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他身边没有别人在线阅读的小说黎楚思谷郎琛完整版-这五年他身边没有别人小说黎楚思谷郎琛全章节阅读
世路无如贪欲险…… 他何尝不知贪念能让人陷入深渊,他也想做个好官。 但满腔热血终抵不过一个“权利”二字。 他怎能让自己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 谷郎琛心越发狠硬,他又将怀中人搂进了几分。 大业未成之前,只能先委屈黎楚思了…… 平明。 黎楚思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起身唤来候在房外的丫鬟洗漱梳妆。 用过早膳,黎楚思正准备去陆成杰那儿,却见一守门小厮站在几丈外的树上。 树下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仰着头望着他。 不一会儿,小厮手里多了个风筝,他稳稳地沿着树枝走向树干,最后跳上围墙再落在地上。 黎楚思静静地看着,眼睛眯了眯。 这小厮看着瘦小,但是身手不错。 男孩从他手里接过风筝,道了谢开心地跑了。 小厮笑看着他跑远了,转身正准备回府门口,才一转头便见黎楚思站在自己几步外。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汗津津地道:“小的该死!” 黎楚思看他慌张的模样,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长福……” “长福?”黎楚思笑说,“久远,祐也,好名字。” 说完,转身朝轿子走去。 长福听脚步声消失了,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旁边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夫人是个面和心软的人,但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杀鸡儆猴的时候。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才起身。 轿中。 黎楚思攥着手帕,一脸深思。 她正愁身边儿没有个可以给她打探消息的人,长福虽说也就身手灵活些,好歹是府里人。 她深吸了口气,掀开轿窗帘,望着晚秋的街景,甚觉伤感。 谷郎琛与她,已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第十八章 佳偶 陆成杰正为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发愁。 他这半辈子的生活算不得清苦,更算不得富贵,突然多了这么多金银,只觉惶恐不安。 黎楚思饮了一口茶,眼珠转了转,道:“爹,您既觉着收着不安,不若将它布施给穷苦之人。” “这……可这到底是皇上赏赐的啊。”陆成杰担心道。 “皇上仁厚,况且此乃仁义之举,他怎会怪罪。”黎楚思劝慰着。 这百两黄金送出去也好,免得日后遭人诽谤。 陆成杰听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巳时过半,黎楚思才离开。 丫鬟刚准备掀轿帘,她抬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四处走走。” 柳音诗社。 素闻这里是文人雅客的圣地,黎楚思才一进门,便觉周遭都是文墨之气。 “夫人怎么来此闲地了?” 萧颜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黎楚思转身望去。 只见她一身杨妃色绣花裙衫,乌黑云鬓,杏腮桃颜,扶风弱柳。 黎楚思心中不由一番感叹。 怪不得萧颜能成为绝代佳人,她姿色的确难得。 萧颜见她眼底带着丝惊艳,笑意渐深:“夫人可是寻风大人?不巧,大人一炷香前就离开了。” 黎楚思绷着唇线,微蹙了下眉。 她一句话还没说,萧颜就把话扯到谷郎琛身上了。 “我是来寻萧姑娘的。”她笑了笑。 萧颜一愣。 黎楚思走上前,缓缓道:“萧姑娘觉着大人为人如何。” “……自是极好。”萧颜僵着唇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楚思低头莞尔一笑:“姑娘居于尘世多年,身边不乏财才公子,想必定是在等一良人吧?” “夫人?”萧颜皱眉问,“夫人是疑我和大人有私情?” 闻言,黎楚思眼眸一暗。 谷郎琛醉酒那晚,他脱口而出的名字俨然成为了她心中一根刺。 但她已经顾不得他们有无私情了,只要能阻止萧颜入宫,她宁愿这根刺越扎越深。 黎楚思转身,往外走去:“佳人当该配才子。” 萧颜望着那背影,心甚为忐忑。 她总觉得黎楚思与谷郎琛口中那恭默守静之人大相径庭。 …… 黎楚思回府时已过巳时,她特意看了眼长福,却见他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停住脚步,问道:“为何哭了?” 长福立刻跪下来:“小的该死,扰了夫人眼……” 见他这般卑微,黎楚思心中不忍:“别怕,大晌午的你哭什么?” 听到她再追问,长福终于说出了实情:“回夫人的话,方才小的家姐来信,说娘病重,小的一时担心,所以才……” 黎楚思道:“起来吧。” 长福犹豫了会儿,站起了身,始终不敢抬头。 “你娘在哪儿?”黎楚思又问。 “……临安。” 临安离京城倒不是很远,若是雇个马车,两三日也就到了。 黎楚思褪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他手中:“你不必哭了,一会儿你去刘管事那儿领五十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将你娘和家姐接来吧。” 长福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突觉手中的镯子重如千金。 直到黎楚思催促,他才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猛磕头:“小的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黎楚思忙止住他,只道:“若要报恩,我须得你帮我做些事。” 第十九章 何人 正厅。 黎楚思见谷郎琛坐在椅子上,面露诧异。 如果按照现在的日子算,她已经有近一年都没有见过谷郎琛在晌午回来了。 谷郎琛看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去了爹那儿。”黎楚思垂眸,语气有些低迷,“他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 闻言,谷郎琛眉一次,眼底多了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执起黎楚思的手,声音放柔:“你不是想回凉州吗?等你爹生辰已过,我们就回去。” 黎楚思一愣,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她听错了吗? 谷郎琛说回凉州。 “你不是说……”念起脑海中他的无情之语,黎楚思心间不由发涩。 但更多的是生了一丝希望。 