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书新书热荐宇文啸苏落蛮王妃有点猛:王爷,您悠着点-王妃有点猛:王爷,您悠着点全文免费在线分享(宇文啸苏落蛮)
皇家的子孙,进宫之后就得先去拜见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这会儿没这么早出来,她起码也得晌午之后才出来,因此,皇家的人会先聚集在明殿上等待。 等待之前,肃王带着一家大小去给献帝磕头请安。 献帝今日穿着红色金线绣飞龙吉服,头发还染了一下,显得年轻了十岁,精神抖擞,眉目生威。 安坐在龙椅之上接受了朝拜之后,他看了看却是不见落蛮,遂问宇文啸,“有炜,你媳妇呢?” 宇文啸如实作答,“母妃说她德行有亏,不许她入宫来。” 肃王妃断没想到圣上竟然会问苏洛蛮,一时怔住了,听得宇文啸这么说,她眸色沉如水地扫了宇文啸一眼之后,恢复了端庄贤惠之态,道:“回父皇的话,世子妃昨日回娘家时顶撞老夫人,不孝在先,儿媳想着今日是太皇太后百岁寿辰……” 献帝不等她说完,便淡淡地道:“派人请她入宫,要快!” 第88章 谁陪伴太皇太后 肃王妃一怔,仍兀自道:“父皇,儿媳认为大可不必请她……” 献帝面容一沉,“朕的口谕,你说你认为?”言下之意,不必细说。 肃王妃一时忘了分寸,见献帝隐隐动怒,暗自心惊,眸子垂下忙道:“儿媳马上派人去请她。” 献帝哪里用她?立马传旨要用宫中车鸾去接苏洛蛮,不可耽误。 肃王妃与众人听得竟是用宫中马车前去迎接,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今个这么大的日子,怎地父皇会惦记着苏洛蛮来不来?便算是真立下了功劳的人,可今日他眼睛里头未必能看得见,往年太皇太后的寿宴,他眼里只有太皇太后的。 宇文极跪在地下,见献帝容色不佳,弱弱地说了一声,“皇祖父不气。” 献帝一怔,看着他,极儿竟然不那么怕人了?他伸出手,温和地道:“极儿,来皇祖父身边。” 宇文极往宇文啸身边躲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过去,“极儿等嫂嫂来!” 献帝眸色温和地看着宇文啸,“看来,你们夫妇带得他很好。” 宇文啸点头,“确实是带得好。” 肃王翻翻白眼,就不知道谦逊些? 宇文寒和其他公子郡主们,一句话都不敢说,极其怕这位皇祖父,可见素日里头也没有太亲近。 献帝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宇文极和宇文啸在里头说话。 肃王妃退出去的时候,眸光落在了宇文啸的脸上,像今日这般直接地告状,还真没试过的。 宇文极一直躲在宇文啸的身边,脑袋往后探,道:“炜哥哥,我想去看母妃和熏弟。” 宇文啸轻声安抚,“不着急,今天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可热闹,你不爱热闹了吗?” “爱!”宇文极憨憨地道,眼律周底生光,一下子又忘记了去看母妃。 献帝看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宇文啸道:“太子应该跟你说过,让你兼祧两房的事,若你同意,今日就宣布。” “同意!”宇文啸说。 “确定是苏洛蛮了吗?”献帝显然也是心疼孙子的,只是表面威严,让人不敢亲近,若定下这位分,苏洛蛮也算是太子的儿媳妇,身份自然不比往日了。 若他没认定苏洛蛮,这事还能再往后延缓延缓。 宇文啸执着极儿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无奈得很,“不是她,还有何人愿意嫁我?” 献帝瞧了他一眼,“确实够呛的。” 天煞孤星,又是喝人血吃人肉的恶魔,心狠手辣近乎歹毒,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他? 外头对于他的评价,献帝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狠狠地利用过一番,因而对这孙子总有些内疚。 如此月白风清的一个好青年,生生被描述成恶魔。 “圆房了么?”献帝竟又再问了一次。 “伤势未愈不好下手。” 献帝点点头,“国师说了,神女今日便会手持冥火出现,她是否神女经过今日便可知道,若她真是神女,自然是好的,若不是神女的话……” 献帝顿了顿,瞧着他那淡冷的面容,叹叹气,“也将就吧,别浪费。” 宇文啸深以为然。 献帝看着他,眼底掠过烟云,道:“经过今日,很多人将会后悔当初看走眼了。” 献帝心里头十分介怀这事,出征之前亲自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亲自为他议亲,殊不知世家大族纷纷拒绝,就连苏昶开始说好嫡女的,结果嫁过来的却是庶长女,倒也罢了,那苏洛蛮瞧着也顺眼,且按照如今种种迹象看,大有可能是神女。 宇文啸倒是不在乎,反而安慰起老头来,“皇祖父,这姻缘天定,您信吗?若当初有其他选择,您也不会选择苏家女儿。” 这倒是真的,献帝心里头稍稍舒服了点儿。 落蛮在摘星楼里头刨地,其实不认为肃王妃会派人来请她去,只不过当时心绪乱,就那样信了他。 所以,华裳换掉,穿上平日的素净衣裳,把地刨了看能种点什么瓜菜。 种地这些粗活儿,就连秋蝉都不大会,莫说云梦二位姨娘了,只能是落蛮下手去干,人人都在饮宴,吃香喝辣,她只能下地耕种。 世子妃当得如此憋屈,北唐朝估计还是头一号。 然而,正刨得满头大汗之际,却听得宫中来了人,让她马上入宫去,来请的还是圣上身边的祝公公,让她不得耽误马上入宫去。 “那我也得换身衣裳不是?”落蛮看着自己满身泥污,无奈地道。 祝公公急道:“不能再换,耽误时候啊,快取上一身,到了宫里头再寻个地方换吧。” “这么急?耽误什么时候啊?”落蛮诧异得很,就是不愿意出去。 祝公公急得眉毛都拧起来了,又是作揖又是请求,“好世子妃啊,您就别磨蹭了,若耽误了时辰,宫里头得好几颗脑袋落地。” 落蛮虽然不知道这什么时辰如此厉害,竟然连她这种小土豆都耽误不得,但见祝公公真是急得脑袋快冒烟了,便把尘土一拍,回屋把今日穿的衣裳带着,便跟祝公公出去了。 本想着上马车之后换的,殊不知,这马车用的帷幕有一面略带透光,换不得,只等到宫里头再寻个洗手间换了吧。 宫里头,肃王妃带着郡主去了皇后宫里,一众嫔妃和公主们都在,苏国公府的老夫人和谢氏也带着府中的嫡出的苏洛清已经坐在里头了,肃王妃带郡主进去请安,繁复的礼仪之后,肃王妃率领郡主入座,心里暗自奇怪,都这个时辰了,皇后娘娘怎么还不去陪同太皇太后?一会儿就该出来了吧? 而且,贵妃和长公主都在,也不见有动身的意思,她忍不住便问了一声,“母后,老祖宗那边可有人伺候了?” 肃王妃这话一问,在场许多人便都看着皇后了,大家其实都想问了,但是因不知道今年谁去陪伴老祖宗,不敢问。 第89章 太皇太后 皇后今日穿正红色绣凤凰于飞图案吉服,妆容精致修饰过,端庄华贵,她是献帝的第二任皇后,今年五十八岁,生了一子一女,保养极好,看上去比献帝年轻一大截。 听了这话,她脸带温和的微笑看向了肃王妃,眼尾纹徐徐散开,气质更显雍容,道:“今年有新的人选。”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便都怔住了,新人选?这可不是寻常的仪式或者是往年的寿宴,乃是太皇太后百岁宴,圣上是何等的重视啊,按说该是皇后陪伴在侧才是的。 怎么会另外选了人? 众人都互相看了看,宫里头位分尊贵的娘娘都在这里了,皇贵妃,四妃,大长公主也在,至于太子妃……太子妃出了事,便是说起都不妥当的,那到底选的是何人? 亲王妃是不够资格的,莫说肃王妃这辈的不够资格,便是圣上那一辈的亲王妃也不够资格,历年也不曾用过亲王妃。 那就剩下慧公主了,慧公主是圣上的亲妹妹,太皇太后也十分宠爱的,且慧公主没在这里,那就应该是慧公主了。 