结束后,陈金嵘在一旁瞥了一眼江宸那阴郁的脸,“拉着个脸做什么?刚刚老李可是把你夸上天了啊,个人和集体二等功估计都成了。”
功绩是有了,可要参加月底的考核就意味着……他又不能赴陆医生的约了。时间紧、任务重,江队长立刻起身去找支队的大队长。他想,就算请不了一天的假,那半天也可以。再不济,那就只请两个小时的假,他就是想去见她一面。
此时的市人民医院急诊科里,陆医生正在接诊一位十五岁的女孩,她详细地询问了她的相关情况后便伸手去按压她的腹部。
“疼吗?” 女孩摇了摇头。随即,她又把手往下腹部处移,然后稍加用力地往下按,“这样呢?” 女孩还是摇了摇头。她戴上听诊器让女孩深呼吸,陆医生又问:“深呼吸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顺畅,还是会有堵塞感?”
女孩答:“感觉挺通畅的。” 她没有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而且神志清晰,腹部也是柔软的。在按压的时候没有明显的压痛感和反跳痛,基本可以排除内脏出血或者破裂的征兆。一番询问后,女孩的情况貌似就只有流鼻涕、咳嗽,与喉咙干燥发痒。时常伴有肌肉酸痛,与经常觉得很疲累。于是,她用医用温度器扫了一下女孩的额头——39度,她正在发热啊。
陆医生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问:“有过|性|生|活吗?” 女孩的脸瞬间刷红,她闭口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明白了,转而继续问:“最近食欲怎么样?”
女孩答:“不怎么样,经常没胃口,吃不下。”
“除了感觉疲劳,是不是还会偶尔有头痛的感觉?” 女孩点了点头。
“那皮肤呢,会痒吗?” 女孩又点了点头,主动交代了她的大腿内侧长了皮疹。
陆医生说:“那我帮你看一下吧。” 如她所料,女孩已经出现硬下疳斑疹了。
“可以了。” 待女孩整装后,她才说:“你需要做一个血测,我一会儿让护士过来。”她看了一眼四周,然后问:“你的家长或者是监护人呢?”
“爸妈在外省工作。”
“那其他的亲戚朋友呢?家里还有没有其他大人?”
“有的,我哥哥就在A市。”
“那我们帮你联系哥哥,让他过来一趟好吗?”
女孩略有思虑,咬着嘴唇不说话,片刻后才说:“好吧。”有点勉强。
陆婧宁一边低头写医嘱,一边回:“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护士会过来。明白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
陆婧宁安顿好女孩后便交代护士去完成衔接工作:“给三床的那个女孩安排PRP检测,然后给感染性皮肤科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下来会诊。” 语毕,她便转身去接诊下一位病人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皮肤科的徐医生找到了陆婧宁,“陆医生,你见到三号床的那个女孩了吗?” 陆医生略感疑惑,难道人不在?她伸手拦下了之前那位帮病患安排血测的护士,问:“三号床的田玲呢?”
护士疑惑地看着两位医生:“我让她一直呆在床上的啊。”
徐医生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人跑哪儿去了?” 她重新看向陆婧宁,说:“女孩的症状符合梅毒感染,她可以直接转来我们感染性皮肤科了。我需要与她的家长或者监护人沟通。”
护士说:“田玲刚刚说要去联系她哥,不应该突然就不见了啊……”
陆医生略感不安:“我们都帮着一起找找吧。” 这么大个人总不能在医院里凭空消失啊。忽而,一位清洁工阿姨慌慌张张地从女厕所里冲了出来。她一边往急诊前台跑一边喊:“医生,快救人啊!一姑娘在厕所里割腕了!”
