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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姜菱月才小心的眯了一会儿,但也不敢睡熟。 整个人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推开了房门,走到床前,视线如炙般的看着她。 然而没等她睁开双眼,便直接陷入到更深层的意识之中。 李锦夜见姜菱月睡着的时候也是紧皱眉头,口中不时低喃,额角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后面更是脸色绯红,神情痛苦。 李锦夜神色一闪,伸手放在姜菱月的额头,正热的滚烫。 “来人,叫太医!” 李锦夜有些惊慌的声音立马响起,人坐在床边,把姜菱月抱在怀里。 “菱月,月儿,月儿……”李锦夜在姜菱月耳边低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 姜菱月身体发烫,背上的衣物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知道已经病了多久。 李锦夜脸上有些失措,对着门口厉声大喊:“来人,来人!” 外面的丫鬟听到声音立马碎步小跑进来,恭敬站在床边:“王爷。” “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李锦夜语气暴躁。 丫鬟神色有些惧意,顶着李锦夜的怒意,头皮发麻道:“回王爷,刘管家已经亲自去请太医了,很快太医就会过来。” 话说着,刘管家带着太医赶过来。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等到姜菱月吃了药睡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王府前厅内,太医拱手向李锦夜回禀。 “王爷,娘娘是因为素体常虚,忧结于内,加之夜晚失于温煦,这才突然发病,此病需要好生调理,平日里切记忧思,否则恐于寿命有碍。” “臣刚才开的是退热的药物,可以等热褪去之后再好好调理,这样可以治本,只是时间要的长些,或者在现在吃的药物中配合一些调理的药物,这样可以让病情好的快些,如何治,全屏王爷吩咐。” 李锦夜听完沉默不语,半晌,他沉声道:“哪种更好?” 太医连忙回话:“回王爷,头一种要更好一些。”头一种贵重药物要的更多。 但这句话太医没说出来,毕竟李王府又怎么会缺少药物。 “那便按头一种治疗,什么药物都可,本王只要人能安然无恙。” 太医还在沉思的时候,便听到李锦夜说话,果然如他所料。 “是,王爷,下官这便去开调理的方子。”说完,太医被刘管家带去偏厅写方子。 李锦夜则起身回到院子。 偏院太冷,李锦夜在刚刚已经把姜菱月抱到正院房中。 里面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姜菱月还没有醒,只是脸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容貌,李锦夜心里突然有些慌,没有睁开双眼姜菱月,让他找不出任何的熟悉感。 仿佛下一瞬,她就可以完全离他而去,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拽不住。 想到这,李锦夜握着姜菱月的手下意识握紧。 手上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惊醒了姜菱月。 “啊……”她轻呼一声,慢慢睁开双眼。 李锦夜见姜菱月睁开,回过神来,手上力道减轻。 看到熟悉的眼神,李锦夜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看着姜菱月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第二十四章 挫骨扬灰 姜菱月见李锦夜突然出现在眼前,脑中思绪一下全部回笼。 “师父。” 她嘴里喊着,猛地从床上起来,然而却没想到自己全身无力,又跌回床上。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李锦夜,脸色发白。 “是你干的?”姜菱月语气低微。 她以为是李锦夜为了不让她去找程子募,故意下药让她全身无力。 李锦夜也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姜菱月心里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卑鄙无耻。” 刚骂完李锦夜后,便有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药进来:“王爷,娘娘的药已经熬好了。” 姜菱月听到这话身体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李锦夜也没有在意,低声开口:“拿过来吧。” 丫鬟领命把药放在李锦夜手上,随后立马又退了下去。 姜菱月此刻已经知道她错怪了李锦夜,但是口中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锦夜盛了一匙药递到姜菱月嘴边。 姜菱月立马感觉鼻尖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她眼睑低垂,一动不动。 李锦夜也仿佛突然变得很有耐心一般,拿着汤匙就这么举着不离开。 良久,汤匙中的药已经变凉,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姜菱月偏过头没喝李锦夜喂到嘴边的,只是伸手端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嘴里满是苦涩,姜菱月却没有任何感觉。 喝完后把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随后身体慢慢往下,闭上双眼。 李锦夜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一股抽痛,手僵在半空中。 半晌,他缓缓收回手,薄唇亲启。 苦……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大朵雪花中夹杂着刺骨的寒风,让整个显昭国的冬天变得更冷。 落樱阁中,元柔正坐在软塌上听下面跪着的侍女回报。 “王爷带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还让下人叫她娘娘?” 元柔端着茶漫不经心地询问。 “回王妃,是。”丫鬟看着元柔小心翼翼的回答。 话音刚落,元柔手中的茶杯顿时狠狠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下方丫鬟的手上,立马变得红肿起来。 “大胆!一个无名无分之人竟敢称娘娘。”元柔声音冷的仿佛寒霜。 只有宫里皇上的妃嫔或者是亲王的正侧妃才能被称呼为娘娘。 而现在…… 元柔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她没想到她刚把姜菱月整的挫骨扬灰,李锦夜转头却另带着别的女人入府。 那她做这一切岂不是完全白费了。 