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晴高均小说叫什么裙摆下的灰王子-向天晴高均是什么小说裙摆下的灰王子
高均顿时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有脖颈之间传来酥酥麻麻的痒,他连呼吸都忘了,就快要背过气去。向天晴伏在他的肩上,眼泪将白色的 T 恤浸湿,高均听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沾了一掌心的碎发。 他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一直站在那里,充当一个柱子,直至向天晴把头抬起来,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吧。” 她脸上那滴挂在睫毛上的眼泪如今看起来像是珍珠,他忽然间有一种冲动,想将她眉心的川字揉开,尽管她现在笑得如此灿烂。高均移开视线,把两只手都藏在身后,“那八万块钱,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还能怎么办。” 她从卫生间里出来,重新拿起滚筒开始刷墙,高均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想帮你。” “不用啦,你已经对我够好了,”向天晴冲他笑,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对了,你待会把身上的衣服给我吧,我洗干净再还给你,毕竟你是因为帮我才弄脏衣服的。” 她说的是那些印在衣服上的白色油漆,全都已经凝结成块状,散落在蓝色的 T 恤上。 她洗完衣服,额头上的碎发被水蒸气和汗滴粘在脸上,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我把你的衣服晾天台了,你记得去收。” “好。”高均被她身上的柠檬香气所包裹着,他唯有低头,却瞥见她的锁骨上附着了一截碎发。不过向天晴自然是看不见,她将那片肌肤搓红,依旧没能把那截碎发找到,高均轻轻捉起她的一根手指,“在这里,你摸到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热,就跟自己双颊上一般热。 或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高均躺在床上竟睡不着,翻来覆去只想起,在浴室时那一幕。他挪了挪身子,被窝离墙更近一分,好似就能离向天晴更近一寸。而此时向天晴依旧在拨打那个电话,她已经打了五十次了,依旧无人接听,直至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来,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一会才接起来,电话那头果然是熟悉的声音,她的胃突然翻涌起来,阵阵作呕,“向雄,原来你还没死啊?” “小晴,好歹我也是你爸爸,怎么说话呢?”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 “干嘛这么生分啦,该不会是因为那八万块吧?”向雄笑了出声,“这点钱对于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对吧,莫家大小姐?” 向天晴压着嗓子冷笑一声,“让我帮你还钱,你做梦吧。” “我现在就把你的手机号告诉给那伙人,看你能逃去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的笑声,向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现在在毛里求斯,有本事你就让他们来找我呗。” “你不帮我还钱没关系,不过嘛我可不敢担保他们会干点什么事情出来,万一打扰到你妈,或者去莫家闹一闹,那就不好了是吧?” 向天晴气得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使劲往被子里一扔,再无力地坐在地上。从小到大,她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亲手杀了向雄,才让这个人渣逍遥至今。如今她就是把自己卖了都没有一万块,更别说凑到八万,她靠着窗边坐了几个小时,将手指甲咬得光秃秃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她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如今却不觉得疲惫,脑子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高速运转,拼命回想自己攒下的每一分钱,凑起来够不够那笔债的零头。一下班,她便打算回出租屋,拿存折去银行取钱,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红毛那群人。 “说好的五天,你怎么又来了?” “我怕你忘了,过来提醒提醒你而已。”红毛一抬手,他身后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乌泱泱地挤满了半条街。 高均恼怒万分,随意就拿起地上的一块砖头,“你带这么多人来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报警?” “哎哟哎哟我带兄弟们来吃早餐,这也犯法呀,你真是好笑。”红毛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的手下就杵在出租屋楼下的各个小摊边上,像保镖一样。 向天晴不搭理他,和这种人打交道就是自讨没趣,站在二楼抱着臂看他们站在路边把各种小摊吃个遍,最后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房东大叔走上来说,“真是多谢你啊,搞得我家门口天天跟演电视一样,我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不好意思啊奀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哪里还有下次,你这个月收多 500 块,不然你就给我滚蛋!” 