贵妃仿佛是看穿了众人所想,淡淡地道:“慧公主今日不来,身体抱恙,怕惹了病气给老祖宗。” 那就真是奇怪了,既然不是慧公主,那还有谁? 皇后微笑道:“这一次是圣上亲自安排的,本宫也不知道,但不管是谁,只要老祖宗高兴就好。” 皇后素来识大体,这话说得也大度,但语气还是让人听出些不欢勉强来,在场很多人都知道,为了老祖宗的百岁宴,她早早便做了准备,新做了凤袍,着内府打造了一副全新的头面,提前一个月便斋戒焚香,殊不知临了才通知说不是她陪伴老祖宗。 因此,众人听了这句话,只觉得不管此人是谁,都得罪了皇后,大家都虚应了一声,“娘娘言之有理。” 肃王妃私下吩咐了人出去盯着,看谁往老祖宗宫中去了,而且,如今时辰都差不多了,若人还没到,岂不是要过了吉时? 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后叫人去打听,怎地过了时辰,还没动静,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肃亲王世子妃进宫了,且进宫之后便马上被秋嬷嬷带走。”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僵冷,众人面容惊愕,震骇,几乎不能相信,贵妃也忍不住问道:“肃亲王世子妃?苏国公之女苏什么来着?” 她说着,看了一眼肃王妃和苏家老夫人,有些怀疑的神色。 “这不可能的!”老夫人马上就道。 “阿欢,确定是秋嬷嬷接走的?是往老祖宗宫里去了吗?”皇后眸子冰冷,问道。 那宫女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是秋嬷嬷接走的,说是时辰来不及了,圣上发脾气了,娘娘,您大概也得过去了。” 皇后凤眸细眯,眸光凉如水般落在了肃王妃的脸上,肃王妃硬着头皮站起来,想伸手去扶她下来,皇后却把手伸给了旁边的裕亲王妃,沉威地道:“摆驾凤栖宫!” 肃王妃伸出的手就这么被搁在了半空,在场的人都替她尴尬,想她肃王妃出身褚家,皇后往日对她也是十分优待,哪里有过今日这般冷遇? 苏昶夫人谢氏上前去,轻声道:“王妃,请!” 肃王妃便是修养再好,如今也挂不住了,悻悻地转身去。 且说落蛮刚进宫,还没换衣裳,就被秋嬷嬷给接走往凤栖宫去了,她浑身的泥污,甚至连裤管都挽起了一些,也沾了泥巴,直接就是一个耕地的农妇。 来到凤栖宫,宫里已经有许多人等着太皇太后出来拜寿,献帝和宇文啸等也已经在正殿焦灼等待,见到她这模样,献帝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你……谁许你这样进宫来的?” 落蛮本来就赶得满头大汗,见这么多人衣着光鲜地瞪着,也知道失礼了,把肩膀上搭着的衣裳拿下,忙不迭地道:“有,有衣裳,带着呢。” “换去,快!”献帝吼道。 落蛮哦了一声,刚跟着秋嬷嬷进了侧殿,还没开始换呢,秋嬷嬷又飞快跑进来,“哎,不换了,不换了,老祖宗等不耐烦发脾气了,快进去。” 侧殿连着寝殿,过两道门就是,落蛮被拽着秋嬷嬷拽着就往里头快步而去,落蛮只能拿着新衣裳往身上拍打拍打,顿时一阵尘埃扬起,呛得秋嬷嬷一直咳嗽。 帘子一掀开,秋嬷嬷力大无穷地拽住她扑进去,她脚步一个不稳,直接扑跪在地上,地板光滑,唰地一下就滑了过去。 一道阴影从头顶上笼罩下来,旁边还拄着一道金光灿灿的拐杖,落蛮下意识地抬头,一张苍老威严的脸映入了眼帘,那张脸写满了不耐烦。 落蛮心中一凛,嘴里道:“给老祖宗拜寿!” “起来,耽误多少时辰了!”老祖宗很是不悦,厉声道:“做事如此不爽脆,叫大家干等,该罚!” 落蛮可真冤枉,正欲辩解,却又听得老祖宗愠道:“还不起来?要请?” 落蛮马上站起来,直挺挺地站在了老祖宗的面前,嘴巴一咧,露出了两颗谨慎的虎牙,“老祖宗息怒!” 老祖宗眸光凉凉地落在她的脸上,十分不悦,“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搞,这么多人不挑,挑了个连时辰都拿捏不准的人来,可真叫哀家生气。” 落蛮连基本宫规都没学过,也不知道如何应答这话,一味说息怒也不是个办法,只能是耷拉着脑袋任她说了。 “哀家很不喜欢你!”老祖宗冷冷地掷下这句话。 落蛮来之前,对这位开国太皇太后是十分尊敬的,方才下了马车进宫的时候,祝公公就跟她说了,要她今天全天陪伴在太皇太后的身侧,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挑选,但听祝公公的意思,这是无上的光荣,心里还窃喜了一下。 现在被喷了一通,她可算知道为什么找她了,怕是其他人都不愿意干这苦差事,年纪大脾气还这么坏这么急,谁应酬得来? 若换做往日,落蛮怕就是尥蹶子不干了,可耍性子也得分地方场合,这里是宫中,真得罪太皇太后,怕是还没出了这凤栖宫的门口,就被禁军乱棍殴死。 形势比人强,落蛮只能低下倔强的头颅,拿下肩膀上的衣裳,嗫嚅道:“容我去换个衣裳。” 第90章 真不知道太子之事 太皇太后这才留意到她的衣着打扮,眼底的怒气反而慢慢地褪去,道:“不必换,就这么着。” “啊?”落蛮怔了一下,就这样?她这身打扮可真是寒酸得很啊,但见太皇太后反而不生气了,也懒得换。 外头响起了丝竹之声,片刻,便有锣鼓声响起,献帝掀起了帘子进得殿中来,恭谨地道:“老祖宗,都到齐了,等着您呢。” 他眸光落在落蛮的脸上,沉声道:“你怎地还没换衣裳?” 太皇太后摆摆手,又看了落蛮一眼,眼底竟是有些悠然,“就这么穿吧,哀家看着挺好。” 献帝在太皇太后面前素来是个应声虫,太皇太后说喜欢,那就喜欢,天大的事情抵不过她的一句喜欢。 “还不扶着太皇太后?”献帝对落蛮说。 落蛮伸手搀扶她,“您慢走!” 太皇太后很瘦,手臂上几乎没什么肉,落蛮扶着她,献帝为她拿着龙头拐杖,她身体大半的支撑都得靠落蛮,慢慢前行,百岁的老人,满头华发,已经很苍老了,浓烈的熏香味道无法掩盖那股子药贴的味道,这个曾笑傲整个北唐的女元帅,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要人搀扶才能走出去了。 一路慢慢出去,落蛮才看到她凤袍上的金丝绣,那凤凰栩栩如生,随着衣摆微扬,凤凰便似是要振翅高飞一般。 她的侧脸到脖子的地方,有些旧伤痕,仔细看,手背上也有,这些伤口大大小小,对一个战将而言,那都是战绩。 正殿里,已经跪着黑压压的人头,正殿很大,足足能容纳上百人,而院子里头还有许多人,只等着这一波拜寿之后,再来一波。 落蛮看到宇文啸也跪在人群中,他身边留了一个位置,落蛮知道她扶着太皇太后坐下来之后,也得去跪下,那位置就是为她预留的,她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不见了宇文极。 肃王妃眼底的冷光穿透一切扫了过来,那怨毒之色,胜于从前,若说往日还只是厌恶,那如今是真真的憎恨怨毒了。 太皇太后入座之前,大家都没有抬起头,落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然后走下去跪在了宇文啸的身边。 宇文啸把盒子递给她,她抱在怀中,想埋怨两句,但是全场鸦雀无声,她也不敢说,已经惹太皇太后讨厌了,若再乱了秩序,今天就更不好过了。 “拜寿开始!”有声音喊了起来。 献帝与皇后先跪到了中间,对着太皇太后磕头,“孙儿祝老祖宗万寿无疆,寿比南山!” 太皇太后身边,有礼官负责派发红包,就是一张红纸里头包着几枚铜板的样子,轻飘飘,然后有礼部官员记录送上来的礼物。 献帝送的自然是黄金万两,寓意万寿无疆,万两黄金自然不会抬上来,却已经进了太皇太后的库房里了。 往年献帝之后是到太子的,但是如今却先到了献帝的弟弟鲁王,太皇太后便怔了一下,“太子呢?” 这话问的声音不高,应该只是问献帝的,但在场无人敢说话,因此这话都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落蛮不知道其他人,只觉得心里忽然一酸,偷偷地抬头看着太皇太后,见她看着献帝,眼底虽是询问,却有沉沉之色。 