谷郎琛是否不会再权倾朝野,忘了本心。 而谷郎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黎楚思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黎楚思明显觉察到了谷郎琛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谷郎琛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谷郎琛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黎楚思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谷郎琛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黎楚思。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黎楚思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黎楚思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黎楚思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黎楚思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顾羽走上前,收起笑意,低声道:“夫人,若贪恋此刻温情,你再将重蹈前辙。” 黎楚思眼眸一震。 她以往从不信牛鬼蛇神一说,更不会听信算命人的三言两语。 但自重生后,她才只这世上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你到底是何人?”黎楚思看着顾羽,言语间满是惊讶。 顾羽抖了抖手中的幡:“只是云游的算命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曾发过何誓?又可记得愧对于谁?” 黎楚思眸色怔怔。 她曾在皇上临终前发誓,要守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临死前,她愧对开创魏国的列祖列宗,还有因她惨死的养父。 甚至她也恨,恨谷郎琛负了她! 第二十章 焚信 见黎楚思恍惚的模样,顾羽竟转身走了:“有缘再会。” 他来去匆匆,黎楚思再想问其他也没机会。 她凝重着脸,握紧了拳。 既然他说‘有缘再会’,必定是会再见面的。 黎楚思回身望向偌大的提邢司府,印着橙黄色的夕霞的双眸满是悲怆。 她的心上人,她的夫君,将是夺了魏国苏山的仇人。 天边的红意渐渐蔓进她湿润的眼角,黎楚思低下头,喉间越发苦涩。 进了府,黎楚思才坐下,还未缓过神,长福便来回话。 “夫人。”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叫了句。 黎楚思回了神,叹了口气问:“你娘和家姐可都安顿好了?” “托夫人的福,都安顿好了。”长福磕了个头,语气中满是感激。 黎楚思理了理袖口,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身手不差,可是学过武?” “小的入府前儿曾在武馆打杂,学过些皮毛。” 闻言,黎楚思眸光微闪,有些皮毛也够了。 她朝长福招了招手,长福眼中带了丝疑惑,却也没有迟疑。 他站起来就弓着身站到黎楚思身旁。 黎楚思在他头侧耳语了几句,长福诧异了一阵,却也什么都没有问。 他复而跪地又磕了个头:“小的一定办妥。” 黎楚思见他神色从容,也没有多嘴问其他的,满意地点点殪崋头。 而这日,直至用了晚膳,谷郎琛都还没回来。 听着外头打更人的铜锣声,黎楚思漠然熄灭房中最后一根蜡烛,向床榻走去。 她捻了捻被角,微微蜷缩着。 才初冬,她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过后,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让浅眠的黎楚思立刻睁开了眼。 她才坐起了身,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黑暗中,一个带着浓烈酒气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来。 借着外头廊上微弱的烛火,黎楚思见谷郎琛一下就被踏凳绊倒,扑在榻上。 她蹙起了眉,屏息伸出手。 “萧颜……” 一声低缓让黎楚思心底狠狠一抽,僵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 她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过一肘之距的谷郎琛,放开屏住的呼吸,却仍旧有种致命的窒息感。 “嗒——嗒——” 淌过冰冷的脸颊的热泪落在绸面洒花被上,湿了一片。 黎楚思收回手,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深深的痕印才松开。 她忍着心尖上的痛意,将谷郎琛扶上床,脱下鞋盖上被褥。 整个房中都带着酒意,熏得黎楚思眼圈泛红。 她披了见外衣,坐到了廊上看着那黑漆漆的天空。 翌日。 谷郎琛望着给自己更衣的黎楚思,欲言又止。 昨晚本想早些回来,不想却在诗社多喝了几倍。 “婉婉……” “明日早些回来,我们去给爹祝寿。” 黎楚思打断他,语气神情与平日无异。 谷郎琛一怔:“好。” 听了他的回答,黎楚思才放下手,径直去整理梳妆镜和床铺。 “这些事留给下人即可。” 闻言,黎楚思却道:“从前无下人时便是我亲自做的。” 谷郎琛眼神微沉,心中生了丝不满。 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黎楚思才慢慢直起身,将柜中一木匣取了出来。 看着谷郎琛写给她的一封封家书,她终是忍不住流了泪。 “来人。” 一声低唤,外头的丫鬟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端盆烧红的炭来。” 第二十一章 赐婚 被烧得火红的炭热意直扑黎楚思的脸。 她将书信一页页执在手中,满眼留恋地看完后再决绝地扔进炭火中。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匣子才空了。 灰烬随着焰火不断四散飞着,如雪般落在黎楚思的发肩之上。 她望着因为烧着纸而跳耀的火焰,擦去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 看来父亲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哪怕记再多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坏。 她与谷郎琛的红线早已断了。 约莫巳时,黎楚思在书房中写着字,长福跑来回话。 “夫人,大人从刑部出来后去了柳音诗社。”长福道。 黎楚思头也没抬地问:“可还看见其他人了?” “大人进去后半个时辰,太常寺卿杨大人和内阁学士李大人也一同进去了。” 