向天晴还想和他辩解一番,房东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她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高均说,“我待会出去一趟,今晚你帮我向领班请个假吧。” 高均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该过问她的私事,可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一起吃饭,生活,工作,甚至连睡觉也只有一墙之隔。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了一丝郁闷。 第二天他从酒吧回来,向天晴还没回来,她已有一夜杳无音讯,高均忍不住想给她拨个电话,他走了没几步,就在偏巷的转角处又遇到红毛。他知道这群人绝对不怀好意,忽然想起昨天房东说的话,赶紧说,“她今天不在,你们来了也没用。” “我过来看看大家过得怎么样嘛,”红毛上前搂住他的肩膀,“你这么紧张,该不会是——” 红毛欲言又止,和他的手下一起咧嘴大笑,高均用力挣脱开他,从裤子里掏出一叠钞票,“我替她先还这么多,你们别再来了。” “不是吧就五千块,打发叫花子呢?”红毛甩了甩手里的钱,挑眉说,“学人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高均冷眼看着那群人离开,这点钱对于那笔债来说只不过杯水车薪,可他也想尽自己全力去帮向天晴一把,即便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脚步沉重,一步步往回走,忽然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玉佩,有了一个想法。 向天晴今天已经打了十几通电话,跑遍了半个羊城,肯借钱给她的人不足两人。这也怪不得他们,她只是一个穷学生,料谁都不会相信,她能有及时偿还的能力,大多数人都是打着哈哈笑几声就糊弄过去,等她走后立马换上另一副刻薄的神情。 她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回到酒吧找领班,还特意带了一瓶二锅头。领班还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找我预支薪水,我现在做菩萨还是做如来佛祖,不如你们直接别干了。” “还有其他人也来找你啊吴哥?”她随口一问。 “对啊,就高均呗。” 她又和领班聊了一会,心思已全在那八万块身上,其他的事情全都忘了。她从酒吧里出来,将手里的二锅头拆开,直接灌进喉咙里。辛辣的液体让她的喉头发紧,她忍不住把酒全都吐了出来,又不甘心地再喝了一口,一口气吞进肚子里。 向天晴一筹莫展地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发呆,她不知道如果还不了钱会有什么后果,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被人砍断一只手或者被人拿刀捅死。可是她现在已经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了,胃里有种被灼伤的痛感,连呼吸都已经用尽全力。 她的眼前浮现出,六岁那年,向雄和杨美琴带她去儿童公园玩,她吵着要买一个泡泡机,杨美琴嫌太贵了不肯买,是向雄抱着她去小卖铺选泡泡机,还给她买了一个串珠的头饰。她咬着大大卷泡泡糖,举着泡泡机咧着嘴傻笑,向雄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 第二天她下了班后,特意去了银行一趟,将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她从初中开始就打工,这么久了也不过存了两万块钱而已,这已经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她来到一家桌球馆,掀开塑料门帘,红毛坐在台球桌上,手上不知道在把玩什么东西,“小美女,一天不见又漂亮啦。” 向天晴看都不看他,直接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红毛抬手用指尖划过钞票的边缘,“这里才两万多,剩下的呢?” “我能凑到的就这么多,其他的我无能为力,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红毛手上拿了个玉佩,他揪住绳子那头,将玉佩到处乱甩,差一些打到向天晴身上,“没事,你总有还得起的时候,我一直等你哈。”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愁,毕竟还有个傻子心甘情愿帮你还债,你就知足吧。” 向天晴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懵了,她怔了一会,忽然瞥见了红毛手中的那枚玉佩,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在高均身上出现过。 她抬眼瞪着红毛,“他替我还了多少?” “回答我,他还了多少!” 桌球馆里的其他人都靠了过来,她依旧冷冷地看着红毛不说话,红毛将玉佩扔在一沓钞票上,“你自己找的冤大头,你不清楚?” 向天晴甩开众人直直地往外走,她一路疾走回到出租屋,高均正巧从菜市场买了菜回来,他提了提手里的饭盒,“向姐你回来啦,你吃了没?” “你的玉佩呢?” 高均停住了脚步,“我的玉佩,什么玉佩,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本想着可以做好事不留名,默默帮向天晴分担一部分也好,没想到向天晴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这让他觉得窘迫,心中却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我还知道,你去找领班预支下个月的薪水了。” 向天晴冷眼看着高均,她心里的那团火不知道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刻爆发,而遭殃的却是唯一陪伴着她的那个人。 高均偷偷打量她的神情,脑子里正在高速运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明明是在做好事,如今在她面前却像个罪犯,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你不是说你要赚钱养家里人吗,你不是说要存钱攒学费吗,为什么要帮我还钱,为什么要把你的玉佩送人?” “因为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不需要你故作大方施舍给我。” 