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韩维齐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阮清韩维齐小说免费阅读
“快闭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判为同党。” 议论声越来越大,韩维齐不悦的皱起眉,眼神如鹰隼般的扫视了一圈,人群中的议论声马上熄火了。 “阮瑞,圣上待你不薄,你却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如此行径,罪大恶极。今日行刑,你可还有话要说?” 韩维齐冷声对着台下的阮瑞冷声道。 诺达的行刑台,阮瑞孤身一人,衣衫不整,血迹斑驳,却依旧双目清明。 他挺直背脊:“陛下仁慈,留下我妻儿性命,臣感恩知足,臣知罪,无话可说。” 话落,人群又开始议论。 韩维齐神色复杂的看着阮瑞,拧眉抿唇不语。 负责一起监刑的刑部尚书张永见百姓议论声渐大,怕出意外。 小声的在韩维齐耳边提醒:“萧阁老,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提前开始。” “时辰未到,急什么?”韩维齐瞥眼扫视了张永一眼。 这一眼凌厉至极,张永如芒在背。 他想到韩维齐向来行事果断狠辣。 一个对自己亲岳父都能下狠手的人,绝非善类。不敢再多言,只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阮清一路拼命狂奔着。 她的嘴唇早已经被冻得青紫,浑身发凉。 这些她统统都感知不到。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知觉。 好不容易赶到了菜场口,她扒开人群,疯了一样的冲向里面。 阮清只一眼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爹爹!” 阮清不知怎么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把守的士兵,冲了进去。 韩维齐见状眉心一拧,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告诉的她消息? 因为阮清的闯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张永惊骇道:“来人,有人劫法场,给我拿下。” 把守的侍卫听令,迅速上前,按住阮清,正要拖下去。 “我看谁敢!” 一声怒喝从高台传下。 ======第二十章====== 正要动手的侍卫被这一声喝止住,纷纷循声望去。 高台之上,韩维齐缓缓起身,眉眼冷厉往下一扫:“萧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萧阁老,她已经不是郡主了,你又已经将她休弃,此番只怕不太好吧。”张永面露难色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们二人拌了嘴,一时生气才有了那样的流言。如今她不是郡主,但还是我韩维齐的夫人。” “今日,她过来也只是感念父恩,来送最后一程,有何不妥?” 刑部尚书高喊的劫法场,和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郡主被休,如今被韩维齐几句话就反驳了回去。 一群官兵和百姓目瞪口呆 张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着下面大声喊道:“还不将郡……萧夫人放开。” 按住阮清的侍卫连忙放手,阮清一下扑倒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韩维齐扫了眼张永,勾了勾唇角:“张大人,让内人与八贤王告别几句,无妨吧?” “无妨,无妨。”张永忙不迭的点头。 阮清跪在阮瑞的前面,指尖不住颤抖,眼眶一下便红了。 “爹爹……” “清儿不哭,爹爹日后不在,你要跟你母亲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的身子一直是爹爹的心病,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阮瑞轻声宽慰,像是叮嘱天冷加衣般淡定。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救你。” 阮清俯身怆然恸哭,声音哽咽破碎…… 这时,刑场外再次出现一人。 官兵们相视一眼,没有拦。 八王妃钗环尽卸,一身素衣,缓缓来到阮瑞的面前。 两人相跪而立。 “夫君。” “夫人……”阮瑞见到来人,声音终是带上一丝哽咽。 一家人自多年前便分隔两地,所渡天伦之日,亦是掐指便能算清。 阮瑞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无愧于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与自己自幼相识的发妻。 他长年镇守边疆,三五年难得回来一次。 府内一干事务和病弱的孩子都是妻子在操持,他于心一直有愧的…… “夫人,此生缘薄,是我负你,若有来世……”阮瑞哽咽失声,不能再言。 一别几年,再见时却即将天人永隔。 八王妃笑着,眼中却是泪光涟涟,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好,只待来世。”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再说话,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话落,几个官兵正要上前,将母女二人拉开。 “不用,我们自己走。”八王妃冷声道。 她说完,扶起阮清:“清儿,你父亲一生刚毅,我们亦不能丢脸。” 阮清含泪抬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泪意模糊间,才察觉母亲的苍发已然过半,隐在素衣之间,不易察觉。 原来,世间真有一夜白头…… “娘……” 八王妃尽力笑着,脚步依旧稳健,可握着阮清的手却紧了又紧。 身后传来阮瑞最后的声音。 “清儿,不要恨韩维齐。” 接着便是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声音…… 阮清不敢回头,只觉漫天的雪渐渐变成红色,天地猩红一片。 她支撑不住,倒在了苍茫的血色之间。 ======第二十一章====== 八王妃坐在地上,搂着昏迷过去的女儿,看着刑台上淋漓的鲜血。 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连韩维齐来到她的面前也毫无反应。 韩维齐居高临下的站在八王妃的面前。 雪落在他的身上,化成一缕薄雾,让他整个人如雾中松柏,模糊不清。 他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道:“陛下开恩,允许你将罪臣阮瑞的尸首带回。” “阮清已和你们没有关系,就交我带回萧家吧。” 韩维齐话落,俯身欲将昏死的阮清抱起来。 八王妃却猛的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盯着他:“你当初答应她父亲的话,切莫忘了。”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韩维齐闻言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他将阮清抱了起来,径直离开了。 雪越发大了,白茫茫一片,将尽数的血迹和肮脏盖住。 众人散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 萧府,青云阁。 阮清自醒来,已经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睁眼坐了两日。 小桃被韩维齐从王府带来,看着自家郡主的样子,心疼不已。 王妃自那日葬了王爷,遣散奴仆后,便闭门不出。 韩维齐也忙于朝政,两日没回府。 清冷的青云阁,仿佛无人问津的冷院。 窗外冷雨稀疏,屋内暗无天日,人气淡薄…… 阮清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忽然开口道:“今日几何?”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小桃闻言,略显激动,郡主终于肯开口了。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郡主,今日是冬月十五。” 阮清侧首望着小桃,她很想问一句,父亲葬在何处?母亲如何? 却迟迟不敢张嘴。 最后只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虽望着小桃,眼底却茫然一片 小桃端着药婉上前:“郡主,王爷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希望你好好活着。” 阮清闻言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低喃了一句。 “对,爹爹要我好好活着,母亲还在等着我。” 说完,她夺过小桃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阮清自幼喝药习惯了,除了从前被韩维齐娇惯的那几年外,她从不觉得药苦。 可今日的药,却苦得厉害,苦涩一下从嘴巴蔓延到了全身。 天色将暗的时候,韩维齐回来了。 他换上了被烘暖的常服,推开了青云阁的房门。 阮清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丝毫未动。 韩维齐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刑场那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一些:“你父亲对我有恩,以后你在萧府好好做你的萧夫人,我会保你一世无忧。” 可阮清眼也没抬,只怔怔的问了一句:“你知道爹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韩维齐没说话,等着她说。 “爹爹说,要我别恨你。” “韩维齐,他让我不要恨你……” “可是,”她忽的话锋一转,抬头狠狠的盯着他,“我却恨不得食汝之肉,啖汝之血。” 一字一句,恨意滔天。 韩维齐神色微变,眼眸沉了又沉。 这时,小桃忽的从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王妃自焚了!” ======第二十二章====== 阮清怔在原地,顿时面无血色。 她颤着身子,刚跑到门口,就见远处火光冲天,正是八贤王府的方向! 阮清如被雷击,摇摇欲坠,浑身抖的厉害,险些站不稳。 她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桃,快,快去叫救火队……” 她的话还未完,身侧一个身影如疾风般的从她身边路过,往外走去。 “你留在府内,别添乱,我带人去救火。” 韩维齐留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阮清想跟上,被小桃拉住:“郡主,阁老大人那么厉害,定能把王妃救出来。你身子才好,外面天寒,就不要出去了。” “小桃,我不能没有母亲,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咳咳咳咳……” 阮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直到满手的鲜血,红得刺眼。 “郡主,算小桃求你了,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若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跟王妃交代啊……” 短短数日,显赫无比的八贤王府,就已经落败至此。 小桃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阮清大哭了起来。 深夜。 韩维齐回来了。 阮清顾不得其他,强撑着身体,上前急切的问道:“如何?我母亲可还好?” 即使韩维齐身上的浓烟味让她十分不适。 韩维齐看着她,黑眸沉沉,错过身,他开始解披风。 “她没事,受了点小伤,不严重,我已经将她和雪球送到乡下的庄子去静养了。” “就是八贤王府,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阮清闻言,瞬间如释重负。 可身子一放松,被压抑的长久的咳意立马翻涌了上来。 她撑着桌子,直到小桃将药递上,喝下,才平稳下来。 只要母亲没事就好,只要母亲没事,她便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偌大的空间,只剩两人。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可是心却早已经相隔天涯。 韩维齐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若想你母亲好好活着,你就好好活着,当好这个萧夫人。” “我答应过你父亲,会照顾好的你的下半生。” “或者,这偌大的京城,你若可以找到第二个庇护你和你母亲的人,你可以试试。” 阮清垂眸未语。 