陆医生与徐医生迅速往女洗手间冲去,印入眼帘的是地面上的一滩血。它的源头来自厕所的第三个隔间,而那扇门是紧闭着的。徐医生还来不及举措便见到陆医生推开了第二个隔间,她放下了马桶盖,不假死多地踩了上去,然后又借着高度翻身一跃地来到了第三个隔间。
此时的田玲正背靠隔板,昏坐于地面上。她手腕上的开放性伤口正不断地在往外涌血,陆医生立刻蹲下捂住了她的手腕,她从里面解开了门锁,徐医生见状便迅速帮她扶起田玲。两人迅速搀扶起昏迷的田玲往急诊室赶。她们的白大褂上都继而染上了血渍,但她们压根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江宸来到大队长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报告”
大队长正在接电话,他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江宸坐下。他照做了,耐心地等候着。
队长放下了电话,说:“你来得正好,立刻出发去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你的队员,田硕明的家属出事了,赶紧出发。”
“是。” 假是请不成了,但他要去市人民院的急诊科,或许还是有机会见到她的。
田硕明是江宸队里的新成员,才刚刚加入特战队不足半年,是队里最小的一名同志。大队长告诉江宸,田硕明的妹妹现在人在急诊抢救,两兄妹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医院便按照妹妹提供的联系方式给田硕明的单位打了电话。不曾想这一个电话竟直接打到了单位大队长的办公室里。
将近一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告一段落了,女孩的生命体征也稳定了下来。医院已经安排清洁工对厕所进行了专业的消毒清理。而两位医生也在事后检查了自己,在确认了彼此都没有任何意外的暴露性伤口时,她们才彻底地缓过劲儿来。
见两位医生都已经更衣完毕了,护士跑来和她们说女孩的家属已经到了。陆婧宁万万没有想到,站在等候厅里等待的竟是江宸。田硕明就站在江队的身侧,两个男人都穿着贴身的体能作训服,脚踩军靴的他们显得格外飒爽。
田硕明认出了陆医生,他始终贯彻着队里的优良传统:“嫂子好!” 始料未及的陆医生又开始捏手指了,她有点难为情,又有点紧张。
徐医生疑惑地蹙眉,然后转身环顾着四周,开始自言自语:“叫谁嫂子?哪儿来的嫂子啊?” 陆医生不由得一怔,脸颊滚烫得没有说话。
在得知田硕明就是田玲的家属后,徐医生已经将情况都与他详细说明了。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也显得很无助,他落寞地看向了自己的队长。江宸摁住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慌,我先陪你去办住院手续。” 语毕,他看着陆医生说:“谢谢。” 思及徐医生还在,于是他又看向了徐小姐,向她说了同样的两个字。当视线出现焦点时,就必然会有盲区,他刚刚失礼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徐医生把手抱在胸前调侃道:“那位江队长要么就是眼神儿不好,要么就是选择性视觉。你说呢,陆医生。”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陆婧宁。
而陆医生则脸红了:“别瞎说,工作了。”
徐医生笑了:“你害羞什么。”

乍暖还寒2
陆婧宁想起她还欠江宸一顿饭,于是便打算去住院处找他。江宸与田硕明正在交谈着什么,她听到他对田说明说了句:“只要你能承受得了后果,那我就尊重你的决定。”
田硕明说:“谢谢队长。” 语毕,他注意到不远处的陆医生,于是愣了愣。江宸循着他的目光转身,在看到陆婧宁后,那刚毅的脸庞上才变得柔和了些。
他转身对田硕明说:“今晚就留下来照顾妹妹吧,明天再归队。” 他点了点头,江宸扬了扬下巴,小声地说:“去吧。”
他让田硕明明天就归队,就不能特事特批吗?恕她不能理解。
江队长转身朝陆医生走近了几步:“宁宁,我……”
陆医生却先声夺人:“田硕明就只能留一晚吗?”
他微微吃惊,然后点了点头:“是,队里明天有特训任务。” 考虑到是封闭式的训练内容,且具有一定的保密性,他只能一语带过。可言简意赅的传达却让陆婧宁觉得他很冷漠,难道训练比家人还重要吗?
她说:“田玲才十五岁,遇到这样的病肯定是很害怕的。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你明白自杀未遂意味着什么吗?”
江队长微微蹙眉,神情很严肃,可他却没有回答陆医生的提问。还真是……冷血的男人。
于是陆医生把话挑明了:“我认为田硕明应该多请几天假,留下来照顾田玲。他不仅仅是你的队员,他还是他妹妹的哥哥。”
江宸抿着唇,内心其实很挣扎。他刚刚也让田硕明留下来,但大男孩却眼眶红红地和他说,希望参加明天的特训。外人或许不理解他的‘冷血’,但做为他的队长,江宸却能明白田硕明为何如此坚持。对于田硕明来说,参加特训一直都是他向往的目标。他克服了膝盖负伤的痛苦,咬牙完成了综合评估后才获得了特训的资格。现在离目标仅有一步之遥了,大男孩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而江队也心软了,他决定帮田硕明。
“如果你担心参训期间没人照顾田玲的话,那后勤的问题我会向单位反应,我们一定确保妹妹能得到相应的照顾。”
她不可置信地反问他:“所以……你觉得,参训比田玲的生命还要重要。是吗?”
