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春谢季明热文精彩试读-洛宁春谢季明免费阅读全文
洛宁春微微一笑,要宝月端一碟热的玫瑰馅糕点来,和苗儿一道沾着白糖用:“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再好的地方,也是别人家的,又有什么用。” 倒是有这回事,苗儿常气闷爹娘借住在施家,总是拘谨,偶尔忍不住和洛宁春抱怨一两句,如今嫁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家,倒是想开,笑道:“你想什么呢,这可不就是你的家呀。” 洛宁春轻哼。 苗儿看她神色,也不由得叹气:“这两次来,我见你说话越来越少,以前在老夫人屋里,数你最能逗老夫人开心,说话最俏皮,如今怎么都闷闷的,一个两个都像有心事似的。” “也没什么,我嫁不出去,给大家心头都添堵了。”洛宁春垂眼道,“难办着呢。” 苗儿轻轻叹了声,牵着她的手:“希望你也能苦尽甘来。” 话不过说几句,园子外就有人来寻苗儿,老夫人带病,况家不好在施家多打搅,早早地要回去,洛宁春把苗儿送出来,见况学也在,寒暄了两句,况学领着苗儿转身要走,又回头打量了洛宁春一眼:“二小姐看着甚好,有人心里头也欣慰了,望二小姐身体安康,喜乐圆满。” 她愣了愣,突然鼻尖一酸,眼眶发热,点了点头:“多谢。” 后来谢季明夜里再到榴园来,见她一人倚窗看着天上的圆月,亮如玉瓶,照得庭里清清亮亮,两个小婢女抬着水嘻嘻哈哈往后头去,他的指尖乍触到她肩头,被她不耐烦甩开:“别碰我。” 她语气极冷,谢季明不由得轻敛眉头,收回手,和她站在一处看月色。 “今日怎么了?怎么突然心情这样糟,谁招惹我们二小姐了。”他柔声问。 “人人都招惹我,你更加惹我厌烦。”她皱眉,回头把冷眼抛给他,“你常来这,祖母知道吗?家里上上下下知道吗?未婚女子的闺阁,就是任由你随意闯入的吗?你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过来,何不明目张胆去外头,跟外面那群人说,你睡了我,你要娶我?” 他盯着她绯红的脸,怒气腾腾的眼睛,心头又酸又颤:“你何必生这样的气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又想起张圆了?” 她一愣,柳眉倒竖,冷声唤宝月:“宝月,宝月。” 宝月匆匆从庭中过来,洛宁春立在厅上,气势汹汹又趾高气扬指着庭下地面,厉声呵斥宝月:“你给我跪下,自己掌嘴。” 宝月呆呆的:“二小姐我做错了什么?” “我最讨厌嚼舌头的下人。”洛宁春睥睨,冷声道:“跪下,掌嘴,一回两回做这种事,是你没记性,还是我对你太好了?” 两个小婢子听见前头声响,也慌慌张张的出来探头探脑,见洛宁春横眉冷对,尖着嗓音呵斥宝月,一时心头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宝月委委屈屈偷觑了眼谢季明,万般不情愿跪在地上:“二小姐” “是我惹你生气,你何苦拿她撒气。”谢季明声音还柔着。 “我管教自己的婢女,跟你有什么干系。”她冷眼甩给他,十分艳色,“你若心疼,领回你见曦园去,多什么嘴。” 谢季明收声,背手不语。 又厉声对宝月:“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清露明霜左右伺候你?” 宝月何曾想过这飞来横祸,她也未和谢季明说什么,只说瞧着况学和二小姐说了几句话,回头二小姐就一直闷坐着,又第一次被洛宁春这样呵斥,心头委屈,眼巴巴的跪在地上,伸手轻轻抽了个耳光。 “施家没给你饭吃?你敷衍什么?”洛宁春面色极凶,“让你停下了?” 清脆的巴掌声一声声响在庭中,谢季明长叹一口气,看着龇牙咧嘴的宝月,又看看绒毛炸起的洛宁春,不由得苦笑:“不过是多嘴问了她一句,也不是存心打听,你何苦气成这样你若不喜欢,以后再也不这样。” 又道:“消消气,别气了,把身子气坏可不好了,我走还不成么近来都不招惹你好不好” 洛宁春板着脸不说话,谢季明轻轻一叹,抬脚往外行去。 宝月还皱眉挤眼地抽着自己的耳光,听见洛宁春冷冷道:“好了,停下吧。”万分委屈的住了手,哇地一声大哭:“二小姐。” 第46章第46章 洛宁春见她一张血红肿胀的脸, 条条指痕明显,青瘀红印交错,样子实在有些狼狈凄惨, 想起往年主仆两人同床而眠,宝月的憨态可爱, 心头亦是欷歔,低头看着手背上淡青的脉络,无力道:“别哭了, 当心眼泪把伤处淹坏了, 那样就不好看了。” 又转头唤来两个小婢子:“柜里有消肿化瘀的清华膏,兑水调匀端来。”又道,“去厨房取点冰来做冰敷用。” 清露明霜才来榴园不过几日, 往日只知道洛宁春温和随和,刚见那场面心头还有些惴惴的,两人都低声嗯了句,头压得低低的从游廊下绕过来。 宝月龇牙咧嘴摸摸脸:“多谢二小姐。” 主仆四人最后都坐在一起,围着宝月处理伤口,洛宁春执着毫笔,一点点给宝月脸上敷药膏, 低头只见宝月一双泛红的眼。 洛宁春也不由得叹气:“我跟桂姨娘说,放你回家去吧。” 宝月抬头瘪瘪嘴:“二小姐不要婢子了吗?” 宝月比洛宁春小一岁, 原先施家的意思,洛宁春只有这么一个婢女, 就当陪嫁丫头送去张家, 以后婚配都由洛宁春做主。 洛宁春将两个小婢子差使出去,转头对宝月道:“你年岁也不小不能跟着我一直这样下去。” “夹在中间,不难受么?”洛宁春淡声道, “你不难受,我看着也难受,我现在这样你也看到了,日后还指不定怎样呢,你看宝娟素日和你好,如今不也和你生分了。早些出去也好,我给你准备一份丰厚嫁妆,出去跟你爹娘团聚,以后过好日子,也总比现在跟着我强。” 她顿了顿,又道:“你若有什么苦衷,我去找他,让他别为难你。过去多年我待你如亲姐妹,刚才打你一顿我心里也未尝好受,还是早些散了留一点情分好。” 宝月心头酸涩,抿抿唇:“婢子家里人多,上头有父母和祖父母,下头还有好几个弟妹,回去真不如在府里自在,宝月也不想嫁人,待在小姐身边还好过些,小姐别赶宝月出去。” “宝月做错过事,但宝月心里头还是向着小姐。”宝月嗫嚅,“婢子也是迫不得已我家是田庄里的佃农,爹娘都替府里做事,近来我爹身子又不好,不能下地,还欠着租子未给我不得不我” 洛宁春微微叹气:“这些事,你怎么从来不对我说呢?”又握住宝月的手,柔声道:“你有苦衷,我也有难处,先跟你说声抱歉,我气的不是你,却把气撒在你身上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时候,你就先离我远些好么,或者提前和我知会一声,使个眼色,让我心底有个数。” “宝月,求求你。”