韩维齐已经将她的一切拿捏住,料定没有人会跟罪臣之家牵扯,料定她只能当这个萧夫人…… “韩维齐,你不配提我父亲。” 韩维齐握拳的手不断收紧,冷声道:“阮清,我只告诉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父亲手握重兵,皇上早就容不下他。” “这件事,我不去做,自然也会有人去做,换成了旁人,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虞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萧阁老了?”阮清冷笑。 她抬起眼,眼中尽是嘲讽。 “谢谢萧阁老亲自求旨赐死我父亲?” “谢谢萧阁老亲自执刑?” “谢谢萧阁老让我家破人亡,最后还一脸义正言辞的装好人?” “若不是你,我们王府根本不会有今日。我父亲不会死,我母亲不会自焚,我不会被关在这里当你的什么萧夫人!” 阮清气急,伸手将桌上的茶杯尽数拂落在地。 瓷片清脆的碎裂,尤为刺耳。 韩维齐眉眼冷厉,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幕,泛白的指节透露着他被压抑的怒气。 “夫人状若疯魔,从今天起禁足三个月。” 话落,他拂袖离去。 ======第二十三章====== 韩维齐出了青云阁,莫名的烦躁,再加上刚才救火之事,早已经身心疲惫。 他无心再去花雨院,直接去了书房。 花雨院。 李清婉瞪了许久,也没见韩维齐的人影,渐渐有些不安。 她的贴身侍女小轻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回来禀报。 “姑娘,阁老大人出了青云阁就去了书房,看样子……今晚不会过来了。” 李清婉闻言脸色瞬间一变,眼底的恶毒毫不掩饰。 小轻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不必忧心,阁老大人今日定是事务繁忙才来不了的。更何况,青云阁那个已经被抄家,不是什么郡主了。一个既没有权势,又不得宠爱的病秧子,根本不足为惧。” 小轻一番话让清婉瞬间释然。 是啊,八贤王府已经被抄家了,她怕什么? 阮清已经被休了,萧夫人之位她…… 李清婉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过头对着小轻道:“你去备些茶水点心,我们去一趟书房。” “是。” 书房。 韩维齐提笔的手已经在空中顿了半晌,可他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落笔。 直到笔尖的墨水落到宣纸上,晕染开一片。 韩维齐才惊觉,他顺手将笔放下,正要唤冬青进来拿走污染的宣纸。 一抬头,却发现李清婉正在门口。 “婉儿,你怎么来了?”韩维齐敛去方才的失态,神色如常。 李清婉温柔的笑着,将手上的茶水放下:“萧郎深夜还在处理政务,婉儿自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特意过瞧瞧。” “无妨,都是一些闲杂的琐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韩维齐将那张被晕染的宣纸自然的收到一旁。 李清婉淡淡的瞧了一眼,状若无意道:“萧郎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宣纸也染了?” 刚才的那一幕,李清婉自然是瞧得真切,并且也不打算视而不见。 “没什么。”韩维齐脑海中再次浮现阮清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和那双凄楚绝望的眼睛。 “就是方才八贤王府的火势太大,我也觉得有些惊心罢了。” 韩维齐没有看李清婉,只是淡淡的将此事一笔带过。 李清婉清楚他没有说实话。 毕竟一个在诡谲风波的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李清婉眼波微动,一丝精光流过。 她脸色瞬间白了白,柔和的笑意被一抹楚楚可怜代替。 她上前拉住韩维齐的手:“今日我也觉得甚是害怕,八贤王府一夜变为平地,属实让人惊心。不如今晚萧郎你……” 李清婉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韩维齐打断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面色有些许不悦:“婉儿,我们还未成亲,这样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话落,李清婉看着自己滞住的双手,顿在原地。 她看似低落的垂下头,眼底的怨恨和不甘却清清楚楚。 这么久以来,韩维齐从不愿与自己同寝……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韩维齐缓了缓脸色,主动的将她揽在怀里。 “婉儿,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遭人指责。” “我明白。可是我最近听闻,你给郡主姐姐的那封休书是假的……” 韩维齐眸色一暗,没有立马回答。 李清婉察觉,神色微变,立马道:“萧郎如此可是要我做妾?” “不会,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韩维齐安抚着她。 李清婉含泪点点头,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婉儿相信萧郎。” 翌日清早。 韩维齐来到青云阁的时候,阮清正靠在窗边望着外面。 偶有寒风,她不甚在意。 韩维齐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娶清婉。” “那是你的事。”阮清神色淡漠。 “我要娶她做平妻。” ======第二十四章====== 话落,阮清浑身一滞,僵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她回头看着韩维齐,冷冷道:“我不同意。” 坚决的语气让韩维齐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Ns他还是耐着性子:“你住东苑,她住西苑,互不相干,也不会有什么碰面的时候。” “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你自甘堕落娶个青楼戏子当妾是你的事情,但我阮清就算抄家下狱,也轮不到她跟我平起平坐。” 阮清话落,又开始咳了起来。 一边的小桃紧忙递上茶水,替她拍着后背,顺着气。 “大人,郡主最近身子虚得厉害,又逢王府……您这件事暂且缓一缓吧,行吗?”她朝着韩维齐哀求道。 阮清依旧在咳着,韩维齐看着她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才起身,只留下一句:“此事我已经决定,过完年我便迎娶婉儿进门。你身体弱,到时候就不必出来见客了。” 韩维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阮清仿佛失去力气,一下倒在小桃的怀里。 “他将我留在这府里,就是为了如此折辱我的吗?” “郡主,大人他一定是被那个青楼女人迷了心智,我听说那种女人最擅长这种手段。”小桃试图宽慰阮清。 可阮清却只是笑笑:“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明白,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韩维齐。我只恨当年识人不清,害的父亲也遭了罪。” “郡主……” “你以后别唤我郡主了,我的郡主之位早就随着父亲的死一同没了。莫让他人再抓住这点大做文章。你我如今都承担不起。” 阮清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虚弱的合上了眼。 小桃眼眶红红,垂首道:“是,夫人。” …… 韩维齐从青云阁出来,便径直去了朝堂。 朝堂之上,几位官员争论不休。 但并不是什么军机要事,而是为了永安郡主——阮清。 以李阁老为首的一方以为:斩草就要除根,被废的郡主留不得。 而以张阁老为首的一方则认为:永安郡主只是一介女流,又缠绵病榻,饶恕她则会彰显天子之恩。 韩维齐作为当事人一方,立于百官之中,眉眼紧压,神情冷然的看着众人争执。 “萧阁老,阮清如今是你的夫人,你怎么看?”皇帝不威自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争论不休的朝臣们跟着皇帝的视线,齐齐的望向了韩维齐。 韩维齐思索片刻,不紧不慢道:“阮清如今已经嫁入萧家,自然与八贤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再者,她自幼体弱,不谙世事。” “日后居在萧府,再也不是曾经的永安郡主,只是臣的妻子。” “夫妇一体,微臣一心为陛下,内人也自当如此。” 此话一出,朝堂缄默一片。 韩维齐几句话不仅将阮清摘了干净,更无形之中稳固了她官眷的身份。 皇帝若是要责罚,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萧阁老言之有理,此事就这样吧,日后不必再提。” 皇帝挥挥手,领着贴身太监退了朝。 只留下满堂朝臣,面色各异,议论纷纷。 韩维齐没有多留,也径直离开。 可他带着冬青还未出宫门,一位小太监便迎面而来。 “萧阁老请留步,五皇子有请。” ======第二十五章====== 永祥宫。 阮瑾一身淡蓝色绸服,静静的负手站在寝殿窗玖边。 他看着窗台的那株腊梅,天气越冷,它就越发娇艳。 红色的梅花,给原本孤寂寒冷的冬天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气。 “五殿下,萧阁老大人来了。”内监禀报。 阮瑾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出内寝。 正厅。 韩维齐坐在桌边,手上是小太监刚奉上的雪顶含翠。 听到帘子被掀开,韩维齐眼也没抬,也不起身,只端着手中的茶,吹了吹。 “五皇子果然深得圣恩,不仅及冠之后仍可以住在宫中,连这每年进贡的雪顶含翠,陛下也只赏了你。” “那又如何?再恩宠也成不了太子,这些不过是他出于对我母亲的愧疚而做的一些东西罢了。” 阮瑾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消失不见。 韩维齐放下茶,一双黑眸锐利的望着他:“我竟不知五皇子如今还惦记上太子之位了?” 阮瑾眉梢微挑,顺势坐下,拿过手边的茶淡淡道:“随口一说而已,萧阁老不必当真。” “当不当真不是我说了算,五皇子心里有数。” “不过微臣还是奉劝五皇子一句,太子殿下巡察盐务年后便要回来了,五皇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阮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讽意:“萧阁老的奉劝,本殿下自当遵从。毕竟说起圣恩,如今谁能比得过萧阁老呢?手握重权,大义灭亲,手段之狠毒,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阮清?”韩维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萧阁老既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主张处死八贤王,今日又在朝堂上为姐姐求情,究竟欲意何为?”阮瑾的说道后面声音渐渐冷了下来,透着一股怒气。 “我做什么,五皇子不必知道。但五皇子对内人关心过度,只怕会惹人非议。” “她是我的姐姐。”阮瑾皱起眉。 韩维齐闻言站起身,冷声道:“有些东西就不必我再提醒五皇子了。阮清如今已经不是郡主,只是我的夫人。五皇子日后还是与内人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言尽于此,微臣有事先告退了。”韩维齐衣袖一拂,转身便走了。 一边阮瑾的贴身内监小寻子立马上前:“殿下,您好歹也是皇子,萧阁老见了你不仅不行礼,还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是过分。” “他如今位高权重,怎么会尊重我一个非皇室所出,无缘储位的皇子呢。”阮瑾的脸色冷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不断收紧。 “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殿下,奴才打听过了,永安郡主如今被禁足在萧府,但性命无忧,只是八王妃……” “姐姐身子不好,韩维齐既然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也不必多生事端,我只要姐姐一切无恙便好。” 阮瑾说完,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寻子退下后,内寝的窗玖突然被人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 他对着阮瑾恭敬跪下:“孤叶见过主人。” “上次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回主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那现在就只欠东风了。” 阮瑾说完,视线再次落到那株鲜艳的腊梅之上。 ======第二十六章====== 韩维齐从宫内出来后径直回了萧府的书房。 他坐在桌案后,心里升起丝丝燥意。 回想起不久前和阮瑾的对话,只怕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五皇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还和阮清有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不知道阮瑾为了阮清能做到什么程度,但知道阮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无名燥火让他无心做任何事情,索性开门出去。 韩维齐思绪紊乱,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青云阁的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到韩维齐,纷纷行礼。 韩维齐一时踌躇,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小厮没有韩维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 韩维齐见状皱了皱眉,道:“起来吧。” 小厮起身,见韩维齐在门口站着不动,忙道:“夫人精神不错,大人是否进去瞧瞧?” 韩维齐闻言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退,但满眼机灵。 自从上次阮清闯刑场之后,他就吩咐冬青将青云阁的所有仆人和侍卫都换了。 看样子,这就是新来的下人了。 韩维齐微微颔首。 小厮三木立即躬身将他引了进去。 刚到寝房门口,就见小桃端着药婉出来。 三木见状赶紧将小桃拉到一边,对着韩维齐恭敬道:“大人请。” 说完,不等小桃开口,就将她拽了下去。 小桃被一路拽到长廊之下,杏眼怒睁:“放开我。” 三木放开了她,摊手道:“你若是想让夫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就不要进去打扰。” “你什么意思?” “从前的八贤王只有一位王妃,,所以即使你在王府多年,不清楚也是自然。这后宅的生存之道,就是宠爱。这府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大人若来青云阁来的勤快,青云阁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否则……你知道的。” 三木的话说完,小桃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但依旧有些警惕的望着他。 三木见状拱了拱手,言辞恳恳:“小桃姑娘放心,我既然是青云阁的奴才,定当终于王妃。” 说完,规规矩矩的朝小桃作了一个揖。 “哼,最好如此。” …… 阮清坐在榻上,看着进来的韩维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我怎么不能来?” 韩维齐看着阮清,只见她面色柔和却依旧毫无血色。 他上前随手将她身上的绒毯往上拢了拢。 又端起桌上的银耳燕窝粥,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阮清的嘴边。 阮清颦眉。 这种事情若放在以前,她定会觉得无比贴心。 可现在这算什么?是怕自己死了,不能继续受折磨吗? 当下,只让她觉得虚伪和反胃。 “弄这些虚情假意的做什么,我若死了,西苑那位也不用做平妻,直接当萧夫人不就好了吗?” 韩维齐闻言,嘴角沉了沉,看着她:“你若死了,八王妃也活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攥死了阮清的软肋。 “韩维齐,你可真卑鄙。”阮清眼底的寒霜清晰可见。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只能配合的将粥喝完。 将碗放下,韩维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阮瑾找了我,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阮清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可韩维齐却忽的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不仅意图太子之位,还觊觎你,他的堂姐,我的萧夫人,你说我该如何?” 韩维齐的话,让阮清脸色微变:“你瞎说什么?我是他的姐……” 她的话还未完,韩维齐忽然俯身吻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鼻息相抵,韩维齐的径直撬开她的贝齿,进攻猛烈。 力气之大,阮清根本挣脱不了。 柔软的唇齿间还弥漫着淡淡药的苦涩和女子本身的清甜。 这种感觉,韩维齐熟悉至极,此刻却依旧魅惑人心。 他直接将阮清按倒在榻上,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韩维齐才终于放开她。 阮清大口的呼吸着,却因为双手被束缚,只能眼神愤恨的盯着他。 韩维齐看着她的眼睛,一双黑眸阴狠至极:“我告诉你,你既入了我萧府,生死便就是我的人,要是让我发现你对阮瑾有任何不轨之心,我会让他生不如死,明白了吗?” 此刻的韩维齐双眸泛红,脸色阴冷,像极了地狱的修罗。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威胁,让阮清忍不住心中一颤,却还是倔强的道:“即便他不是皇室亲生,可我对他一直只有姐弟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最好是如此。” 韩维齐说完,松开按着阮清的手,径直起身。 他闭了闭眼,敛去浑身的杀气和怒意,又拢了拢衣袖,瞬间神色如常。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青云阁,养好你的身子,也不要去招惹清婉,更不要试图破坏我跟婉儿的大婚。” 阮清撑起身子,看着他冷笑道:“那李清婉若是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外室和孩子,会如何呢?” 韩维齐闻言双目一震,厉眼扫来:“你跟踪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敢做不敢当吗?当初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孩子也无妨,转眼又在外面偷偷做这些勾当,真让人大开眼界。”阮清毫不留情的讽刺。 韩维齐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若是永安巷出了任何的差错,我唯你是问。” “你若不想让李清婉知道这些事情,就别放任何人进青云阁。我若被惹急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了。” 阮清努力平复着心绪。 她明白,自己不去找李清婉,李清婉也不会那么容易和她和平相处。 不如借着韩维齐的手,眼不见为净。 “好,我会在加派一批人手看守青云阁,大婚之前,你一步也不许出,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 韩维齐冷冷的说完,就甩袖走了。 很快,冬青带了十几个侍卫来到青云阁的门口,将大门封锁起来。 青云阁再次被封禁,并且有韩维齐的贴身侍卫冬青亲自把关,一只飞虫也不允许出入。 不到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花雨院这边。 小轻大喜,忍不住道:“姑娘,青云阁日后就是一个摆设,虽与您平起平坐,可是谁不知道大人最心疼您,这摆明了以后府中就是您的天下……” 可李清婉脸上却没有笑意,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寒声道:“平起平坐?没有人能跟我平起平坐。只要阮清在一天,萧郎就不会完全属于我。” “姑娘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明白了吗?” “可如今青云阁看守严密,没有办法下手。” 李清婉笑了笑,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不急,青云阁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 ======第二十八章====== 一月过去。 将近年关,六部很多事情需要韩维齐亲自核审,加上太子过完年便也要回京,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起来。 这段时间韩维齐连晚上也是宿在书房。 李清婉专心准备着年后大婚的事情,阮清在青云阁安心养伤,萧府难得一片风平浪静。 青云阁。 自从上次加强人手后,韩维齐还派了一个姓吴的大夫,每隔几日便来一次。 每次来都会带一种自己研制的药丸,效果奇佳。 阮清吃了一个月,只觉得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行走坐卧都无大碍。 今日小年,早膳刚完,吴大夫便又来了。 阮清看了一眼小桃:“你去看看小厨房的药膳好了没?” “是。”小桃知趣的退下。 吴大夫给阮清把完脉,拱手道:“夫人自幼体弱,身子不比常人。可如今只要好好调理,还是有望享常人之寿的。” 说着,他从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个药丸,夫人还得继续服用,万万不可断。” 阮清接过药瓶,开口道:“是了,吴大夫替我多谢送药的人。” 吴大夫猛然一僵,收拾药箱的动作明显慌乱了一下:“夫人说笑了,这药丸乃是我亲手研制,与他人无关。” 阮清淡淡看了他一眼,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我自小服药,也算久病成医。这药丸里加入了极其难得的血灵芝,这血灵芝连宫内都少见,一旦发现必须上缴朝廷,不得私用,不知吴大夫从何而来呢?” 阮清直勾勾的看这个吴大夫,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 吴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只道:“夫人既然知道,也不必为难在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总之没有想害夫人之心。” “我自然是知道,只是望大夫转告那人,不要在我身上空费心思,我无福消受。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阮清将药丸放回瓶中,递给他。 “这……”吴大夫犹豫着,不敢去接。 “拿着吧,这是我的意思,他不会怪罪于你。” 吴大夫无奈,只得接过药丸,朝着阮清微微颔首,提着东西匆匆离开。 不多时,小桃进来了。 “日后,任何跟五皇子有关的事情,我们都要敬而远之,明白了吗?” 小桃也知道了药丸的事情,便问道:“夫人,五皇子帮我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拒绝?” “傻小桃。”阮清伸手点了点她的头,“小瑾原本在宫中的日子就艰难,即使皇上待他很好,可终究不是皇室血脉。韩维齐如今权倾朝野,别让他再因为我而得罪了韩维齐。” “夫人对五殿下的真好。” 阮清愣了愣,想起那日韩维齐的话,不由问道:“小桃,你觉得五皇子待我如何?” “自幼长大的手足之情,自然是极好的。” 阮清闻言,心里的异样终于散去。 是了,她和白瑾自幼一起长大,韩维齐不过是借此来膈应她罢了。 …… 花雨院。 是夜。 李清婉亲自下厨准备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韩维齐过来一起用膳。 可是直到夜色浓郁,依旧没有看到韩维齐的身影。 小轻这时候进来,小心翼翼的禀报:“姑娘,大人出了宫并没回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清婉眉头紧皱。 “是,大人身边的人口风很紧,一个字也问不出。” 李清婉坐在桌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忽的冷声道:“备车,我要出去。” ======第二十九章====== 小轻闻言,连忙出去唤人备车。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她去里屋搀扶李清婉,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怡红楼。” “什么?”小轻大惊失色。 怡红楼正是从前李清婉委身的青楼,自从李清婉被韩维齐赎身之后,便被明令禁止不准再去那个地方,免得惹人非议。 “姑娘,可是大人说……” 小轻话还未完,便收到李清婉的一个白眼:“你自怡红楼便开始服侍我,也知道那里的消息向来都是最灵敏的,这次若不是为了萧郎,你以为我会愿意回去那个地方?” 李清婉说起那个地方就没有好气,虽然她卖艺不卖身,可还是免不了遭受诸多的调戏。 一想起那些肥头大耳,色眯眯的臭男人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快些走吧,早去早回。”