江宸深吸了口气,一板一眼地说:“不是,我的初衷只是希望能两全其美。后勤照顾的事情我可以出力安排,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刻苦训练的队员浪费了一次他拼命争取回来的宝贵机会。” 他顿了顿,“况且这是田硕明自己做得选择,我表示尊重。”
她是医生,天职就是治病救人。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能站在田玲的角度去思考。所以,陆医生不认同他,确切地说,是他们的观点:“家人是他的责任,你的一句尊重他的决定难道不是在默许他背弃家人吗?这件事情孰轻孰重,田硕明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懂吗,你们不能这么自私。” 她语气平平地说出最重的话。
江队长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你现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揣测我们,难道你就不自私了吗?” 一句反问宛如一把锉刀,正来回地锉着她的心。陆婧宁惊愕地看着江宸,内心只觉得很难过,也觉得很失望。
她尽力克制住内心的酸楚,淡淡地说了句:“是我多事了。” 抗洪时的经历仍历历在目,他本就不是自私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奋不顾身地去救她。可今天他的说辞却出乎她的意料,陆医生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她转身要走,江宸却迈开步子挡在了她的面前:“抱歉宁宁,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却很冷漠:“你不用道歉的,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
田硕明不知何时已经返回,他在一旁已经听到了江、陆二人的争论,于是他赶紧上前解释:“嫂子,你误会江队了。其实是我……”
陆医生打断了他:“你不用叫我嫂子,我不是。” 她迈开步子离开了,独留田硕明在原地发愣。而江队长则在一旁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眉头微蹙、脸色沉沉。
陆医生觉得,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本以为好不容易见到他了,总该可以当面敲定吃饭的细节。不曾想,最后他们居然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江队长也同样觉得今天很糟糕,本来还以为今天的机缘巧合是因为好运降临了,可没想到最后却只剩下悒悒不欢。
他们之间仿佛一直都在遵循着一个奇怪的定律,总是才回温了一点儿就又迅速降温。难道他们注定了只能缘分浅薄?江队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想到她的那句澄清就更感失落。一条隐形的楚河汉界横在了他们中间,他有心归降,可她却无意收服……
田硕明只陪了妹妹一个晚上便离开了,隔日他已归队照旧去参加特训。让陆医生宽慰的是,田玲的父母已经来了。一边是他触手可及的梦想,一边是他责无旁贷的家人,如果可以两全其美,又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证明,最后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田玲有家人的陪伴,而田硕明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去参加训练。江宸也并没有错,他不过是想帮自己的队员罢了。人生总有选择,总不能因为他的选择与自己的有差异,她就全盘否定了他的为人吧。陆医生不禁地在想,当初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特战队最近的训练量很大,队员们都觉得江队长可能吃枪药了。总之最近的他脾气特别不好,而那无处宣泄的情绪就正好全抒发在训练里了。江宸尽力不去深想陆婧宁的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教员考核已迫在眉睫,专心备战才是正道。
特战教练员的考核内容涵盖了战斗指挥、专业技能和训练分队战术这三大单元。武警总队从所属部队和院校里遴选了40余名军官与专家教授进行了开放式研讨,共同组建了模拟对抗赛去推进教学,以此来确保每名考核人员都能学得透彻。为了验证学习成果,总队更是开展了首次为期两个星期的教练员集训。
繁重的备课示教和集训科目占据了江宸所有的时间,总队从各支队共抽调来近600名干部和教练员参与此次特训,可见上头尤为重视。所有参训人员都默契地拧成一根绳,铆足了劲儿地要拼个好成绩。
