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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jie 2023-05-24 17:44:07 13次大中小

沈小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浑身都冷，刚要哆嗦一下，猛地想起来睡前是什么情形，连忙低头看了眼凌煜。
对方还在昏迷，虽然身体底下的衣服湿了，但胸前的伤口并没有沾染上雨水。
她松了口气，不自觉笑了一声，身体歪倒在了地上，她实在没力气爬起来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但很快她就怕了起来，太冷了，再躺下去感觉都要冻僵了。
“再忍一下，收拾好了再躺下，不然会冻死的……”
她抖着手想去拧身上的水，却试了几次才将湿淋淋的衣服拎起来，她已经连拧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不能这么放着凌煜不管，他本来就在发烧。
她挣扎着爬起来，正想看看他的伤口，手底下的身体就动了动，她一愣，随即惊喜起来：“你醒了？”
凌煜勉强睁开眼睛，虽然打小习武，可毕竟是世家子弟，又是长公主独子，备受宠爱，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只是他天性要强，再难受也能咬牙忍着。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微不可闻：“这里安全吗？”
沈小婉没听见，低下头凑了过来：“爷你说什么？”
凌煜喘了口气，索性自己去看，可这一看却发现少了人，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情急之下音调也高了几分：“白姑娘呢？”
沈小婉一愣，她没想到凌煜伤成这样，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白郁宁，她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有些恼怒，有些嫉妒，更多的却是酸涩。
她握了握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林子里跑出来就没见过她……”
凌煜脸色一变，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没见到人你就没去找？！”
“……找了，附近没有人。”
凌煜恼怒的看着她：“附近没人，就不知道往远处去看看？她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又有伤……沈小婉，你！”
沈小婉的手越握越紧，被血糊住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又开始渗出血来，但大概是之前疼的太厉害，她眼下竟然没有什么感觉，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凌煜语气十分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倒是宁愿你这么做。”
他说着就伸手扶着树干打算站起来，沈小婉连忙阻止他：“你身上都是伤，不能乱动。”
重伤的身体显然让凌煜的耐心比以往更糟糕，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闪开。”
沈小婉眼神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摇了摇头：“不行，你那么多伤，会死的……”
凌煜满脸冷凝的看过来：“你有功夫在我这里献殷勤，倒不如去找人！”
沈小婉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他这副凶神恶煞的脸了，可她真的没力气了，她这一路走过来，真是拿命在赶路……
“爷，我……”
“废话就别说了，我不想听，是在哪里分开的，指路。”
他自己走不稳当，却也没喊沈小婉帮忙，只把刀戳在地上当成拐杖，强撑着一步步往前。
沈小婉见他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又心疼又无奈：“爷，就不能等等吗……我数过尸体，没有人去追她……”
凌煜的视线针一样刺过来：“沈小婉，你百般阻挠是想干什么？”
这叫阻挠？她只是……
沈小婉一肚子的解释，在抬眼看见凌煜的眼神的时候，就都堵在了嘴里。
她下意识摇头，她没有不愿意去找人，只是真的……
“你是故意不去找她的？就为了那点私怨，你就见死不救？”
凌煜的声音忽然响起，并由远及近，等沈小婉震惊的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垂眼紧紧盯着自己，眼底全是震惊和嫌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她是……”
他忽地闭了嘴，这里还不知道安全不安全，有些话不能说，但白郁宁必须找到，虽然没来得及上玉碟，可皇帝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又救驾之功，等此间事了，皇帝必定不会亏待，若是让人知道沈小婉对她……
他看着沈小婉，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他懒得再理会她，必须得赶在白郁宁出事前把她找到。
他转身就走，脚下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沈小婉顾不上别的，连忙扶了他一把。
然而凌煜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别碰我！”
沈小婉本就是强撑着才能站起来和他说几句话，被这一推，就算凌煜力道并不大，她还是坐在了地上，饱受蹂躏的掌心再次摁在了碎石上。
钻心的疼涌上来，沈小婉脸色发白，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伤在手上能这么疼……

她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才艰难的开了口：“我没有……故意扔下她……她不见了，你又伤的那么厉害，我能怎么办……”

她苦笑了一声，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喉头却又酸又涨，隐隐的还有些腥甜气，她只好闭了嘴。
凌煜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仍旧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许久才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该先救她，如果她出事，我不会原谅自己。”
沈小婉安静片刻，把脸埋在掌心里笑起来。