向天晴咬着牙说,她鼻子酸酸的,可是她依旧很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高均语气生硬,“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只留下向天晴一个人久伫门外。她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上半身趴在膝盖上,右手的大拇指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她的心如今就像被丢进了一团乱流,一瞬间就会被无数个不同的想法卷到天南海北。 向天晴坐到四肢冰凉才稍微清醒一些,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串陌生的数字,“什么时候有空,找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第十四章 天鹅之死 在走近黑天鹅酒店之前,向天晴在酒店外的某处停住脚步,透过面前的玻璃认真打量自己的面容。她从手袋里掏出一瓶崭新的粉底液,用手指将粉底液点涂在脸上,再随手抹开,又拿出一根大红色的口红轻拍在唇上,整个人的气色比往日更红润了几分。 热情的侍应生帮她拉开门,她没有行李,径直走进去大堂,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乌龙,前台捧出一束玫瑰,看上去大概有 99 朵,“Tracy 小姐,莫先生让我送给您的,他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周围的住客转过头来,她稍微愣了一下便马上接过,还要装模作样地闻一闻,差点将花粉吸进鼻腔里打个大喷嚏。这里是全自动化服务,有人帮她开门,送她上电梯,按下 16 层的按钮,差一点就要帮她打开酒店的房门。 莫斯远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他大概是等得很不耐烦,房间里的味道像是厕所香薰和烟味的混合。她记得这种香水的味道好像是叫什么小铃兰,只不过莫斯远很讨厌这股味道,故称为厕所香薰。 向天晴将玫瑰花束扔在桌上,莫斯远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小向,好久不见。” “你的花,还给你,”她放下手袋,“Tracy 小姐这么快就走了?” “该不会是因为没收到花,所以生气了?” 莫斯远笑笑,他戴着副半框眼镜,领口的黑领带歪了,看上去和他斯文败类的“称号”十分相符。他可并非浪得虚名,毕竟连见自己的妹妹都要约在酒店的总统套房,理由是他刚在这里有一个约会,而且即将又要有一个新约会,或许是和 Lucy、Daisy、Nancy 小姐中的某一位,向天晴顺理成章地成了他荒诞生活中唯一的破坏者。 “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要找你借钱。”向天晴拉开凳子坐下,她鲜有这种机会和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正面交锋,可以说,她见莫斯远的次数不多于十次,而今天还是他俩第一次单独见面。 莫斯远用手摩挲着下巴,“你最近……很缺钱用?”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可从来没见过向天晴有求于人的模样,即便现在她看起来十分淡定且理直气壮ɖʀ,但依旧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甚远。他还记得,小向刚来莫家的第一个月,学校要大家出钱买冬季的棉服,明明和莫国华或者自己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小向却偏偏每天下了课跑去奶茶店打工,硬是冻了半个多月才穿上棉服。 “你别管这么多了,”向天晴随手掰那个玫瑰花的花瓣,“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连本带息还给你。” 尽管十万块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莫斯远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虽然和向天晴并非亲兄妹,他亦希望她一个人在外面能过得好。于是乎他又放柔了语气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你。” 向天晴打算对向雄的事缄口不言,她不想再将自己家的丑事外露于人前,尽管她的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只不过她没想到,莫斯远居然猜到了是向雄引来的灾祸,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莫斯远说,“你忘了吗,我们可是同类。” 向天晴第一次见莫斯远那天,他因为上课打断老师讲话被喊了家长,莫国华把他打了一顿,他却笑着跑来找向天晴,“我打算从天台跳下去,你要来吗?” 两个同样没人要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结成了同盟,尽管他们根本没说过几次话,但莫斯远已经是向天晴唯一亲近的亲人。她犹豫再三才开口,“向雄借高利贷欠了八万,他自己跑路了,那群追债的最近在找我。” “那群追债的你知道是谁吗?” “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叫红毛,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莫斯远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我可以借给你十万,还可以让世界上的某些人消失在世界上,你想要我怎么做?” 向天晴从心底打了个冷颤,她知道给向雄收拾烂摊子就相当于把钱扔进一个无底洞,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这一切。她想了好一会才说,“那群追债的是无辜的,不过向雄……你看着办吧。” 