献帝脸色不变,甚至眼底还有含笑的宠溺之意,“您不记得了么?到雪狼峰上为国祈福去了,国师说要七七四十九天方能下山呢,您想见他是不是?朕命人传他回来。” 太皇太后笑着道:“那倒是不必的,就让他安心祈福,国运比什么都重要。” 献帝柔声道:“好,那就等他下山了,再叫他来给您祝寿,不过呢,他人虽没到,寿礼是早早就备下了,来啊,呈上!” 便见东宫的人把一座纯金打造的五角塔送了上来,塔顶以一颗明珠点缀,每一层塔上,皆刻了万寿无疆四个字,很是巧心思。 如此金贵又巧心思的礼物,自然得太皇太后喜爱,她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好,好!” 那高兴得声音都似乎带着哽咽,“快送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五角塔递了上去,太皇太后伸出手,指尖略有些颤抖,轻轻地抚摸过塔身,“当年哀家与文皇帝被敌军逼到了五角塔里,藏匿了三天三夜,援军未到,也无法突围,本以为要丧命于五角塔里,天无绝人之路啊,天佑我北唐,连续暴雨使得山泥崩塌,围军全部死于山中,惟独我等藏匿于塔中,才可避过一劫,太子有心啊。” 她浑浊的眼底有些湿润,眸光落在了献帝的脸上,柔柔盯视片刻,才转了视线,叫人拿下,只是落蛮却见她眸光又再转过去,看了那五角塔一眼,有一抹泪光闪过,又旋即压下。 她心底顿生诧异,太皇太后是真不知道太子一家的事吗? 鲁王之后,便是禄王带着家小上前拜寿,送了一尊翡翠佛像,很是圆润剔透,一看就知道是名贵的。 但是显然太皇太后不是太喜欢翡翠,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有心了,献帝的脸色便沉了沉,落蛮想起肃王妃似乎也是准备的玉石佛像,便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果真见她脸上有惶恐之色。 不过一会儿,摆放寿礼的桌子上就堆满了价值千金的贵重礼物,有专人负责送下去,摆在库房里头。 裕亲王之后,便是肃亲王夫妇带着两位侧妃上去,宇文啸执着她的手一同跪了上去。 肃王妃准备的是玉石佛像,淑妃送的是翡翠如意杖,礼官念了一声,礼部的人负责记录,太皇太后便看着肃王夫妇和淑侧妃道:“有心了。” 肃王淡淡地扫了肃王妃一眼,眸子有怪罪之意。 好在胡侧妃是送了一株纯金打造的小松树,老祖宗很是喜欢,落蛮摸出一套规律来,老祖宗的喜好其实很直接,金子,布灵布灵地闪的金子。 有一些稀奇的也喜欢,但翡翠大概是收得多了,审美疲劳了。 轮到宇文啸夫妇,落蛮跪下,口中道:“给老祖宗磕头,祝老祖宗长命……无绝衰,万寿无疆!” 落蛮前半句,吓得在场的人脸都白了,献帝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就差大发雷霆了,太皇太后脸都绿了,今年她就百岁了,若她那句话顺下来说,可不就是诅咒她么? 这些拜寿的话,是礼部定下来的,每年如是,但落蛮不知道,差点闹出了祸事,外头第二批等待的苏国公老夫人,听得了里头的动静,吓得差点死过去。 宇文啸也显然是吓了一跳,所以话到唇边生生咽下去,等她说完了,才开始道:“给老祖宗拜寿,祝老祖宗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为了挽回方才的差错,落蛮忙送上寿礼。 但太皇太后脸都黑了,并不想看她送的寿礼,叫人直接搁一边去,倒是献帝略一犹豫,道:“打开看看!” 第91章 雪狼峰上得来的 对于宇文啸夫妇准备的礼物,并不是很多人感兴趣,这整一个拜寿献礼是值得期待的,尤其是这第一波人,因为都是皇家的亲王郡王等,但凡成了亲都必须要给太皇太后准备一份寿礼。 这么多年来,这似乎已经成了一场兵不血刃的比拼,一件礼物献上去,底下就有许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就连外头那些亲贵大臣诰命夫人,也都会竖起耳朵听着礼官的念读。 礼官打开盒子,盒子不甚精致,甚至连个雕刻都没有,也不见得是什么上好的木料。 礼官拿出来,口中大声念道:“肃王世子夫妇送金条……” 声音戛然而止,且尾音有些耐人寻味。 礼官开始以为是金条,但是瞧着这色不甚像,倒是有几分像黄铜,礼官脸色有些难看了,看着落蛮,细声询问,“世子妃,这是黄铜?”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礼官手里头的那东西,婴儿手腕般粗,颜色是淡黄色的,但一看就知道不是纯金。 鎏金也不像,反而像鎏铜,那可真是廉价敷衍啊。 肃王的脸色当场难看极了,本来他和肃王妃送的翡翠佛像就不得太皇太后的心,靠着胡侧妃的金松扳回点儿面子,如今苏洛蛮又拿出这么件东西来,真真是无地自容,羞怒交加。 落蛮摇头,道:“这不是黄铜制造,这乃是夜明珠煅造的神火器。” “神火器?”礼官哭笑不得,“火从何来?而且夜明珠在哪里?”他前后看了看,盯着手电筒的前头,那东西看着不大像是夜明珠啊,夜明珠他也是见过的,苏国公家曾得了一颗,他亲自鉴赏过。 落蛮伸手接过来,扣下开关,头端便亮了起来,落蛮解释道:“如今光线有些淡,只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搁在阳光下暴晒,便可发出亮光,于黑夜之中打开,比明烛都要亮。” 太皇太后见那东西真亮了起来,生了好奇心,“神火器?快拿过来叫哀家看看。” 落蛮双手奉上,太皇太后拿着手电筒,“哟,还真是有一颗夜明珠啊。” 殿外,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苏家的人有些待不住,偷偷地探头看。 苏家失窃了一粒夜明珠,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已经报案了。 如今世子妃取出夜明珠献给太皇太后,是否苏家的那一颗?若是苏家的那一颗夜明珠,世子妃竟还是宵小之徒啊。 “这夜明珠是如何嵌进去的?”太皇太后稀罕得很,面露了笑容,没了方才对落蛮的不喜欢之色。 落蛮心里早就有了说辞,道:“回太皇太后,工匠的手艺活一般不让人知道的。” “这东西放在日头底下暴晒,就能发光?那岂不是可以吸收日月精华?”献帝问道,眼底有冉冉而起的狂喜。 落蛮磊落惯了,一时要编造谎言,胡扯鬼神,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是这珠子在暗处久了,光芒散失,晒了日头便可增加能量。” 殿外的窃窃私语越发大声,太皇太后便有了不耐之色,“外面吵什么?” 皇后上前,恭谨地道:“老祖宗,原先国公府失窃,被偷走了一颗夜明珠,这不听得说有夜明珠,大家伙想起这事来,议论一下呢。” 太皇太后问落蛮,神色有些不悦了,“这是你从国公府拿来的?” 落蛮回头看了一眼,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阻挡了她的视线,但是能听到一些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她原先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因此,回头语气坚定地对太皇太后道:“不是。” 皇后道:“世子妃不妨解释一下,是从何处得来的?也好平息了大家的猜测。” 落蛮知道没办法说是买来的,因为肯定会有人去追查,但若不说是买来的,从何处而来?她总得说个出处。 “世子妃不方便说?”皇后再逼问了一声。 所有人的眸光都凝聚在落蛮的脸上,议论声也停止了下来,殿中殿外,都是死一般的沉寂,等待她的回答,就连献帝方才眼底曾闪过一瞬间的狂喜,如今也归于平静了。 