她原本还指望着救了凌煜这回，他会对自己好一点，原来是她想多了，在这个男人眼里，什么都比不上白郁宁。
什么都比不上……
她忽然间既不疼也不累了，这个世道，她不敢强求旁人心疼自己，可原来自己心疼自己，也是过错……
她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撑着地面爬起来，脸上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爷歇着吧，我去找人。”
凌煜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一起……”
“我自己去吧。”沈小婉打断了他的话，却没看他，只扫了满地的碎石一眼，“路不好走，我自己去能快一点。”
她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凌煜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说什么。

第76章他那么喜欢她2
沈小婉的背影慢慢变成一个黑点，凌煜支撑不住似的晃了晃身体，重伤，高烧加失血，让他有些吃不消。
然而白郁宁的不知所踪才是最揪心的。
他看了眼沈小婉离开的方向，犹豫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这种时候不能再走散了。
然而沈小婉说的对，他现在这样子，靠自己行动实在是有些困难，就算对方走的不算快，他还是慢慢的被落下了。
冷不丁脚下一滑，他直接摔坐在了地上，这一下扯动了伤口，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几乎厥过去。
他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眼下实在是太没用，正想撑着地再站起来，却忽然瞧见地面一抹艳红，他微微一愣，探手摸了一下，然后指尖微微一捻，是血。
空气里还残存着潮湿的气息，他可以很明确的判断出这里不久之前才下过一场雨，按理说，血液被雨水稀释过，不该这么浓郁，而且从颜色看，好像是刚滴下的……
他连忙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果然也滴着两滴有些浓郁的鲜血，而这里，刚才只有沈小婉走过。
“……她也受伤了吗？”
他盯着手上的血愣了回神，心绪有些复杂。
天色慢慢黑下来，夜里找人得不偿失，既增加了难度，还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可沈小婉并没有回来。
凌煜拄着刀沿着血液低落的方向找过去，却不敢开口喊，唯恐引来不速之客。
然而半宿过去，也没能遇见沈小婉。
“是我之前的话太重了吗……”
他抿了抿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要是沈小婉也出了事……
念头还没落下，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凌煜警惕起来，悄悄躲进了林子里，等确定来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他从林子里往外走了两步：“沈小婉。”
那身影微微一僵，脚步停下了，虽然没继续往前却也没有循着声音找过来。
凌煜等了等，见她始终没有过来的意思，眉头一拧：“你戳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沈小婉这才抬脚走过来，却隔着一丈远就停下了：“我是在想，没找到人怎么和爷交代。”
凌煜沉默下来，心里却有些烦躁，半晌才克制住这情绪。
“……明天再找吧，夜里什么都不方便。”
沈小婉应了一声，然后就哑巴了似的没再开口，凌煜抬眼看了看周围：“这里离昨天过夜的屋子不远，我们先过去凑合一宿吧。”
沈小婉又点了点头，这回慢慢走近了两步，伸手扶住了他。
凌煜动作一顿，没再推开她。
两人沉默着走向那座破败的小屋子，之前那场雨下的不大，但茅草屋还是湿了一半，好在两条破被子还是干的。
因为知道附近就有黑衣人，凌煜没敢再点火，沈小婉也没提这茬，两人凑合着吃被水泡了的干粮。
凌煜忽然想起来路上的血，抬头看了眼沈小婉，见她低着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眉头慢慢拧起来：“你是不是受伤了？”
沈小婉的手紧了紧，没说话，凌煜就当成是她默认了，探手过来要抓她的手：“是哪里伤了，我看看……”
沈小婉一躲，将包的厚实的手收进了怀里：“就一点小伤，不用上药了。”
凌煜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疏离，心里有些不痛快，然而到底没说什么，白郁宁现在下落不明，他又伤的厉害，的确没多少心思放在沈小婉身上。
而且她自己都说了小伤，那应该的确是不要紧吧……
他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盯着外头的动静：“睡吧。”
沈小婉摇了摇头：“爷睡吧，我守夜。”
凌煜刚要让她别废话，外头就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被呼啸的风声一遮，让人几乎听不见。
他一凛，立刻抓住了身边的刀。
沈小婉虽然没听见，但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有人来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凌煜听了听门外，脚步声不止一个，他一咬牙，敌人追的这么紧，他们又基本没有自保能力，想在这种情况下去找白郁宁，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顾不上别的，伸手指了指小屋子坍塌的一面墙，示意他们从后面悄悄的走。
外头的人察觉到屋子里没有火光后似乎放松了些，开始说些闲话，沈小婉扶着凌煜，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草堆。
两人伏在草地里没敢动，这时候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里面的人察觉，他们只能等，等这些人睡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屋子里的说话声慢慢低下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凌煜一拉沈小婉，本想拉着她赶紧走，触手却被冰了一下，沈小婉身上好冷。
他下意识想问他怎么了，可话还没等出口，沈小婉忽然一拉他，他猛地想起眼下的情景来，连忙闭了嘴。
然而沈小婉拉住他并不是因为猜到了他要说话，而是发现了亮光，就在这山底下，零星的光亮练成了片，那是一个村子！
沈小婉心里满是惊喜，可扭头看见凌煜黑漆漆的剪影，心里的欢喜就落了下去，他是不是还想先找白郁宁？
凌煜没有给出反应，他在思考这个村子安不安全，他们在这里过夜的第一天虽然并没有发现这个村子，但这并不能说明村子隐蔽，如果黑衣人看见那里，一定会去找人，说不定还会给那个村子招去灾祸。
去，还是不去呢……