洛宁春眼眶也红着,“我们都是一样的受苦。” 宝月迟疑点头:“好。” 主仆两人在屋内细细说了一番话,洛宁春叮嘱宝月多歇几日,自己回了内室,坐在椅上愣了一回神,幽幽叹气,见满屋晦暗,眼前暗淡,将屋内灯烛俱燃起,自己擎了一只银釭,去妆奁台前卸钗梳妆。 桌上的描金妆奁匣一共三层,收拾的俱是历年来攒的贵重东西,也是女子的体己嫁妆之一,除翠钿金钏,瑶簪宝珥外,还有平安锁,胭脂扣一类,最下一层是些碎银子,零零碎碎凑一起,只有个一二两银子,还是近来新攒出来的。 家里的孩子每个月都有一吊钱的零用,不算多,供各人买买蜜饯零嘴,笔墨书本,精巧玩意,若是想要个贵重些的东西,还是要祖母或者姨娘身边去讨,洛宁春从来不攒这些零用钱,每月要么和喜哥儿花掉,要么打发下面的嬷嬷婢子喝茶。 上一次和张圆约着奔赴金陵,她其实是把身边所有能用上的银钱都带上,最后随身的包袱连着银子,就连写给施老夫人那封信,全被谢季明收去。 洛宁春默然看着眼前的金银首饰,其中有很多都是谢季明赠予之物,她又一件件将物件摆回妆奁盒,收拾起来,撩帘入内室歇息。 次日一早,洛宁春梳洗之后,带着清露去主屋给施老夫人请早,半路要过云绮和桂姨娘的屋子,她倒宁愿多绕些路,也不愿从后院小角门走。 家里众人都在,却唯独不见谢季明,自打施家把绸缎铺和绒线铺都转手之后,谢季明便少花费时间在铺面打理下,如今家中只剩个生药铺和当铺,因有稳重伙计主事,谢季明去的也少,但却比往日还忙些。 施家壮年男丁只有谢季明,家里营生后院女眷们过问的少,倒是孙秉老还知道些:“大哥儿和友人去了码头看货,有个湖广客商来贩米,大哥儿去看看。” 紫苏也在:“大哥儿一早便去了,吩咐婢子过来和老夫人说一句。” 阖家一道用饭,往常多是圆荷跟在老夫人身后伺候,这日却换了紫苏——圆荷家中有事,向施老夫人告了两日假,紫苏左右在见曦园中无事,领着谢季明的令来服侍施老夫人。 饭后施老夫人却把洛宁春留了下来,问她:“榴园里住得可还好?” 她点头:“很好,多谢祖母关心。” “若是近些,少不得我也去坐坐。”施老夫人微笑。 “等祖母的病好全了,孙女带着祖母一道游园,去各处坐坐。” 施老夫人又问:“喜哥儿一早就去前院晨读,早饭也一并跟先生在外头用,这阵儿不见这孩子在身边,倒有些不习惯甜姐儿上次见过这方先生,觉得为人如何。” 不管为人好不好,都和她再没了关系,洛宁春顿了顿:“具体不知,但看着甚好。” 施老夫人沉吟片刻,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问:“若和你大哥哥比,如何?” 洛宁春眨眼,平静回答:“自然是不能和大哥哥比。” 施老夫人见她那副乖巧的模样,一时也语塞,洛宁春也不多留,再坐了坐,从主屋里出来。 正巧又见紫苏站在游廊下,两人目光对视,紫苏眸光在她身上停住,而后又投向别处,再收回,对着洛宁春行了个礼。 同一个男人的女人,自然有所比较,如今明面上客客气气,但暗地里已经有了较量。 洛宁春微微蹙眉,点了点头,目不斜视从她身边掠过。 风带起的甜香,是谢季明里衣的气味,衣上沾粘的长发和胭脂,都出于这个人。 的确是嫉妒啊,两人自小亲厚和睦,一朝转变身份,如胶似漆的甜蜜,哪里容得下她这个贴身侍女。 杜若近来寻了谢季明三四回,她一个妇人,不好总在外头抛头露面,再者施家和赵家又有了龃龉,不好明目张胆往施家来,只得去生药铺里问,好容易趁着谢季明在药铺的时候见了一面。 谢季明见她,剑眉一挑:“还是为那事来?” 杜若点头:“都要走了,你就让他见见,死了这份心吧,不然心里总有个挂念,放不下。” 张圆不愿在江都家中再呆,打算往金陵去游学,张夫人拗不过他,又看着他一日日萎靡不振,终是松口,替他打点行囊,寻了在金陵的好友照料张圆一二。 走之前张圆一直想见洛宁春一面,只是张夫人不点头,张圆只得求杜若帮忙。 前几次杜若寻到谢季明,他自然不肯让张圆见洛宁春:“自然已经一刀两断,又何必藕断丝连。”她已经尽力,但回家一看到张圆那颓废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他,这年头要寻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实属不易。 这次谢季明略想了想,终于点头:“见一面也好,还是要有个交代。” 杜若没料想他这样轻易开口,喜不胜喜:“感激不尽。” 这好消息到了张圆耳中,杜若见他直挺挺从床上起来问:“真的?” 她又是好笑又是酸涩,点头:“自然是真的,几日后,约在广善寺里。” 又是广善寺,他心中突然有股悲凉感:“缘起于此,又要终于此么?” 谢季明又从药铺往家去,正见方玉拎着个小包袱从门内出来,两人在门首打了个照面,谢季明笑道:“方先生又回家去了?” 虽然施家准备了方玉的宿所,但方玉家里还有病母幼妹,一般若是晴好天,方玉都往家去,便于照料家中一二。 方玉不慌不忙地揖手:“家里母亲眼神不好,妹妹又幼小,我怕夜里家中有事,没人照顾倒有些麻烦。” 谢季明点头:“先生有心,我家尚余有几间空房舍,先生若不嫌弃,可带着母亲幼妹来住,省去些麻烦。” 方玉摇摇头:“多谢好意,我在府上当教书先生,已是大大得了利,不敢再贪好,再者那住所家中已住了四五年,四邻又熟,让家母搬出来,怕、她老人家定然不愿意,这样住着也甚好。” 谢季明微微一笑:“也罢。”又邀着方玉改日一道随着去广善寺烧香。 六月十九日,正是庙里烧香的日子,施老夫人病着不好走动,桂姨娘也一向不爱出门,故而田氏带着家中的几个女儿,往广善寺去烧香,谢季明和方玉、喜哥儿和小果儿也一道前往,替施老夫人捐些香油钱。 庙里甚是热闹,杜若陪着张圆守在树下,见施家数人相继下了马车,往寺内行去,张圆死死的盯着其中一道倩影,杜若拦着他,见张圆眼眶发红,双手握拳,怕他心潮难平:“等回去的时候,让你两个在路边说说话。” 又扯扯他的袖子:“嫂嫂去替你求个平安符,保佑你一路平安,明年高中。” 叔嫂两人一道进了山门,远远随着施家人往前走,杜若冷不丁见眼前一张熟面孔,突然一怔。 原来是况夫人带着况苑夫妇来庙里进香,一是恭谢菩萨况家终得有后,二是也替薛雪珠求菩萨送子。 况苑饶有趣味看着杜若拉着心不在焉的张圆,趁着母亲和妻子烧香之际,转到杜若身边来,将她的袖轻轻一牵,牵到一株松柏后。 “你这嫂嫂,当的倒是热心肠,连小叔子的事都包揽了。” 