李清婉匆匆上车而去。 …… 另一边,韩维齐的车在永安巷第十三家门口停下。 他从车内出来,手中提着食盒,往院里走去。 冬青跟在身后,眼神示意其余的侍从在外面守着。 院内。 苏晴温柔的摇晃着臂弯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轻声哼唱:“小雪花,飘呀飘,一朝落进庭院里,庭院里有小娃娃,看着雪花唤爹娘……” 昏黄的烛火,将她整个人笼罩,散发出母亲特有的温柔。 这时,门被人打开,她回身望去。 “你来了。”她依旧笑意浅浅。 苏晴抱着孩子正要上前,韩维齐却后退了半步:“我才进来,身上落了些雪,别凉着你们。” 说着,他将食盒放下,解下披风,换上丫鬟递上来的暖裘和汤婆子。 苏晴把孩子递给乳母,又让人将吃食摆上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韩维齐吩咐道。 “是。”仆人们应声退下。 房内只剩下两人。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跟轩儿,你们这些日子可还好?”韩维齐坐在桌边,看着苏晴柔声道。 苏晴笑着回答:“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话落,韩维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还是早入接你们入萧府吧。” “可是……”苏晴也有些担忧,“阮清姐姐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她会不会不愿意接受我跟轩儿?还有清婉姑娘,听说你们不久便要……” “你别担心。”韩维齐握住她的手,“阮清她知道你们,清婉也是性子极其温婉的人,你们相处起来会很好的。” 说着,他的眼底隐隐开始泛红:“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和轩儿护在身边。” “好。”苏晴也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韩维齐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苏晴眼中一亮,急忙接过,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 韩维齐点了点头。 苏晴的泪水立马夺眶而出,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韩维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言的陪伴着。 过了很久,他才从房中出来。 “外面冷,你别出来了,接你们回府的事情我会尽快的。” “好,你注意安全。” “好。” 韩维齐出了院门,径直上了马车。 就在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三十章====== “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大人经常来这里。”小轻对着李清婉说道。 “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 “一个女人和孩子。” “什么?孩子?”李清婉的脸色一下便阴冷下来。 “是,大人一直将这个保护得很好,所以不容易被发觉。”小轻如实道来。 李清婉眼珠一转,问道:“青云阁那个病秧子知道吗?”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应该不知道吧。” 李清婉皱起眉头,但很快便释然开来:“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说完,她对着小轻耳语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 …… 韩维齐回到萧府,来到花雨院,却被丫鬟告知自家姑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大人,我们现在是回书房还是去……青云阁?” 冬青刚问完便接到一记凌厉的冷眼,立马道:“去青云阁。” 青云阁。 阮清此刻并未休息,而是跪在院中,对着火盆烧着纸钱。 小桃也跪在一边,眼眶通红。 阮清抿唇不语,火盆映得她面色有些泛红,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可却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已经满目疮痍。 韩维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情景。 阮清听到熟悉的脚步,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一动不动,准备迎接着韩维齐的怒火,毕竟在院里烧纸钱是很忌讳的事情。 可是却没想到,那个脚步声在身边停下,竟然慢慢蹲了下来。 韩维齐拿起一叠纸钱,正欲丢进火盆的时候,却猛地被阮清拦了下来。 “滚!”阮清甚至都不想多说些什么。 韩维齐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他也是我父亲。” 话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立马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闭嘴,你不配叫他父亲。”阮清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 韩维齐被打偏了脸,半天没有言语。 “大人……”冬青正欲上前,被韩维齐挥手制止。 “都退下。”韩维齐回过头,冷声道。 “还有你。”他扫了一眼小桃。 小桃心里害怕,看着阮清,但却不敢动。 直到阮清示意她下去。 院中的人尽数退下,周遭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火盆里微微的燃烧声。 阮清缓缓站起身,韩维齐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却犹如隔了咫尺天涯。 韩维齐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缓缓道:“八贤王之事,是我无奈,其中曲折,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知道。”阮清忽得笑了一声。 她望着远方,语气幽幽:“韩维齐,我郡主,自幼出入皇宫。何尝不知道功高盖主之理。从前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身子又不好,陛下便一直未曾发作。直到后来我嫁给了你,你在朝堂逐渐得势,陛下才起了防备之心。” “爹爹落势,夺权也好,圈禁也罢,任何人都可以落井下石。为什么偏偏是你?要亲自请旨处死父亲?为什么?就因为怕连累你的大业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爹爹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阮清侧身望向韩维齐,双眸如淬寒霜。 韩维齐什么也没说,只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到她的手里。 “你应该认得你父亲的字迹。” ======第三十一章====== 阮清手一滞,颤抖的打开了书信。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候,已经摇摇欲坠,泪流满面。 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韩维齐:“那封赐死的圣旨,是爹爹……让你去求的?” 声音哽咽沙哑,令人心碎。 韩维齐微微颔首:“八贤王自知难逃一死,只能让我去求赐死的圣旨,求陛下放过你和八王妃。” “也只有我去求,才能置身事外,才能真正护着你和八王妃。” “父亲一生谋划,只为了你和母亲。阮清,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辜负他。” 话落,阮清跌落在地,如同万箭穿心,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整个人脆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 韩维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俯下身,将浑身冰凉的阮清横抱回房内。 “你父亲对我有恩,我答应他会护你平安,日后只要你不去招惹清婉,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安安分分的当你的萧夫人即可。” 韩维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阮清没有说话,只呆呆的握着那封书信。 他见状继续道:“马上过年了,我会解了你的禁足。但是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招惹口舌。”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阿祁。”阮清叫住他。 他脚步顿住。 阮清看着他的背影,问道:“阿祁,你心中可还有我?” 韩维齐顿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阮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讽意。 自从那日后,韩维齐再也没有出现,直到除夕这日。 用完早膳之后,阮清下令让院里的下人们都回家休息一天,陪家里人好好过年。 自从王府败落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团圆两个字的可贵之处,也更不忍心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让别人亲眷分离。 下人们个个感恩戴德,再三跪谢。 到了中午时分,偌大的青云阁只剩她和小桃二人。 小桃倒是有些不满:“夫人,这人一走,我们院子里不久更加冷清了吗?” 阮清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小桃,你去把韩维齐请来。” “是,夫人。”小桃自从知道书信的事,对韩维齐也改观不少。 从前只觉得他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都是无可奈何…… 半晌之后,青云阁的门被推开。 一身玄青色常服的韩维齐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坐在榻上的身形消瘦的阮清,忍不住皱了皱眉。 “萧府是虐待你了吗?” “天寒,人懒得动,吃得也就少些。”阮清淡淡道。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许是没有了那滔天的恨意,两人的言语也不在如之前般争锋相对。 “你找我什么事?” “今日是除夕,能不能让我见见母亲?” 韩维齐神色一顿,不露痕迹的侧过身看着窗外,道:“天寒,行路多有不便,过完年再说吧。” “可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韩维齐不耐的打断她。 阮清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今日晚上团圆饭,你也过来,我有事宣布。”说完,韩维齐大步离开,只剩满是寒气。 是夜。 小桃原本想给阮清换一件喜气点的衣服,被她制止。 “爹爹新丧未过,不宜如此,换那件鹅黄的吧。” 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来到前厅。 只见韩维齐正襟危坐在主位,李清婉自然的坐在他的左侧。 “快闭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判为同党。” 议论声越来越大,韩维齐不悦的皱起眉,眼神如鹰隼般的扫视了一圈,人群中的议论声马上熄火了。 “阮瑞,圣上待你不薄,你却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如此行径,罪大恶极。今日行刑,你可还有话要说?” 韩维齐冷声对着台下的阮瑞冷声道。 诺达的行刑台,阮瑞孤身一人,衣衫不整,血迹斑驳,却依旧双目清明。 他挺直背脊:“陛下仁慈,留下我妻儿性命,臣感恩知足,臣知罪,无话可说。” 话落,人群又开始议论。 韩维齐神色复杂的看着阮瑞,拧眉抿唇不语。 负责一起监刑的刑部尚书张永见百姓议论声渐大,怕出意外。 小声的在韩维齐耳边提醒:“萧阁老,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提前开始。” “时辰未到,急什么?”韩维齐瞥眼扫视了张永一眼。 这一眼凌厉至极,张永如芒在背。 他想到韩维齐向来行事果断狠辣。 一个对自己亲岳父都能下狠手的人,绝非善类。不敢再多言,只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阮清一路拼命狂奔着。 她的嘴唇早已经被冻得青紫,浑身发凉。 