就在落蛮憋不出一个字的时候,宇文啸缓缓地开口,“老祖宗,此物是从雪狼峰上寻得的,前些日子我与她一同上去探望太子殿下,她在神庙旁寻得此物,发现晒了日头之后便会发光,回来便叫我身边的侍卫嵌在这铜管里头,取名神火器说是等您百岁寿宴的时候献给您。” 太皇太后抚摸着手电筒,大受触动,“是从神庙处觅得的?那是上天赐予的神器啊,叫神火器也合适了。” 皇后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机缘巧合了,只是方才世子妃说是工匠镶嵌进去,说得如此神秘连如何镶嵌都不愿意透露,竟是府中侍卫嵌的?世子妃,圣上跟前不说真话,可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啊。” 这话笑着说,仿佛戏谑一般,却是再次反驳落蛮撒谎。 宇文啸淡淡笑,“侍卫这招,也是家传绝活,不能轻易为外人道。” 皇后还欲再说,太皇太后却把神火器放过去给礼官,道:“世子妃这份心思巧得很,哀家领了!” 太皇太后都这样说了,皇后自然不好再言语什么,面无表情地退到了一边去。 宇文啸拉着落蛮起身,一身泥污的她自然备受瞩目,多半是鄙夷的眸光,但落蛮也不理会,如今拜寿,她可以先出来歇口气。 触及苏老夫人和谢氏那怀疑的眼神,落蛮大大方方地和宇文啸走开,躲在廊下说话。 “极儿呢?”落蛮马上问道。 “先回了东宫,一会儿再去接回来。”宇文啸站在廊前的栏杆旁,阳光斜照入他凤眸之中,光芒倏闪间,唇角微扬,“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会知道你这神火器是从雪狼峰上寻得的?” “是……特别好奇的。”落蛮在他盯视之下,眸光闪躲。 宇文啸老神在在地道:“背你下山的时候,我摸到的。” 落蛮眯起眼睛,严重怀疑他在胡说八道,因为手电筒当时是放在后腰带上包住别着,而他的手不曾换过位置,所以不可能摸到连碰到都不可能。 第92章 极儿来了 他的笑容加深,嘴角扬起,如同那徐徐荡开的睡莲,“所以你没花那三千两。” 落蛮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他,窝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你偷了夜明珠!”身边传来苏洛清斩钉截铁的声音。 落蛮转头看过去,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面容严肃甚至带些冷厉,“你怎可偷东西?这是宵小行径,你这是败坏了国公府的门楣,身为长姐,不孝不义,实在让人不齿。” 落蛮听着这老气横秋的话,不禁发笑,“我说了,这不是偷的,你爱信不信。” 苏洛清气结,“你还敢狡辩?都识穿了你,祖母和母亲护着你的面子,没有当面拆穿,但你应该自觉,跟太皇太后言明才是。” “我不去。”落蛮没好气地道。 苏洛清拉住她的手臂,强行道:“不行,做错事便要认错,你去认错,祖母和母亲都会为你求情的,爹爹也会。” “有完没完?”落蛮气恼了,挣脱她的手,“要去你自己去。” 苏洛清没想她如此冥顽不灵,寒脸笼霜,转过头去看着宇文啸严肃教训道:“世子,偷盗乃是小人的行径,你纵容她便已经是错,竟为她砌词狡辩蒙骗太皇太后,怎是君子所为?如今知错未晚,快快进去说明白。” 宇文啸眼底恢复了淡淡之色,“在下不是君子!” 苏洛清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啸,“你怎能这样说?你摒弃君子行径,是要做小人么?” 宇文啸转身就走。 此举让落蛮都有些意外,他竟然不和苏洛清说话?不是心上人吗? 苏洛清气得要紧,“堂堂世子,竟甘当小人,简直岂有此理。” 落蛮见她粉脸含霜,心里头暗喜,笑着对宇文啸落井下石,“二妹不要和他这种小人计较,以后见着他躲开就是。” 苏洛清可不领情,厉声呵斥,“有什么好笑?你这个罪魁祸首。” 说完,恨铁不成钢地拂袖而去。 落蛮笑容顿时僵硬,这个二妹的性格真是无趣得很,就这样的性子日后嫁给了宇文寒,发现宇文寒并非所谓的谦谦君子,倒也精彩。 趁着这个空档,落蛮终于可以回去换衣裳了,秋嬷嬷帮衬着弄,还給她化了个淡妆,看上去总算是一个像样的世子妃了。 拜寿之后,便要前往明殿饮宴。 明殿是专门用来宴会的,比方才拜寿的殿宇还要大上几倍,落蛮估摸这里起码能容纳上千人。 太皇太后先入席,落蛮陪伴在右侧,坐了下来,献帝则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左侧,皇后坐在献帝的身侧,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诰命内命妇等也依次入席了,宇文啸自己一个人坐,显得孤独但他悠然自得,落蛮瞧了瞧,还是没见极儿,这场热闹,和他无关。 开始是一番赞颂之词,说太皇太后对本朝的贡献,然后祝福她多福多寿,礼官说完话,外头便放了炮仗,随即,丝竹声也响起来了。 舞姬进场,翩翩起舞,霓裳羽衣舞跳起来仿若一群仙子下凡,十分的惊艳。热闹之中,许多人的眸光都落在了落蛮的脸上,也有私下的私语,但眸色多是不屑的。 落蛮顾不得听,因为她要负责照顾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不知道为何,手一直颤抖,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因为其他,但她的面容和眸光都是很坚定的,也充满着欣慰和喜悦。 “老祖宗,您是不是冷?要不叫人给您送件披风吧。”落蛮见她的手抖得厉害,便轻声问道。 太皇太后却忽然地攥住了她的手,攥得很紧,她很瘦,手背上没有肉,只有一层干巴巴的皮,如今手背青筋凸起,可见用了很大的力气。 落蛮心头微怔,不敢挣脱开,总觉得她是咬着牙根在支撑似的。 她看向宇文啸,眼底有担忧之色。 宇文啸也看了过来,眼底不知为何,同样有担忧之色,落蛮知他心细如尘,定是发现了不妥。 她脑子里飞快地想,能让宇文啸都担忧的,会是什么事?刺客?应该不会,今日明殿这里定是防守森严,不可能有刺客选这样的日子进宫行刺。 除了刺客,还有什么事会让宇文啸担心的?莫非说太皇太后的身体本来很差了,是御医用了药才勉强维持的? 这点猜测比较靠谱,因为落蛮闻到太皇太后身上有药的味道,应该是在服药期间的,怕是用下了重药,勉强度过这个百岁宴。 如今北唐正值病灾,太子一门又出事,民间肯定多番揣测,觉得北唐不稳,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这种场面上的喜事来压住百姓的恐慌,当朝的开国国母,活了百岁啊,这何等的叫人感动? 落蛮心里沉了沉,难怪今年无人陪伴在太皇太后的身侧,挑了她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重孙媳妇火急火燎地进宫,连一身泥巴都浑然不顾,因为一旦太皇太后于今天出事,她定会备受指责。 想到自己本来就困难重重,如今若再多担一道罪名,日子只怕更难过了,不由得气愤,反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轻声道:“老祖宗,您若觉得不适,告诉我,我马上送您回去。”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放开,并不言语。 一舞罢,舞姬慢慢地退了出去,乐师也停下来片刻,只等下一批舞姬进场再起乐声。 殊不知,在这个时候却见门口有一颗脑袋探了一下,或许是被这里的大阵仗给吓着了,马上又往回缩,但缩回去的时候许是看到了落蛮,马上又探出来,冲落蛮欢喜地喊了一声,“嫂嫂!” 他旋即跑了进来,直奔落蛮而去。 落蛮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在场的人也仿佛吓着了一般,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宇文啸马上出来拉住了他的手,道:“极儿回来给老祖宗祝寿了,快,给老祖宗磕头!” 