杜若还紧张着张圆,见他失魂落魄的盯着前方,完全未曾在意自己不在身旁,抽回自己的袖子:“这种人多的时候,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又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况苑和谢季明时不时还见上一面,喝杯闲茶,此刻抱肩闲散道:“就算不知道,也猜得出来——我见施家的马车停在山门下,八成又是帮着圆哥儿做闲事。” 杜若半讥半笑瞥他一眼:“我做的是闲事,你做的又是什么正经事,来求子么?” 况苑施施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魅惑之意:“倒被你说中了。” 杜若冷笑:“阴鸷积儿孙,怕是菩萨看不上你家。” 况苑毫不在意她的损话,笑道:“是家母着急,我陪着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杜若在况苑身上扫过,目光顿了顿,哂笑:“是哪儿不行?成亲这些还没个消息?” “行不行你还不知道么?”他抱肩懒散道,“你和张家二哥,如何不养一个。” 杜若蹙眉,脸色转变:“倒不如我先死了干净。” 她见着张圆寻她,急急拂开况苑的手,听见他在身后压低声音道:“杜若,不若我们两人去菩萨面前烧柱香。” 杜若顿住脚步,回头讥笑,香唇一张一合,口型恰是这句话:“你疯了么?” 况苑见她走开,摇了摇头,从树后转出去,去寻自己的母亲和妻子。 烧香回去的路上,洛宁春上了马车,喜哥儿却跟小果儿一道在田氏的车上玩耍,宝月陪着她在车内坐着,马车嘚嘚往前走,却在半途又停了下来。 宝月见是谢季明,自己出去跟驾车车夫作伴,只留两人在车内。 这几日两人见得少,他淡声道:“妹妹许久未出门,今天是第一次出来。” 洛宁春点点头:“多出来走动走动,比在榴园有趣些。” 他握住她的手,浅笑道:“往后我陪你。” 马车复又停下来,车厢外响起年轻男子的颤音:“甜妹妹。” 她呆呆地望着谢季明。 谢季明将目光投在车壁上,声音极轻:“你们说说话。” “甜妹妹,是你吗?我是张圆。” 洛宁春伸手,撩开一点车帘,见他立在车旁,仰头望着她,形销骨立,丝毫没有昔日的风采。 两人再见面,都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洛宁春身子颤了颤,身后有一只手,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许久未见甜妹妹我来只是跟甜妹妹说一句我过几日就要去金陵游学,准备明年秋闱,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妹妹的面。” “我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原因,眼睁睁和妹妹失之交臂,也不知怨谁怪谁,最后只有怨我自己,没有早一些将妹妹娶回家。” 罪魁祸首坐在暗处,把玩着她的手,捏捏指尖,揉揉指腹,懒洋洋又随心所欲。 “走之前,一心只想着再见妹妹一面,却没想是在这里,一路我都想着当年初遇的情景,栩栩如生犹如眼前,后来接二连三的重逢,都是冥冥中天注定我倾慕妹妹,这份心意一直到现在,还会延续到以后,除了甜妹妹,再没人能占据我心里头的位置” “圆哥哥” 身旁的人捏捏她的指尖,微微痛感让她蹙眉,洛宁春改口:”张圆,张圆你听我说“ 她不忍见他那双湿润红烫的眼,将帘子落下,只露一丝光进来,对着帘外道:“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甜妹妹一切都是故意的广善寺不是偶遇,我在进山门前,就偷听到你和旁的学子说话辩论,觉得你有趣,所以才故意在那里等你进来后来的接二连三也不是缘分,都是有意为之,我我觉得你家世不错,为人又纯良,恰好那时家里在议论我的婚事,冰人挑选的人我都不甚中意所以才将主意打在你身上” “很多时候,都是故意演给你看没有什么知书达理,没有什么不谙世事,也没有什么懵懂羞涩,你所看见的,都是你想看到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也并没有那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才愿意多花一点心思在你身上。”她咬住唇,清泪滚滚而下,“连着约同你去金陵,我想的也只是我,而并非你” “所以,不要再难过,不要痴情,不要说傻话,婚退了就退了,没什么好寻死要活的,再挑一个就是了,赵窈儿或者其他人,我都毫不在意,我讨厌过哭啼悲戚的日子,无论怎样也要让自己心满意足,我早就忘掉你了啊,从船上回来我就忘记了,求你也快些忘记我吧,别念念不忘,别一往情深” 她待要再说,修长的指轻掐着她的下颌,将她面庞转向他,她见一双深邃温柔的眼,轻吻游离在唇边,吻去她的泪珠。 车外没有动静,马车又嘚嘚的往前行,冰凉的泪和炙热的吻纠缠在一起,她突然欺身扑上去,将他扑倒在车内,压在身下,恶从胆边生,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王八蛋。” 两掌环住,施力恰好,男子脖颈并不硬,甚至还有些柔软,喉结在她手心划动,带起微痒:“坏丫头。” 她咬牙又蹙眉,见他一双温柔的眼,颓然收回自己的手掌:“我才不坏。” 他揽住她腰,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脸庞埋入她颈间,摩挲着她的肌肤,深嗅她的气味:“不坏,坏的人是我。” 汹涌的泪濡湿了他肩头的衣料,能听见她细细的呜咽:“我是真的喜欢他” 谢季明抚摸她的黑发:“只是喜欢而已小酒喜欢的东西很多,换一个喜欢也是一样的” 腥甜的血从齿下肌肤慢慢渗出,沾染在已湿的衣上,也沾在她唇舌间,他伸手轻轻捏着她的耳珠:“一切都过去了。” 天青色的衣,被泪和血染成暗褐,干涸之后硬邦邦的,他伸手入衣内摸摸自己的伤口,摸到一排牙印,深入肌理,轻嘶了一声:“好狠的心。” 洛宁春已经止住泪,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内,谢季明把肩头伤口露给她看,血糊糊的一片:“小没良心的,也不知帮我包扎一下,若是血洇在衣上太招摇,如何跟他们解释。” 她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帕子绕在肩头,堪堪打了个结,他捉住她留在肩头的手:“消消气吧。” 