闻言,黎楚思的笔尖一顿,墨散成了一团。 那日乾武殿前,她确实看到了这杨铭和李成耀,甚至还有吏部和户部尚书等高官。 但仔细回想,谷郎琛身后竟无甚武官。 黎楚思叫长福起身,看着自己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坐了下来。 此时兵权还在老将军岳林手上,他为人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皇上才极其信任。 只是半年后他卸任,兵权从皇上那儿又落在了谷郎琛手中。 从前她不问政事,但岳林为官多年,怎会看不出谷郎琛的野心。 若他不卸任,至少谷郎琛还不足以逼宫。 黎楚思起身走到长福面前,道:“吩咐人去将军府传话,说我后日拜访岳将军。” 长福躬身道:“是。”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黎楚思转身将纸抽去,丢进一旁的炭火中烧去。 趁着还未到午时,黎楚思进了宫。 养心殿。 皇上正在批奏折,见黎楚思来了,凝重的脸霎时眉开眼笑:“乖孙来了,快坐。” 黎楚思行礼,唤了声“皇爷爷”便坐了下来。 太监奉上茶,她饮了一口,余光扫了眼奏折,故作随意问道:“皇爷爷生气了?” 闻言,皇上眼底犹带愠色:“大理寺卿汪捷道刑部尚书徇私舞弊,利用职务之便擅自赦免了数名死囚,甚是罔顾法纪。” 黎楚思眼眸一暗,将杯子放回桌上:“孙女儿身份不宜听政……” “婉婉。”皇上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站到身边后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道,“皇爷爷这一脉就你一人,朕早晚是要老的,届时你必定要稳操大权,莫让魏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一番话让黎楚思不觉又想起重生前的一幕幕,心中愧意顿生。 她抿抿唇,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皇爷爷,孙女有一事相求。”黎楚思忽然开口。 皇上笑道:“直说便是。” 黎楚思抽出手,跪了下来:“孙女想求一道赐婚圣旨,将京中萧颜赐于谷郎琛为妾。” 听了这话,皇上愣了愣,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娶妾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向他请旨,只要正妻同意便可。 可他不解的是黎楚思曾说过她和谷郎琛伉俪情深,容不得第三人啊! 见她低着头,皇上更觉是谷郎琛辜负了黎楚思的一片痴心,心中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第二十二章 偶遇 皇上站起身,走过去将黎楚思扶了起来:“是不是谷郎琛生了二心?告诉皇爷爷,皇爷爷替你做主。” 黎楚思摇摇头,强忍着心中的刺疼感扯着唇角:“是孙女不好,孙女身子弱,无福生养,萧颜才貌双全,萧寒八斗之才,当属佳偶。” 她垂眸,掩去眼中难忍的落寞。 只要皇上赐婚,任凭谷郎琛不同意也得遵旨。 也只有皇上亲自赐婚,才彻底断了萧颜会入宫的可能。 几番劝说,皇上始终拗不过黎楚思,无奈只能顺了她的意。 只是心中对谷郎琛多了些许的不满,甚至开始动摇要将辅佐权交给他的念头。 出了养心殿,黎楚思望着高挂的日头,泛红的眼微微干涩。 往后的每一日,她做得每一件事,都会有这样剔心般的痛感吧。 黎楚思苦涩一笑,眼底满是酸楚。 离宫时,她特意留心了宫中四处。 不见半点有死卫军潜在的痕迹,但想起天牢中那干脆的抹杀,黎楚思皱起了眉。 若想除去奸臣,她还是得手握重权才行。 午时。 轿子一晃一晃地出了宫,一夜未眠的黎楚思有些困意。 正当快要睡着时,外头一阵有些熟悉的吆喝声让她心神一震,忙叫小厮停了轿。 她掀开轿帘,朝那声音处望去。 果不其然,顾羽正倚在一家酒楼门前的门柱上,手里还拿着那随风飘荡的幡。 黎楚思下了轿,打发下人先回去后径直走了过去。 顾羽见她来了,一点儿也没有偶遇的惊讶,反而笑着打着招呼:“夫人,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这么快又碰上了。” 他略微轻佻的语气让黎楚思有些尴尬。 她离顾羽三尺,问道:“你可替我算一卦?” 闻言,顾羽却摇头笑说:“夫人若是要问往后一事,我算不出。” 黎楚思眉一蹙。 她不过是想问往后一事是吉是凶,是祸还是福,但顾羽却说算不出。 这倒是让她有些忐忑。 黎楚思微张双唇,正想问其他,一个身影忽然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她眼眸一怔。 谷郎琛? 未等她反应,萧颜跟着谷郎琛也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甚像恩爱夫妻。 谷郎琛撞上黎楚思的眼神,面上满是诧异。 黎楚思在这儿作甚? 只是在看见那环臂依靠门柱的顾羽后,他面色一沉。 萧颜看了黎楚思一眼,眸中尽是快要溢出来的不屑。 她看了眼一旁的顾羽,唇角一勾:“想不到夫人还信这个。” 不等黎楚思说话,顾羽睨着萧颜开口问:“想必这位就是京中才女萧颜了吧。” 萧颜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略带一丝高傲地微仰起头。 “月弯眉敛翠,云亸鬓堆蝉。”顾羽上下打量着,嗤笑道,“不愧是佳人。” 话落,黎楚思和谷郎琛都怔了怔。 萧颜神情一狞,一张脸被气得绯红,死死瞪着顾羽。 黎楚思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转头勾了勾唇角。 如此看来萧颜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倒是这顾羽竟如此大胆。 居然用形容娼妓的词句“称赞”萧颜,倒何和她不谋而合了。 “婉婉,过来。” 第二十三章 选择 谷郎琛突然开口,冰冷的目光却落在顾羽身上。 黎楚思收起笑,默默地抬腿走去。 这时,顾羽朝她无声地说了四字:小心萧颜。 黎楚思眸色一怔。 她站到了萧颜面前,将她挡了个严实。 顾羽是让她小心萧颜? “回府。” 谷郎琛突然执起她的手,阴沉着脸往提邢司府走去。 见此状,萧颜更觉难堪,眉眼中满是不甘。 顾羽看了她一会儿,戏谑道:“姑娘,你的‘福气’马上就来了。” 说完,拿着幡转身离去。 萧颜一愣,看着顾羽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福气? 若说福气,莫不过是谷郎琛打算设计将她送进宫做妃子罢了。 但这顾羽语气明显没安好心。 萧颜转头瞪了眼渐行渐远的黎楚思,压着满肚子起走了。 回府路上。 黎楚思挣了挣被紧握的手,不仅没能挣脱,反被更加用力的锢着。 她抬起头,见谷郎琛还是冷着脸,紧抿着唇,似是没有打算说话。 黎楚思垂眸,也沉默了。 在她低头后,谷郎琛余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一言不发让他很是恼怒,但又因心中的矛盾很是烦躁。 他不愿黎楚思知道他和萧颜之间的密谋,可又期盼她能为撞见他们同出入而生气。 