这些她统统都感知不到。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知觉。 好不容易赶到了菜场口,她扒开人群,疯了一样的冲向里面。 阮清只一眼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爹爹!” 阮清不知怎么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把守的士兵,冲了进去。 韩维齐见状眉心一拧,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告诉的她消息? 因为阮清的闯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张永惊骇道:“来人,有人劫法场,给我拿下。” 把守的侍卫听令,迅速上前,按住阮清,正要拖下去。 “我看谁敢!” 一声怒喝从高台传下。 ======第二十章====== 正要动手的侍卫被这一声喝止住,纷纷循声望去。 高台之上,韩维齐缓缓起身,眉眼冷厉往下一扫:“萧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萧阁老,她已经不是郡主了,你又已经将她休弃,此番只怕不太好吧。”张永面露难色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们二人拌了嘴,一时生气才有了那样的流言。如今她不是郡主,但还是我韩维齐的夫人。” “今日,她过来也只是感念父恩,来送最后一程,有何不妥?” 刑部尚书高喊的劫法场,和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郡主被休,如今被韩维齐几句话就反驳了回去。 一群官兵和百姓目瞪口呆 张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着下面大声喊道:“还不将郡……萧夫人放开。” 按住阮清的侍卫连忙放手,阮清一下扑倒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韩维齐扫了眼张永,勾了勾唇角:“张大人,让内人与八贤王告别几句,无妨吧?” “无妨,无妨。”张永忙不迭的点头。 阮清跪在阮瑞的前面,指尖不住颤抖,眼眶一下便红了。 “爹爹……” “清儿不哭,爹爹日后不在,你要跟你母亲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的身子一直是爹爹的心病,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阮瑞轻声宽慰,像是叮嘱天冷加衣般淡定。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救你。” 阮清俯身怆然恸哭,声音哽咽破碎…… 这时,刑场外再次出现一人。 官兵们相视一眼,没有拦。 八王妃钗环尽卸,一身素衣,缓缓来到阮瑞的面前。 两人相跪而立。 “夫君。” “夫人……”阮瑞见到来人,声音终是带上一丝哽咽。 一家人自多年前便分隔两地,所渡天伦之日,亦是掐指便能算清。 阮瑞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无愧于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与自己自幼相识的发妻。 他长年镇守边疆,三五年难得回来一次。 府内一干事务和病弱的孩子都是妻子在操持,他于心一直有愧的…… “夫人,此生缘薄,是我负你,若有来世……”阮瑞哽咽失声,不能再言。 一别几年,再见时却即将天人永隔。 八王妃笑着,眼中却是泪光涟涟,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好,只待来世。”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再说话,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话落,几个官兵正要上前,将母女二人拉开。 “不用,我们自己走。”八王妃冷声道。 她说完,扶起阮清:“清儿,你父亲一生刚毅,我们亦不能丢脸。” 阮清含泪抬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泪意模糊间,才察觉母亲的苍发已然过半,隐在素衣之间,不易察觉。 原来,世间真有一夜白头…… “娘……” 八王妃尽力笑着,脚步依旧稳健,可握着阮清的手却紧了又紧。 身后传来阮瑞最后的声音。 “清儿,不要恨韩维齐。” 接着便是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声音…… 阮清不敢回头,只觉漫天的雪渐渐变成红色,天地猩红一片。 她支撑不住,倒在了苍茫的血色之间。 ======第二十一章====== 八王妃坐在地上,搂着昏迷过去的女儿,看着刑台上淋漓的鲜血。 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连韩维齐来到她的面前也毫无反应。 韩维齐居高临下的站在八王妃的面前。 雪落在他的身上,化成一缕薄雾,让他整个人如雾中松柏,模糊不清。 他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道:“陛下开恩,允许你将罪臣阮瑞的尸首带回。” “阮清已和你们没有关系,就交我带回萧家吧。” 韩维齐话落,俯身欲将昏死的阮清抱起来。 八王妃却猛的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盯着他:“你当初答应她父亲的话,切莫忘了。”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韩维齐闻言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他将阮清抱了起来,径直离开了。 雪越发大了,白茫茫一片,将尽数的血迹和肮脏盖住。 众人散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 萧府,青云阁。 阮清自醒来,已经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睁眼坐了两日。 小桃被韩维齐从王府带来,看着自家郡主的样子,心疼不已。 王妃自那日葬了王爷,遣散奴仆后,便闭门不出。 韩维齐也忙于朝政,两日没回府。 清冷的青云阁,仿佛无人问津的冷院。 窗外冷雨稀疏,屋内暗无天日,人气淡薄…… 阮清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忽然开口道:“今日几何?”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小桃闻言,略显激动,郡主终于肯开口了。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郡主,今日是冬月十五。” 阮清侧首望着小桃,她很想问一句,父亲葬在何处?母亲如何? 却迟迟不敢张嘴。 最后只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虽望着小桃,眼底却茫然一片 小桃端着药婉上前:“郡主,王爷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希望你好好活着。” 阮清闻言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低喃了一句。 “对,爹爹要我好好活着,母亲还在等着我。” 说完,她夺过小桃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阮清自幼喝药习惯了,除了从前被韩维齐娇惯的那几年外,她从不觉得药苦。 可今日的药,却苦得厉害,苦涩一下从嘴巴蔓延到了全身。 天色将暗的时候,韩维齐回来了。 他换上了被烘暖的常服,推开了青云阁的房门。 阮清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丝毫未动。 韩维齐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刑场那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一些:“你父亲对我有恩,以后你在萧府好好做你的萧夫人,我会保你一世无忧。” 可阮清眼也没抬,只怔怔的问了一句:“你知道爹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韩维齐没说话,等着她说。 “爹爹说,要我别恨你。” “韩维齐,他让我不要恨你……” “可是,”她忽的话锋一转,抬头狠狠的盯着他,“我却恨不得食汝之肉,啖汝之血。” 一字一句,恨意滔天。 韩维齐神色微变,眼眸沉了又沉。 这时,小桃忽的从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王妃自焚了!” ======第二十二章====== 阮清怔在原地,顿时面无血色。 她颤着身子,刚跑到门口,就见远处火光冲天,正是八贤王府的方向! 阮清如被雷击,摇摇欲坠,浑身抖的厉害,险些站不稳。 她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桃,快,快去叫救火队……” 她的话还未完,身侧一个身影如疾风般的从她身边路过,往外走去。 “你留在府内,别添乱,我带人去救火。” 韩维齐留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阮清想跟上,被小桃拉住:“郡主,阁老大人那么厉害,定能把王妃救出来。你身子才好,外面天寒,就不要出去了。” “小桃,我不能没有母亲,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咳咳咳咳……” 阮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直到满手的鲜血,红得刺眼。 “郡主,算小桃求你了,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若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跟王妃交代啊……” 短短数日,显赫无比的八贤王府,就已经落败至此。 小桃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阮清大哭了起来。 深夜。 韩维齐回来了。 阮清顾不得其他,强撑着身体,上前急切的问道:“如何?我母亲可还好?” 即使韩维齐身上的浓烟味让她十分不适。 韩维齐看着她,黑眸沉沉,错过身,他开始解披风。 “她没事,受了点小伤,不严重,我已经将她和雪球送到乡下的庄子去静养了。” “就是八贤王府,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阮清闻言,瞬间如释重负。 可身子一放松,被压抑的长久的咳意立马翻涌了上来。 她撑着桌子,直到小桃将药递上,喝下,才平稳下来。 只要母亲没事就好,只要母亲没事,她便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偌大的空间,只剩两人。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可是心却早已经相隔天涯。 韩维齐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若想你母亲好好活着,你就好好活着,当好这个萧夫人。” “我答应过你父亲,会照顾好的你的下半生。” “或者,这偌大的京城,你若可以找到第二个庇护你和你母亲的人,你可以试试。” 阮清垂眸未语。 韩维齐已经将她的一切拿捏住,料定没有人会跟罪臣之家牵扯,料定她只能当这个萧夫人…… “韩维齐,你不配提我父亲。” 韩维齐握拳的手不断收紧,冷声道:“阮清,我只告诉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父亲手握重兵,皇上早就容不下他。” “这件事,我不去做,自然也会有人去做,换成了旁人,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虞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萧阁老了?”阮清冷笑。 她抬起眼,眼中尽是嘲讽。 “谢谢萧阁老亲自求旨赐死我父亲?” “谢谢萧阁老亲自执刑?” “谢谢萧阁老让我家破人亡,最后还一脸义正言辞的装好人?” “若不是你,我们王府根本不会有今日。我父亲不会死,我母亲不会自焚,我不会被关在这里当你的什么萧夫人!” 阮清气急,伸手将桌上的茶杯尽数拂落在地。 瓷片清脆的碎裂,尤为刺耳。 韩维齐眉眼冷厉,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幕,泛白的指节透露着他被压抑的怒气。 “夫人状若疯魔,从今天起禁足三个月。” 话落,他拂袖离去。 ======第二十三章====== 韩维齐出了青云阁,莫名的烦躁,再加上刚才救火之事,早已经身心疲惫。 他无心再去花雨院,直接去了书房。 花雨院。 李清婉瞪了许久,也没见韩维齐的人影,渐渐有些不安。 她的贴身侍女小轻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回来禀报。 “姑娘,阁老大人出了青云阁就去了书房,看样子……今晚不会过来了。” 李清婉闻言脸色瞬间一变,眼底的恶毒毫不掩饰。 小轻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不必忧心,阁老大人今日定是事务繁忙才来不了的。更何况,青云阁那个已经被抄家,不是什么郡主了。一个既没有权势,又不得宠爱的病秧子,根本不足为惧。” 小轻一番话让清婉瞬间释然。 是啊,八贤王府已经被抄家了,她怕什么? 阮清已经被休了,萧夫人之位她…… 李清婉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过头对着小轻道:“你去备些茶水点心,我们去一趟书房。” “是。” 书房。 韩维齐提笔的手已经在空中顿了半晌,可他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落笔。 直到笔尖的墨水落到宣纸上,晕染开一片。 韩维齐才惊觉,他顺手将笔放下,正要唤冬青进来拿走污染的宣纸。 一抬头,却发现李清婉正在门口。 “婉儿,你怎么来了?”韩维齐敛去方才的失态,神色如常。 李清婉温柔的笑着,将手上的茶水放下:“萧郎深夜还在处理政务,婉儿自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特意过瞧瞧。” “无妨,都是一些闲杂的琐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韩维齐将那张被晕染的宣纸自然的收到一旁。 李清婉淡淡的瞧了一眼,状若无意道:“萧郎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宣纸也染了?” 刚才的那一幕,李清婉自然是瞧得真切,并且也不打算视而不见。 “没什么。”韩维齐脑海中再次浮现阮清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和那双凄楚绝望的眼睛。 “就是方才八贤王府的火势太大,我也觉得有些惊心罢了。” 韩维齐没有看李清婉,只是淡淡的将此事一笔带过。 李清婉清楚他没有说实话。 毕竟一个在诡谲风波的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李清婉眼波微动,一丝精光流过。 她脸色瞬间白了白,柔和的笑意被一抹楚楚可怜代替。 她上前拉住韩维齐的手:“今日我也觉得甚是害怕,八贤王府一夜变为平地,属实让人惊心。不如今晚萧郎你……” 李清婉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韩维齐打断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面色有些许不悦:“婉儿,我们还未成亲,这样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话落,李清婉看着自己滞住的双手,顿在原地。 她看似低落的垂下头,眼底的怨恨和不甘却清清楚楚。 这么久以来,韩维齐从不愿与自己同寝……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韩维齐缓了缓脸色,主动的将她揽在怀里。 “婉儿,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遭人指责。” “我明白。可是我最近听闻,你给郡主姐姐的那封休书是假的……” 韩维齐眸色一暗,没有立马回答。 李清婉察觉,神色微变,立马道:“萧郎如此可是要我做妾?” “不会,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韩维齐安抚着她。 李清婉含泪点点头,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婉儿相信萧郎。” 翌日清早。 韩维齐来到青云阁的时候,阮清正靠在窗边望着外面。 偶有寒风,她不甚在意。 韩维齐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娶清婉。” “那是你的事。”阮清神色淡漠。 “我要娶她做平妻。” ======第二十四章====== 话落,阮清浑身一滞,僵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她回头看着韩维齐,冷冷道:“我不同意。” 坚决的语气让韩维齐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Ns他还是耐着性子:“你住东苑,她住西苑,互不相干,也不会有什么碰面的时候。” “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你自甘堕落娶个青楼戏子当妾是你的事情,但我阮清就算抄家下狱,也轮不到她跟我平起平坐。” 阮清话落,又开始咳了起来。 一边的小桃紧忙递上茶水,替她拍着后背,顺着气。 “大人,郡主最近身子虚得厉害,又逢王府……您这件事暂且缓一缓吧,行吗?”她朝着韩维齐哀求道。 阮清依旧在咳着,韩维齐看着她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才起身,只留下一句:“此事我已经决定,过完年我便迎娶婉儿进门。你身体弱,到时候就不必出来见客了。” 韩维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阮清仿佛失去力气,一下倒在小桃的怀里。 “他将我留在这府里,就是为了如此折辱我的吗?” “郡主,大人他一定是被那个青楼女人迷了心智,我听说那种女人最擅长这种手段。”小桃试图宽慰阮清。 可阮清却只是笑笑:“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明白,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韩维齐。我只恨当年识人不清,害的父亲也遭了罪。” “郡主……” “你以后别唤我郡主了,我的郡主之位早就随着父亲的死一同没了。莫让他人再抓住这点大做文章。你我如今都承担不起。” 阮清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虚弱的合上了眼。 小桃眼眶红红,垂首道:“是,夫人。” …… 韩维齐从青云阁出来,便径直去了朝堂。 朝堂之上,几位官员争论不休。 但并不是什么军机要事,而是为了永安郡主——阮清。 以李阁老为首的一方以为:斩草就要除根,被废的郡主留不得。 而以张阁老为首的一方则认为:永安郡主只是一介女流,又缠绵病榻,饶恕她则会彰显天子之恩。 韩维齐作为当事人一方,立于百官之中,眉眼紧压,神情冷然的看着众人争执。 “萧阁老,阮清如今是你的夫人,你怎么看?”皇帝不威自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争论不休的朝臣们跟着皇帝的视线,齐齐的望向了韩维齐。 韩维齐思索片刻,不紧不慢道:“阮清如今已经嫁入萧家,自然与八贤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再者,她自幼体弱,不谙世事。” “日后居在萧府,再也不是曾经的永安郡主,只是臣的妻子。” “夫妇一体,微臣一心为陛下,内人也自当如此。” 此话一出,朝堂缄默一片。 韩维齐几句话不仅将阮清摘了干净,更无形之中稳固了她官眷的身份。 皇帝若是要责罚,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萧阁老言之有理,此事就这样吧,日后不必再提。” 皇帝挥挥手,领着贴身太监退了朝。 只留下满堂朝臣,面色各异,议论纷纷。 韩维齐没有多留,也径直离开。 可他带着冬青还未出宫门,一位小太监便迎面而来。 “萧阁老请留步,五皇子有请。” ======第二十五章====== 永祥宫。 阮瑾一身淡蓝色绸服,静静的负手站在寝殿窗玖边。 他看着窗台的那株腊梅,天气越冷,它就越发娇艳。 红色的梅花,给原本孤寂寒冷的冬天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气。 “五殿下,萧阁老大人来了。”内监禀报。 阮瑾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出内寝。 正厅。 韩维齐坐在桌边,手上是小太监刚奉上的雪顶含翠。 听到帘子被掀开,韩维齐眼也没抬,也不起身,只端着手中的茶,吹了吹。 “五皇子果然深得圣恩,不仅及冠之后仍可以住在宫中,连这每年进贡的雪顶含翠,陛下也只赏了你。” “那又如何?再恩宠也成不了太子,这些不过是他出于对我母亲的愧疚而做的一些东西罢了。” 阮瑾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消失不见。 韩维齐放下茶,一双黑眸锐利的望着他:“我竟不知五皇子如今还惦记上太子之位了?” 阮瑾眉梢微挑,顺势坐下,拿过手边的茶淡淡道:“随口一说而已,萧阁老不必当真。” “当不当真不是我说了算,五皇子心里有数。” “不过微臣还是奉劝五皇子一句,太子殿下巡察盐务年后便要回来了,五皇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阮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讽意:“萧阁老的奉劝,本殿下自当遵从。毕竟说起圣恩,如今谁能比得过萧阁老呢?手握重权,大义灭亲,手段之狠毒,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阮清?”韩维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萧阁老既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主张处死八贤王,今日又在朝堂上为姐姐求情,究竟欲意何为?”阮瑾的说道后面声音渐渐冷了下来,透着一股怒气。 “我做什么,五皇子不必知道。但五皇子对内人关心过度,只怕会惹人非议。” “她是我的姐姐。”阮瑾皱起眉。 韩维齐闻言站起身,冷声道:“有些东西就不必我再提醒五皇子了。阮清如今已经不是郡主,只是我的夫人。五皇子日后还是与内人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言尽于此,微臣有事先告退了。”韩维齐衣袖一拂,转身便走了。 一边阮瑾的贴身内监小寻子立马上前:“殿下,您好歹也是皇子,萧阁老见了你不仅不行礼,还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是过分。” “他如今位高权重,怎么会尊重我一个非皇室所出,无缘储位的皇子呢。”阮瑾的脸色冷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不断收紧。 “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殿下,奴才打听过了,永安郡主如今被禁足在萧府,但性命无忧,只是八王妃……” “姐姐身子不好,韩维齐既然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也不必多生事端,我只要姐姐一切无恙便好。” 阮瑾说完,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寻子退下后,内寝的窗玖突然被人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 他对着阮瑾恭敬跪下:“孤叶见过主人。” “上次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回主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那现在就只欠东风了。” 阮瑾说完,视线再次落到那株鲜艳的腊梅之上。 ======第二十六章====== 韩维齐从宫内出来后径直回了萧府的书房。 他坐在桌案后,心里升起丝丝燥意。 回想起不久前和阮瑾的对话,只怕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五皇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还和阮清有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不知道阮瑾为了阮清能做到什么程度,但知道阮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无名燥火让他无心做任何事情,索性开门出去。 韩维齐思绪紊乱,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青云阁的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到韩维齐,纷纷行礼。 韩维齐一时踌躇,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小厮没有韩维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 韩维齐见状皱了皱眉,道:“起来吧。” 小厮起身,见韩维齐在门口站着不动,忙道:“夫人精神不错,大人是否进去瞧瞧?” 韩维齐闻言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退,但满眼机灵。 