第47章第47章 张圆静静地望着马车远去, 心头空荡,神色木然。 杜若下车去唤他:“圆哥儿,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看着他眺望的眼神, 又道, “事已至此, 就在此别过, 各奔前程吧。” “二嫂我好似做了一场梦一样,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说她没那般喜欢我骗了我”他轻轻道。 杜若想了想, 劝慰他:“无论是真是假, 那都是过去, 她也有自己路要走。”她扶着张圆上车, “好男儿不该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张圆缓缓闭上眼。 杜若撩帘望着外头,况苑驾着马车,带着家人扬鞭而去。 叔嫂两人都在车内默然不语,张圆良久睁眼, 轻声道:“谢谢二嫂。” “应该的。” “二嫂待我很好。”张圆涩涩道,“家里成日吵吵闹闹,大家都不得安宁,二嫂也觉得在家呆着痛苦的话, 不如和二哥合离吧我能看出来, 二哥二嫂已没了情分,在一起只是折磨。” 杜若还望着帘外的景色,淡然道:“即便合离,也是要再嫁的若是下一个更不堪,那又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守在张家, 混沌度日。 施家众人归了府,方玉牵着喜哥儿和小果儿下车,见云绮和芳儿也携手从车上下来,朝着两人点头。 云绮自从听了上次谢季明想把她许给方玉那番话后,对方玉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芳儿笑着回了个礼,见喜哥儿和小果儿绕着方玉,在他袖间摸路上买的果子,摸出了个小木梳掉在地上。 “先生给谁买的梳子?” 方玉脸上微有涩意,将梳子拾起笼在袖间,朝云绮两人拜了拜:“某母亲发梳坏了,老人家又事佛,恰好看见庙里有小沙弥卖梳,买一个给母亲用。” “先生真的好孝心。”芳儿笑道,“不愧是为人师表,君子典范。” 方玉回了个礼:“小姐谬赞。” 谢季明和洛宁春也从旁侧过来,云绮拖着芳儿要走,洛宁春朝方玉行了个礼,也带着喜哥儿往内院去。 只剩谢季明和方玉站在一处,谢季明朝他笑:“我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和先生一起喝杯茶?” 方玉目光不着痕迹在他肩头扫过:“也好。” 谢季明换身衣裳回来,方玉恰好沏好茶水,两人言语淡淡,聊的是施家和方玉之事。 方玉自知施老夫人或许稍有那么点结亲之意,否则也不会聘自己入府,专给喜哥儿做西席,只是家中拮据,他区区一个秀才,要养家糊口的银子,母亲买药看病的花销,还要攒一笔明年去金陵赶考的盘缠,车马费用,衣食住宿,人情来往花费不少,故而施家来请,他亦不推却,收了酬金,在施家安心待下,教书之余,还卖字撰文攒些银钱,至于施家人如何看待他,却未曾多放在心上。 谢季明有心想结交,先问他近来打算,又问明年秋闱:“三年一期,方兄明年定然要往金陵去,我瞧着方兄胸中有乾坤,也非久居人下之人,必有高腾之意,敝府也跟着沾光。” 又道:“届时临行,若有余事能替方兄打点周旋,亦是弟之荣幸。” 方玉听得谢季明言外之意,又见他言笑晏晏,一派陈恳,客气回道:“多谢主家体贴,一场秋闱,耽误不得许多,再者家中杂事少,也没耽搁。” 谢季明点头:“若有能帮衬之处,请兄尽管开口。”又道,“方兄如今可有意中人否?” “尚未” 谢季明微微一笑:“我家三妹妹云绮,看着倒和先生有些缘分若是先生有意” 方玉听他言及此,倒是一愣,而后摇头苦笑:“兄台说笑,说笑。” 谢季明见他收敛神色,似有些不愿之意,笑道:“一句玩笑话,先生莫当真。” 两人将此话撂下,又聊些平日闲话,谢季明问起方母病症,自家开的又是生药铺,少不得送他些药丸药材,又请人去邀翟大夫去方家替方母看诊,两人在书房消磨了半日功夫,才揖手作别。 杜若和张圆回了张家,未隔两日,张圆就收拾褡裢要雇船往金陵去,张夫人见他心意已决,也盼着他早日解脱出来,明年秋闱给家里争争气,家中一商量,真就把他送去金陵。 赵安人和窈儿听闻张圆要走,也来张家看望,赵安人自然乐见张圆去金陵,赵家在金陵还有不少交好的官宦人家,和张夫人长聊一番金陵各等事项。窈儿的心思,她自小和张圆交好,嫁给张圆亦可,只是见他前阵为情沉沦,窈儿难免心头有些不快,也盼他快快解脱。 走的那日,张家阖府上下都来送张圆出行,江都距金陵不远,不过两三日的水路,杜若目睹张圆穿着件空荡荡的袍,身后跟着个小书童朝阖家招手,也不由得叹气。 送别的人还有况张圆的同窗好友况学,况学如今瞧着倒比张圆好,苗儿有孕,他年纪轻轻就做了父亲,若是明年秋闱能中个名次,那就最好不过,况家如今蒸蒸日上,况苑的营生越做越大,他读书有成,巧儿妹妹痴迷营建乐不思蜀,一家子其乐融融。 况学回家来,正见自己大哥况苑挽着袖子坐在堂里纳凉,兄弟两人一见面,况苑问:“把张圆送走了?” 况学点点头,不胜唏嘘:“这几日瞧着神色好多了,盼着他在金陵能走出来。” 况苑轻轻哼笑,这中年轻书生,如何跟满身心眼的施家大哥儿斗,没被啃得只剩骨头就不错了。 “都有谁在?”况苑问弟弟,“张家二嫂也见到了?” “自然在。”况学觉得大哥的问题奇妙,“杜二嫂还同我道喜,问我是不是七月初一得去广善寺烧香还愿。” 况苑听弟弟这话,心头大悦,双眼莹润生动,捏腮笑道:“不错,家里有喜事,自然应去菩萨面前还个愿。” 夜里宝月正伺候洛宁春拆鬟洗漱,时辰不早,谢季明正撩帘入内,宝月顿住手中动作,主仆两人在铜镜里互望一眼,洛宁春接过宝月手中梳子:“你先下去吧。” 宝月应了声是,悄悄掩门出去。 屋内银釭高照,香鸭烟袅,女子的精致春闺,在光影和香气的弥散下,有股子缱绻靡丽的气息。 洛宁春缓缓梳理自己一头长发,谢季明坐在一侧看她玉手执梳,姿势柔美,又见桌上摆着的簪钗,想起一事:“妹妹记得上次那只当铺里收到的金玲珑寿字簪么?” 洛宁春停住动作,侧首望他,细声问:“怎么了?” 他见她这一个顿手转身的动作,白衫轻盈,黑发如瀑,眉眼如画,自然比牡丹娇艳,赛莲花清丽,心湖摇荡,撑颐观赏她的殊丽容貌。 “还是那个叫李得胜的男人,那人今日带了一对珍珠耳坠来当铺,当铺的伙计压价,说这耳坠不值一钱银子,那男人急了,说这是他前几日在赌舟里赢来的,对方信誓旦旦保证这是值钱玩意,是自己婆娘从有钱人家里出来的东西。“ ”当铺的管事机敏,先押了一只耳坠,给了他三钱银子,言之拿去给首饰行鉴鉴优劣,若是上好的东西,让他明日再来,把另一只耳坠抵当了。” 