虽然心里很犹豫，可他还是拉着沈小婉悄无声息的朝山下走去，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沈小婉十分安静和配合，就算离着那间屋子远远的了，她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往哪里去，像是去不去都可以。
凌煜有些不习惯她的安静，却到底没有主动开口，只短暂又迅速的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这样才会有反击的可能，也才有去找白郁宁的能力。
他紧了紧抓着沈小婉的手：“我们过去。”

第77章避世1
那村子看着近，可两人走到天亮才到了跟前。
凌煜站在村口没动弹，沈小婉抬眼看着他：“爷改主意了？”
凌煜摇摇头：“我们这么进去太扎眼，要编个合理的身份。”
沈小婉点点头：“那我等会等天大亮了就进去看看……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爷的伤也得换药了。”
凌煜应了一声，两人互相搀扶着又钻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沈小婉递了水袋过去，凌煜接过刚想喝就看见水袋上沾着血。
一宿了，血还没止住吗？
他忍不住看了眼沈小婉，却见她靠在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他总觉得沈小婉最近有些安静。
他喝了两口就将水袋递了过去，沈小婉仰头灌了一口，仍旧靠在树上不动弹。
凌煜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开口，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没多久沈小婉动了，凌煜睁开眼睛看她，见她将头发拆下来，扮成了村姑模样。
这些天她显然也是受了不少苦，原本的艳丽不见了，反倒多了几分苍白脆弱，倒也有些招人疼惜。
只是这一路走过来两人身上都不干净，血渍和泥土糊了满脸，有些看不清五官。
“我去看看。”
凌煜本想嘱咐她一句小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些话说不说的，没什么意思。
沈小婉很快就走了，但没多久就传来了说话声，她运气好像不太好，刚出去没多远就撞上了进山的百姓。
凌煜紧张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但就在他犹豫的档口，就看见沈小婉混在村民里往山林里走来，凌煜躲在树后，隐约听见他们在说话。
也不知道沈小婉和这些人说了些什么，那群人竟然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还让她进山跟着摘些草药好回去卖钱。
凌煜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小婉身上，心里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起来沈小婉的出身，那种身份的确应该很擅长和人打交道。
他收回视线，轻轻跳上了树杈，这个位置既不容易被人发现，也能占据地利查看周围的情形。
沈小婉果然跟着人群一直待到中午，这期间她似乎已经完全和这群人打成了一片，路过他栖身的大树时，竟然还在和人说笑。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小婉的脸有些红。
村民们这一走，山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凌煜窝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本以为沈小婉很快就会回来，可却一直没听见动静。
他心里不由一沉，沈小婉还会来吗？
是出事了，还是……
虽然心里转过了几个念头，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安安静静的等着，直到天色再次黑下来的时候，他才又往底下看了一眼。
还没有对方的影子，他平静的表情有些龟裂。
好在这时候，脚步声终于响了起来，紧跟着是沈小婉的声音：“侯爷？”
凌煜看了眼她身后，她是一个人来的，凌煜这才从树上跳下去，沈小婉有些惊讶：“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上树？”
凌煜摇了摇头：“村子里什么情况？”
沈小婉从怀里掏出个热乎乎的窝头给他：“爷先吃东西吧，我慢慢说。”
凌煜靠着树坐下来，窝头粗糙，有些硌嗓子，凌煜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几乎咽不下去，然而当着沈小婉的面，他还是咬牙吞了进去，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热的，他已经好些天没吃到热东西了。
“今天遇见的人是先前和我一起趁乱出城的人，我就编了个谎话说和家里人走散了，村里人肯让我住进去，说要在村里给我找个好人家。”
凌煜手一顿：“你答应了？”
沈小婉犹豫了一下才嗯了一声：“不这么说，他们可能不会让我住进去，反正先拖一拖，咱们应该很快就要走的吧……白姑娘不是还没找到人吗？”
凌煜没再开口，只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块窝头，可这东西和馒头不一样，颇有些噎人，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抬手锤了锤胸口，沈小婉连忙打开水袋递到他嘴边。
“对不住，我一直没找到时间出来，爷饿急了吧？”
凌煜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但没有开口，周遭夜色太暗，沈小婉也没看见，仍旧自顾自开了口：“这些年村里搬出去不少人，村长挑了个齐整的屋子给我住，等明天搬过去就能把爷接过去了。”
一个女人不起眼，这年头村子里找媳妇难，所以沈小婉一个人进去，村子愿意护着他，可要是凌煜也去，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很多。
与其引起旁人的怀疑，倒不如偷偷摸摸往里头搬。
然而理智告诉凌煜，沈小婉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可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痛快，也就懒得说话，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小婉把身上背着的包袱递给他：“爷换套干净衣服吧，就是这是村里的粗布衣裳，怕您穿不惯。”
“……我何曾这样娇气？”
他语气里带着不悦，沈小婉大概听出来了，也没再说什么，抿紧了嘴唇坐在旁边发呆。
山上夜里冷，他们不能点火，凌煜看见沈小婉缩成了一团，眉眼微微一沉：“不回去戳在这里干什么？”
沈小婉这才动了动，有些迟疑道：“爷一个人……”
“没事。”