宇文极听他的话,当下就跪下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太皇太后看着他,手越发抖得厉害,脸上却含着笑意,“好,好,快坐,和你大哥坐一起吧。” 宇文极却蹦起来,朝落蛮走过去,晃头晃脑地道:“我要和嫂嫂坐在一起。” 以前的宇文极,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般幼稚的动作,他是谦谦君子,儒雅温文,举止落落大方,被称为北唐朝的四君子之一。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 第93章 请太子 但就在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甚至都浮现出担忧惊吓之色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又忽然笑着道:“极儿,一路回来累了吧?瞧你风尘仆仆的,快下去洗个脸换身衣裳再来。” 落蛮听得此言,马上对小六子打了一个眼色,小六子反应迅速,马上就出来搂住宇文极的肩膀就把他扭转了过去,笑着道:“极哥哥,快给弟弟看看你给老祖宗准备了什么寿礼?” 乐师马上吹了笛子,古筝随即也响起,丝竹之声奏起,八名舞姬马上由殿外的内侍安排进入,流云袖一飞,便把小六子和宇文极都挡住了,宇文极想回头找落蛮,小六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嫂嫂说你这衣裳不好看,回去换一身,听话,不然她生气了。” 宇文极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扁了嘴巴,“这是嫂嫂今天为我选的,又说好看呢。” “看腻了,得再换一身。”小六子出了殿双腿都软了,抹了抹额头,一手的汗。 祝公公就在外头,也是吓得够呛,方才里头跳舞,压根无人留意到他忽然出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进去了。 “我的小祖宗啊,您怎么从东宫过来了?谁带您过来的?”祝公公嘴唇发抖地问。 小六眼锋冷锐,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冷静与阴沉,“他不会自己过来,定是有人安排,公公,叫人查。” 祝公公明白,世子已经把太孙送回了东宫,东宫肯定会看着他,能让他跑出来,不是看管不力的原因,这么多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太孙吗?是有人故意引他来的。 祝公公看了小六子一眼,没想到六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敏锐的心思。 宇文极走了之后,自然没有回来,连小六都没回来,殿中也慢慢地恢复喜庆热闹的气氛。 落蛮没放松,她知道宇文极今天入宫的原因,是等寿宴完结之后,圣上要宣布让宇文啸兼祧两房的事,这要等太皇太后回殿再宣布,因此也让宇文极一直藏于东宫中,不可让太皇太后看见,但显然太皇太后如今已经发现了端倪,她的手比方才更抖得厉害一些了。 这使得落蛮忽略了底下那些盯着她嫉妒又怨恨的眸光,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太皇太后的身上。 歌舞间,开始上菜,菜肴都是极为富丽堂皇的,报的菜名也都是意头十足,太皇太后举杯,底下便一片举杯,以往都是赐喝一杯,但是这一次太皇太后连续举了三次杯。 因着这三次祝酒,气氛再度热烈起来,浑然让人忘记了方才的插曲。 开吃的时候,落蛮要帮太皇太后布菜,太皇太后的菜是特意为她烧的,都是软而糯的食物,第一道是翡翠鸡丝,落蛮帮她布菜,放到碗里头去,轻声道:“老祖宗,您请用。” 太皇太后拿起筷子夹了鸡丝,却不知道是失误还是有意,鸡丝掉在了地上,苏落蛮见状,心底微微沉了沉,再给她布了一次,这一次她稳健地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举动,落蛮心里明白,太皇太后已经知晓东宫的事情,丢在地上的鸡丝,是给已经去了的人吃的。 而果然,之后上的每一道菜,太皇太后都会抖一些在地上,让死去的人也能吃她的百岁宴席。 落蛮看着她每一次的举动,心里头竟有些难过。 菜上了七道,却忽然听得一道沉哑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太皇太后,老臣有话说!” 众人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太子少傅褚老学士,肃王妃的祖父,他是太子老师,如今已经喝得是半醉,几乎要连站都没能站住。 大家都以为他要说祝酒的话,毕竟老学士学识渊博,能把祝寿的话说出花儿来,连献帝都这么以为,道:“褚老请说。” 褚老却是看着太皇太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竟当殿就哭了起来,“太皇太后,太子在东宫,一心想要为您祝寿,您为何不准他来?东宫遭逢大难,您老人家不可不管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褚老会说出这番话来,这时候提太子做什么?圣上早有了旨意,东宫的事等过完百岁宴再办。 献帝的脸,倏然地沉了下来,眼底掀起了惊天巨怒,几乎要把褚老吞噬了一般。 在场的人,都不曾见过献帝如此凶狠的模样,都禁不住心惊胆战起来。 褚家的人纷纷出列,下跪请罪,连肃王妃都吓得不轻,忙地起身拉着肃亲王就跪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手慢慢地放在了桌子上,反而不颤抖了,仿佛是所有的猜测都尘埃落定,她的心反而是安定了下来。 献帝怒喝一声,“来人,把他拖下去!” 太皇太后压压手,“慢着!” “皇祖母!”献帝眼底微慌,看向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瞒哀家到几时呢?哀家早知东宫出事。” 她看向众人,沉沉地宣布,“请太子和太孙!” 献帝眼底有沉痛,所有的意气风发在这一瞬间都被苍老与衰败取代,他无力地扬手,叫人去请。 太皇太后有些坐不住,落蛮得用半边身子让她靠着,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旋即被她反握,用尽了全力地反握,以稳定心绪。 宇文啸眸子淡扫,见裕亲王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逞,皇后与其他几位亲王,也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兴奋,因为这事一旦公开,就意味着可以逼圣上重新确立太子之位。 褚老出来说话,看似是不可预料,但其实步步都是算计。 落蛮也看出端倪来了,因为现场虽然死一般的沉寂,却没多少人脸上是悲伤的,他们都在盘算,估计今日之前,各大党派都已经商议好了,只等今日来发难。 落蛮忽然觉得献帝很可怜,他精心为太皇太后准备了这百岁宴,甚至不惜隐瞒东宫的大祸,却在最为高兴的时候被掀开。 落蛮看到了一群魑魅魍魉。 不过,落蛮仔细想了一下,也不尽然,献帝似乎也有所准备,不然不会有让炜哥兼祧两房的打算。 隐隐地,她觉得一场厮杀要开始了,如果献帝真有所准备,那么今天他就能看到各方牛鬼蛇神各怀鬼胎。 第94章 逼废太子 在太子上来之前,太皇太后要回后殿去换身衣裳,落蛮和秋嬷嬷搀扶她回去。 