可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个算命的还似是在维护她…… 谷郎琛越想越气,他发觉他越发捉摸不透现在的黎楚思了。 黎楚思眉一蹙,右手被紧握的力道不断变大,像是在宣泄不满一般。 她仍旧没有吭声。 回到府里,午膳早已备好,可谷郎琛却直接将黎楚思带回了房。 一阵碰撞声响过后,黎楚思猛然倒在床榻上,谷郎琛两手撑在她头两侧,墨眸如鹰爪般抓住她这只猎物。 良久,他清冷的声音才响起:“你识得他?” “他”自然是指顾羽。 自那日他在街上看见黎楚思同顾羽说了话,便觉她心思便重了许多。 “不识。”黎楚思从容地看着他。 她的语气就好像将所有的冷漠反馈了回来,谷郎琛眼神一凝,心头微刺。 他瞪了黎楚思一会儿,忽然像是泄了气一样侧身躺下,利索地将她拉进怀中。 天旋地转,让黎楚思想起那日被斩首的痛苦。 谷郎琛抚着趴在胸口处黎楚思的病发,语气和软:“等岳父生辰一过,我就带你回凉州。” 黎楚思眸光一闪,低声道:“不必了。” 闻言,谷郎琛动作一僵。 “那的确是个偏远之地,不值得舟车劳顿。” 听着她一字字说完,谷郎琛心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寒。” 黎楚思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若有一日,我和权力只能二选其一,你选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就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谷郎琛语凝半晌,反问:“怎么问起这等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选谁?” 黎楚思抬起头,隐隐带着些水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自然是你。”谷郎琛手再度落下,却停留在她发间的金簪上。 黎楚思心中酸涩一笑。 明知答案会是什么,她却执拗的想听谷郎琛的回答。 说到底,不过是未死全的心还徒留一丝期待。 期待着他能为了她回到从前,但物LJ是人非,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谷郎琛。 就像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黎楚思一样。 第二十四章 荒唐 次日。 一大早黎楚思就穿戴好,命人将给陆成杰赶制好的新衣带上,同谷郎琛一块出了府。 马车中,黎楚思看着将她揽在肩头的谷郎琛,心情身为复杂。 长福说近几日朝不少高官与谷郎琛走的越发近了。 此时朝中基本已经暗中分为两派了,除了谷郎琛,其余的便是和梁左相同仇敌忾。 控制了政权,谷郎琛恐已打算再拿兵权了。 黎楚思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想要的远不如此。 谷郎琛望着马车外,微蹙着眉,眼中犹如铺了一盘棋,脑中在想着下一步如何走。 而这走的每一步都要思考怎么利用身边人却能再最后保全她。 他皱眉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 到了地方,谷郎琛先下了车,在扶着黎楚思让她下来。 打发下人先回去后,二人上前去敲了门。 来京时黎楚思就让陆成杰和他们一同住在府中,但陆成杰说住不惯大宅子,非要在这巷口找了个小院落。 黎楚思现在倒是担心的很,若是哪日又发生变故,她难以护他周全。 陆成杰见两人一同来了,脸上乐开了花,忙让他们进了门。 谷郎琛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好话,也不再多言。 见他如此,陆成杰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半辈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从未离开过官场。 这大染缸谁进去都难干净的出来,只是苦了黎楚思…… 陆成杰看向黎楚思,可看她一脸淡然,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直至未时,两人才离去。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谷郎琛忽然道:“你先回府,我进宫一趟。” 说着,也不等黎楚思说话,径直就下了马车。 黎楚思掀开车帘,望着那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视线不由模糊了。 任她不断提醒自己她和谷郎琛已不是一路人,但多年的夫妻感情始终难以割舍。 她堪堪放下帘,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府。 戌时三刻。 天已经黑了,房内灯火通明。 丫鬟将鸡汤端进房,看着正在看案卷的黎楚思道:“夫人,鸡汤好了。” 黎楚思没抬头,翻了一页:“搁在这儿吧。” 丫鬟将碗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只是还未出远门,便见一脸怒气冲冲地谷郎琛冲了进来。 丫鬟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却也不敢久留。 黎楚思刚要拿起碗,明黄色的卷轴如天降般砸在碗边上。 鸡汤顿时打湿了半张桌子和案卷,一片狼藉。 “黎楚思。” 一声极尽隐忍怒意的呼唤让黎楚思眸色一沉。 她抬起头,撞上谷郎琛怒不可遏的眼神。 “只因你和萧颜亲近了些,你便做了‘好人’,让皇上赐了这荒唐的婚事吗?”谷郎琛指着桌上的圣旨,语气中满是愤恨。 一道专门纳妾的圣旨,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 黎楚思放下手中的案卷:“荒唐吗?” 她站起身,忍着喉间的涩意又道:“我看得出你对萧姑娘的情意,我不会介意。” 一句“我不会介意”让谷郎琛压抑愤怒的心彻底崩塌。 他猛然抓住黎楚思双肩,叱问:“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在洞房中说过的话了?” 第二十五章 拜访 双肩上被禁锢的力道不断的在加大,黎楚思忍痛抬眸,哑声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谷郎琛呼吸急促,眼尾因为怒意而泛着红。 “我从未忘过。”黎楚思沉叹一声,“你说过的话我也都还记得。” “那你为何急于将她人推入我怀内?”谷郎琛大声质问着,早已没了平日那份冷然。 黎楚思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她低下了头,低声道:“我让人把西院子收拾出来给萧颜住。” 闻言,谷郎琛一愣。 他冷笑着,却又带着几丝怅然松开了手:“多谢夫人的体贴。” 每个字都咬牙窃喜地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一阵风扫过,谷郎琛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了房。 