沈小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想起之前因为白郁宁发生的争吵，想起他骂自己的那句献殷勤，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自己的关心，他大概也并不受用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我明天晚上再过来。”
凌煜没吭声，她也没再多言，真的转身走了。
凌煜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嘴唇微微一张，却到底没说话，这女人，竟然真的走了……
不过也好，这些天过去，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摸索着换了衣裳，又跳到了树上，这个位置能远远的看见村子里的烛火，也能看见沈小婉越来越远的背影。

第78章避世2
第二天沈小婉十分忙碌，村长觉得她一个女人住很不安全，很想让她在自己家再住几天，等熟悉一些再说。
可沈小婉不肯，只说村长家孩子多，家里也并不宽敞，还是不打扰了，心里想的却是得赶紧收拾好屋子，把凌煜接回来养伤。
忙忙碌碌到晚上，沈小婉在锅里放了水，填上木柴烧着，然后就趁着夜色出了门。
凌煜远远的看见了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收拾好了？”
沈小婉扶着膝盖喘粗气：“比不上府里，但能住人，爷跟我回去吧。”
凌煜伸手扶了她一把：“休息一会再走吧。”
沈小婉摇了摇头：“下山不累，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烧了热水，给爷洗一洗，爷有自己换药吗？”
凌煜摇摇头，他本想换药的，但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被血黏上了，他也就没折腾。
沈小婉叹了口气，扶着凌煜往山下去，到了村口凌煜停下了脚步：“你的屋子指给我看。”
沈小婉指了指左手边第三家：“那个，院子里还烧着水。”
凌煜点点头：“分开走，你先进去。”
沈小婉有些不解，但也没问，只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路上遇见邻居喊她，让她去自己家里说话。
村子里穷困，这家里有两个儿子都没娶亲。
沈小婉打了个招呼，很客气的拒绝了，对方不依不饶，看样子像是想把她拖进去一样，热情的过分，好在村长媳妇来了，给她解了围，还递给她一小布袋玉米面子。
“这面子你先凑合着吃几天……老吴家的人……你离远些吧。”
沈小婉连忙点头，村长媳妇又说明天男人们进山打猎，问她去不去，可以去挖一些药草的根来卖，多少也是个进项。
沈小婉答应了，在村子里，她既不敢洗干净脸，也不敢露富，虽然她身上的确没有钱，但凌煜肯定是有的，只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拿来用。
因此赚钱也变得很紧迫起来。
她接了村长媳妇的篮子，道谢的档口状似很无意的问了句村里有没有什么大夫，说自己早上进山的时候被扎破了手，伤口很深，得让人看一看。
但可惜的是，这村子又穷又小，并没有大夫，但山里有种草用来止血很好，他们村子里都是这么做的，自己家里还存了些干的，要是她需要，明天就给她带过来。
沈小婉心里失望，但也不算毫无收获，连忙和她道谢，眼看着她走远，才开门进了屋子。
灶膛里的柴已经烧完了，锅里正咕噜咕噜冒泡，显见是烧开了。
她舀了些出来放在陶罐里，又往锅里头填满了水，又添了柴，这才进屋子里去。
凌煜却已经到了，正坐在里头的炕上，打量这间屋子。
沈小婉把玉米面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凌煜，随即一愣，刚才外头太黑，她没能看见凌煜的样子，现在借着屋里暗淡的油灯，她才看见他已经换了自己之前给他的衣裳。
换下了锦衣华服，他身上那股矜贵冷凝似乎也消散了些，只是仍旧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农户。
“看什么？”
凌煜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沈小婉连忙掩饰性的摇了摇头：“没……爷饿不饿？”
“才吃了干粮。”
那就是不饿的意思，沈小婉搓了搓手指：“我去端水给爷洗洗吧。”
凌煜扶着墙站起来，一句我自己来还在嘴里，沈小婉就不见了影子，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见沈小婉正往木桶里舀水，然后弯着腰很费力的往屋子里提。
他连忙走快几步想帮忙，却被她避开了手：“有伤就别乱动了。”
她直起身体锤了锤腰，凌煜看见她手上还包着帕子，正想抓过来看一眼，沈小婉就走了，不多时搬了个小凳子过来：“爷脱了衣裳坐着吧，我给你擦擦身体。”
凌煜看她忙忙碌碌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憋闷。
沈小婉将布巾丢进水盆里搓洗，手刚伸进去就被凌煜捞了起来，他解开了缠在手上的帕子，瞧见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掌微微一颤：“这是怎么弄得？”
沈小婉把手抽了回来：“就不小心碰了一下。”
她不想提这件事，因为提起来就会想到白郁宁。
而且原本自己也只是割了一个小伤口，是一路拉着凌煜往前，又被锋利的石头硌了几回，伤口才变得越来越深的，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重新用帕子把手包起来，但只包到一半就又被凌煜抓住了手：“上过药吗？”
沈小婉想起那一小瓶的药：“明天我找村里人要一点吧。”
凌煜从身上把药瓶摸出来，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带的那个，他脸色一沉，药难道被人换了？
“你那瓶用完了，这是我从黑衣人身上找的。”
她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这药自己试过了，不是毒药，但凌煜没给她这个机会，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反而转移了话题——
“我自己处理就好，你歇着去吧。”
沈小婉想起他一胸膛的伤，行动应该很不方便的，于是仍旧蹲了下来：“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
凌煜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半晌没说话。
沈小婉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也没什么心思去猜，自顾自将手腕抽出来，仰着头去解他身上的布条，因为不少地方被血液黏住了，她不得不将布条打湿，一点一点揭下来。
凌煜显然也不好受，明明还是让人哆嗦的天气，他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等伤口清理干净，重新上了药，两人都松了口气。