因每年的寿宴因有不同的节目,所以会在后殿放置几套衣裳,让太皇太后随时换,所以众人倒是没有觉得多奇怪。 但进了内殿,太皇太后便吐了一口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浑身直颤抖,连离罗汉床几步之遥都走不过去。 这吓坏了落蛮,她本就怀疑太皇太后患了病,却没想到这么严重,竟还吐血了,她抱起太皇太后放在罗汉床上。 秋嬷嬷红着眼圈,“老祖宗,您可得千万撑住。”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死死地忍住没让泪水落下来,好一会儿才缓了过去,睁开眼睛看着落蛮,声音彻底变调,“东宫情况如何?哀家只知道大概,不知具体,你快说与哀家听。” 落蛮蹲下来,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难过地道:“太子重伤,太孙受刺激过度,痴呆了,除此之外,其余的人都没回来。” 秋嬷嬷先捂住嘴巴哭了出来。 太皇太后死死地拉住落蛮的手腕,挺直腰,头扬起,面容绷紧嘴角下弯,她的呜咽分明就在喉咙,但是却没发出来,整个人如秋风下的落叶,瑟瑟发抖。 落蛮觉得自己的话太残忍了,在一个百岁老人的生日,说了这么沉痛残酷的的噩耗。 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无法承受。 死寂在蔓延,足足三十秒,她没换过任何一个表情,血腥的气味,就在鼻息间,却见太皇太后缓缓地道:“更衣!” 落蛮打心底里佩服这个铮铮铁骨的老女将,她展现出来的硬朗叫人望尘莫及。 太皇太后挑了一袭素净一些的,换好之后,扶好了发髻,对着铜镜还让秋嬷嬷给她的脸再施一些胭脂,掩盖底色的苍白与沉青。 就那样,她手落在放在落蛮的手腕上,挺着腰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外头的宴席厅,在落蛮看来,那就是修罗场了。 献帝担忧的眸子迎了上来,站起来扶了太皇太后一把,祖孙二人坐下,当看到太皇太后眼底坚定,他的心也稍稍地定了些。 落蛮环视了一下,褚老已经被带下去了。 ,没一会儿,太子被抬了上来,太孙紧跟在身边,但显得十分害怕,因为去带他们的人都是禁军,个个佩刀。 落蛮马上下去,执着他的手走回去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坐着,宇文极往后缩,眼神躲闪,小声地道:“嫂嫂,这些人拿刀会杀人吗?我怕!” 落蛮轻声而笃定地道:“有嫂嫂在,谁敢伤你分毫?”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侧目看了落蛮一眼,她一直忍着没哭,但是眸光在触及太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 太子躺在一张躺椅上,瘦得已经不像人形,眼底流着泪,双手放在躺椅的扶手上,看得出他想用力坐起来,但是他没有办法,嘴里翕动着,许久才说出话来,“老祖宗,文礼不孝,文礼不孝啊!” 文礼是太子的字,按照辈分,他是太皇太后的嫡长重孙,也是唯一一个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重孙子,因为太子的生母走得早,老太太心疼孩子,便留在身边抚养,感情十分深厚。 太皇太后颤巍巍地站起来,落蛮也忙站起来扶着她,她却甩开落蛮,自己走了下去,这一步一步走,开始不稳,但是到太子身边的时候,却无比的坚定,仿若一道屏障。 她拿出手绢,弯腰轻轻地为太子拭去眼泪,然后轻轻抚摸着太子的脸,太子嚎啕大哭,哭得脸都变形了,这哭声,对亲手抚养他长大的老太太,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痛啊? 落蛮都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宇文极的手。 太皇太后慢慢地站直,却还拉着太子的手不放,下令道:“来,给太子赐酒!” 祝公公亲自去倒了两杯酒,红着眼睛送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又给太子倒了一杯,但太子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没办法握住,宇文啸站起来蹲在太子的身边,握住太子的手让他有力气端酒。 太子止住了悲恸的大哭,却泪流不止,“文礼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太皇太后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底沉痛地看着他,猛地抬头,眸子冷冽扫过众人的脸,厉声道:“哀家不求万寿无疆,哀家只求这北唐江山可以千秋万代,求这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求我北唐文武百官一心为民,莫有结党营私,求这皇家子孙不会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这话,掷地有声却近乎声嘶力竭,她脖子上与额头上青筋突显,眼底锐光如电,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然后,喝尽了杯中酒,转身走了回去。 那一刻,落蛮分明看到有些人眼底是有心虚一闪而过的,但是片刻归于平静。 对他们而言,这老太皇太后的话虽可带给他们感动,但家族的稳定和利益却是最为要紧。 果然,太皇太后刚坐下,便有人出列跪下,“母后,圣上,如今太子瘫痪,太孙痴呆,而我北唐江山不可无以为继,请圣上废太子,再重立储君!” 出列说话的,乃是文皇帝最小的儿子吴东亲王,与太皇太后有母子情分,却不是太皇太后亲生,而是死去的和太妃所生的儿子。 他今年虽是五十余岁,却在场除太皇太后之外,数他的辈分最尊,还要高出献帝一辈,加上这里并非朝堂而是宫宴,除太皇太后之外,无人能斥责他。 太皇太后看着他,文皇帝的儿子全部都死了,只除了眼前这个,昔日倒是个孝顺的,但今日说的话,不免叫人心寒。 太皇太后目眦欲裂,厉声道:“便是废了太子,便轮到你了吗?” 吴东亲王抬起头,大义凛然地道:“母后误会儿臣,儿臣并不想当太子,儿臣只是为我北唐江山千秋万代着想。” 献帝冷冷地道:“有几人赞同吴东亲王的意思啊?” 他眸光环视,凛然帝威之下,本是叫人心生震慑的,殊不知,这话出口没一会儿,竟有大半数的皇亲与公候大臣们站出列,跪在了地上,“臣等赞同!” 跪在地上的人里头,竟也有裕亲王与云王。 云王是献帝的弟弟,深得献帝重用重信,他的出列下跪,无疑是给献帝一个沉重的打击,献帝眸色冰冷地看着他,再缓缓地看向下跪的朝中好些亲王公候老臣,他们一个个往日恭谨,今日却像青脸獠牙的恶鬼。 第95章 兼祧两房 献帝的几个儿子,除了太子和肃王之外,都跪了出去,底下跪着的看似是忠心于献帝的,但是其实早就已经分帮结派,在太子出事的短短日子里头,他们都各自找好了未来的君王且愿意为他拼命,因为他们背后,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整个家族的兴衰。 当一代君王渐渐衰老而储君不继的时候,这些情况总会出现,他们虽知触了龙颜,可满朝权贵都跪在了这里,圣上又能惩处得了谁呢? 只是这层面纱撕开,不免过于残酷,她看向太子殿下,他满脸的不能置信,眼底死灰一片。 就在落蛮以为献帝会发雷霆之怒的时候,却见他缓缓地笑了起来,眼底的寒芒也瞬间收敛,如今的他,便仿佛是慈祥的君王,没了原先的冷冽则多了几分苍老衰败。 他先打发了所有女眷出去,只留下落蛮和皇后陪伴在太皇太后的身侧,女眷们起身鱼贯而出后,献帝眸光环视众人缓缓地说:“诸位皇公与卿家所言在理,储君乃国本,国本是断不可动摇,诸位臣工今日便是不提,朕也有打算了。” 