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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g 2023-03-23 22:55:05 15
穹苍上,九霄殿。
苏米安站在紧闭的殿门前,落日余晖浓烈如血,染红了她的眼尾。
几个仙奴皆面色惶然跪倒在地。
殿内的是仙帝,此刻站在仙帝身旁的却并非苏米安这位帝后。
一旁的仙婢看得不忍,轻声道:“帝后,不如您先回宫吧……”
“不。”苏米安身子僵直,嗓音苍凉,一如残阳之下瑟瑟秋风,“本宫就在这等。”
等什么?
等他见完别的女子,施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等他亲口说出,为何违背了当初誓言?
无论是哪一种,于苏米安而言都是难言之痛。
千年前,她不顾父母族亲反对与在大荒之地的封之呈大婚。
他曾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仙界谁不艳羡他们夫妻同心、伉俪情深?
而今千年过去,物是人非,他怕是早就忘记了当初的诺言!

苏米安听着殿内靡靡之音,似尖刀利刃,碎魂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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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殿中终于停息,殿门打开一缝隙。
“帝君累了吧,香芩去为您沏一壶云雾灵茶来……”
那女子声音灵动如雀,身上披着帝君封之呈的玄色金锦长袍。袍下的身姿婀娜,美艳不可方物。
她朝殿外踏出一只纤纤秀足,抬头瞧见了苏米安,满脸潮红只一瞬就褪去,惊得面色煞白。
“牡丹仙子拜见帝后。”
说罢,屈膝要跪。
却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孤说过,你在这仙宫,可免跪于人。”
帝君封之呈对上苏米安那双染上血丝的眸,脸上明显闪过不耐之色,声音早不复当初情深:“为何突然来此?”
苏米安苦笑,眸光一寸寸黯了下去:“我来是问帝君,一介小仙偷闯九霄殿,违背宫规,帝君打算如何处置?”
被封之呈揽在怀中的女子,怯怯哀求:“香芩不知帝君在沐浴更衣,这才不慎闯入殿中铸成大错。可香芩仰慕帝君,愿留在帝君身边为奴为婢。”
苏米安打量她那张好不楚楚可怜的脸,缓缓开口。
“既知有罪,来人,将炽魂鞭……”
她话还未说完,却闻封之呈冷然开口:“孤看何人敢动她!”
苏米安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当面驳了她的意。
忍住心口涩意,她强撑着说道:“帝君难道忘了,宫规是帝君生母定下的。当初有小仙欲行勾搭之事,被罚数千炽魂鞭,直到元神俱灭,才被扔下堕仙崖……”
堕仙崖乃仙界的惩戒之地,坠入其中,则魂飞魄散,化为齑粉。
而炽魂鞭,却并不会要了仙人的性命。
苏米安不想杀人,她饶是心凉如冰,仍存有一丝奢望。
奢望对此女稍加惩治之后,此事可以揭过。
奢望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千年的夫君,从此可以回头。
然而毫无温度的声音自封之呈口中吐出:“宫规可改,从今往后,香芩便是孤的帝姬。孤倒要看,谁敢伤她!”

第二章 时日无多

“香芩叩谢帝君!”那牡丹仙子俯伏在地,一副娇弱做派。
抬眸时,却朝苏米安投来得意一瞥,哪复半点楚楚可怜之态?
“孤还要处理政务,来人,送帝后回忘忧宫!”封之呈冷然拂袖,只留给苏米安一道不近人情的背影。
殿门徐徐合上,将苏米安的视线隔绝在外。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如坠冰海,苦涩沉浮。
当初信誓旦旦海枯石烂的诺言,到头来,不过是一千年白驹过隙的虚妄。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米安身形一晃,喉咙间涌上浓浓腥甜,唇角滴落一串鲜红。
“帝后,”一旁的仙婢惶然上前,“方才为何不让告诉帝君,您的身子已经……”
告诉封之呈,她仙魂有损,已时日无多?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终究他已不再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
“此事你不要多嘴,”苏米安眸光黯淡,转身缓缓朝外殿走去,“也不必跟来。”
日落下,她的背影如此苍凉。
那染红裙角的鲜血,似开得正盛的红梅,繁华过后,便是凋零。
忘忧宫,夜已深。
“忘忧,忘忧。问世间谁能忘忧?”苏米安苦涩喃喃。
这巍峨宫阙冷清如雪,还不如人世间小门小户,一茶一饭,知冷知暖。
这夜,苏米安在软玉床上独眠,睡梦中似看见了千年之前的封之呈。
那时的封之呈对她呵护备至,眸光温柔如月华。
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再未在梦以外的地方见过那样的他……
半梦半醒间,一双手拥她入怀。
“今日,生孤的气了?”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苏米安恍然以为又是个梦。
一睁眼,却见枕边的人实实在在是封之呈。
思及白日之事,她心中痛楚,索性闭目不答。
封之呈不悦,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孤乃帝君,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但孤的帝后,只有你一人。”
他的怀抱一如当初宽厚温暖,看似情深的一番话,落入苏米安耳中却如此凉薄。
“若我不能陪帝君一生一世呢?”她苦涩开口。
凡人寿命短暂,仙寿亦有尽时。
她情劫不渡,仙魂有损,哪里还有一生一世?
还没等到封之呈的答复,外头就传来叩门声。
有人恭敬说道:“禀帝君,有仙将与魔族奸细互通往来,恐包藏祸心……”
苏米安一惊。
仙魔两族争斗多年,彼此恨之入骨,私通魔族乃仙界重罪。
没想到,竟真有仙将如此胆大妄为!
封之呈起身,挥袖间,宫门应声而开。
外头的黑暗如一张巨口,苏米安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封之呈大步踏出宫门,声音冷沉如冰:“说,究竟是何人?”
那仙奴抬头飞快地瞥了苏米安一眼,又垂下眸去,声音颤抖:“是……是帝后的父亲,苏烈。”
苏米安浑身一颤:“不可能!”
她面色发白,看向封之呈。
触及的却是他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暗卫忠心耿耿,从不曾出错!苏米安,你乃苏烈唯一的女儿,他与魔族奸细来往,你可知?”