萦绕在鼻尖的咸汤味渐渐变得苦涩,甚至还呛得黎楚思湿了眼。 她仰起头,将泪水忍了回去才让丫鬟收拾好。 谷郎琛一夜未归,黎楚思一夜未眠。 直至天明,她才拖着有些倦意的身子梳妆。 今天她要去拜访岳林将军,倒不能失了礼节和分寸。 出府前,黎楚思将长福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一会儿去和刘管事说,找两个机灵的丫鬟在西园子等着。” 长福点点头,后低声说:“夫人,小的无能,没能查到萧颜的来历。” 黎楚思摇摇头:“无妨。” 现在六部中除了刑部尚书,恐怕其他五部都入了谷郎琛旗下。 她起身,才除了院子又停住了脚步,侧身又道:“你去找个叫顾羽的算命先生,让未时三刻在沁林茶楼等我。” 将军府。 岳林因前日就收到信儿了,带着夫人在正厅等候着黎楚思。 “郡主安。”岳林和夫人一同行了礼。 黎楚思忙还了礼:“将军,我冒昧前来,叨扰了。” “郡主说的哪里的话。”岳夫人和蔼地笑了笑。 黎楚思看向岳夫人,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稍稍失神,甚至有几分怀念。 她才想起自己曾听谷郎琛提过。 岳林膝下只有一女,名唤岳寻芳,但在五年前失足落入池塘溺亡了。 更可叹的是岳寻芳本该在三天后风风光光的出嫁…… 黎楚思心想,岳夫人或许是想起她女儿了。 直至岳林几声轻咳,岳夫人才回过神,暗自擦了擦眼泪。 三人才坐下,一个丫鬟在岳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岳夫人便先退离了正厅。 “不知郡主来此所谓何事?”岳林问道。 黎楚思抿了口茶,笑答:“将军为征战沙场数十载,深得皇上器重,我此番前来除了拜访,还有一事求将军告知。” “郡主请说。” 黎楚思放下茶杯,眼眸微暗:“将军可还记得因贪污受贿而被满门抄斩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沈卫?” “郡主是说五年前那事?”岳林有些诧异。 虽说明面上沈卫是因贪污受贿,但背地里却是参与了当年诬陷太子谋反的重臣。 黎楚思点了点头,杏眸眯了迷:“不知他可有女儿?” 若非顾羽莫名提醒,她只把萧颜当做有一副好皮囊的蛇蝎妇人罢了。 但细细想来,萧颜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京中这二十多年除了沈卫,也只有几月前被株连九族的太子太傅和左翼前锋营统领。 萧颜若是沈卫女儿,怎能逃脱满门抄斩的大罪。 岳林紧蹙起参白的眉,细思片刻后才一开口,忽然一个小厮跑了来。 “将军,提邢司风大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后尘 黎楚思听后,不觉愣住。 近年无战,岳林虽手握兵权,但朝中官员因知他性子甚少来访,更没有拉拢的念头。 黎楚思眉微微一凝,心不安地跳着。 难不成谷郎琛这么早就行动了吗? 许是因为是黎楚思的夫君,岳林倒没显得多么不快:“请进来吧。” 闻言,小厮转身去将谷郎琛请了进来。 见黎楚思在此,谷郎琛愣了愣,下一刻眉眼间便是刺骨的寒冰。 黎楚思心不由一刺,只能将视线转移。 谷郎琛向岳林作揖道:“岳将军,多有叨扰。” 岳林虽是武将,心倒也细,发觉这夫妻二人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后,笑道:“大人定是来寻郡主的吧?” “是。”谷郎琛看向黎楚思,“下官是特意来接夫人回府的,毕竟纳妾一事还需要夫人操劳。” 他面上笑着,笑意却没有一分一毫入眼底。 黎楚思没说话,甚至目光都只是落在一旁的三才杯上。 谷郎琛显然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过是顺着岳林的话将她带走而已。 岳林低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头朝黎楚思道:“既然大人来了,郡主就跟他回去吧,至于郡主讨要的兵器,老夫一会儿派人送去。” 听到“兵器”二字,谷郎琛蹙了下眉。 黎楚思不会武功,要兵器干什么? “如此,谢过将军了。” 黎楚思起身行了礼,同谷郎琛一块儿出去了。 今日的确不巧,还没说几句便被他撞见,不过岳将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她这么想着,出了府门却见自己的轿子不见了。 “你来这儿作甚?”谷郎琛讽刺道,“莫不是发请柬?” 黎楚思咬咬唇:“那你呢?你与岳将军素无往来。” 隐约间,二人有丝针锋相对之意。 谷郎琛看着她,忽然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黎楚思吗?” 一句淡然如水的问,似是问进了黎楚思的心里。 她抬起头,眼眶渐渐变红,眼中过往的喜怒哀乐犹如海浪翻滚着。 “你可以当她已经死了。” 黎楚思一字字说完,转身走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巨山砸在谷郎琛心上,极速沉入冰冷的深渊中。 他看着黎楚思的背影,恍若觉得她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距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谷郎琛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站住!” 他呵住黎楚思,站到她面前,目光如冰:“先是和那算命的不清不楚,而后又让皇上赐婚,现在又来找岳将军求兵器,你意欲何为?” 黎楚思忍着心口的气和悲,她不愿在这儿和谷郎琛有口舌之争。 她看着路旁的枯树,红着眼一言不发。 谷郎琛心中却渐渐大胆地猜测起来,神情忽地一狞:“莫不是你要入前太子的后尘?” 闻言,黎楚思心一震。 什么叫前太子的后尘? 她既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又是皇太女的命,何必去谋反。 倒是他,对她一次次的劝告视而不见。 “我入前太子前尘,必定也得要一奸臣暗中算计我才行。”黎楚思看着他,语气平缓地如同在说一件小事。 谷郎琛一愣,竟有一丝心虚。 在他的计划中,的确需要利用黎楚思密谋造反。 但他从未想过要了她的命,他每一步棋走的都是将她的生命放在首位。 她为何就不能像从前那般懂他? 第二十七章 改变 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黎楚思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屏退了下人伏在床榻上小声地抽泣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让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了把脸。 重新换了身衣服后,黎楚思才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更有些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股受伤的挫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长福跑了来。 “夫人,找着人了,他说未时三刻会候着您。”长福道。 闻言,黎楚思点点头,压下声音低声道:“若是将军府派人来送东西,你好生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长福行了礼退了出去。 黎楚思走到廊上,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头越发烦闷。 萧颜进门一事皇上没有定日子,既然是妾,也不必太隆重。 她眼眸一暗,让人将刘管事叫了来。 “西园子打扫好了?”黎楚思问道。 刘管事弓着身回答:“回夫人的话,都收拾妥当了。” “明晚戌时一刻排个轿子去将她接了来,走角门。”黎楚思语气淡漠,没透露半分伤心之意。 闻言,刘管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等出了院子,立刻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龙凤烛和囍字撤了,指了个粗使丫头在西园子准备伺候萧颜。 未时三刻,沁林茶楼。 雅间内,顾羽喝着碧螺春,一副悠闲的模样让黎楚思生了几丝羡慕。 “夫人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双目一弯,胜似星河 黎楚思倒觉他是明知故问,没好气地道:“我的难事你又有何不知?” 顾羽听了,轻笑一声:“夫人要是给我个好价钱,我可替夫人算个情卦。” “有什么好算的。”黎楚思苦涩地扯着唇角,“他与我而言,不是断命之人吗?” 她抛开这些问题,将注意力放在顾羽身上:“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何人?” 不仅知道她和谷郎琛的事,甚至还说到她在皇上面前立下的毒誓。 顾羽放下茶杯,一手伏在桌沿边上,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现在做得并不能改变什么。” 黎楚思眼睫一垂,满脸沉重。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过是救了养父,阻止萧颜进宫谋害皇上。 谷郎琛谋逆的心却没有改变。 “夫人心慈手软,终会在酿成大错,到那时,你可还会悔?” 顾羽句句话都如针扎在黎楚思的心上。 她确实心慈手软,单凭她无法下手杀谷郎琛一事而言,她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若有一日皇上驾崩,她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 黎楚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抬起头:“你为何帮我?” 顾羽吧喳了一下,倒了杯茶:“看来夫人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失落。 黎楚思眼底更是一片迷惑,任凭她翻遍所有的记忆,都不见里头有这么个叫顾羽的人。 “万事不需要太多筹谋,你既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去费劲心思。”顾羽伸出手,握成拳,“手中有权,哪怕你没有理。” 黎楚思闻言,手渐渐收紧。 权。 就是要因为这一个字,多少人深陷淖泥之中。 但现在除了权,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能很快的将局面扭转过来…… 第二十八章 长剑 与顾羽告别后,黎楚思拿着他塞给自己的一小瓷瓶往府中走去。 这一白玉瓷瓶让她想起梁左相那日给她的药。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给谷郎琛的,而是给皇上的。 黎楚思蹙着眉,有些忐忑不安。 此药能让人在短期内出现重病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好全。 若皇上觉着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会提前封她为皇太女,趁着大权还未被谷郎琛掌握,她需的掌握主动。 薄暮时分。 黎楚思仍旧看着那瓶药发呆。 她痛恨萧颜背地里下药暗害皇上,如今她竟成了这样的人。 虽说只是让皇上身体病弱一月而已…… 黎楚思手肘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额头。 这时,长福悄声走了进来。 “夫人。”他低声叫了声,将手里一柄长剑双手捧上,“将军府托人送来这个。” 黎楚思一愣:“可以留下什么话?” 长福摇摇头:“没有。” 闻言,黎楚思接过剑,让长福先下去。 剑并不用,暗红色的剑柄和剑鞘,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剑柄顶端,杏黄色的流苏穗子微微摆动。 一声“哗”地轻响,黎楚思将剑拔出了几寸。 剑的两刃泛着阴森的寒光,大有削铁如泥的锋锐。 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剑。 只是还未等她仔细看剑中有何信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渐靠近。 黎楚思收起将剑收起,置于桌上,再将白瓷瓶收入袖中。 进屋的谷郎琛扫了眼桌上的剑,眼角泛着冷意。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黎楚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 谷郎琛一边褪下外衫一边嗤笑道:“夫人忘了吗?今日是你夫君我大喜之日。 极为讽刺的语气让黎楚思一僵。 她咽下心间的酸涩,望向窗外的枯枝:“嗯,是个好日子。” 纵然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她本就该做的,终是忍不住那份难受。 黎楚思缓缓转过头,看着背对着她的谷郎琛,脑海中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疯狂念头。 用手边的这把剑,杀了谷郎琛,她再自杀,撇下一切不管,共赴黄泉…… 她眼神一闪,慌忙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谷郎琛似是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挣扎,却始终未开口。 可他内心却也满是苦愁。 初为官时,他满腔热血,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 但却遭高官诬陷,差点被斩。 而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还是要被算计。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也难以回头。 