玫瑰花瓣散落在黑色的地毯上,她又咬着嘴唇补了一句,“算了哥,你还是留他一条命吧。” “我知道了,”莫斯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她走出黑天鹅酒店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再回过头去看自己背后那栋华丽的建筑,仿佛刚刚自己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第二天早上,她在下班的路上收到银行的短信,银行卡里莫名地多了五万块钱,莫斯远在电话里头说,“事情都解决好了,这钱不是我给你的,你也别还了。” 她马上便猜到这笔钱真正的主人,莫斯远说,“杨阿姨说她很想你,你有空就回家看看吧。” “你帮我告诉她,”向天晴表现得十分平静,“就当我死了吧。” 向天晴回到出租屋楼下,红毛的手下走上来谄媚地笑,给她递了一沓钞票,“红毛哥他现在躺在医院呢,我替他过来给向小姐赔罪,之前的事情您看……” 她将钱放进口袋,淡淡地看了那个小混混一眼,“还有一块玉佩呢?” 小混混对她点头哈腰,双手捧上一块熟悉的玉佩,绑在上面的红绳已经被磨破了,差一点就要断掉。她接过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屋。高均的房门紧闭,自从昨天吵架后,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尴尬和不适,就连酒吧的同事都问向天晴,她的小跟班怎么不见了,今天从酒吧回出租屋,也是两个人分开走的。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地上,摩挲着掌心那块冰凉的玉佩,其实她已经忘了,昨天自己和高均到底说了什么,她依旧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将别人随便说的话就当真,还把好人做到底,连自己都不顾。 她讨厌欠债的感觉,更不想亏欠高均任何东西,但世界上很多事情已非人力可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和高均建立起一种超出同事距离的朋友关系,这已经超出她制定的人际交往法则,更何况,他们才认识一个月而已。 她发了一会呆,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高均静静地站在门前,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 “昨天的事,对不起。” “哦,我早忘了。” 向天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高均的神情,下一刻便觉得奇怪,自己什么变成了这幅卑躬屈膝的模样,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于是乎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掏出那沓钞票,“红毛那伙人犯了事被抓了,这些是警察退回来的钱,全都还给你,一分不少。” 高均直直地盯着她看,旋即从她的手里抽走了一半的钞票,“剩下的那些,你拿着吧。” 然后他砰地关上门,带起来一阵风。 好几张钞票被吹落到地上,向天晴的心也因此下沉,她半蹲在地上去捡钱,膝盖压在冰凉的瓷砖上,被硌出几道凌乱的条痕。 她就像回到十五岁那年的除夕夜,她一个人在冬夜里踩着三轮车,拉着卖不完的蔬菜回家,背上还绑着一个向晗,而杨美琴的电话永远打不通。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等她把钱都还给高均,他们就能两清,再过多一个月,他们就不会相见。 但她并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竟然闷闷的,或许连百科全书也未能解答这个问题。她扶着墙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好好想想,剩下的钱要怎么还给高均,谁想到高均的房门又打开了,他拿着一盒寿司扔到向天晴的面前—— 买多了吃不完,送你了。 第十五章 格林童话 向天晴一直在转手上的玻璃杯,灯光透过杯子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啤酒面上浮着的那几个冰球,如今已经融化成几块冰渣。酒保偷偷在吧台下翻着《世界鸡尾酒大全》,没看几页就抬起头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她喝了一口酒,嚼着冰渣,“第 57 页。” “谢了向姐,这杯酒请你了。” 尽管已在这个酒吧工作多时,这还是向天晴第一次喝这里的酒,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比普通的酒更苦涩许多。她和高均如今处于一种奇怪的关系中,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租客和同事。或许对于以前的她来说,这是再正常的不过的事,但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墙上的员工栏显示这个月目前为止的销售额排名,高均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成了整个酒吧都羡慕的业绩第一。 “向姐,你再不努力可真的要被姓高的拿第一了。” 她将酒喝光,笑着说,“随便吧。”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送给高均的。 她离开吧台,瞥见高均在和一群客人说说笑笑,似乎他今晚又要有一个大单了。果不其然,点单台的屏幕上显示那桌点了一份价值 1200 的轩尼诗套餐,其他由他负责的桌子也在加单,估计今晚他一个人的营业额都能有一万多。 高均笑得脸都快僵硬了,正准备去仓库休息一下,转过头就看见向天晴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就直直地看着自己。他走过去,向天晴说,“嗨——” “借过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擦肩而过,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向天晴抿了抿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走到卡座附近,刚刚和高均交谈的客人,纷纷抬起头看她,“向姐,我们表现得怎么样?” “待会再点多一个,吃不完的打包带走。” 