好在天道酬勤,一分努力便有一分耕耘。半月已过,参加集训考核的成员不仅如愿以偿地换来了集体百分百的合格率,更有50名参训队员被综合评选为“优秀教练员”,而江宸便是这50人里的其中一员。

收网行动
集训结束后的第二天,江宸和另五名军官一起接到了上头的指示,命令他们发挥集训成果,尽快落实一套新一代的训练大纲。而有着实战经验和军校背景的江宸则被理所当然地划分到了‘科学建立’组。他需要拟定一份教学报告,并且以“科学确立特战力量的长远建设”为中心思想去探讨未来的特战训练里应该如何结合人力与科技,从而起到相辅相成的特战作用。
为了写好报告,江宸频繁地出入武警工程大学,与科研人员和教导员进行了多次详细的探讨才取得了深刻的见地。 奋写报告的日夜里,他每一天都是忙到凌晨三点多才去睡觉。宵衣旰食的辛劳倒是换来了上头的肯定,参谋直接下令,让江宸参与后天的干部拓展会议,详细汇报他报告里的核心内容。
爱情与事业还是能占其一的,他虽然前者失意,但好在后者还算得意。这是江队长在郁郁寡欢了将近一个多月里,唯一的一次好心情
汇报工作圆满结束,江队长才刚回到支队便被李政委叫去开会了。会议室里坐着武警总队的领导,还有大队长。此次要会的重点无疑是与省厅最新下达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有关,A市的特战部队会联合市局刑侦一起参与此次行动。
领导十分严肃:“截止去年的十一月,全国共打掉涉黑组织2400余个。扫黑除恶是还社会安宁的一项重要专项行动,这无疑是省厅最重视的行动之一。前不久发生在A市鸿兴购物城的爆炸装置案无疑是对公安的一次公然挑衅。省厅得出的侦查结论指向了我市密切关注的一个涉黑团伙——东旭集团。
两天前,市局在郊区以南,500公里开外的一个村庄里发现了一处可疑据点。根据线人的线索,那里很有可能是一处非法储藏武|器的仓库。而仓库的持有者是一位名叫舒北的人物,他与东旭集团关系密切。我们接到省厅的指令,需要我们来增援市局的行动。
毋庸置疑的是特战队依然会在此次行动里承担着冲锋的重要责任。这将会是一次危险性极高的任务,收网行动就定在后天。特战队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在零伤亡的情况下,缴获所有的非法武|器。而且不仅要一举摧毁非法仓库,更要帮助市局抓住舒北!只有他落网了,我们才有可能将东旭集团一网打尽。”
会议结束后,大队长把江宸留了下来一起讨论行动细节,江宸知道此次行动的危险性会比之前的突击抓捕要严峻许多。东旭集团是全省重点打击的涉黑团伙,后天的收网行动无疑是一次省厅与涉|黑力量的正式交锋。行动一旦拉响,那就表示扫黑除恶的专项行动必然会成为一个长久的攻坚战。
江宸很清楚,这种类似的收网行动不会只有一两次就能彻底结束。毕竟东旭集团扎根已久,对于公安来说,要一窝端掉它的所有势力就是一场持久战。江宸还意外地了解到,张彻也是此次行动的重要成员。张警官与他的同事们一直都在背后负责调查东旭集团,也算得上是对东旭集团最了解的刑警精英了。
两天后,郊区以南的一座村庄内正被一群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们迅速地包围了起来。夜色的降临无疑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很好的保护色,江队长带着队员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村庄的内部。
张彻和另外一组刑警则跟在第二组武警支队的身后,他们正猫着腰候在了一所铁皮房的门外。张彻能听到耳机里传来了特战队员们的口令——一组已就位;二组到位;三组到位。下一秒,张彻便听到了江队长下达了命令——“行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村庄内的三大据点被闪|光|弹|点亮,然后便是一阵阵连续的|枪|击|声,有人在喊——“给我开枪!”,也有人在喊——“快走,我们被包围了!”。收网行动的前半段算是进行得很顺利,三个非法储藏武器的仓库皆在四十五分钟内被特战队和公安控制了下来。
江宸的行动组此时仍在配合着刑警一起突进村庄的内侧,他们正不遗余力地追赶着其他在逃人员。涉|黑|歹|徒|们各个都是亡命之徒,在被逼到走投无路时更是不管不顾地全力抗击。江队长见逮捕无望便只能下令队员们开枪击毙。
在追逃的过程中,他的耳机里传来了总指挥的指示:“江宸,那伙人里可能有舒北,必须争取活抓他。” 江宸闻言便立马采取了保守的迂回战术。歹徒们依旧在猛攻,江队长与他的队员们则蹲在障碍物的身后,等待着回击的最佳时机。
对方仍在射击连攻,他捕捉到敌方的片刻喘息后便迅速与副队长比了个行动的手势。埋伏在两侧的队员们早已蓄势待发,一组掩护,一组主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江队长瞄准了射击目标,弹无虚发地将每一个歹徒都一一拿下。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往道路的北边跑去。那个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护送人员,那个人是舒北!