谷郎琛微微测过身,见黎楚思紧蹙着眉,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上。 “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他冷不丁地问了句。 “嗯。”黎楚思点点头,“是把好剑。” 闻言,谷郎琛一边穿上新的衣衫一边道:“剑再好,若不用也是暴殄天物。” 黎楚思再次望向他。 他一席暗红色锦缎长袍,高束着发,眉目清冷。 她心不觉微涩。 那日她穿着囚衣,面前的谷郎琛也是如此俊逸不凡。 黎楚思挪开眼,僵硬地开口:“轿子已经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来了。” 谷郎琛神色一凛,并未多言。 他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黎楚思缓缓伸出手,将剑紧紧抓着。 她了却一桩心事,该高兴才是…… 第二十九章 梦魇 夜阑。 几日都不曾睡好觉的黎楚思意外的被深困梦魇。 黑暗中,她惶恐地四处喊着谷郎琛。 猛然间,她回到了大牢,面前躺着身穿囚衣的陆成杰。 他脖子下是青紫的痕迹,突出的眼球和张开的嘴让人不禁去想他垂死挣扎时是何等的痛苦。 “爹!” 黎楚思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 却还没到陆成杰身边,周遭便又是一阵刺眼的光。 光芒最后汇聚成了两个人的身影。 谷郎琛和萧颜。 萧颜穿着贵妃服,笑靥如花地将一块绣着梅花的手帕塞进谷郎琛的手里。 谷郎琛将手帕收进袖内,伸手将萧颜搂紧了怀中,表情温柔缱绻,亦如多年前对黎楚思。 看着这一幕,黎楚思眼眶一红,苍白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婉婉深受皇上宠爱,本司可利用这一点获得皇上信任。” “你入宫后,将慢性毒药抹在药碗沿上,太医不会发现。” “她一仵作,如何懂的治理天下。” “等得了这天下,本司再向她解释。” “……” 谷郎琛一句句绝情地话如刀捅进了黎楚思的心中。 她颤抖着身体,赤红地眼睛死死瞪着眼前之人。 谷郎琛,你好狠的心…… 猛然间,眼前忽然回到了她被斩首那一日。 皑皑白雪,血洒遍地。 黎楚思撕心裂肺地吼了句:“你这逆贼——!” 她抬起手,将手中的剑狠狠刺进了谷郎琛的胸膛。 “轰隆——!” 一声震耳发馈的雷响,黎楚思惊坐而起。 她浑身是汗地喘着粗气。 外头是淅沥沥地雨声,入冬的夜晚寒意似是刀子划在身上的每一处。 黎楚思好容易才缓过来,望着窗外,眼中满是还未褪去的愤恨。 她又望向桌上的剑,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 黎楚思掀开被褥,只着一件中衣下了床,拿起冰冷的剑,如游魂般朝外走去。 细雨很快淋湿了她的身子,她双肩微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 “轰隆——!” 又是几声雷响,恍若震在了人的心上。 黎楚思泛白的唇一张一合着:“皇太女黎楚思,向天地发誓……必定除去奸臣,保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西园子前,一盏红灯笼挂在檐上,虽没有喜字,却给漆黑冰冷的也增添了一份温暖。 黎楚思望着那盏灯笼,眼眶一热。 皇上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谷郎琛是她挚爱的夫君,为何都要这么逼她…… 视线渐渐模糊,黎楚思右手慢慢握住剑柄。 忽然,园门忽然开了,一个披着披风的欣长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谷郎琛近几日本就不能安眠,日日想着黎楚思的事,再思及皇上赐婚的事,连看都没看萧颜一眼。 他紧皱着一张脸转身,竟见黎楚思站在门外。 她手中拿着把剑,神情恍惚。 到让他更为诧异和生气的是那单薄的身子居然只穿了件中衣。 此时正是夜里最冷的时候,还下着雨,她浑身都已经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黎楚思忽略眼前一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下一刻,真个人都如同被抽了筋一般软了下去。 “乒——”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婉婉!” 谷郎琛手疾眼快地冲过去接住她,焦急地唤着:“婉婉!婉婉!” 黎楚思强睁着眼,低声呢喃着:“爹,对不起……” 第三十章 国本 再次醒来,黎楚思只觉头痛欲裂,身子也甚是无力。 丫鬟将药端了过来,小心道:“夫人,你可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了两天了。” 黎楚思一愣。 她昏迷了两天? 药水苦涩的味道让她有些难受。 她努力地想着,记忆却只停在那个噩梦里。 黎楚思扫了眼房间,那把剑还放在桌上。 “大人可是守了您整整两日,连新姨娘来请都没让见。” 丫鬟的话让她又是一愣。 谷郎琛守了她两日? 黎楚思推开丫鬟递来的药,让她下去后掀开被褥下了床。 将剑拿起,她拔出剑,不见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黎楚思怔怔坐下,仔细打量着剑鞘,可心思却又悄然跑到了谷郎琛那儿。 他守了她两天…… 难道他对她还是有情意的? 黎楚思悻悻低下头,心头发闷。 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了来,脸色略显憔悴的谷郎琛走进房。 他目光率先落在床榻上,却不见人。 直至与榻椅上的黎楚思视线相撞,他喉中一哽,嘴里的话在瞬间都通通忘光了。 黎楚思见他下眼睑乌青,双眼浸着血丝,面色苍白,显然是几日都未休息好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心中泛起阵阵波澜。 谷郎琛微抿着唇,看着黎楚思手中那把亮着寒光的剑,眸色一沉。 “你想用它杀人不成?”他声音沙哑地问。 黎楚思愣了愣,而后将剑收回剑鞘:“我该手持砭镰才对。” 她看着剑穗子继续道:“你许久都没有让我跟着去查案了。” 谷郎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如今已是永昌郡主,哪有去做仵作的理。” 永昌郡主…… 黎楚思心中无力一笑,话锋一转:“萧妹妹可还好?” 一声“萧妹妹”让谷郎琛脸色一凝:“夫人选的人自是极好。” 话音刚落,长福跑了来跪在房外。 “大人,夫人,宫里传旨,皇上召夫人入宫一见。” 闻言,谷郎琛眉头紧紧蹙起。 因为纳妾一事,皇上对他已经不如从前信任了。 黎楚思反倒有丝不安,想起顾羽给的药,她心中的汹涌难以平复。 直至坐上马车,她手中始终攥着那小白瓷瓶。 “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心慈手软……”她呢喃着,似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狠下心的理由。 