说完后她装作不经意地从那群人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干活,直至这群客人结账离开,她才从酒吧的后门出来,进入一条偏僻的小巷。那群人已经在巷子的尽头等着了,她抽出一小沓钞票递给他们,“今天表现不错,过几天再来吧。” 她将自己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原因都归结于高均“馈赠”于自己的那三千块,或许将那笔钱还给他,他们之间就能两清,所有的事情就能翻篇。她不希望自己和高均再有什么联系,这种建立于谎言之上的友谊,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一切的事情都变得更加麻烦。 所以她才用了这个笨方法,试图偷偷偿还自己亏欠高均的债,但她如今忽然发现,自己欠下的东西,又哪里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她唯有在暗处不断地支持他,才稍微心安。 由于最近是暑假,来酒吧的大学生特别多,店里的销售额超出以往的水平,店长十分满意,决定全店放假一天,去市里新开的游乐场玩一天。向天晴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原本打算推脱不去,却遭到了店长的拒绝,说这次活动是团建活动,是为了加强大家的凝聚力和合作精神,对酒吧的发展十分重要。 她懒得听店长再说废话,最终还是答应了,全程就当作自己在旅游,别人玩机动设施的时候便坐在下面帮大家看着东西,盯着远处发呆。她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高均递了一瓶橙汁过来,“要不要喝点?” “谢谢。” 她还在惊讶高均怎么忽然和自己搭话,他却已经坐下了,就在她的身边。向天晴拧开瓶盖,“你怎么不去玩?” “那你也没去。” 留给他俩独处的时间下一秒就结束了,店长领着大家回来了,向天晴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前往下一个地点。不知道是谁要提议玩漂流,尽管她一点都不想将自己弄湿,但漂流的终点在游乐场的另一头,她不想自己走这么远的路,只好加入大家。 只不过她没料到,大家都自动组了队,剩下她和高均两个人面面相觑,店长身边的阿青开口说,“就快开始了,你俩怎么还不下去?” 高均只好赶紧穿上救生衣和头盔,先行一步走到船上,朝向天晴伸出手,“向姐,小心一点。” “哦好。”她恍惚了一下,抓着高均的手踩上船,还没坐好就觉得被人推了一把,船便迅速往下飘走。高均死死地抓着船上的绳子,大声喊到,“向姐,你别紧张,我保护你。” “我还好,我觉得现在是你比较紧张。” “我哪里有……”他话还没说完,四周的水扑到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都打红了。他正想着腾出手来擦擦脸,谁知前面就是一个 6 米多的大落差,向天晴赶紧制住他,一边死死地抓住安全带,下一秒水浪已经打开,她失去了平衡直接撞在高均身上。 高均拼命往外吐水,试图将嘴巴里的水吐干净,“向姐,你没事吧?” 向天晴摇摇头,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过这里的水流实在是太过湍急,她也不敢乱动以防船只失去平衡,只好一直窝在高均的怀里。 经过了刚刚的那两处激流,前面的路就顺多了,不过船只依旧在剧烈地摇晃,向天晴和高均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揪着对方的救生衣,两个人就像刚被水涮了一遍。她稍微理了理头发,打算趁这个机会和高均道歉,“高均,之前的事情——” 刹那之间,高均毫无征兆地掉进了水里,吓得她大喊了一声。幸好此处的水流并不湍急,她用尽了全力把他从水下拖上来,差点手腕就要骨折。 估计是刚刚喝了太多水,又掉进水里的缘故,高均一上岸就脸色苍白,没走几步就冲去了垃圾桶面前干呕。向天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高均难受的样子,也开始犯恶心,两个人双双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高均缓了一会后去买了两瓶水,他们坐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休息,向天晴真挚地看着他说,“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对不起。” 高均盯着自己的鞋子看,“没事啦,我真的都忘了。” “还有,谢谢你帮我还了这么大一笔钱,”向天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块玉佩,“我见那条绳子快断了,就把旧的那条和几条新的绳子编在了一起,现在就不容易磨破了。” 她取下玉佩给高均戴上,高均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深深地看了向天晴一眼。 “怎么了,你不喜欢?” 高均呆呆地摇了摇头,明明刚刚淋成了落汤鸡,现在自己的脸居然有点热热的,心里也热乎起来,他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又忽然想起刚刚漂流时自己丢人的那一幕,胃里再次开始翻腾起来。 他把零碎的语言片段终于编织成一句完整的话,“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游乐场,有点不太习惯,刚刚太尴尬了。” “这有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向天晴晃着脚丫,默默地看着远处牵着父母的小孩,高均不断地在和她分享今天发生的一切,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你知道香港有一个迪士尼乐园吗,听说那里更好玩,还有花车巡游节目,那里的工作人员还会办成童话人物。” “看起来你很喜欢那里,真没想到。” “我想去那里很久了,”向天晴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因为那里有辛德瑞拉。” 小的时候,她被寄养在舅舅家里,每天负责帮全家人洗衣服煮饭,她帮表姐扔垃圾的时候,从垃圾袋里捡到一本格林童话,她第一次知道了辛德瑞拉的故事。