沈小婉找了干净的布条将凌煜的伤口包扎起来，这才站起来：“爷歇着去吧。”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提着水桶出了门，将血水泼到了院子里荒废的菜畦里，带着血的布条就直接填进了灶膛。
凌煜原本还想嘱咐她一声，见她事情做的这般妥帖，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看着外头忙碌的身影，思绪有些飘，这是他没见过的沈小婉，也或者曾经见过，只是自己没有记住，当年他受伤被她救起来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第79章避世3
厨房的大灶通着身子底下的炕，凌煜只穿着单衣也没觉得冷，倒是只觉得热气腾腾的涌上来，熏得他昏昏欲睡。
他甩了甩头，勉强清醒了一些：“你在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沈小婉说了句这就来，却隔了好一段时间才湿着头发进了屋子，凌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在洗澡。
只是外头这么冷，她怎么洗的？
他想问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洗都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小婉一边抓着布巾绞头发，一边走过来，见他还没睡，略有些意外：“爷还有吩咐？”
凌煜摇了摇头，躺下闭上了眼睛，沈小婉却又走了过来：“爷去里头睡吧，明天我得早起，别再把你惊醒了。”
凌煜有些意外：“早起？”
“嗯，跟着村里人去山里挖什么东西的根，说是有人来收，很值钱。”
凌煜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里有钱袋子，沈小婉笑了笑：“我知道爷有钱，但有个道理叫财不露白，爷不好出面，我一个女人，让人知道我有银子，不太安全。”
凌煜垂下眼睛，这番道理他不是没听过，只是从来没想过要用到自己身上来，原来眼下他们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可沈小婉说的又的确是有道理的，甚至还称得上很是妥帖。
他没再开口，却仍旧窝在炕边没动弹，只垂着眼睛看沈小婉的动作，她大概是这些天来唯一一次洗干净了脸，就算是昏暗的灯光也仍旧白的醒目。
凌煜许久没瞧见她这副样子，冷不丁一看，竟被晃了一下。
沈小婉将头发擦得半干，抬脚朝炕边走过来，见凌煜没动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再多都没办法让凌煜改主意。
她轻手轻脚从凌煜脚边爬了进去，一躺下就觉得骨头咔咔响了两声，浑身的力气都泄了，她觉得如果不是皮肉包裹着，她的骨架可能就要散了。
这几天的日子，简直像是噩梦。
她长出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好，意识迅速模糊了下去。
凌煜翻了个身，黑暗里瞧不见沈小婉的样子，却能听见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没睡着，可这频率又像是睡着了的。
他没有再开口，在黑暗里安静的等了会儿，才摸索着将沈小婉的手抓过来。
他完全看不清伤口的情形，但想也知道刚才碰了那么久的水，伤口肯定被泡的发白了。
他摸索出药瓶来给她上了药，才又重新包扎了起来。
毕竟这些天对他来说日子也不好过，没多久他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这些天难得能睡到正经的床铺，虽然比不上侯府松软舒适，可总比树林和破屋好多了。
他意识很快沉下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正有人敲门，他下意识去摸放在枕头下的刀，却只动了一下，就被沈小婉发现了。
“侯爷醒了？”
凌煜挣扎着坐起来：“我去外头看看……”
沈小婉连忙拉住他：“是村长婶子来喊我了，等会我走的时候把门锁了，爷就在屋子里休息吧，锅里我昨天贴了饼子，爷凑活着吃。”
她说完就朝外头喊了一声：“婶子等等，我马上来。”
敲门声果然停了下来：“也不着急，你慢慢收拾，别忘了带个筐子。”
“唉，知道了。”
沈小婉一边和门外对喊一边爬起来，手腕却被凌煜抓住了，她有些意外的看过去：“爷？”
凌煜眉头皱起来，手指从她手腕一路摸到她额头：“你在发烧。”
沈小婉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也就没放在心上：“没事，应该快退了。”
她随口敷衍一句，仍旧要下地，凌煜却不肯松手，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小婉的态度让他觉得恼怒，他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阴沉：“沈小婉，你这是在唱苦肉计吗？”
沈小婉一愣，好端端地，凌煜为什么又要这么说她？
她把手从凌煜手里抽了出来：“爷想多了，我就算要用苦肉计，也不至于拿个发烧来说事。”
她翻出自己的衣裳往身上套，凌煜看着她的动作，握了握自己空了的手，心情有些糟糕，他刚才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服软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只好抿了抿嘴唇，见沈小婉收拾好就要走，这才再次开口。
“明天再去吧。”
沈小婉微微一愣，她还从来没听凌煜说过软话，虽然刚才那句其实也算不上多软和，但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这个人遇见白郁宁之后，还真的是改变了很多。
她勾着手指抠了抠衣角：“爷，我不是白姑娘，没那么娇贵，这点烧不要紧。”
凌煜被噎了一下，这和白郁宁有什么关系？
然而沈小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就开门走了。
凌煜听见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然后开门关门，和人交谈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自己一个人住怎么样？害怕吗？”
“左右都有邻居，没什么好怕的。”
“你这丫头胆子真大，我家那个就是怕黑，别说一个人住，有时候晚上都不让吹灯……”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走了，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
凌煜却没能再睡着，他脑子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念头，沈小婉怕黑吗？
他想起来前天的时候，山路那么难走，天上既没星星也没月亮，她还不敢打灯笼，一个人摸着黑在根本不熟悉的地方跌跌撞撞往前……