可是现在皇上并没有杀她的养父,对她也甚是疼爱啊…… 黎楚思心烦意乱地重重叹了口气。 养心殿。 进了内室,黎楚思还没来得及请安,皇上先发了话:“婉婉,快坐着吧。” 她抬起头,望向皇上。 几日不见,皇上倒还算精神,但是每日政事缠身,太子被平反一事才过不久。 心力交瘁以至于让他本就参白的鬓发又白了许多。 黎楚思忍不住心疼道:“皇爷爷,您要保重身子。” 皇上放下笔,拉起她的手,一字字道:“婉婉,朕想了很久,决定立你为皇太女。” 闻言,黎楚思眼眸一震,满脸诧异。 她多诧异的并不是皇上这个决定,而是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就立皇储。 他看起来身子还算硬朗,怎么就动了国本之念? 第三十一章 仵作 看着黎楚思震惊却没有半分惊慌的模样,皇上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他叹了口气:“皇爷爷撑不了几年,这魏国苏山不能后继无人。与其等朕病重下不了床,不如早早将你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新主。” “皇爷爷……” “魏国虽没有女帝的先例,但不代表你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皇帝。”皇上拍着她的手背,“朕也需要你,清清这朝中的污浊之气。” 黎楚思眉一蹙,皇上这话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如今朝内众多高官沆瀣一气预谋造反? 皇上见她不说话,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朕是老了,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从你让谷郎琛纳妾开始,朕便派人暗中盯着他。” 黎楚思心下大动。 不想她一个决定让皇上这般放在心上。 想起他所培养的死卫军,谷郎琛恐怕一言一行都已经逃不过皇上的耳目了。 “皇爷爷,他一时……” “婉婉。” 她话还未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 “谷郎琛虽然是你的夫君,但也是反贼。”皇上义正言辞道,“而且,你先是皇室之人,才是谷郎琛之妻。” 一番话让黎楚思哑口无言。 “朕会一一肃清谷郎琛党羽,至于他,朕便交给你了。”皇上抽开手,“你若下不了手,朕也会替你收拾干净。” 再听到要自己杀了谷郎琛的话,黎楚思的心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 现在的皇上很谨慎,很聪明。 他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谷郎琛,不能用“擒贼先擒王”。 袖中瓷瓶的重量顿时变得如千斤之石,黎楚思垂下手,低声道:“皇爷爷放心,孙女明白。” 闻言,皇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宫,阴沉沉地天下起了小雨。 黎楚思掀开轿帘,望着陆成杰住处的方向,眼底带着担忧。 虽然一切都发生了变故,但是难保谷郎琛心狠用养父威胁她。 她不想再看到养父惨死于狱中了。 回府后,已过了午时。 谷郎琛并不在府中,黎楚思忙写了封信让长福转交给陆成杰。 看着长福跑远的身影,她怅然地望着天。 如今只能先让养父回凉州躲一躲了…… “夫人。” 一丫鬟走了来,行礼道:“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姨娘”二字,黎楚思眼中的惆怅顿时成了嫌恶。 她转过身进了房坐下:“让她进来吧。” 丫鬟忙去让萧颜进来。 不一会儿,绾着妇人髻,穿着一袭丁香色刻丝纹样衣裳的萧颜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给姐姐请安。” 她敷衍般地草草行了个礼,也没奉茶,就这么站着。 黎楚思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妹妹。” 闻言,萧颜美目一狞,心里顿时窝了火。 她沦为妾室都是拜黎楚思所赐,如今她还想要羞辱她不成。 黎楚思见她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憎恶,更觉她也只有才貌。 难怪谷郎琛时常进宫与她私会,若不提醒着,她恨不能将“谋反”二字刻在脸上。 黎楚思见丫鬟候在院门口,便垂眸问道:“你可知我曾为仵作?” 第三十二章 质问 听黎楚思这么问,萧颜似是找到讽刺她的把柄。 她勾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大人时常提起,说姐姐在死人堆里游刃有余呢。” 闻言,黎楚思抿唇浅笑。 她站起身,走到萧颜面前慢悠悠的绕着圈:“那妹妹可知,姐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也可懂得如何做到杀人不见血。” 此言一出,萧颜脸色大变。 黎楚思停住脚步,看着她煞白的脸道:“妹妹怎么了?脸色怎么差?” 她伸出手,抚向萧颜的脸。 萧颜一抖,仿佛贴在脸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黎楚思不是谷郎琛说的那般简单了。 而若黎楚思知道她的身世,会不会…… 萧颜想到这儿,腿忽地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黎楚思冷嗤一声,收回了手,腹诽这萧颜也真是不经吓,从前倒把她想的过于棘手了。 她唤来丫鬟,让她们将萧颜送回去。 半个时辰后,长福回来了。 “夫人,老爷说他即刻就动身,让您莫要担心,还嘱咐您保重身子。” 听了这话,黎楚思心中难得多了丝暖意。 果真在这世上,除了养父,没有一个人能毫无目的地替她担忧。 黎楚思看向长福,眉眼和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长福忙跪下,眼中仍旧带着感激:“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夫人施恩,小的娘病也好不了,一家子也不能团聚,小的自当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黎楚思忍不住笑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福结果瓷瓶,一脸疑惑。 直至黎楚思耳语几句过后,他才明白过来,立刻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房内再无他人,黎楚思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门外细细雨幕出了神。 既然谷郎琛和萧颜能想出那招下毒,她也不能让顾羽给的药就这么放着。 相关Tags: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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