谢季明将耳坠递给洛宁春,她接在手里,眨眨眼:“是姨娘的东西。” 洛宁春握着那耳坠:“那个李得胜长得什么样子?” “干瘦,脸色有些黄。” “不是姨娘说的那个桂郎,那个桂郎生得高大,身形若塔。” “赌舟多半游荡在各泊口,能赌的多半是无处消遣的水上商客,运军,水贼之流。”谢季明笑道,“男人能把女子首饰拿出来赌,也不是个正经男人。” 洛宁春轻轻蹙眉,略局促的抿抿唇,脸上一丝担忧之色,眼巴巴看着谢季明不说话。 谢季明熟悉她这有求于人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含笑看着她:“妹妹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洛宁春垂眼,“我替喜哥儿操心,不知姨娘在外过得好不好,若是不好,她早该来找施家,但这么久过去了,连一点风声也没有。” “这有什么难办的,明日那李得胜来,我让人去套套他的话,赌舟上摸点消息回来。”谢季明在她额头一啄,“妹妹觉得如何?” 她心头自然有些挂念王妙娘,却又有些怅然,若是王妙娘在外真的过得不好,那又能如何,祖母绝对不许她再入施家的门,至少打发点银子把她驱走,至于喜哥儿,还是失去了母亲的照顾,没有想到,最后她和王妙娘,都没有过上好日子。 谢季明见她出神,将洛宁春从绣凳上抱起,落帐撩帘,送入床内。自打上次在广善寺和张圆作别,洛宁春不再抗拒他,床笫缱绻,比以前都不同。 他肩头的咬伤依旧青紫,只是血早已止住,结了红褐的痂,看着不觉狰狞,只觉别出心裁的有趣。 巫山,自然酣畅,鸳鸯交颈,两相和美。架子床换了新的绡纱帐子,花鸟草虫,浅绯淡青,全然藏不住一双纠缠的影子。 两人偎依在一起,他手指作梳,懒洋洋梳理她的发:“这架子床略有些窄,等天冷了,把你嫁妆里的那张拔步床挪过来睡。” 拔步床内什么都能安置,更加胡天胡地没有章法,她在榴园还要留到天寒。 “你是要闹得众人皆知么?”她伏在枕上,哑声道,“把我嫁妆挪到闺房来。” 两人现在还是藏着掖着,榴园里还稍避着两个小婢女,他只说娶她,却没说什么时候,她也看出了,他多少还顾忌着家里人,只是纸包不住火,总有捅开的一天,就不知道她是引火上身,还是煽风点火,她推他:“回见曦园去。” 他又缠上来,洛宁春皱眉不愿意:“谢季明——” 嗓音很累,语气无奈,他听着却觉得略甜,将她裹在薄衾里,拖到自己身上:“等会就走,你汗湿了,我带你洗洗。” 浴房里备着水,谢季明带她入水沐浴,冰凉液体沿着腿蜿蜒淌下,两人都低头看。 “有一中男子服用的药丸,我每日都用着。”他扶她站稳,淡声道,“放心吧。” 从浴房出来,她自去床上歇息,谢季明慢条斯理整理衣裳,回头见床上的她已然熟睡,留一盏灯烛,又替她倒了夜里喝的豆蔻水,往外而去。 夜色已深,见曦园里紫苏还未睡,见谢季明从外归来,替他更衣时闻到他身上的水汽和微香,神色不改地挂在手臂上:“婢子拿件干净衣裳来。” 他唔了一声,看紫苏去衣箱里捧衣裳,问她:“外院用的东西都送过去了么?” 紫苏拎起衣裳:“都送过去了,床褥都安顿好了。” “那便好。” “大哥儿不能带婢子一道去外院么?” “你是见曦园的管事婢女,随我去外院做什么?”他淡声道。 “那大哥儿是不要婢子服侍了么?”她声音突然拔高,尖颤且丝绝望,“奴婢跟了大哥儿好些年,尽心尽力,未尝有半分松懈,最后只有这样的下场么?” 他蹙眉,冷眼瞧她:“你这话里意思,是觉得我亏待你?” 紫苏嗫嚅着唇不说话。 他安抚她:“我亦知你尽心尽力。仆心向主,你若忠心耿耿,日后自然不亏待你———你服侍我多年,这话你总该信。” 六月末,蓝可俊从瓜州归来,带回来的自然是好消息,拿到了瓜州粮仓的运粮牒文,将两条船送去淮扬道署登记载录,这些事了毕,蓝表叔带着船又回到了江都,只等着回来和谢季明商量,启航往瓜州轮船运粮。 谢季明见蓝可俊带着平贵喜气洋洋归来,亦是满脸笑意,在家摆宴蓝可俊接风洗尘,田氏见丈夫意气风发归来,知他得了差事,心头也是高兴,如今不是游手好闲在施家赚些掮钱,有了正经事做,再不似以往那般烂混。 第48章第48章 蓝家住在施家东北角一处小院落内, 也是粉壁净窗,几间正房,家俱摆设样样都有, 一门通往施家花园, 一小门通往外头街巷,算是独门独院, 进出便利, 家里也有三个仆婢伺候,比原先挤在后罩房不知强了多少,蓝家夫妇对此都甚为满意,蓝可俊走时匆忙,未曾细看,这此回来看着屋里屋外, 点头道:“大哥儿还算是有心, 敬重我这表叔。” 他这次往瓜洲去,不仅替谢季明办正事, 也会了会在瓜州的一众酒肉朋友,另有蓝家在瓜洲住的两间旧屋子都转手卖了, 换了十两银子回来, 另有谢季明给的五百两银子尚未花完,还余个五六十两, 手里攒着这些银子, 难免财大气粗起来, 囔着要给田氏和芳儿添首饰。 又听说大女儿苗儿有孕, 唤着田氏拿些养胎的药材送往况家去。 “早送去了,老夫人处,家里各人都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田氏念叨, “外堂里还存着些开绸缎铺剩下的好料子,老夫人也给了好几匹,给孩子做新衣裳鞋帽用。” 芳儿带着小果儿在旁边玩,听见爹娘说话,也道:“爹既然回来,咱家什么时候一道去看看大姐姐。” “看你爹何时有空。”田氏转向蓝可俊,“要我说,趁着你回来,早些往况家去一趟。” “使得。”蓝可俊道,“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忙哩,我得带着船跑,往后在家的日子就少了。” “这营生靠谱么?”田氏道,“好好的铺子不开,跑南闯北地去运货,就那点儿漕粮赚的银子,也不够几个数。” “妇道人家懂什么。”蓝可俊嘿嘿笑,“你还记得,以前咱家开香火铺时,托人去金陵买灯草,一船灯草也就值八两银子,本金四两,各种货税抽分船钞加起来也得四两,运到咱铺里一分不赚,倒赔了这些力气,你那时还哭了大半日哎,如今这船灯草若载在漕船上,那四两税银不就省了么?” 田氏点头:“那一船究竟能挣下多少来?” “可多可少,看走什么路子。”蓝可俊喝酒,“首一趟走,大哥儿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少不得两三个月。” 芳儿听见此话,问道:“大哥哥也要和爹爹一道出门?那爹爹你们何时走?” “还有个十天半月,七月里定走。” 三伏天热,阳气旺足,用药也便利,施老夫人的咳喘渐也好了些,,谢季明此时在主屋陪着施老夫人吃药喝汤,他每日里都陪着施老夫人少坐片刻,祖孙两人叙话闲聊,施老夫人绝口不提上回谢季明说的一番话,谢季明也不再问,只等施老夫人慢慢转圜心思。 