一场剑拔弩张近乎于逼宫的形势,因着献帝这句话而瞬间扭转,众人显然都怔了一下。 献帝看着肃王,“你没有跪出去,作何打算?” 肃王原先就是效忠太子的,他自然不希望废太子,但是太子如今这般,定不可能再当储君,只是,不管是忠孝仁义还是对君父的畏惧之情,都让他不敢跪出去,他素来优柔寡断,这下圣上问了,他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嗫嚅地道:“儿臣……儿臣认为今日并非是好时机。” “不是好时机,那就是说,你也赞同废黜太子?”献帝语气冰冷了两分。 肃王有些无措地抬起头,在这个时候心里没有支撑,下意识地看向了宇文啸,他知今日会宣布让儿子兼祧两房的事,如今看来,或许是祸水东引,可逼到这份上也没法子了,心里一沉,遂咬咬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太子虽伤重却并非不能治愈,眼下首要办的便是张贴皇榜求良医,至于废黜太子一事,还请缓行。” 这是肃王这辈子做过最有勇气的事,一人站出来与这么多人对抗,而他往日是谁都不愿意得罪的和稀泥派,说完这番话,他心尖都颤抖了。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裕亲王就冷冷地道:“缓行?缓行到几时?此事关系到北唐的国本,关系到我北唐的千秋万代,迫在眉睫,太子遭难,我等亦是痛心疾首,可总不能因为悲痛而罔顾国家民生,你这话,简直就是妇人之仁!” 献帝的脸皮缓缓地扯起,露出了一个古怪而冷冽的笑,“在你看来,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朕已经衰老若此或许明日就会驾崩了,是不是?” 裕亲王闻言大惊,“圣上息怒,臣绝无此意。” “无此意,有此心。”献帝冷冷睥睨,“罢了,什么样的心思都好,列位臣工今日既然跪在了太皇太后与朕的面前,要选今日这好日子来商议国本大事,朕也不该回避,只是在商议这事之前,朕有事要宣布。” 众臣伏地道:“臣等恭听!” 献帝眼底慢慢地染了悲痛之色,缓缓地道:“太子遭难,于朕是沉痛打击,但正如诸位所言,国本不可怠慢,太子在位二十余载,对朝廷对北唐的贡献很大,深得百姓敬重与爱戴,因此,朕想当着今日大家都在场,先处理一些家事,再商讨国本大事。” 家事?众人微怔,这天子哪里有家事?天子的家事就是国事。 但既然圣上说要商讨太子的事情,那就不妨先听,因而谁都没发话,只等着他继续说。 献帝见众人都没发话,便继续道:“太子是皇嫡长子,他这一房是不可断的,太孙如今情况堪忧,能否痊愈谁也不知,而太子妃的丧事在即,灵前需要守孝之人,朕决定让肃王世子宇文啸兼祧两房,以他名义为太子妃发丧。” 这话一出,裕亲王就马上反对,“父皇,这怎么可以?极儿虽痴呆,却还能承继长房,实在不能也可从旁支挑选过继,这兼祧两房实在不必要。” 裕亲王反对,底下很多人也都反对,虽然是兼祧两房,可如此一来,宇文啸也归入了太子一脉,那岂不是可以改封他为太孙?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苏昶马上出列,跪下道:“圣上,臣认为此举甚好,如此一来便使得皇长子一房后继有人,皇家长脉不断。” 以苏昶为首的人,也都纷纷地站出来附议。 这自然就掀起了一场骂战,反对的并非一派,而是几派,但如今为了不让宇文啸兼祧两房,都联合起来驳斥苏国公,献帝偏这个时候不管,任由争议发酵,底下的人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裕亲王道:“既然是兼祧两房,那应该公平竞争,宇文啸虽于国有功却身染杀戮血腥,外头名声狼藉,不得民心,怎可当太子之子?” 云王更是指着肃亲王痛斥,“难怪你说不同意废太子,竟是存了这狼子野心,你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把自己的长子送给长房,好坐拥渔人之利?何其无耻?” 肃王素来怕云王,被骂得脸上发烫,嗫嚅辩解,“这是圣上的意思。” 落蛮本以为肃王能掷地有声地反驳,殊不知却是这般蚊蝇之声,不禁摇摇头,这公公还是太软弱啊,她见局势争持不下,太皇太后气得脸色都青了,她虽看得心焦却不能说话,这并非是家事,而是国事,她不能干预。 她看向宇文啸,他是淡定地陪在太子的身边,至于其他人的争吵,仿佛和他无关一般,依旧是那样月白风清的模样。 但终究大火是烧过来了,裕亲王指着他,厉声道:“啸儿,你说,以你的德行修为是否足以担得起皇家长房一脉?” 一般来说,这样咄咄逼人的问话,又是长辈,宇文啸怎么也得说几句谦虚的话,可他却是缓缓地站起来与裕亲王平视,三个字从他的唇间溢出,“担得起!” 裕亲王想着他往日性情低调,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当谦逊才是,殊不知他竟如此厚颜无耻,直言担得起,让裕亲王气得发怔,“你竟说你担得起?你残暴不仁,心狠手辣,煞星托世满身血腥,怎还如此厚颜无耻?你何德何能啊?” 宇文啸看着他,凤眸寒芒倏闪,“裕王的指责,可有证据?” 第96章 神女降世 他冷笑,“还有什么证据?你且出去听听,外头的人都这样说你。” 宇文啸哈哈大笑两声,使得殿中的争议忽然停下,齐刷刷地看着他,殿中有这片刻的倏然寂静,宇文啸便盯着裕亲王冷冷地道:“外头的人说话岂可当真?外头也说王爷设计杀害太子一门,企图取代太子之位,难道我等也该信这些无稽之谈吗?”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这些话,便是心里头猜想,没有证据也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这毕竟是弑杀太子的大罪,是很严重的指控,且是当着御前和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世子太鲁莽了吧?还是说想当太孙想疯了头?就连肃王也是胆战心惊得很。 众人看了看献帝,见他竟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裕亲王的面容变得十分难看,盯着宇文啸,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怒气从眼底冲上来,咬牙切齿地道:“宇文啸,当着太皇太后和圣上的面,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本王跟你没完。” 宇文啸却浑不惧,道:“王爷既先提起流言,我就那么顺嘴把听来的流言一说,王爷如此恼羞成怒,莫非心中有愧?外头所言不虚?” 裕亲王额头青筋条条弹起,似要把宇文啸吞噬,怒道:“谁敢说?你叫他来,否则这便是你攀咬构陷亲王大罪,便是圣上不处置你,本王今日也非废了你不可。” 宇文啸眼底闪过一丝冷诡,“王爷不必激动,明日且自己走出去听听,满大街的人都会这样说。” 裕亲王先是一怔,继而那张铁青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凶狠,明日?是的,今日这么一闹,明日京城大街小巷都会传遍了,蝼蚁百姓岂管真假?道听途说也当真。 弑杀太子的流言蜚语加身,太子又深得民心,深受百姓爱戴,今日若真逼得废了太子,他岂还能有问鼎太子的可能?换言之,今日他绝不能赞成废太子,否则,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昔日倒是小看了这小子,三言两语便把他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宇文啸一改淡然之色,咄咄逼人,锋芒尽露,“王爷是否还赞成废太子?” 