自从上次阮清闯刑场之后,他就吩咐冬青将青云阁的所有仆人和侍卫都换了。 看样子,这就是新来的下人了。 韩维齐微微颔首。 小厮三木立即躬身将他引了进去。 刚到寝房门口,就见小桃端着药婉出来。 三木见状赶紧将小桃拉到一边,对着韩维齐恭敬道:“大人请。” 说完,不等小桃开口,就将她拽了下去。 小桃被一路拽到长廊之下,杏眼怒睁:“放开我。” 三木放开了她,摊手道:“你若是想让夫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就不要进去打扰。” “你什么意思?” “从前的八贤王只有一位王妃,,所以即使你在王府多年,不清楚也是自然。这后宅的生存之道,就是宠爱。这府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大人若来青云阁来的勤快,青云阁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否则……你知道的。” 三木的话说完,小桃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但依旧有些警惕的望着他。 三木见状拱了拱手,言辞恳恳:“小桃姑娘放心,我既然是青云阁的奴才,定当终于王妃。” 说完,规规矩矩的朝小桃作了一个揖。 “哼,最好如此。” …… 阮清坐在榻上,看着进来的韩维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我怎么不能来?” 韩维齐看着阮清,只见她面色柔和却依旧毫无血色。 他上前随手将她身上的绒毯往上拢了拢。 又端起桌上的银耳燕窝粥,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阮清的嘴边。 阮清颦眉。 这种事情若放在以前,她定会觉得无比贴心。 可现在这算什么?是怕自己死了,不能继续受折磨吗? 当下,只让她觉得虚伪和反胃。 “弄这些虚情假意的做什么,我若死了,西苑那位也不用做平妻,直接当萧夫人不就好了吗?” 韩维齐闻言,嘴角沉了沉,看着她:“你若死了,八王妃也活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攥死了阮清的软肋。 “韩维齐,你可真卑鄙。”阮清眼底的寒霜清晰可见。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只能配合的将粥喝完。 将碗放下,韩维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阮瑾找了我,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阮清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可韩维齐却忽的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不仅意图太子之位,还觊觎你,他的堂姐,我的萧夫人,你说我该如何?” 韩维齐的话,让阮清脸色微变:“你瞎说什么?我是他的姐……” 她的话还未完,韩维齐忽然俯身吻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鼻息相抵,韩维齐的径直撬开她的贝齿,进攻猛烈。 力气之大,阮清根本挣脱不了。 柔软的唇齿间还弥漫着淡淡药的苦涩和女子本身的清甜。 这种感觉,韩维齐熟悉至极,此刻却依旧魅惑人心。 他直接将阮清按倒在榻上,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韩维齐才终于放开她。 阮清大口的呼吸着,却因为双手被束缚,只能眼神愤恨的盯着他。 韩维齐看着她的眼睛,一双黑眸阴狠至极:“我告诉你,你既入了我萧府,生死便就是我的人,要是让我发现你对阮瑾有任何不轨之心,我会让他生不如死,明白了吗?” 此刻的韩维齐双眸泛红,脸色阴冷,像极了地狱的修罗。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威胁,让阮清忍不住心中一颤,却还是倔强的道:“即便他不是皇室亲生,可我对他一直只有姐弟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最好是如此。” 韩维齐说完,松开按着阮清的手,径直起身。 他闭了闭眼,敛去浑身的杀气和怒意,又拢了拢衣袖,瞬间神色如常。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青云阁,养好你的身子,也不要去招惹清婉,更不要试图破坏我跟婉儿的大婚。” 阮清撑起身子,看着他冷笑道:“那李清婉若是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外室和孩子,会如何呢?” 韩维齐闻言双目一震,厉眼扫来:“你跟踪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敢做不敢当吗?当初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孩子也无妨,转眼又在外面偷偷做这些勾当,真让人大开眼界。”阮清毫不留情的讽刺。 韩维齐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若是永安巷出了任何的差错,我唯你是问。” “你若不想让李清婉知道这些事情,就别放任何人进青云阁。我若被惹急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了。” 阮清努力平复着心绪。 她明白,自己不去找李清婉,李清婉也不会那么容易和她和平相处。 不如借着韩维齐的手,眼不见为净。 “好,我会在加派一批人手看守青云阁,大婚之前,你一步也不许出,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 韩维齐冷冷的说完,就甩袖走了。 很快,冬青带了十几个侍卫来到青云阁的门口,将大门封锁起来。 青云阁再次被封禁,并且有韩维齐的贴身侍卫冬青亲自把关,一只飞虫也不允许出入。 不到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花雨院这边。 小轻大喜,忍不住道:“姑娘,青云阁日后就是一个摆设,虽与您平起平坐,可是谁不知道大人最心疼您,这摆明了以后府中就是您的天下……” 可李清婉脸上却没有笑意,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寒声道:“平起平坐?没有人能跟我平起平坐。只要阮清在一天,萧郎就不会完全属于我。” “姑娘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明白了吗?” “可如今青云阁看守严密,没有办法下手。” 李清婉笑了笑,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不急,青云阁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 ======第二十八章====== 一月过去。 将近年关,六部很多事情需要韩维齐亲自核审,加上太子过完年便也要回京,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起来。 这段时间韩维齐连晚上也是宿在书房。 李清婉专心准备着年后大婚的事情,阮清在青云阁安心养伤,萧府难得一片风平浪静。 青云阁。 自从上次加强人手后,韩维齐还派了一个姓吴的大夫,每隔几日便来一次。 每次来都会带一种自己研制的药丸,效果奇佳。 阮清吃了一个月,只觉得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行走坐卧都无大碍。 今日小年,早膳刚完,吴大夫便又来了。 阮清看了一眼小桃:“你去看看小厨房的药膳好了没?” “是。”小桃知趣的退下。 吴大夫给阮清把完脉,拱手道:“夫人自幼体弱,身子不比常人。可如今只要好好调理,还是有望享常人之寿的。” 说着,他从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个药丸,夫人还得继续服用,万万不可断。” 阮清接过药瓶,开口道:“是了,吴大夫替我多谢送药的人。” 吴大夫猛然一僵,收拾药箱的动作明显慌乱了一下:“夫人说笑了,这药丸乃是我亲手研制,与他人无关。” 阮清淡淡看了他一眼,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我自小服药,也算久病成医。这药丸里加入了极其难得的血灵芝,这血灵芝连宫内都少见,一旦发现必须上缴朝廷,不得私用,不知吴大夫从何而来呢?” 阮清直勾勾的看这个吴大夫,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 吴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只道:“夫人既然知道,也不必为难在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总之没有想害夫人之心。” “我自然是知道,只是望大夫转告那人,不要在我身上空费心思,我无福消受。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阮清将药丸放回瓶中,递给他。 “这……”吴大夫犹豫着,不敢去接。 “拿着吧,这是我的意思,他不会怪罪于你。” 吴大夫无奈,只得接过药丸,朝着阮清微微颔首,提着东西匆匆离开。 不多时,小桃进来了。 “日后,任何跟五皇子有关的事情,我们都要敬而远之,明白了吗?” 小桃也知道了药丸的事情,便问道:“夫人,五皇子帮我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拒绝?” “傻小桃。”阮清伸手点了点她的头,“小瑾原本在宫中的日子就艰难,即使皇上待他很好,可终究不是皇室血脉。韩维齐如今权倾朝野,别让他再因为我而得罪了韩维齐。” “夫人对五殿下的真好。” 阮清愣了愣,想起那日韩维齐的话,不由问道:“小桃,你觉得五皇子待我如何?” “自幼长大的手足之情,自然是极好的。” 阮清闻言,心里的异样终于散去。 是了,她和白瑾自幼一起长大,韩维齐不过是借此来膈应她罢了。 …… 花雨院。 是夜。 李清婉亲自下厨准备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韩维齐过来一起用膳。 可是直到夜色浓郁,依旧没有看到韩维齐的身影。 小轻这时候进来,小心翼翼的禀报:“姑娘,大人出了宫并没回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清婉眉头紧皱。 “是,大人身边的人口风很紧,一个字也问不出。” 李清婉坐在桌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忽的冷声道:“备车,我要出去。” ======第二十九章====== 小轻闻言,连忙出去唤人备车。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她去里屋搀扶李清婉,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怡红楼。” “什么?”小轻大惊失色。 怡红楼正是从前李清婉委身的青楼,自从李清婉被韩维齐赎身之后,便被明令禁止不准再去那个地方,免得惹人非议。 “姑娘,可是大人说……” 小轻话还未完,便收到李清婉的一个白眼:“你自怡红楼便开始服侍我,也知道那里的消息向来都是最灵敏的,这次若不是为了萧郎,你以为我会愿意回去那个地方?” 李清婉说起那个地方就没有好气,虽然她卖艺不卖身,可还是免不了遭受诸多的调戏。 一想起那些肥头大耳,色眯眯的臭男人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快些走吧,早去早回。”李清婉匆匆上车而去。 …… 另一边,韩维齐的车在永安巷第十三家门口停下。 他从车内出来,手中提着食盒,往院里走去。 冬青跟在身后,眼神示意其余的侍从在外面守着。 院内。 苏晴温柔的摇晃着臂弯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轻声哼唱:“小雪花,飘呀飘,一朝落进庭院里,庭院里有小娃娃,看着雪花唤爹娘……” 昏黄的烛火,将她整个人笼罩,散发出母亲特有的温柔。 这时,门被人打开,她回身望去。 “你来了。”她依旧笑意浅浅。 苏晴抱着孩子正要上前,韩维齐却后退了半步:“我才进来,身上落了些雪,别凉着你们。” 说着,他将食盒放下,解下披风,换上丫鬟递上来的暖裘和汤婆子。 苏晴把孩子递给乳母,又让人将吃食摆上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韩维齐吩咐道。 “是。”仆人们应声退下。 房内只剩下两人。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跟轩儿,你们这些日子可还好?”韩维齐坐在桌边,看着苏晴柔声道。 苏晴笑着回答:“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话落,韩维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还是早入接你们入萧府吧。” “可是……”苏晴也有些担忧,“阮清姐姐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她会不会不愿意接受我跟轩儿?