祖孙两人说话都还有些拧着,小心翼翼挑着话不越界,施老夫人先听谢季明道要跟着蓝可俊出门去运一次漕粮,点点头:“大哥儿放心出门,如今老婆子身子强了许多,不必牵挂。”又听谢季明道要搬去外堂住,有些诧异,“见曦园是你的园子,住的不好么,如何要搬出去?” “一来孙儿每日里进进出出,回见曦园难免有些麻烦,二来待客说话也不甚方便,不若平日在外堂住下,闲暇空时再回见曦园。” “也罢,外堂伺候的人少,你把紫苏青柳也带着去,好服侍你。” 谢季明微笑:“顺儿和旺儿都在身边,做事也利索,不用婢子们伺候,再者把紫苏她们带走了,见曦园就无人打理,这倒是不好。” 施老夫人慢慢喝茶:“你身边缺个稳重的婢子服侍,祖母心头还是不放心。” 祖孙两人的目光都投在帘外守候的婢女的身上,谢季明摇摇头,并不接施老夫人的话。 坐了半晌,他要往外头去,见紫苏和圆荷坐在一处说话,叮嘱她:“我出门去见客,你也早些回见曦园去,别在外头浑玩。” 紫苏道了一声是,送他出了主屋院门,仍折回来和圆荷一起,听见施老夫人唤她,撩帘进了耳房,在下首同施老夫人说话。 施老夫人见她一身紫裙,俏生生地立在下首,模样出众又乖顺,先安抚她:“小厮儿再利索,也不如女孩儿仔细,大哥儿身边就你一个大丫鬟,总是需要你服侍的,他这事做的不周全,不顾及自身,又驳了你的面子,老婆子定要劝劝他。” 紫苏柔声回了个是,又听得施老夫人道:“甜姐儿搬去了新园子,他两人可曾走得近?” “大哥儿近来倒忙,日日早出晚归的,甚少再去榴园“ 施老夫人心头略有些宽慰,想着谢季明还是避着些旁人,听见紫苏又道:“只是不知怎的,这阵儿婢子常见两个小丫头常在见曦园面前走过每日里好些趟这两个丫头犯懒走路,又爱钻爱闹,只喜欢走那花丛树林子里的小碎石子道,冷不防从密林里转出来吓人,有时大哥儿见着两人,也说几句玩笑话” 施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哪儿来的什么碎石子道,这种路最容易出事,早些封了才好” 紫苏觑着施老夫人的神色,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说起这个,婢子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自打自打上回大哥儿领着二小姐重回施家,婢子贴身伺候了二小姐一阵儿,总觉得二小姐脾气有些古怪。”紫苏跪在施老夫人身道,“兴许是二小姐知道自己身世后,心头忧虑过重,或是自怨自艾,时而乐一阵伤一阵,每每只有大哥儿前去,她心头才好受些,遇见点不顺心的事儿,就开始打罚婢子 前阵儿,婢子听说,宝月因事惹了二小姐生气,二小姐让宝月跪地上自己掌嘴,宝月脸肿得不像话,几日都未曾出榴园,不小心被奴婢见着了,还支支吾吾不敢说,求婢子别往外传” “奴婢见二小姐这样,再想着往年里二小姐极温柔小意的性子,心头也是难过婢子想着,大哥儿最关怀弟妹,是不是二小姐这个模样,让大哥儿起了别样怜惜老夫人,您是施家的主心骨,又一副菩萨心肠,您多疼疼二小姐,让二小姐变回以前那样儿” 施老夫人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如何不疼她,我也盼着她过好日子,嫁个好人有别的事情搁在她面前,也比一日日闷在这家里强只是愁着没有个好去处,若是有个好去处” “婢子前几日在桂姨娘处领东西,听见过田婶娘和桂姨娘闲话,道是金陵有不少江都籍贯的官宦人家,眷恋故土,特意找人回江都寻门好亲事,田婶娘还道,那冰人看中了芳儿姑娘,只是芳儿姑娘年龄尚小,田婶娘想再教两年,请那冰人过时候再来那冰人又问家里有没有待嫁的姑娘,田姨娘道家里老夫人心疼孙女,不舍得嫁远,把那冰人打发了回头还道可惜了一门好亲事” 施老夫人微诧:“这话她们倒不曾在我面前提过,金陵虽是不远,但亲家不在眼前,又不知根知底,不甚放心。” “正是,婢子心头也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叹了叹气:“我如今只能倚重你了你帮我多守着大哥儿些他这人主意大,我就怕他莽撞,害了自己” “是,婢子省得。”紫苏答道。 她从主屋出来,抬脚往见曦园去,想了想,又转身去了桂姨娘处,哪知桂姨娘不在屋里,婢女们道是去了云绮处,走到碧波阁外头的水榭,听见水榭里有笑声,原来是桂姨娘母女和田氏母女四人都在清凉水榭里说话玩耍。 原来是蓝表叔从瓜洲回来,带了些土仪回来,有些女子用的香槐花肥皂、桂花头油一类,成色倒是不错,田氏送些给桂姨娘用,母女四人围坐在石桌前,见紫苏来,忙着招手:“紫苏姑娘快来。” 田氏往紫苏怀里也塞了些,紫苏笑着推拒,田氏不肯,笑眯眯的拉着紫苏一道说话:“还得谢谢紫苏姑娘。” 桂姨娘和田氏交好,每日里都相伴说话,施家人虽不算多,但养的仆婢也不少,每月的进项支出也不算少,现今这些都归桂姨娘管着,田氏自然要多亲近些。 但这只是眼前热闹,等谢季明成亲后,施家有了正经的主母,这些都要交到新妇手里去,紫苏是谢季明的房里人,日后定然是抬做姨娘,眼下新妇没影,人人都向着紫苏,虽是下仆,也当半个姨娘看待。 几人就在水榭里说话用茶,云绮不耐烦听母亲和婶娘唠叨些田产管事,听了半刻,要去碧波阁歇息,云绮不在,芳儿也不耐烦呆,寻了个借口也出了水榭。 下午辰光,蝉鸣鸟燥,也不是歇午觉的时候,芳儿在树下站了片刻,想了想,绕着清湖走了半圈,转过一叠山石,拂过荼蘼架往内走,见眼前几间清凉精舍,正是榴园。 花窗隐约可见庭芜的葳蕤绿意,木色小门掩半扇,开半扇,芳儿推门唤道:“二姐姐在吗?” 隐约能听见笑声,却不知笑声从哪儿来,隔了片刻,清露笑嘻嘻从游廊下转出来:“是芳儿姑娘。” “我们都在这里玩,芳儿姑娘快来。” 近来芳儿有空常往榴园来坐,她喜欢榴园的清幽精巧,洛宁春也不太出门,要么针黹,要么描字读书,倒是静心养性。往日芳儿年龄小贪玩,不爱跟两个姐姐们凑一起,如今年岁大了,苗儿又嫁,往洛宁春屋里来说说话,陪着坐坐,也颇觉有趣。 “芳儿妹妹。”洛宁春也从游廊下探头,笑吟吟的对着芳儿,“我们喝茶呢。” 原来主仆四人都搬着几个小竹凳坐在大树蔽荫的游廊一角,凉风习习,分外凉爽,地上一字摆开几只煮茶的小泥炉,炉上都架着小茶壶,人人手里都捏着茶盏。 还带着盈盈笑意,不同此前住在见曦园里懒散:“姐姐在做什么?” “我们在试新茶。”洛宁春温柔笑道,“清露明霜从湖里摘了几柄嫩荷叶回来,闲来无事,我们几人把荷叶剪碎放在火上烘,泡几样清凉降暑的花果茶。” 