“一组留下清场,二组跟我继续追。” 他带着人往道路的北边赶去,而村庄的南面已是灯火通明。南面村庄的入口处已经停满了警车与特战队的突击车。张彻穿着黑色的防弹衣正与同事们押送着人往警车的方向走去。
才刚刚交接完毕,同事便跑来低声耳语了句:“张队,线人死了。” 张彻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快速地转身往车队的另一边走去。印入眼帘的是地上的一抹白布,掩盖在下面的是一具冰冷的身体。张彻掀开了白布,用力握住布边的指骨已经发白。尸体是他的线人,他的左侧胸口上有两个明显的弹孔。
张队问:“在哪里发现的?”
“在一号据点的水沟里。” 他顿了顿,“张队,我们来迟了。”
张彻却沉默不语,仍在思考。他知道自侦查的初期到现在,一直都是由他单线与线人联系的,而且两人都十分注重保密。收网行动已经进入了清场阶段了,可张彻的线人居然在最后一刻被杀了,这都太巧了!
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想法突然闪现。——不,不是来迟了,是有内鬼!

收网行动2
或许从一开始,行动就被泄密了!张彻猛然起身,飞快地跑向了指挥车。他一把抢过了联络员的耳机对市局的指挥部喊:“这里很有可能是陷阱,我们必须马上停止行动!”
联络警员惊讶地夺回了耳机,十分不满:“张队,你疯啦!”
张彻直接无视了他,继而走到操控台的面前摁下了免提:“我是市局的张彻,我的线人已经死了。而且是在我们到达前就死了,尸僵已经扩散至全身,这就证明他死了至少六个小时。可在行动的前三个小时,‘线人’还给我发过消息,提供了舒北的位置。现在看来,我线人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而杀他的人显然是冒充了他给我发了假消息,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继续深入。或许今天这整个村庄都是东旭布下的一个诱饵!我们必须立刻停止行动!” 他很焦躁,似在咆哮着。
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里,村庄的北面突然响起了一声轰鸣,那是爆|炸|声!
张彻所在的指挥车被|爆|炸的余浪冲得车身直晃,他立马冲下车去查看情况。身旁的警员与支援力量都在往|爆|炸的方向跑,有人在喊:“快救人”。两抹人影突然从滚滚黑烟里穿了出来,张彻定睛一看便认出他们是刚刚前去追捕舒北的特战队员。他立马前去扶人,其中一位队员忽然握住了张警官的手腕,他的声音很沙哑:“我队长还在里面……”
他说得是江宸,张彻扶紧了他,承诺道:“我一定找到他!” 只希望……找到的不是一具尸体。 随即,两名特战队员被送上了救护车。
在爆炸前的追击里,江宸带着二组紧追‘舒北’,可他们却并不知道那位西装男不过是舒北的替身罢了。当二队在穿过一条僻静的弯路时,江队长却突然打了一个手势,叫停了追捕。全员呆在原地等待着指令,江宸只觉得此处特别的寂静,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冒进。
他在观察,锋利的目光正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旁边瞎灯黑火的一排排矮房里似是有某种光源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江队长只看一眼便已断定那是炸|弹|装置,他迅速下令撤退。西装男见引诱计划败露,便直接拿出了引爆器。
男人朝队员的方向迅速奔跑,他一边跑还一边脱掉了西装外套。绑在他腰上的是一排自制引爆装置。反正都是一死,他临走前也该带走几个垫背的!江宸跑在队伍的最后头,|射|击|移动目标很有难度,但他还是转身朝男人开了一枪。
他必须击毙男人,这样才有可能减少伤亡。两边矮房里的引|爆|物应该都是倒数装置,时间已经不多了。——砰!子|弹|高速地飞向了目标,直接命中他的额头。男人倒下了,但此时‘滴滴答答’的响声已经变得尤为仓促。快要爆炸了!江宸转身就跑,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直指前方。
三、二、一,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两排房屋轰然坍塌,滚滚热浪将特战队员们冲出了数米。
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此时正严阵以待,刚刚科主任已经接到了紧急指令。马上就会有一批重伤员被送来,而且他们都还是军警。值夜班的几位医生都已经站在急诊门前候着了,三辆120救护车已经朝他们驶来。
陆医生立刻迎了上去,躺在担架上的一名特战队员已经昏迷了。她迅速推着担架往急诊科里送,全然不知江宸就躺在她身后的第三辆救护车里。小战士情况还算乐观,没有重大的心脑肺与血管损伤。分布在他身上的多是不同程度的皮外伤,急救员在路上已经替他做过简单的止血处理。
陆医生剪开了包扎处,先是用络合碘给消毒,然后便准备清创。她用医用镊子将钳在伤口里的爆炸物碎片以及其余的物质残渣都悉数挑了出来。 完成了清创后,她给小战士注射了局部麻醉才开始缝合。
不知何时,小战士已经苏醒了,她循例提问。在见到小战士对答如流后才真正地放心了。陆医生说:“我们已经给你检查过了,你的手臂和小腿的伤都属于外伤,没有伤及血管与骨头。你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他摇了摇头。
急诊室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他在喊:“江队,撑住啊!你一定要撑住!”