小腹的伤口忽然疼起来，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身体，思绪跟着一顿，他给自己换了药，伤口平复下来，脑海里想的竟然还是沈小婉，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拖累，要被一个女人这么照顾。
而这个女人，他竟然连她怕什么都不知道。
他仰头叹了口气，说到底是不在意，他不在意沈小婉，所以懒得去了解，懒得去关心。
要是现在身边的人换成了白郁宁……
他思绪一顿，要是换成了白郁宁，他现在应该不能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养伤了。

第80章避世4
沈小婉到中午才背着一篓子草根回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干巴巴的药草。
凌煜从窗户里看出去，就见她满脸带着笑和人道别，但门一关，她脸上的笑就没了，整个人都透出疲惫来，靠在门框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屋子里来。
上山下山，很累吧……
虽然侯府的日子不怎么舒坦，可好歹也是有人伺候的。
凌煜扶着墙下了地，伸手拉开门的时候，沈小婉刚好走到屋门前，听见动静就抬头看了看他，然后露出个和刚才在门口与人寒暄时没什么区别的笑容来：“爷好些了吗？”
凌煜不太喜欢她现在这副表情，可又觉得沈小婉现在能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没什么好挑的。
他点点头：“好些了，你怎么样？”
沈小婉将背篓放在门边，抓着手里的干草进了屋子：“我挺好的……这个爷认识吗？这地方太偏僻，也没有大夫，婶子说村里人碰了伤了，都用这个草。”
凌煜接过去看了一眼：“是三七，有用。”
沈小婉松了口气：“那我给你煎上，可惜现在找不到新鲜的，不然外敷再内服，应该能好的快一点。”
她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凌煜拉住她：“我自己去。”
他这个人不开玩笑，说自己去就真的走到了厨房，到处翻找能煎药的瓦罐，然后对着小炉子点火。
沈小婉看的有些胆战心惊，总觉得他不小心伤口就要裂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爷，我来吧。”
凌煜摇摇头：“这些事我能做。”
沈小婉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按理说，他出身那么富贵，对这些东西应该很生疏，而且也不屑做才对……
她叹了口气，正想再劝劝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侯爷，你是不是不想承我的人情？”
凌煜点火的动作没停，大概没注意她说了什么，随口道：“什么？”
灶膛里的火苗窜起来，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松快了些，这才扭头看向沈小婉，大概是也回忆起了她刚才的话，眉头微微一拧：“你胡说什么？”
沈小婉垂眼看着小炉子里的火苗，还是抬脚走了过去：“是不是胡说都不要紧，爷放心，我不会因为照顾了你几天，就借此要挟你让我生孩子的……”
这话说的太不好听，凌煜刚缓和下去的脸色又绷了起来，但不等他开口，沈小婉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柴：“爷还是去歇着吧，不是得尽快养好伤，好去找白姑娘吗？”
这种时候提起白郁宁，是因为自己那天的态度，在生气？
凌煜思绪有些乱，大概是知道这几天沈小婉的确是过的很不容易，再想起她当时把白郁宁丢下的事，他没了多少火气，倒是想起来自己那句颇有些过分的话。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沈小婉探头去看小炉子里的火，因为凌煜不肯挪地方，所以她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
凌煜只好给她腾地方，却仍旧坐在不远处，只是眼神有些飘，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沈小婉将放着水和三七的陶罐放到炉子上，也盯着火苗出神，但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去哪弄点好吃的，凌煜伤地那么厉害，总不能每天都啃窝头，还连咸菜都吃不着。
和村子里的人换太显眼，不然还是出去别的村子里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找到给大夫什么的，再买点药，凌煜的伤，那一把三七，怎么看都不够……
她正想的入神，凌煜忽然拉了她一把，沈小婉有些茫然的看过去：“爷？”
凌煜的眉头一如既往的拧着：“你在想什么？水都要溅到手上了。”
沈小婉这才听见陶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原来药已经煮开了，蒸汽顶的盖子哐哐响，不停的有滚烫的药汁从缝隙里迸溅出来。
沈小婉伸手想将盖子拿开看看，但刚碰到盖子她就被烫的一抖，不但没能将盖子拿开，反倒碰的盖子砰的一声响，让本就四溅的药汁迸射的更厉害起来。
她小小的嘶了一声，连忙用烫着的手指头捏住了耳垂，等缓解了这份烫和疼，她才拽了拽袖子，正要再去拿，一只手就从旁边伸过来，先她一步揭开了陶罐的盖子。
“哎，烫……”
她下意识道，却发现那只手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烫一样，稳稳地拿开了盖子。
沈小婉一愣，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他烫不烫，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又低下了头，可一只手很快就伸了过来。
她略有些诧异的看过去：“爷？”
凌煜扭开头，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他咳了一下，粗声粗气道：“不就是想看吗？给你看……我打小就跟着武师傅，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沈小婉仍旧有些惊讶，凌煜看起来像是不在意自己丢下白郁宁的事了，可她心里还有个疙瘩。
所以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在凌煜有些不耐的眼神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掌心里的茧子，厚厚的，有点粗糙，完全不像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手。
她从来不知道凌煜的手是这样的，不过也对，这个人也没给过她仔细看的机会。
她正走神，凌煜的手猛地一哆嗦就迅速抽了回去，然后凶巴巴的瞪过来：“你的手能不能老实点？！”
沈小婉被凶的莫名其妙，她不就摸了两下？
不过算了，不给摸就不摸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摸……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陶罐上，看着陶罐里翻滚的水花半晌没说话，凌煜握了握拳，有些不适应她这么安静：“喂？”