洛宁春手指点点身前小炉:“眼下有茉莉荷叶茶,瓜皮荷叶茶,白菊荷叶茶,荠菜荷叶茶,妹妹想喝哪样?” “那就荠菜荷叶茶,这个茶名我可从未听过。” “芳儿妹妹有眼光,这个茶味最独特。”洛宁春唤宝月去拿茶盏倒一盏,“是清露悉心炮制的。” 面前四双亮晶晶的眼睛都盯着芳儿:“滋味如何?” 杯内茶水色如青粲,气味闻着却古怪,芳儿抿唇,缓缓咽下:“酸酸甜甜,好喝” 众人都捧腹笑,芳儿也笑道:“二姐姐这儿真好玩,喝茶也不一般。” “你若喜欢,那就常来玩。” 众人一道消磨时日,林里鸟声迭起,伴着女孩们唧唧喳喳的话语,也觉热闹,芳儿跟着洛宁春说了半日的茶,又进屋内吃点心,环顾屋子:“姐姐屋内陈设都别致精巧,想必都是用心布置的吧。” 洛宁春微笑:“闲时随手摆弄一二,算不得用心。” “对了,家里人都在说,大哥哥过阵儿要跟着船出去,一两个月都不得归,姐姐知道么?” 洛宁春顿了顿,垂眼道:“无人和我说过。” “许是大哥哥想亲自对二姐姐说呢。”芳儿笑道。 “兴许吧。” 谢季明这日再来,并未提要出门的事情,倒是颇有兴致的喝起了众人炮制的荷叶茶。 “不像冬瓜,像是吃的蜜瓜,哪儿来的瓜皮?” “是单给祖母吃的甜瓜,祖母不吃,给了喜哥儿,我在喜哥儿那儿捡的瓜皮。” “你给我吃喜哥儿吃剩的瓜皮?”他挑眉问她,颇有些嫌弃的模样。 “我这盏也是呀。”她无可奈何。 “那我吃你手里这盏。”他去抢她手里的茶盏。 “有什么差别么”她不肯,护住自己的杯子,“我已经喝完了。” 他瞧她那副又烦恼又嫌弃又无奈的模样,神色活泼,眉眼生动,很是勾人,将她推在榻上,去抢护在她怀中的甜白釉茶杯:“当然有差别” 天还是热,他身上还带着外头热腾腾的暑气,都沾在她身上,洛宁春气吁吁的推他:“快起来混蛋” “谢季明” 他心都要被她念化了。 第49章第49章 像一块硬邦邦的糯米白糕, 被手炉里一点橘黄的细焰慢慢烤着,最后烘得软塌塌黏糊糊,不成样儿的绵软。 他含笑摁着她的肩膀, 双目对视,颇有些往昔兄妹两人心意相通的情致。 “许久未听见妹妹喊我哥哥”他轻轻嗯了一声, 半眯着眼,“叫声大哥哥来听听。” 洛宁春支起身子啐了他一口, 瞪他,声音又娇又脆:“滚,臭不要脸。” 他忍不住俯身去咯吱她:“以前二妹妹乖得跟猫儿似的,哪有这样带刺的时候, 如今怎么也学会牙尖嘴利, 张口就骂。” 她身上被他挠得又烦又燥, 又闷笑出了一身汗,气息急促, 喘声咻咻, 满脸红绯:“还不是你自己招的,快起来,不然婢女们来了。” 天还大亮着呢,耳房的门窗开得大大的, 他们就在窗底下闹,忒不像话了些,谢季明从榻上起身,将洛宁春扶起, 她再瞪他一眼,睇眄流光,伸手抚抚自己的发, 纤腰一拧,俯身去旁侧找梳子梳发。 大概也是去年这时候,他也在绣阁里见她梳发,风姿绰约,羞颜可爱,那时候还有本虬髯客传,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哪想今年此日,情形已大不一样,她更添几许妩媚风情,他在一旁流连观赏,只要愿意,随时可拉入怀中一亲芳泽。 据为己有的好,才是最好的。 洛宁春见他在一旁懒散袖手盯着自己,神情自若,十分惬意,赶他出去:“大白天的来榴园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猛然咬唇,闹了个脸红,以往他避人耳目,多半夜里来,做什么两人心中自然不言而喻,她这话却问得奇妙,是嫌他不该来?还是应当夜里来。 “我不该这时候来?”谢季明展眉问她,俊颜满是笑谑,“妹妹嫌我来的太早了?” 洛宁春扭身不看他,轻哼了一身,自己出去坐。 小院庭芜森绿,婢子们贪凉,抬出一张碧青竹床摆在树荫下,闲时主仆四人一道坐在竹床下纳凉闲聊,这会儿竹床上还摆着棋盘未收拾起来。 洛宁春去竹床上坐,看清露和明霜举着艾草在院子里熏蚊虫,榴园稍偏,院墙外是一条防火的甬道,高墙之间栽了不少的花树,夏日也招惹了不少蚊虫,每日都要拿艾草熏一熏,谢季明在洛宁春身旁坐下:“榴园之外,隔着墙就是前院,我把见曦园的东西收拾起来,过两日搬到前院书房去住。” 她心头暗暗道了声好,离了见曦园最好不过,前院离得远,来一趟也不易,后头还要出远门,唇角沾了点笑意,捏枚冰凉棋子在手里玩:“你住哪儿,和我有何干系。” “其实我不喜欢见曦园。”谢季明微笑,眼中有光亮,“那是我母亲喜欢的地方,她以为我也会喜欢。” 洛宁春回施家两年之后,吴大娘子便因病离世,相处时间并不算长,洛宁春记得吴大娘子说话极温柔,身段极纤细,是个讲究又雅致的人,对家里众人都很好。王妙娘貌美,到了施家见着施存善一妻一妾,有心在容貌上一竞高下————桂姨娘她自然看不上,倒是时常和吴大娘子攀比一番,常问洛宁春:“我和吴大娘子,哪个好看些?”在洛宁春看来,王妙娘是风尘妖冶,那吴大娘子就是姿尤清绝。 “大娘子很好的,细心又亲切。”洛宁春懒懒回他,“我很喜欢她。” “她自然很好”谢季明许久才回话,又问她,“小酒还记得自己的母亲么?记得自己是谁么?” 她根本不愿提起这话题,神色也不那么放松,抿唇不说话。 “小酒有没有想过去找找自己的身世?” “没什么好找的我应该是被人丢弃的,那个沈尼姑卖我的时候,说我是从一个农户家里出来的我只记得我一直哭,那农户不是我爹娘”隔了半晌,又道,“我只记得自己叫小九,不知道是哪个字,后来她们叫我小九,再改成了喝酒的酒,说这样更招人喜欢。” 他看着她,柔声道:“我心疼二妹妹。” 洛宁春抿唇冷笑:“多谢大哥哥的心疼。” 两人并肩坐在竹床上,默然不语。 “突然想吃碗长寿面。”他突然兴起,拉洛宁春的袖,“走,我们去把喜哥儿接来,一道吃面去。” “好好的吃什么长寿面。”她嘟囔,不肯起身,“喜哥儿还在书房上课” 他连拖带拽,把她从竹床上拔起来:“兄有令,妹敢不从?” 说到底也是年轻孩子,又是长久相伴的兄妹,抛去那些贪欲和执念,他们也有过相当长相处融洽的岁月。 洛宁春跌跌撞撞的被他牵着走,出了榴园,兄妹两人收敛几分,端方又稳重,前后脚一道去了外院,走到喜哥儿的书室,房内窗牗大开,两人站在窗边,见方玉弯着腰,正捏着喜哥儿的手腕教他练字。 墙上桌上还铺挂着好些白纸,墨迹崭新,铁画银钩,看着就是方玉的手笔,端正稚嫩,是喜哥儿的字迹。 洛宁春认识喜哥儿的字,觉得比以前长进不少,再看方玉的字,刚健柔美,笔走龙蛇,觉得写字者胸中颇有锦绣。 她的字是谢季明教的,算起来教的时日并不算多,谢季明和方玉的字风格迥异,方玉稳重雄健,谢季明行云流水,各有各的好看。 “二妹妹再不长进些,喜哥儿的字都要比二妹妹好。” 