第三章 流光飘散

封之呈说得如此不容置疑,苏米安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紧:“我父一生征战无数,一片铁血丹心,岂会与魔族有染?恳请帝君派人彻查此事!”
“好。”封之呈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就让你那义兄郎殇去查,他若敢对苏烈有半点袒护,同罪论处!”
封之呈拂袖而走,留下苏米安心乱如麻。
此事若稍有差池,则苏氏一脉灰飞烟灭。
苏米安坐立不安,无法入眠。
她起身散心,竟莫名走到月老阁。
迟疑片刻,苏米安踏入月老阁。
月老半睡半醒间瞥见苏米安的身影,惊得翻身坐起,忙不迭见礼:“帝后……”
苏米安微微抬手:“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请月老解惑。”
月老恭敬点头:“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米安举起右手,露出皓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那红线竟如蚕丝般孱弱,仿佛下一瞬便会寸寸断裂。
这红线不过半尺,系着的却是她和封之呈的姻缘。
情深,则光华夺目;情浅,则黯淡无光。
苏米安垂眸,目光定在那早已灰暗的红线上:“月老,你说……为何会如此?”
月老却只是道:“缘起缘灭,只能听天命,顺天意……”
苏米安摇头:“月老,你并未解我的惑。”
月老见她眼眸微红,不忍道:“这不是惑,乃是结。帝后,您与帝君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共枕千年,彼此了解如斯,哪会有什么误会?
无非是倦了,冷了,乏了,腻了。
再长的情,终也不抵光阴的消磨。
苏米安怔怔离开了。
走到林边,她终是压不住心头刀绞般的痛楚,一口鲜血自喉中涌出,沾满了她素白的罗裙。
她一步步朝着忘忧宫走,如一截没了魂灵的枯木。
仙人结缘,许以来生。
她当年和封之呈结缘时,对着天地许上了所有,换这一份抵死情深。
如今失了情,也难怪仙魂要散去……
“九儿,九儿!”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苏米安回过神,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天边而来,却是义兄郎殇。
郎殇乘仙鹤而来,目光焦灼,一见她就道。
“九儿,帝君忌惮苏家势大,栽赃义父与魔族有染。铁了心要灭苏氏一脉,你且速速随我离开这仙宫,若留在此地,恐也会被封之呈所害!”
苏米安一怔,连连摇头,只觉难以置信:“封之呈若真想灭苏氏一脉,又怎会派你去查此事……”
郎殇急切打断她的话:“如今的封之呈,早已不是那个大荒之地的被废储君,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我拿到手的证据全是苏家谋反铁证。九儿,趁暗卫还未发觉,快同我走!”
他牵住苏米安的手就想把她带上仙鹤,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如白昼。
苏米安脸色煞白,这才发觉手持仙器的暗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九儿,走——”
郎殇拼命将苏米安推上仙鹤。
然而话音未落,一柄利剑从天际而来,穿透郎殇胸口。
剑上寒芒震荡仙魂,那是封之呈的万诛剑。
当初郎殇用万古白木,造出了这世间唯一一把能诛仙的万诛剑,赠予封之呈。
封之呈凭着此剑,从大荒之地杀回仙宫,成为一代帝君。
如今,这剑却刺进了郎殇的胸膛。
“不——!”
苏米安满手皆是郎殇的血,那血如此滚烫,一如郎殇曾经的满腔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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