“啊？”沈小婉抬头看过来，脸色倒是很平静，看起来既没有多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凌煜皱了皱眉，心里是不爽的，但却莫名的不想发作，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小婉看。
沈小婉并没有察觉，见他不说话，便又扭开头去看陶罐，药汤的颜色还很浅，看起来还可以再煮一会……这东西应该越浓效果越好吧？

第81章她其实很好1
她正琢磨着多煮一会儿，敲门声忽然响起来，两人都是一惊，好在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村长婶子的声音：“丫头，在吗？我家里炖了鸡，给你些尝尝。”
沈小婉连忙站起来，这鸡肉来的是时候，正好可以给凌煜补身体：“爷，我……”
她扭头看过去，男人已经躲进了屋子里，她也就闭了嘴，擦了擦手上的灰去开了门。
村子里穷，哪家炖个鸡鸭什么的，肯定是因为有了什么事，沈小婉不想打听，可也觉得不好就这么收人家的东西。
可凌煜还伤着……
她硬着头皮接了碗：“婶子，谢谢你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能还你的人情……”
“你这话说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该多照顾照顾你，这点东西算什么？”
沈小婉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还真是没接受过别人无缘无故的好，心里多少有些感动：“谢谢婶子……我听说妹子要成亲了，我绣活还过得去，要不等会我去你那帮着绣些花样吧？”
女人面露惊喜：“那感情好，我手笨，家里又穷，打小就从地里扑腾，这精细的活计还真没学多少，我那丫头也是……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嫁衣要是请别人来绣，可得好几两银子呢。”
她抓着沈小婉的手又和她说了一会话，这才噙着笑转身走了。
沈小婉松了口气，连忙关上门进了屋子：“爷，吃点东西吧。”
凌煜没动弹，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根竹子出来，正一点一点的削，沈小婉愣了愣：“爷？”
凌煜瞥了眼她手里的碗：“我不饿，你吃吧。”
沈小婉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有些茫然，这个人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了，果然白郁宁丢了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她叹了口气，偷偷嗅了下空气里的鸡肉香气，这才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又去厨房里拿了个碗来扣住：“那爷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吧……天气凉，等会爷把碗放在锅里热一热再吃。”
凌煜还在专心致志的削竹子，对沈小婉的话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竹子削的太认真，根本没注意听。
沈小婉也不再打扰他，悄悄去了厨房，一边看着炉子，一边啃窝头，虽然窝头不太好咽，但眼下这么平静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得了，要是能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
咕噜噜的水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这才看见陶罐里的药汁已经变得很浓郁了，再熬下去大概就要干了，连忙裹着帕子将陶罐端了下来，一点一点倒进碗里。
热气混着苦涩味铺面而来，沈小婉扭开头却还是觉得嘴里都是苦味，心里倒是很放松，这种程度的药，效果应该不错吧，就是看起来有些苦。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烧点开水兑上，但很快又觉得凌煜一个大男人，应该不怕苦才对……而且这药好不容易才熬成现在这样子，一兑水，药效损了怎么办？
还是这么送进去吧，她伸手一摸碗，药汁凉得差不多了，就端起碗进了屋子，凌煜还在打磨竹箭，他脚边已经放了几只打磨好的，看起来很尖锐，现在动作大一点都不行，做这些东西干什么？打猎？
她好奇却也没问，只是看一眼药汁子，又看一眼凌煜，琢磨着怎么递给他，凌煜刚好放下了手里的竹箭，小心翼翼的抻了个懒腰，沈小婉觉得他这大概是要休息的意思，连忙把药碗递给了他：“爷，喝了吧。”
凌煜随手接过去，刚要喝就看见沈小婉有些古怪的神情，又忐忑，又期待……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要问，凌煜很自然的开了口：“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沈小婉摇了摇头，心想可能就是自己吃不了苦味，这药虽然看着颜色深，但或许没那么苦……
“没，爷喝了休息一下吧。”
凌煜没察觉出她那隐藏的一点纠结，也没再多问，仰头就往嘴里灌，但只一口他就浑身一抖，将碗从嘴边拿开了，却半晌没说话。
沈小婉下意识往前一步，片刻后又退了回去：“爷，没事吧？”
凌煜看着她，手里几乎还是满的药汁微微晃动，显示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许久后，他声音嘶哑的开了口：“这是……什么东西？”
“……熬的三七。”
沈小婉看他连脸色都没变，心里微微一松，男人果然是不怕苦的，这一碗下去，他的伤应该能好的快一些，以后就按照这个浓度来熬吧……
“爷快喝吧，待会就凉了。”
凌煜端碗的手又是一抖，药汁子晃了晃，几乎要从碗里溢出来，但他脸色还算平静，只是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是放了多少？”
沈小婉有些无辜：“没多少，就是水熬干了……这东西越浓效果越好吧，爷快喝。”
碗里的药汁几乎要晃出一个漩涡来，端碗的手却迟迟没有把它送到嘴边——越浓效果越好，按理来说，这话不能算错，可这也太苦了。
凌煜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以往也从不矫情，但这一碗还是有些超出他认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沈小婉的催促声里，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这女人，该不会是趁机报复他之前说话过分的事吧？
“爷，再不喝就凉了，药效要不好了。”
沈小婉又催了他一句，凌煜被催的心里不爽，仰头一口就灌进去大半碗，沈小婉松了口气，刚要走，就被拉住了手腕，然后还剩小半碗的药汁就递到了她跟前。