那个时候,她拥有一个水晶鞋的幻梦,多希望自己也能像故事的女主角那样,能够拥有幸福生活,再也不用受到别人的欺负。 长大之后,她早就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毕竟连父母都能将自己抛弃,见过几面就来拯救自己的王子只不过是童话故事而已。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这样已经很满足。 …… 等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向天晴奔波了一天,精神恹恹,脸色有点不太好,她正准备回房间,高均喊住她,“向姐,其实我也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他掏出了个小玩意塞进向天晴的手掌心——竟是个挂着水晶鞋的钥匙扣,上面还挂了几串心形和星星做装饰,一看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她怔忡着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游乐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高均笑了笑,“很便宜的,你别嫌弃。” 掌心的水晶鞋吊坠正在闪闪发光,她将钥匙扣收好,不自觉地趋前去,轻轻地抱住他,再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高均原本一直盯着远处的一个点,害怕和她眼神接触,谁知道她扑了上来。他犹豫着抽出手,替她拢了拢头发,小声说—— 你一定会幸福的。 第十六章 自作多情 向天晴第一次闻到高均身上的皂香味,她在猜想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洗衣粉,闻多了有种安心的感觉。他们就这样轻轻拥抱着对方,直至别的租客拿着牙刷出现,“你俩……在干什么?” 高均刚刚跟做梦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如今才清醒过来,赶紧松开了双手,像逃命一样狂奔回房间。房门外向天晴的心跳得飞快,她攥着那串钥匙扣久久都未能平静下来,这一切已经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她一晚上辗转难眠,又怕自己乱动会吵到高均,每次翻动身子都格外小心,伴着窗外的蝉鸣声,她听见隔壁的高均正在和自己做同样的事。她决心再也不要欺瞒高均了,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坦白一切,然后继续做好朋友。 她轻轻地敲了敲木板,“高均,真的谢谢你。” 高均敲了几声予以回应。刚刚怀里的温度好似还未散去,他摸出胸口那块玉佩,低头仔细观看连接处的绳结,心里有种莫名的甜,他一时兴起,将手掌贴到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片刻之后,他猛然抽回手。就在刚刚,他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一个他不敢肯定的事实,他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有这样荒诞、龌龊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第二天起来,向天晴将钥匙扣特意放进随身的包包里,她可不想真的拿来串上钥匙,因为这就是她的护身符。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试过正常的作息,所以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哼着歌走出了房间,高均正在餐桌上吃面包,看见她来了后,手里的钢刀滑出瓷碟。 他扔下碟子往房间里走,向天晴拦住他的路,“早上好呀高均,你吃完了?” “吃完了。”他木木的搭话,连对视都没有,咻地一声窜进房间里,闭门不出。 向天晴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挠挠头,打了个大哈欠,坐下来吃早餐。高均给她弄了一个夹着鸡蛋和花生酱的面包,她用筷子戳了戳那个心形的鸡蛋,心情顿时明亮起来,刚刚发生的事又抛之脑后。 吃完早餐后她又回到房间睡了一个好觉,直至下午准备上班。她打开门,高均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她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可以了嘛?我们走吧。” “额……要不你先去吧,我还有一点事要做。”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 高均摸了摸自己的头,“总之……就是一些很重要的事。” 向天晴走在去酒吧的路上,想起今天高均的表现,越发觉得奇怪,难道高均是还没有原谅自己么?不至于吧,他看起来可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今天一整天都这么奇怪,好像故意躲着自己一样……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缘由,下决心直接抓高均来问问好了,要是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及时解开才行。 几乎是一整晚,高均见到她就立马转身离开,仿佛她是个什么瘟神一样。向天晴将抹布放到托盘上,到处在搜寻高均的身影,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目标人物。 她冷不丁地逼近,吓得高均差点把杯子砸到地上,他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袖子,向天晴睁大眼睛问,“高均,你到底怎么了?” 她一手撑着墙壁,“你还生气么?