这时,元柔身边的碧桃重新端一杯茶水上前,恭恭敬敬递给她:“王妃息怒,这也不全是坏事。” 闻言,元柔转头看着她:“怎么说?” “是。”碧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说:“王爷能这么快又带着一位女子入府,说明他对之前那位也并没有多上心,王妃既然能够斗得过那位,又岂会怕这区区一个无权无势之人?王爷迟早是会回到王妃身边的。” 元柔微微点头,嘴边扬起一抹偏笑:“你说的不错,我原以为锦夜对之前那位有多放不下?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碧桃在一旁附和:“王妃说的是,看来王爷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您,恐怕早就想放您出去了,只是没有一个好的台阶而已。” 元柔不住的点头,看着碧桃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满意。 “既然王爷想要台阶,本王妃又岂能视而不见,碧桃,今晚锦夜回来后,立马来报。”元柔满是得意道。 她要亲自去向李锦夜赔礼,这样,想来她很快便可以被解了禁足。 “是,王妃。”碧桃脆生答应。 …… 入夜,碧桃小跑着进入落樱阁,急切的对元柔说:“王妃,王爷已经回府了,正往院子里而去。” 元柔眼前一亮:“走,去见王爷。” 第二十五章 有罪 “锦夜。” 李锦夜刚走到正院门口,便听到元柔的叫声。 他脚下一顿,元柔已经走到他面前。 李锦夜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语气生冷道:“你来干什么,谁解得你的禁足?” 闻言,元柔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上稍稍变得僵硬,但很快便被她隐藏起来。 低头轻语:“之前都是我的错,不该如此偏激,还望王爷原谅。” 李锦夜蹙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元柔没有听到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臣妾真的已经认识到错误,王爷不信,可以问问落樱阁内的丫鬟婆子等,臣妾为了表示悔恨,特意让身边的碧桃去相国寺找大师给……”姜菱月超度。 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李锦夜厉声打断:“够了。” 元柔神色一窒,停下来。 “你回去吧,以后没有允许不能到这来。” 说完,李锦夜转身进入院子。 元柔站在雪地里看着李锦夜的背影,神色逐渐扭曲。 院门口发生的事,姜菱月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此刻她喝了药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听院子里的丫鬟说,李锦夜把程子募也一起带了回来,就安置在前院的一处客房内,请了大夫医治。 虽然知道自己师父就是有名的神医,但是不亲眼看到,她始终放心不下。 就在姜菱月刚下床往外走的时候,房门便被推开。 李锦夜一眼就看到她一副要离开的样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上前一步制住姜菱月。 “你要去哪?” 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害怕。 姜菱月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李锦夜的钳制,然而手腕却被他越勒越紧,肉眼可见的一圈红印。 “放开,我要去见我师父。”姜菱月仰着头看他。 这话却激怒了李锦夜:“他很好,不需要你时时挂心。” 说完,他一把将姜菱月拦腰抱起,朝着内间走去。 姜菱月脸色大变:“你要干……唔……”下一刻,她双唇便被李锦夜堵上。 李锦夜把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纱帐轻晃,一夜荒唐。 …… 翌日。 李锦夜起身的时候,姜菱月已经清醒过来,但却没有睁开双眼,一动不动。 丫鬟帮李锦夜穿戴好后,他转过身来,躬身在姜菱月耳边低声轻语,说完帮她把滑落的是蚕丝锦被整理好后起身离开。 待房间内恢复宁静之后,姜菱月睁开双眼,痴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良久,姜菱月从床上起身,动作轻微却也让外面一直等候的丫鬟听到声音,推开房门进来。 躬身向姜菱月行礼:“娘娘,您起身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说完,把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锦衣华服拿过来,动作轻柔的给姜菱月穿戴。 穿戴好后,姜菱月径直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时,在外等候多时的刘管家向姜菱月行礼:“娘娘,王爷已经吩咐好了,奴才给您带路。” 姜菱月停下脚步,神色如常的看了刘管家一眼,敛眉低垂:“有劳。” 刘管家略有些惶恐:“奴才不敢,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娘娘道谢,您这边请。” 姜菱月微微颔首,跟着刘管家朝着前院走去。 昨晚,李锦夜答应她,可以让她今天去看看师父,虽然今天早上又在她耳边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但只要能让她看到师父现在的情况,她都不介意。 去前院的路上,除了跟在后面的丫鬟和前面带路的刘管家之外,沿途没有看到一个下人,应该是刘管家早已吩咐过的。 不到一刻钟,姜菱月已经到了前院客房。 刘管家推开房门,躬身对姜菱月说:“娘娘,人就在里面。” 姜菱月看了他一眼,走上前。 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休养的程子募。 房门被打开的同时,程子募也睁开双目,直直的朝姜菱月看过来。 第二十六章 回柳巷 “师父,你身体好些了吗?” 姜菱月快步走到床边,把想起身的程子募扶起来。 说话间,姜菱月的手搭在程子募的手腕上。 程子募见此嘴边微微勾出一丝笑意,也没有阻止,随她去了。 半晌,姜菱月放下手,看着程子募道:“师父脉象平和有力,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了。” 程子募默默收回手,语气柔和:“现在可放心了?” 姜菱月浅然一笑:“我知道师父会没事,只是没看到人,终归还是不放心的。” “我知晓,所以你方才把脉的时候我没有阻止。”程子募轻声道。 不让姜菱月亲自把脉看到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想来她也不会放心。 姜菱月闻言,脸上有些羞愧:“我的医术还是师父教的,现在也只会一些皮毛了。” 曾经她跟在程子募身边学医的时候,也曾想过做一个游历四方的江湖客,去悬壶济世。 却没想到会突然跟李锦夜扯上关系,还是一段解不开的孽缘。 一时间,姜菱月沉默下来。 程子募见此,神色微微一动,说:“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天赋是我平生所罕见,我相信你的医术。” 