裕亲王双拳紧握,眼下若不能咽下这口气,承认败在这小子之下,则真是无半点可能,一旦确立了其他亲王为太子,意味着他又要从头策划,眸光狰狞怨恨间,他咬碎了牙,陡然抬起头拱手,“圣上,臣认为,太子刚遭逢大难便要废黜,实在显得天家凉薄,臣以为该缓行此事。” 裕亲王一党,也纷纷附和。 落蛮简直看得胆战心惊,险胜,但肯定会遭遇更厉害的反扑。 果真,裕亲王退出,其他亲王的党羽却纷纷逼上,少了一个裕亲王,胜算便大了许多,但是断不可能让宇文啸兼祧两房承继太子一脉的。 那等同是直接送他上太孙之位,再把江山双手奉送给他。 吴东亲王与皇后嫡子孝王跪前一步,道:“还请圣上三思,宇文啸德不配位,不能担当大任。”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跪上前来,要求圣上打消念头。 献帝看着众人,沉声道:“诸位爱卿对朕的家事很是关心,朕很欣慰,本来让肃王世子兼祧两房的事是太子提议,朕并没深思熟虑,诸位爱卿的顾虑也都有道理,既然如此,便有请国师,让国师为太子挑选一人,从旁支挑选抑或是兼祧两房,先听国师建议。” 国师仿佛早就在殿外候着了,听得宣,没一会儿便进来,先是给太皇太后拜寿,提醒大家,如今这里还是太皇太后的寿宴现场,不是争权夺利的修罗场。 落蛮看着国师,大约五十来岁,身穿宽松道袍,却是儒雅带着几分书生气,若不是穿着道袍,说他是学士也有人信。 但国师显然在北唐是很受尊重的,他进殿拜寿之后,大家都静下来,这倒是让落蛮觉得奇怪,他们连圣上都不怕,却怕国师?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国师在北唐的地位那么高,他若是在外头说一句谁不行,那百姓就会信之八九。反之献帝说谁不行,却还能再努力努力,毕竟一个党派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只要没损到民心,必定还有希望的。 和方才裕亲王退下的原因是一样的。 落蛮笃定,这是一个比较迷信的国度。 国师缓缓地开口了,“不知诸位可曾记得贫道原先夜观星象的推算,当时推算雪狼峰上不日有神女降世,其实除了神女之说,贫道也推算出太子会有劫难,这些推算都记录在了望天楼上,诸位可前去观看,如今太子之劫已经应验,而神女降世其实也应验了,神女已经降临。” 众人面面相觑,神女降临了么?就连落蛮都怔了一下,真有这个神女还是献帝和国师为了安定百官的心,故意捏造出来的? 国师微笑,“没错,神女会于今日太皇太后献上明火之光,想知道谁是神女,可派人查看一下今日的寿礼。” 皇后陡然转头看着落蛮,怎敢置信? 底下的人也都看着落蛮,她今日送的神火器,说是从雪狼峰上得来的,那神火器就是明火之光? 落蛮自己都怔住了,胡说八道,那什么神火明火啊?那就是手电筒,同款的淘宝上一搜一大把,百元以内还包邮,若愿意多给点钱,倒是可以在上头刻上明火之光四个字的。 太皇太后竟从袖袋里取出了那手电筒,递给落蛮,“怎么弄亮了?” 落蛮心情复杂地看着太皇太后,方才伺候她更衣,怎地没发现她带着这手电筒?她带着是早有准备? 她打开开关,便见淡淡的光芒从手电筒里发出,国师拱手作揖,一拜到底,淡然道:“没错,这就是明火之光,只消查出是谁送的,谁便是神女。” “绝无可能!”皇后竟是忍不住站起来,驳斥国师之言,“这只是夜明珠,还是她从苏家那边偷来的。” 孝王立刻就问苏昶,“敢问国公爷,贵府是否曾丢失过夜明珠?此事休得否认,你们曾到京兆府报案,在场可问臧大人。” 苏昶自没否认此事,道:“回圣上,确有此事,臣的老母亲曾得过一颗夜明珠,却于年前失窃。” 第97章 今非昔比 孝王闻言,眼底顿时一凛,拱手禀报:“圣上,这夜明珠是否世子妃从国公府偷来的,尚未可知,还请圣上下旨彻查!” “何必彻查?臣见过,臣一看便知是不是。”苏昶说。 孝王冷笑,“国公爷难免会有护女之情。” 献帝眸色黑沉,淡淡地道:“京兆府尹何在?” 京兆府尹臧大人在场,他是重臣也是皇亲,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可能受邀,他出列施礼,“圣上,臣在!” “国公府失窃一案,是你经手?”献帝问道。 “回圣上,正是!” 献帝再问,“失窃的夜明珠,可有图案?” “有,京兆府有存档!”臧大人面有愧色,“因此案一直没有告破,又毫无线索,臣只得先收了档。” “派人去一趟,把夜明珠的图案取来对比。” 臧大人道:“臣以为不必了,臣看过图案,是根据苏家老夫人的描述画出,臣可当场画下,请老夫人甄别,然后再让世子妃拆下夜明珠对比便可。” 臧大人素来中立,与国公也没有过多或者深厚的私交,与肃王府也没有,朝中的人对他还是颇为信服。 献帝见无人有异议,便着人准备文房四宝,臧大人当场挥毫,画下了夜明珠的图案,虽说只是圆形的一颗,但因夜明珠浑然天成,并非绝对的圆,也并非是毫无瑕疵,而臧大人对此案印象深刻,对老夫人说的夜明珠瑕疵都记录了下来,十分清晰。 画好之后,祝公公拿出去给苏家的老夫人看,老夫人一看夜明珠,迟疑一下道:“对,这是老身丢失的夜明珠。”眼里迸发出怒意来,她以为这图案就是落蛮的夜明珠图案,不禁恨死了落蛮。 祝公公再叫谢氏和苏家其他见过夜明珠的夫人看,都说一样的,图案拿到苏洛清面前,苏洛清瞧了瞧,犹豫了一下道:“这夜明珠大抵是差不多的,便有相似,也不能说世子妃那一颗是苏家遗失的。” 祝公公道:“这只是你们苏家丢失的夜明珠图案,臧大人画下的,还要和世子妃的做对比。” 苏洛清哦了一声,正欲再说,被谢氏拉了回去。 祝公公进去了,禀报道:“回太皇太后,回圣上,苏家的人说这夜明珠画像确系他们丢失的那一颗。” 苏家那边确定了,便都看着落蛮。 落蛮只好把手电筒扭开,露出了灯头,这灯筒却仿佛金刚石一般,分为三颗,菱形的,头尖中间大,和画像上的夜明珠对比,天差地别。 “三颗?”孝王瞧了一眼,狐疑地看着落蛮,“这当真是从雪狼峰上得来的?雪狼峰上怎么会有夜明珠?这夜明珠一般都是在地下很深处才有,而且你方才也没说是三颗。” 落蛮怔怔,“只是一份小小的心意,不曾想被过多解读,国师,您是否误会了?我不是什么神女。” 便有人提出质疑了,“国师,您原先说过神女降世在雪狼峰,可世子妃早便养在了国公府,怎么算是天降神女?” 众人都看着国师,国师却捏着下巴微笑,“雪狼峰救助,诸位许多都在场,是否看到世子妃夫妇飞下了悬崖救上太子与太孙?贫道说的神女降于雪狼峰,便是指神女会在雪狼峰上现身,并非说她真的从天上降下来。再说这夜明珠,严格说来,不该叫夜明珠,该叫神火珠或者明火珠,三颗各有代表,一颗代表帝王天下,一颗代表家国天下,一颗代表黎民百姓,这就是寓意之所在,贫道的话,诸位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信与不信,天意已定。” 一时寂寂无声。 神女之说,其实在场信的人不多,但圣上和百姓信啊,这使得信不信的人都得表现出信的模样来。 国师的话显然是无可反驳的,但就这么让宇文啸过继到太子一脉,谁又能甘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站了起来,叫落蛮扶着她回去,宇文极见落蛮走,他忙就起身跟着走。 太皇太后看到这里,已经看得分明,且大局基本定下来了,她也不大支撑得住,皇后并不大情愿离开,太皇太后也不强求,只是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皇后心里自知得罪了她,但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她不能走。 众人忙跪下恭送,这场寿宴彻底是毁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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