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高均被她困在墙角,只好难为情地往后挪了一步,谁知道她又跟着往前,他仓皇失措,“没有没有。” “那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 “因为我觉得……”高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是不是……要跟你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向天晴心里产生了一个大问号,她不知道高均为什么要这样想,越回味越觉得好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你,傻不傻呀。” 高均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连拖带拽地将高均扯到内场,“好好干活哦,待会下班请你吃早餐。” 为了“修补”自己和高均的关系,向天晴特意买了两份拉肠,还配上窝蛋牛肉粥,可以说是下了重金。她吃着吃着,又想到刚刚高均说的话,心绪一下子飘忽起来,她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所了解的那样,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那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亿万富翁吗?” “那可不一定。”她还在等待高均的回答,对话却被电话铃声切断,是派出所民警的来电,说是终于抓到了之前骗他们买笔芯的那伙人,让高均这两天过去派出所一趟。 “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高均心情大好,“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骗子,这些人肯定都会有报应的。” 向天晴手里的勺子慢慢沉入碗底,几乎就要被粥淹没。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上来,她猛地抽起手,将大半碗粥倒到桌上。 “你还好吧?”高均立刻抽了张纸巾递过来,又把自己的那一碗粥推到她面前,“要不你吃我这碗吧。” 说完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已经吃了一大半,怎么好意思让给向天晴。他束手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又开始泛红,他觉得自己不可救药了。 尽管他和向天晴看上去像是都在同一个世界中,可两个人之间隔着重重的云雾,他很清楚,她是自己不可染指的存在。再过十几天,他就要结束这里的生活,回去学校上课,而自己和向天晴之间的关系,或许会被藏进深不见底的时光洪流里,谁都不会记得。 向天晴去了卫生间洗手,回来后神色如常地坐下吃饭,两个人却不说话,像在进行美食比赛那样埋头苦吃,然后又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看向对方,高均稍微一愣,先开口说,“听民警说,他们帮我们追回了一部分的钱。” “那你能拿回多少钱呀?” 高均突然想起来,刚刚民警在电话里提示他,记得找出来当时购买笔芯的凭证,退赃的时候肯定用得上。他马上放下筷子回房间找了起来,一时间竟忘记把那张凭证放哪了。 他只好将房间里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打开,一个个地查看,又将背包翻转过来,抖出里面的所有东西。向天晴也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找,翻过了手边的所有东西都找不到。 “该不会是在我那里吧?”向天晴开始怀疑起来,毕竟当初是自己陪高均去派出所报的案,说不定被自己无意间藏起来了。高均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去小向的房间开始翻找起来。 向天晴把所有东西都扔在地板上,盘腿坐下稍作休息,忽然瞄见高均伸出手,要去拿他手边的一个红本子。 那是她的学生证。 第十七章 十字路口 高均还没来得及将那个红本子拿起来,向天晴便扑到他身上,一把将红本子抢走了。她下意识地补了一句,“结婚证,没什么好看的。” 她站在墙角的阴影下,而高均的脚下是块很大的光斑。 向天晴感觉自己又犯了个错误。她不应该再把这个谎言编织下去,她应该摊开自己的学生证,告诉高均自己不是什么二孩妈,更没有结过婚,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但有着另一个人设。 可是她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草率,起码得找一个良辰吉日,但直至今天,她忽然丧失了说出真相的信心。 因为她是个骗子。 …… 尽管离月末结算还有一个星期多,但高均的业绩早已远超其他人,店长将他的照片替换掉向天晴的,然后挂在了公告栏最高的位置,每一个走过的人都可以看见,员工之星的殊荣落在谁的身上。 当然对高均而言,最为重要的是那笔不菲的奖金。加上派出所民警退给他的赃款,他仔细一合算,自己把下下学期的学费都赚回来了,这回终于可以给家里人买点礼物了。尽管还没有到发工资的时候,可他想到那么大一笔钱就要到手,不由得满脸春风,哼着歌进了员工休息室。 向天晴刚好换完衣服出来,拉开自己的柜子放东西,旁边的同事在讨论最近刚上映的一部电影,据说超级火爆一票难求,看过的都说好,不过就是票价有点贵。 领班走过来问,“小向,我们都约好了待会下班了一起去看,你要不要来?” “算了,我比较想睡觉。”向天晴笑笑,关上柜门。 高均走过来,想和小向ḺẔ打招呼,却正好撞见阿青。阿青满脸笑容,“这不是我们的高老板么,拿了奖金是不是得和大家伙庆祝一下呀?” 周遭的同事们一听就来劲了,起哄说要高老板请客吃饭,高均羞涩地笑了笑,看了眼向天晴,“那我请大家吃饭——” “吃饭多没意思呀,不如看电影算了。” 向天晴插了句话,这群人心里的小九九,她可清楚得很。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高均便很难说不了,电影票的价格是固定的,可吃饭不是。 万一要吃个什么满汉全席,高均今天就是扒了裤衩也不够付钱的。她的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应了,于是大家统一决定下班后一起去附近电影院,全场自然由高老板买单。 高均满脸红光,一路上兴奋地傻乐。向天晴走在队伍的末尾不说话,这几日她的内心一直都在天人交战,她想不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力保持和高均的关系,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说不定等他回去上学后,就能把自己忘了。