护士拦住了他:“你在外面等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陈金嵘。陆医生拉开了布帘往外看,确实是他。与此同时,同事们正推着另一辆担架床从她的眼皮底下跑过,而躺在床上的……是江宸。她来不及多想,已经迅速赶过去帮忙了。
江宸的脸很脏,各种灰尘泥土等残渣已玷污了他的俊容。他的裤脚上全是血,她迅速剪开了他的衣物,暴露在外的是各种开放性伤口。有深有浅,轻重不一。他受伤很严重,在|爆|炸|的最后一刻,他飞扑卧倒。虽然他成功逃离了最危险的区域,但爆|炸|的热浪则像一只巨手把他牢牢抓住,然后又一并往外扔了出去。尖锐的残渣与锋利的碎片一同刺入了他的手脚,倒地的一瞬,他的左胸上还被矗在地面的一处木尖刺中。
同事已经剪开了他的衣服,上面是血淋淋的一片暗红。他的呼吸正在衰弱,而心电监控仪正显示着他的心率在下降。很快,他就出现了心搏骤停的情况。陆医生迅速实施胸外按压,一分钟要按压100至120下。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紧张,心里不停地在默数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慌乱。
心电仪仍是一条直线,她没有放弃,仍在继续按压。同事已经在准备除颤仪了,不一会儿,她终于等来了他的一句话:“让开,除颤准备。”
“200焦耳准备。” 一块电极板放在了他胸骨右缘肋间,另一块则放在了他左腋前线内的第5肋间。啪嗒一声,电击除颤完毕,监视器没有任何反应。
“300焦耳准备。” 没有反应。
“350焦耳准备。” 没有反应。
“400焦耳准备。” 没有反应。

颓恒铅华1
他们坚持不懈地又发动了一次除颤,大家都在等。陆医生攥紧了双手,不禁地在祈祷着奇迹能发生。一秒、两秒、三秒,心率图上终于出现了那道久违的波浪线,她长吁了口气。可还未来得及真正放松,另一个紧急状况便已经接踵而至了。穿透性心肺损伤已经引起了他的失血性休克,情况很危急!
“不能等了!” 心外医生庄勤直接选择在急诊室里帮他开胸,而麻醉医师已迅速就位,直接帮他插管。完成了气管的全身麻醉后,庄勤切开了江宸的心包,以此帮他缓解压塞。陆婧宁怔怔地看着一切,眼眸里的他就像是个破碎的瓷娃娃,只能任人摆布。
她看着他被切开,又看着他被导入管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残缺,而他是那般的羸弱,宛如一株白色的蒲公英花蕊一样,遇风则散。上一次见面时,他们还不欢而散了,她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真想收回之前的那些话。此刻的她只觉得心如刀割、难以呼吸。江宸的出血量终于被控制住了,庄勤拔除了他的心导管,在中和了他的肝素抗凝后才对他进行了心包穿刺的抽吸治疗。
急救进行得很及时,江宸总算挺过了最难的那道险阻。随后他被转送至手术室,由庄勤继续帮他完成余下的治疗步骤。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有支队大队长,政委李克天还有他的战友陈金嵘。当然也包括了,惴惴不安的陆医生。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手术很成功。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大队长与李克天则出发去了江家通知江母,独留陈金嵘与陆婧宁守在他的病床前。好在俩人有过数面之缘,再次见面时也不至于觉得太尴尬。陈金嵘注意到陆医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宸,脸上正密布着一层哀伤的阴云。
陈金嵘宽慰道:“嫂子,你别太担心了。江队会好的。”
嫂子喊得并不准确,但她却没有纠正。陆医生淡淡地说:“嗯,会好的。” 似是在安慰自己,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陈战士是个热心肠,见她仍是愁容满面,索性分享起江队的辉煌往事,好让她不必过分担心。可是,在陆医生听来,那段往事并不辉煌,那只不过是他的又一次生死瞬间。她于心不忍地攥紧了拳头,努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悲伤。他怎么总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呢,她的唇已在微微颤抖着。