她咬牙:“大哥哥往日多善解人意,说话令人如沐春风,如今也愈发尖酸刻薄起来。” 他忍俊不禁,俯在她耳边道:“想个法子,以后妹妹每日也到我的书房来坐坐,我领着妹妹写几个字,可不能被喜哥儿比下去。” 洛宁春一脚踩在谢季明靴上,他皱眉,轻嘶一声。 方玉听见声响,疑惑回头,见窗边两人,肩挨着肩,兄妹两人神色各异。拱手向两人问候:“施兄,二小姐。” “大哥哥和二姐姐怎么来了?”喜哥儿也是惊讶。 “你二姐姐想吃面。”谢季明笑道,“想领着你一道吃面去。” “好耶。” “那就先生今日早日放学?”谢季明向方玉拱手致歉,“放我家小学生偷一会闲?” 洛宁春也朝着方玉拜了拜:“叨扰先生了,不该这个时候来”又看看方玉,“先生教得真好,喜哥儿的字写的愈发的好了,都赖先生辛勤教导。” “无妨,无妨”方玉也笑朝两人作揖,“时辰不早,也快下课了。” 喜哥儿乐滋滋地收拾书袋,方玉吩咐了课业,把兄妹三人送出书室。 洛宁春朝他温婉一笑,牵着喜哥儿低头往外走。 谢季明提着喜哥儿的书袋,又同方玉说了几句闲话,两人辞别,方玉见谢季明赶上前头两人,喜哥儿一左一右,牵着哥哥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往外去。 起初冰人来说,哨子桥下有个施家,家里做着好大的营生,有个貌美的二小姐,起初许了户极好的人家,只是在成亲前,施家发现这二小姐非施家亲生,是外头的孤女,于是婚约作罢,女孩子年纪大了着急嫁,家里祖母又疼爱,想再寻门亲事,又喜欢那等读书懂礼的年轻学子,正好这冰人又认识方母,这才把方玉推出来。 后来施家请他来做西席,为了酬金他也愿意来,心里也明白施家有那么些相看的意思,和洛宁春见的第一面,两人还喝了一壶茶,说话也融洽,只是这婚事,便没人再提起过。 他刚才听见窗外动静,扭头看见兄妹两人并肩站着,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兄妹三人径直去了厨房,厨房有长桌长凳,是下仆们吃饭的地方,这时候太阳才西斜,厨房正在洗菜切菜,要准备家里晚饭。 仆婢们见大哥儿和二小姐,喜哥儿一道进了厨房,倒是吓了一跳。 “先煮三碗长寿面来。”谢季明唤人,见厨房备着的菜:“要黄芽菜火腿的汤,随意弄两样小菜。” 井里有湃得冰凉的红樱桃,也端了一碟上来,面碗也相继端上来,这么热的天,又未到吃饭的时辰,洛宁春捧着面碗看着左右兄弟,见喜哥儿一筷子捅下去,在面碗里搅一搅,旋着筷子卷起一坨,张大嘴往嘴里塞,热汤熏得满头大汗,含含糊糊道:“好香。” 闻着碗里的香气,她也开始觉得饿了,握起筷箸,挑着面线哧溜吸入口中,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年,她和谢季明在寺里同吃一碗长寿面的情景,那是七年前。 谢季明看着她,温柔浅笑。 一切的开始,可能就始于那一夜。 夜里实在是热,门窗都闭着,床上铺的凉簟被体温熏得滚烫,一只手探出绡纱帐,床间旖旎风情一览无余,他将她从床上抱起,边走边动,舔着她脸颊上的汗珠:“去浴房弄。” 浴房乱糟糟,洛宁春累得手足绵软,纤腰欲断,挂在他怀中抽泣,他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突然道:“有点想念那只香橙。” 洛宁春睁开眼,小声嘟囔:“什么香橙?” “没什么。” 七月初一,况家全家人往广善寺去上香,况夫人捐了五十斤香油,一来保佑苗儿怀胎顺利,二来也替薛大嫂祈福,拜过菩萨之后,知客领着在寺里吃过一顿素膳。 况苑有些心不在焉,身旁的薛雪珠一袭缟羽素衣,给他挟菜:“官人多用些。” “多谢娘子。” 他们夫妻两人向来话不多,相敬如宾,薛雪珠性子内向,况苑行事稳健,一娇小一高大,外人瞧着颇为般配的模样。 “哥哥今日怎么有些东张西望的?”况学打趣自家大哥,“寻谁呢?” “天热,寻风从哪边吹来。”况苑皱眉,不咸不淡的应况学。 那一整日,广善寺都没有杜若的身影。 张夫人现今看淡了许多,平日往来应酬多半谢绝,只在家呆着不愿出门,如今张圆不在家,家里犹如一滩死水般沉寂。 大儿媳张兰本就是沉静的性子,向来不爱出门,只有杜若难熬,这样热的天,屋里坐着也热,只得去园子里纳凉。 新园子修缮得好,草木欣荣,景致优美,生机勃勃,和这家里的光景截然相反,她坐在凉亭内,放眼望去,只觉得处处都是那人的身影。 “呸。”她暗自骂了声自己,“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丘之貉。” 隔日杜若带着婢女杜鹃出门去看赵安人和窈儿,马车行在路上,半道冷不防被个推独轮车的运货路人撞在车轱辘上,车夫下车一看,木轮已被撞坏,行不得路,没有法子,只得向杜若道:“二夫人车坏了,您看” 这么热的天,路走了大半,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恰好道旁路过个挂着旗子招雇的驴车,杜若叹气:“罢了,我雇个驴车去赵家,你把车赶回去修修。” 那驴车车夫收了铜钱,杜若被杜鹃搀扶着上车,掀帘一瞧,瞠目结舌,花容失色:“是你?” 车内伸出一只大手,将她一扯,扯入车内。 杜若往前一栽,直直栽入那人坚硬胸膛上,心头五味陈杂,不知是酸,是辣,是苦,是喜,是悲。 驴车拐了个弯,停在个极僻静地方。 “你疯了不成。”她在他怀中喘气,满眼亮晶晶,脸颊绯红,是春心萌动的神态,“做这样冒险的事。” “说好七月初一广善寺见,你诓我。”他眼里都是怒火,“我找了你一整日。” 杜若第一回见他动怒,两人偷欢,次数其实并不算多,有时一两月也不得一回,从来只图爽快,不牵扯旁的情绪。 “我何时诓你。”她又觉得好笑,“谁说要七月初一和你相见,谁传的话?” “你”他知她诓他,嫌弃他,看不起他,他也未必高看她几眼,只是想着下次能再见面,心头总是又几分窃喜在,见她衣裳轻薄,意态慵懒,按在车上就要索欢。 车夫和杜鹃都默不作声地站在远处,驴车壁薄,一动就晃,炽情难抑,他要按着她强来,她顾及着周旁:“况苑,咱们好好说话。” “坐上来再说。” 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鸾颠凤倒,一响贪欢。 第50章第50章 家里人都知道谢季明和蓝可俊不日起程往瓜州去, 一去一回至少两个月,故而这几日孙翁老找谢季明好些回,要交代生铺子各项用度支取, 也要打点标船出航的各项 相关Tags:优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