但一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她心里又有点不痛快。 她望向高均。 “向姐,你要吃烤肠还是爆米花?可乐喝不喝?” 高均拿着一大堆吃的,连蹦带跳地跑过来。 “你别给我买了,我不爱吃。” “那怎么行呢,我看电视里演的,看电影都吃爆米花呢。” “那你也别买这么多,钱可不容易赚。” 高均笑呵呵,“我知道,我就是开心一下,毕竟这是我头一回进电影院呢。” 向天晴的心突然闷闷的。 他说,以前看电影都是村长将他们家的小电视搬出来,放到一个四方的木桌上,然后他拉着妹妹搬个椅子到村口,妹妹太矮了要骑在他的脖子上才行。周围都是嗑瓜子说话的声音,他听不见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在说些什么,只好扭头去问旁边的大爷刚刚演了啥,再复述给妹妹听。 他从未完整地看过一整部电影。 她和高均坐在最后的那一排,高均大声说,“这里真好,连椅子都软软的,还有这么大个屏幕。” 前一排的几个小孩子扭过头来,发出一些不明原因的哄笑。向天晴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脚尖抵着椅背,按照固定的频率踢着椅背。 她将手伸进爆米花桶,笑眯眯地对着那群小屁孩说,“不好意思啊,脚抽筋了。” “向姐,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抽筋了?” 高均脸上的傻笑渐渐变成担忧,向天晴立马坐好,清了清嗓子说,“我没事,我可好了。”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在高均面前,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电影开场了,可是她却无心沉浸在剧情中,连嘴里的爆米花都带了一点苦味。高均似乎乐在其中,还十分捧场,该笑的部分便捧腹大笑,该流泪的时候便眼泪汪汪,直至男女主角有一段在床上的亲热戏,他只能尴尬地挪开视线。 借着荧屏透出的光,他瞧见向天晴肩膀上的发丝粘了一颗爆米花。他凑过去,想要提醒她,向天晴却也扭过头来,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见高均的手悬在半空,竟然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是暖的。 他怔住了,胸口有种隐隐的涨痛,就像心脏要掉出来似的。他能看见,向天晴苍白的脸颊有一些细细的绒毛,她扇动的睫毛,眉尾的那一颗痣。 还有两片微启的唇瓣。 他回握那双冰凉的手,宛如呆痴一样,将身体往向天晴那边倾去,和她久久地对视,久到能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向天晴的心情却很平静。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想和高均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至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 然后荧屏里的男主角哭着大喊,“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终于清醒了,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高均仓惶地捏起她头发上的一处,“这里有个东西粘上了。” 他又重新坐好,看起电影来,可再也没跟着主角的情绪有所反应了。他偷瞄了向天晴好几眼,见她脸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他必须时刻铭记,那一本红色的结婚证。这一切都得变成心底的秘密。 不过这种誓言,常常在见到向天晴的那一刻便失去效力。他觉得自己像个瘾君子,对向天晴上了瘾,下了多少次决心要躲开她,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城墙还没建好,主帅早已投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向天晴反常地没有往脸上抹深肤色的粉底液,直接素颜上班,还涂了一个淡粉色的口红,站在半身镜前扭了扭身子。 高均低着头吃饭,“你怎么……今天打扮成这样。” “怎么,不好看么?” “不是不是,可好看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掌心冒汗。 “那我以后都这样打扮去上班怎么样?” 高均不自然地说,“可是……酒吧很多坏人。” “那有什么,还有你在嘛,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她趴在桌子上,抬起头含笑打量着高均,见他又开始发傻,也不回应自己,心头有点不爽,索性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我老公要和我离婚了。” 这消息足够震撼,高均终于从恍惚中清醒,他着急得差点就要结巴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他出轨了,还要抢走大宝和二宝。” 向天晴用手挡着脸装作哀伤,顺便偷看高均的神色。高均似乎相信了,满脸愤怒地说,“向姐,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我没事的,我现在就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能认识你,我已经很幸福了。” 高均现在仿佛精神分裂,心中莫名觉得轻松了不少,却又总觉得哪里揪着疼。他面前的人泪眼婆娑,恐怕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向天晴拉进怀里,像哄小孩子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向天晴忽然鼻子一酸,竟然真的流出了几滴眼泪。她靠一个新的谎言来杀掉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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