数年前,江宸与班长李毅一起出国执行使馆保卫任务。当时他们去了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彼时,三大武装势力割据称国,政府也不敢介入。混乱的情况和接二连三的|恐|袭|让使馆护卫变得十分严峻。
那一年的四月,使馆北侧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事件,混乱中,一颗流|弹|击中了江宸的左侧胸口,而那枚|子|弹|距离心脏仅有寥寥几厘米。幸运的是,死神并没有带走江宸;不幸的是,他却带走了他最敬爱的班长——李毅。
|恐|袭|的开始是由一颗自杀式|炸|弹|的爆炸引起的,巨大的冲击波不仅将使馆的门窗全部震碎,更是把正在执勤的李毅冲倒在地。待众人跑回来抢救伤员时,他们才发现李毅的脖子被|弹|片和碎了的玻璃片刺中。伤口呈出几个坑坑洼洼的洞,不停有血从里面冒出来。
李毅被送到医院时,心跳早就停了,他整个人都沐浴在血泊里,刚劲有力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干了的血迹。医护人员在几经努力后还是无奈地宣布了他的死亡——李毅动脉出血过多,抢救无效。鲜活的一条生命被永远地留在了异国他乡,而家人等回来的只有他的长棺,与一面铺在上面的,鲜红的五星红旗。
当年江宸受伤后其实是可以直接回国治疗的,但他拒绝了。从术后到恢复体能训练,他只用了十四天。他觉得任务还未完成,班长已经牺牲了,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坚守岗位。这是他身为军人该有的素养与坚持。
身为医生的陆婧宁自然知晓,光是开放性伤口的愈合就要平均耗时至少五到七天,更别提当时的江宸是左胸中|弹|,这样的伤势尤其需要时间充沛的康复期。因为,他还需要额外预留出一定的时间去应付术后并发症,以及伤口不愈或者恶化的可能。
当地的医疗条件不比国内的先进,这么换算下来,要想痊愈就至少需要一个月。 可江宸只用了两个星期就逼着自己从卧床到站立行走,再到恢复体能训练,还真是奇迹啊……究竟该说他固执呢,还是孤勇呢,亦或是无私的忠诚……
结束了国外任务的江宸在回国后,便立刻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班长的父母,而第二件事就是去看望班长。他把自己的一等功勋章放在了李毅的碑前,然后就一直静默地站在那里,候了整整一个下午。这倒是很符合他一向沉重寡言的性格,江队长只会把心底的万千情绪都化成某种即缄默又坚韧的举动,不言亦不语,但全都在心里。
听及此,陆医生早已热泪盈眶。一滴又一滴的泪已经滴在了他的手背上,而手背的主人却浑然不知,仍是昏睡不醒着。记忆里的江宸一直都是和煦稳重的,她从未想过他那深沉从容的背面竟是这样不为人知的颓垣铅华。
“他腹部的那两道疤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之前在急救时见到他右侧腹横肌上的那两道暗沉狰狞,她不由得心里发怵,不会又是一次与死神的失之交臂吧。陈金嵘见陆医生居然在哭,顿时慌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在好心做坏事,于是只能沉默不语。
陆医生却看了过来,问:“你也不知道?” 他僵着脖子,摇了摇头。
看来她猜得没错,又是一次惊心动魄。于是,她换了个问法:“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战士还是功亏一篑,没守住。他不仅说了年份,还透露了月份。而她则愣在了原地,顿感恍惚。那个时间……好像就是在他们分手后没多久。陈金嵘见陆医生脸色如蜡,于是,他非常厚道地出卖了兄弟,将江宸那因为醉酒而‘宁玲’不分的傻里傻气全都交代了。他觉得江队长应该不会责备他的,他可是在哄嫂子啊!

颓恒铅华2
陆婧宁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他之前那位在军队乐团的女朋友呢?他们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了?”