“爷？”
凌煜拉了她一下：“你不是也受伤了吗？不喝药怎么行？”
沈小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还记着她受伤的事呢？但就算是这样，这药她也不太想喝，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多苦，但刚才倒药的时候那股味道……
可凌煜并不管她想不想，也或者是她越不想，他反而越要让她喝，总之那小半碗药仍旧在她面前：“快喝。”

第82章她其实很好2
沈小婉微微犹豫了一下：“我这就是小伤，不用喝药也能……”
凌煜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腿上，药碗干脆抵到了她嘴边：“小伤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张嘴。”
沈小婉被他这么亲密的动作惊得一呆，凌煜这是怎么了？私下里很少这么亲密的。
但她的思绪很快就被碗里苦涩的气息打断了，她垂下眼睛，觉得那褐色药汁马上就要涌进自己嘴里了。
她连忙扭开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凌煜见她如此抗拒，眼睛一眯：“不肯喝？为什么？”
看起来像是知道这药什么味道似的，难道是故意熬的这么苦来给他喝的？
沈小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倒是很奇怪，一碗药，凌煜为什么非要她喝？药本来也不多，凌煜一个人用已经很勉强了，没必要再分给她，再说她的伤的确可以自己好，所以这药……
沈小婉思绪忽然一顿，凌煜是在怀疑什么吗？是怕她在药里加了别的东西？
她心里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没等凌煜再开口，就张嘴喝了一口进去，凌煜一愣：“你怎么真喝了？”
沈小婉不防备这药这么苦，浑身一哆嗦，脸都皱了起来，一时间完全没办法说话，凌煜也吓了一跳，他只是看沈小婉闷闷的，想逗逗她，完全没想到几句话而已，她竟然就真的喝了。
他放下药碗，抬手怕了拍她的脸：“吐出来。”
沈小婉咬着牙吞了下去，因为这份出离的苦，身体还在微不可察的颤抖：“不，不能吐……”
凌煜本想找碗水给她，可都在厨房，人又还坐在自己腿上，只得作罢，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以往倒是不见你这么乖，让你喝你就喝？你就没看见这药的颜色？”
沈小婉皱着脸，语气苦哈哈的：“看见了……可我喝了爷才能安心喝……虽然有些苦，爷也还是忍着喝了吧。”
她搓了搓手指，语气里透着几分为难：“拢共就这么一碗……喝一点少一点，而且剩下的三七不多了，也不知道还能用几天。”
凌煜微微一怔，却不是因为药多药少，而是沈小婉之前那句我喝了爷才能安心喝。
他有些不痛快：“你什么意思？”
沈小婉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有些茫然：“就是药不够了的意思……我还会找的，爷放心。”
凌煜眉头一拧：“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刚才说的什么安心不安心？”
沈小婉茫然的看着他，不就是字面意思吗？哪还能有别的意思？不过从白郁宁不见了开始，他就阴阳怪气的，这看起来又要找茬……
沈小婉犹豫了一下：“爷，有话晚上再说吧，我还答应了去给村长家的姑娘绣嫁衣，这时候天本来就黑的早，要是再不去就做不了活了。”
凌煜能感觉到她是在转移话题，可沉默片刻还是顺势揭过了刚才那一茬，他有种预感，就算打破沙锅问到底，结果也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松开了拉着沈小婉的手：“去吧，别回来太晚。”
沈小婉应了一声，临走之前又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鸡肉：“爷记得吃。”
凌煜没吭声，沈小婉似乎也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说完话就走了，连头都没回。
凌煜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莫名的想叹气，这个女人，好像是在生气吧，因为他之前那些口不择言的话，可白郁宁毕竟是公主，如果真的出了事，不管是他还是沈小婉，都要被问责的……
他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小半碗药汁子灌了进去，苦味窜上来，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那碗鸡肉上，虽然有碗扣着，可还是有香气飘出来，他思绪顿时一飘，隐约想起来，沈小婉刚才似乎是吞了下口水。
这么馋了，还一口都不吃？
凌煜心里莫名其妙的被扯了一下，说不上疼，但的确是不太舒服，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碗里都是油花，看着有些腻歪，但好些天没正经吃饭，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可他还是将碗又扣了回去，他还不至于要一个女人省吃俭用的来养他。
他重新坐回去，又开始削竹子，按照沈小婉所说，黑衣人还有同伙来，如果他没事的话，那些人完全不足为惧，可现在他伤得不轻，就要另作准备，而且也不能这么等着了，还是得尽快去找找白郁宁。
他看着竹子差不多了，这才抓了一把挂在腰上，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沈小婉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又抓了一把晒干的三七，是邻居看见了她给村长家姑娘绣的嫁衣，眼热了，特意送过来想和她搭上线的。
话里话外倒是说的这东西多珍贵，对伤口好，让她好好养着手上的伤。
其实就是舍不得送好东西，所以才拿这玩意来糊弄人的，但沈小婉刚好需要，也就摆出了一幅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样子，勉为其难收了下来，心里却很是高兴。
怀着这种心情，她一路嘴角都扬着，虽然这些日子她有意打扮的灰扑扑的，可泥土底下白皙细腻的皮肤仍旧若隐若现，瞧着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她这一笑，魅色就越发明显起来。
因此刚到门口，她就被人堵住了，是隔壁家的大小子，对方就拦着沈小婉进院子的路，不说话也不让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脯。
沈小婉见多了这样的目光，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少有些恶心，可又不能喊，万一把凌煜吵出来……
她死死抓着手里的三七：“这位大哥，你有事吗？”
男人的手动了动，唬得沈小婉往后一跳：“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