姜菱月见师父这么相信她,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意。 “多谢师父夸奖。” 说完,姜菱月给程子募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手边。 程子募接过,请抿了一口,便听到姜菱月问他:“师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而不是我们有什么打算。 程子募听出了姜菱月话中的意思,拿着茶杯的手稍顿住。 过了一会儿看似随意问:“那你是怎么想的?还想离开上京吗?” 话音刚落,姜菱月突然缄默。 好半晌后开口道:“我现在已经被他发现,他是不会让我离开的。” 李锦夜既然敢让她过来看师父,肯定是知道她如论如何都出不了王府,所以才会这么放心。 “师父,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闻言,程子募定定的看了姜菱月良久,然后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过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既如此,待你回去之后我便起身离开。” 以他现在的情况,无法把姜菱月从王府内带出去,只能出去之后再徐徐图之。 “那师父要去哪?”姜菱月问。 程子募放下手里有些变凉的茶杯:“回柳巷,只要你想找我,可随时过来。” “好,师父……”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 “娘娘,王爷临走前吩咐,您最多只能待半个时辰,现在时辰到了。”刘管家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房内姜菱月安静下来,跟程子募对视一眼:“师父,你好好休息。” 说完,姜菱月起身离开。 门口,刘管家已经打开房门,候在原地。 …… 回到李锦夜的院子后,姜菱月便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去。 丫鬟们之前得到命令也都不敢进去,只是一直在外面焦急的打转。 直到李锦夜回府,才赶忙前来禀报:“王爷,娘娘从前院回来后便一直待在房里不出来,也不准人进去,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李锦夜眸色一沉,推开房门,进去时交代丫鬟:“把晚膳端进来。” “是,王爷。” 第二十七章 孤寂 房间内没有点灯,一室昏暗。 李锦夜进来后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朝外看的姜菱月,昏暗的光线也挡不住她消瘦的身影。 孤寂又清冷。 李锦夜心里突然一阵抽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菱月已经变得如此单薄。 李锦夜的脚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姜菱月的背影。 直到姜菱月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漠然的看着他。 李锦夜袖中的手指轻颤,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明明同处一个空间,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的人,却让李锦夜觉得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他怎么走也走不到姜菱月的身边。 这种认识让他觉得有一丝恐慌。 这时,房里突然亮起,丫鬟们端着晚膳陆续进来,迅速无声的摆放好,摆完后又立马退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终归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用膳吧。”李锦夜声音低哑厚重。 姜菱月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着室内莹莹燃烧的烛火,用沉默表明了态度。 李锦夜一步步走上前,垂眸看她:“想去丞相府吗?” 姜菱月身体微微一怔,眼睫轻颤。 还没等她说什么,便又听到李锦夜开口:“李丞相已经知道当日斩的人是你,整日在府中悔恨,丞相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听说还哭瞎了一只眼睛。” 姜菱月心头大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李锦夜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姜菱月想起李锦夜刚刚说的话,走到桌边,食不知味却狼吞虎咽的吃碗里的香米。 李锦夜过来,用银筷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在姜菱月前面的瓷盘内。 姜菱月一言不发的夹起咽下。 “我等下会让下人去丞相府禀报,明日带你回府。”李锦夜一边给姜菱月备菜一边轻声说着。 姜菱月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瞬,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回了一句:“多谢王爷。” “以后不要叫王爷,还记得之前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锦夜…… 姜菱月在心里默默回答,没有说出口。 经过了这些事,她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这样亲密的喊他的名字。 没有听到姜菱月回答,李锦夜拿着银筷的手微怔,随后不动声色的放下来。 “无事,本王还没有吩咐下人。”李锦夜淡淡开口。 姜菱月心里一颤,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悦。 “锦夜。” 姜菱月喊出口。 闻言,李锦夜薄唇微微勾起,“嗯,何事?” “无事……”姜菱月讷讷回答。 她停下手中的碗筷,结果李锦夜递给她的茶,杏眸看着李锦夜,心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从她回来到现在,她发现自己越发的看不懂李锦夜。 他对她好像没变,却又好像变了…… 以前的李锦夜确实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比如用她师父的性命威胁她,把她囚禁在府里,为了自己脸,提前六年开始布局。 却不会为了让她用膳说带她回府,更不会给她布菜端茶,不会向平常人家一样坐着一起用膳。 但不管他怎么变,都是如以往一般喜怒不定。 姜菱月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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