陈金嵘听得云里雾里:“啊?江宸可是队里出了名的‘钉子户’,我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信他会有什么军队乐团的女朋友。”
“……”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表达方式啊,倒也大可不必。
陈金嵘见陆医生眉头微蹙,以为她不相信,他干脆补充道:“我说真的,要是真有,也不至于咱们李政委年年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催他解决个人问题啊。江队也到年龄了,加上军绩实在优秀,领导可关注了。都说要给他介绍,可他愣是拒绝了好几次。我都担心他把上下级关系弄僵了,这就没必要了嘛。可能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再推辞了,他今年就去参加了单位的联谊。但我后来听说,他好像还与一位女士不欢而散了。总之,也不知道他犯什么毛病,他去参加联谊却和人家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也是他活该被那女的骂,说他是骗子,傻不傻。”
单位的联谊?陆医生继续追问,果不其然,他参加的那场联谊也是她去的那场。堵在心里的那团泥垢瞬间被冲散,大彻大悟并没有让她觉得轻松舒坦。相反的是,她只生出了许多徒唤奈何的感觉。她的心像是被蜜蜂螫了似的,一下子收紧。
他当初为什么要骗她?还偏偏要假装成一个移情别恋的渣男去与她分道扬镳,何苦啊……
如果只是为了让她死心,让她彻底忘记他,那他可就错了。她可是心有不甘地念念不忘了很多年,也……想他想了很多年。
凌晨一点半,市局里依然灯火通明。张彻站在局长办公室里,语气坚定:“特战队那边确认过了,矮房里的|炸|弹|和当初商场里面的自|制|弹|一模一样。江队带人追的那个西装男也不是舒北,他就是一个手下。”
局长长了口气,转身看着张彻:“线人死了,我们的情报也有误,特战队那边也有伤员。东旭集团这次可谓是大获全胜啊,他们居然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这些亡命之徒目中无法,简直太嚣张了!”
张彻亦难掩心中不愤,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他们提前知道了一切,布局引我们步步深入。如果不是江队敏锐下令,让队伍提前撤出,恐怕这次行动的伤亡还会更大。由此可见,2.23行动有漏洞。我怀疑……出了内鬼。” 局长皱着眉头,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彻继续着:“局长,东旭并不简单。暗地里,它涉黑。可明面上,它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民营企业。而能做它保护伞的人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果内鬼是个黑白通吃的自己人,那我们可不单单只是扫黑除恶了,这背后或许还有反贪局的事儿。”
局长沉重地点着头:“张彻,内部清查的事情我们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但也不能不查。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为今之计就是以静制动,不能贸然行事,我们先着手调查东旭的账面。”
张彻应了声:“明白,经侦已经开始盯着了。” 语毕,肩膀已被局长沉沉地按了一下。老局长还是心疼部下的,见他双眼全是红血丝,他开口道:“今天就别熬了,回去休息吧。”
张警官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刚打开客厅的灯便见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速地走到沙发边蹲下,然后温柔地摸了一下周愿的额头。
她惺忪地睁开了眼:“你回来啦?”
“为什么不去卧室睡?”
“我就是想等你回来。” 他的下巴已布上了一层隔夜的胡茬,看起来很显老。她立刻拉着他往卧室走,“不说了,补觉最重要。”他任由自己被她拉着,掌心的温热已传至他的心窝。
许是因为十分疲劳,又或许是因为周愿就陪在他的身旁,张彻今夜睡得特别安稳。他一沾到枕头就呼呼大睡了,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脸上。周愿微笑着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才闭上眼睛。
——滋滋滋,一阵连贯的手机震动把周愿吵醒了。她翻身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手机上没有来电讯息,不是她的电话。身旁的张彻也已经醒了,他直接拿起床头的手机,接过电话。
“张队,出命案了。” 电话那头的警员快速地给他报了一个地址,男人立马起床穿衣。周愿也坐了起来,疑惑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一边换T恤一边回:“有案子。” 转身出门前,张彻又忽然折回了床边,快速地亲了一下周愿的唇才离开。
老旧的城区里有一条僻静的小道,张彻跃过了警戒线内,径直地朝尸体走去。身旁的同事把一个物证袋递给了他,是一张身份证,“头儿,死者是宏亚保险公司的老板——林东。半个小时前,路过的环卫工发现了他的尸体。左胸中弹,看伤势应该是直击心脏。” 张彻看了一眼身份证,然后蹲在尸体的旁边仔细地打量着弹孔。
他看向了一旁的法医,问:“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凌晨两点半到四点半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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