还有清婉姑娘,听说你们不久便要……” “你别担心。”韩维齐握住她的手,“阮清她知道你们,清婉也是性子极其温婉的人,你们相处起来会很好的。” 说着,他的眼底隐隐开始泛红:“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和轩儿护在身边。” “好。”苏晴也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韩维齐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苏晴眼中一亮,急忙接过,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 韩维齐点了点头。 苏晴的泪水立马夺眶而出,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韩维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言的陪伴着。 过了很久,他才从房中出来。 “外面冷,你别出来了,接你们回府的事情我会尽快的。” “好,你注意安全。” “好。” 韩维齐出了院门,径直上了马车。 就在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三十章====== “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大人经常来这里。”小轻对着李清婉说道。 “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 “一个女人和孩子。” “什么?孩子?”李清婉的脸色一下便阴冷下来。 “是,大人一直将这个保护得很好,所以不容易被发觉。”小轻如实道来。 李清婉眼珠一转,问道:“青云阁那个病秧子知道吗?”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应该不知道吧。” 李清婉皱起眉头,但很快便释然开来:“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说完,她对着小轻耳语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 …… 韩维齐回到萧府,来到花雨院,却被丫鬟告知自家姑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大人,我们现在是回书房还是去……青云阁?” 冬青刚问完便接到一记凌厉的冷眼,立马道:“去青云阁。” 青云阁。 阮清此刻并未休息,而是跪在院中,对着火盆烧着纸钱。 小桃也跪在一边,眼眶通红。 阮清抿唇不语,火盆映得她面色有些泛红,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可却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已经满目疮痍。 韩维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情景。 阮清听到熟悉的脚步,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一动不动,准备迎接着韩维齐的怒火,毕竟在院里烧纸钱是很忌讳的事情。 可是却没想到,那个脚步声在身边停下,竟然慢慢蹲了下来。 韩维齐拿起一叠纸钱,正欲丢进火盆的时候,却猛地被阮清拦了下来。 “滚!”阮清甚至都不想多说些什么。 韩维齐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他也是我父亲。” 话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立马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闭嘴,你不配叫他父亲。”阮清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 韩维齐被打偏了脸,半天没有言语。 “大人……”冬青正欲上前,被韩维齐挥手制止。 “都退下。”韩维齐回过头,冷声道。 “还有你。”他扫了一眼小桃。 小桃心里害怕,看着阮清,但却不敢动。 直到阮清示意她下去。 院中的人尽数退下,周遭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火盆里微微的燃烧声。 阮清缓缓站起身,韩维齐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却犹如隔了咫尺天涯。 韩维齐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缓缓道:“八贤王之事,是我无奈,其中曲折,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知道。”阮清忽得笑了一声。 她望着远方,语气幽幽:“韩维齐,我郡主,自幼出入皇宫。何尝不知道功高盖主之理。从前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身子又不好,陛下便一直未曾发作。直到后来我嫁给了你,你在朝堂逐渐得势,陛下才起了防备之心。” “爹爹落势,夺权也好,圈禁也罢,任何人都可以落井下石。为什么偏偏是你?要亲自请旨处死父亲?为什么?就因为怕连累你的大业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爹爹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阮清侧身望向韩维齐,双眸如淬寒霜。 韩维齐什么也没说,只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到她的手里。 “你应该认得你父亲的字迹。” ======第三十一章====== 阮清手一滞,颤抖的打开了书信。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候,已经摇摇欲坠,泪流满面。 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韩维齐:“那封赐死的圣旨,是爹爹……让你去求的?” 声音哽咽沙哑,令人心碎。 韩维齐微微颔首:“八贤王自知难逃一死,只能让我去求赐死的圣旨,求陛下放过你和八王妃。” “也只有我去求,才能置身事外,才能真正护着你和八王妃。” “父亲一生谋划,只为了你和母亲。阮清,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辜负他。” 话落,阮清跌落在地,如同万箭穿心,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整个人脆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 韩维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俯下身,将浑身冰凉的阮清横抱回房内。 “你父亲对我有恩,我答应他会护你平安,日后只要你不去招惹清婉,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安安分分的当你的萧夫人即可。” 韩维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阮清没有说话,只呆呆的握着那封书信。 他见状继续道:“马上过年了,我会解了你的禁足。但是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招惹口舌。”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阿祁。”阮清叫住他。 他脚步顿住。 阮清看着他的背影,问道:“阿祁,你心中可还有我?” 韩维齐顿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阮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讽意。 自从那日后,韩维齐再也没有出现,直到除夕这日。 用完早膳之后,阮清下令让院里的下人们都回家休息一天,陪家里人好好过年。 自从王府败落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团圆两个字的可贵之处,也更不忍心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让别人亲眷分离。 下人们个个感恩戴德,再三跪谢。 到了中午时分,偌大的青云阁只剩她和小桃二人。 小桃倒是有些不满:“夫人,这人一走,我们院子里不久更加冷清了吗?” 阮清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小桃,你去把韩维齐请来。” “是,夫人。”小桃自从知道书信的事,对韩维齐也改观不少。 从前只觉得他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都是无可奈何…… 半晌之后,青云阁的门被推开。 一身玄青色常服的韩维齐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坐在榻上的身形消瘦的阮清,忍不住皱了皱眉。 “萧府是虐待你了吗?” “天寒,人懒得动,吃得也就少些。”阮清淡淡道。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许是没有了那滔天的恨意,两人的言语也不在如之前般争锋相对。 “你找我什么事?” “今日是除夕,能不能让我见见母亲?” 韩维齐神色一顿,不露痕迹的侧过身看着窗外,道:“天寒,行路多有不便,过完年再说吧。” “可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韩维齐不耐的打断她。 阮清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今日晚上团圆饭,你也过来,我有事宣布。”说完,韩维齐大步离开,只剩满是寒气。 是夜。 小桃原本想给阮清换一件喜气点的衣服,被她制止。 “爹爹新丧未过,不宜如此,换那件鹅黄的吧。” 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来到前厅。 只见韩维齐正襟危坐在主位,李清婉自然的坐在他的左侧。
“快闭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判为同党。”
议论声越来越大,韩维齐不悦的皱起眉,眼神如鹰隼般的扫视了一圈,人群中的议论声马上熄火了。
“阮瑞,圣上待你不薄,你却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如此行径,罪大恶极。今日行刑,你可还有话要说?”
韩维齐冷声对着台下的阮瑞冷声道。
诺达的行刑台,阮瑞孤身一人,衣衫不整,血迹斑驳,却依旧双目清明。
他挺直背脊:“陛下仁慈,留下我妻儿性命,臣感恩知足,臣知罪,无话可说。”
话落,人群又开始议论。
韩维齐神色复杂的看着阮瑞,拧眉抿唇不语。
负责一起监刑的刑部尚书张永见百姓议论声渐大,怕出意外。
小声的在韩维齐耳边提醒:“萧阁老,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提前开始。”
“时辰未到,急什么?”韩维齐瞥眼扫视了张永一眼。
这一眼凌厉至极,张永如芒在背。
他想到韩维齐向来行事果断狠辣。
一个对自己亲岳父都能下狠手的人,绝非善类。不敢再多言,只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阮清一路拼命狂奔着。
她的嘴唇早已经被冻得青紫,浑身发凉。
这些她统统都感知不到。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知觉。
好不容易赶到了菜场口,她扒开人群,疯了一样的冲向里面。
阮清只一眼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爹爹!”
阮清不知怎么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把守的士兵,冲了进去。
韩维齐见状眉心一拧,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告诉的她消息?
因为阮清的闯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张永惊骇道:“来人,有人劫法场,给我拿下。”
把守的侍卫听令,迅速上前,按住阮清,正要拖下去。
“我看谁敢!”
一声怒喝从高台传下。
======第二十章======
正要动手的侍卫被这一声喝止住,纷纷循声望去。
高台之上,韩维齐缓缓起身,眉眼冷厉往下一扫:“萧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萧阁老,她已经不是郡主了,你又已经将她休弃,此番只怕不太好吧。”张永面露难色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们二人拌了嘴,一时生气才有了那样的流言。如今她不是郡主,但还是我韩维齐的夫人。”
“今日,她过来也只是感念父恩,来送最后一程,有何不妥?”
刑部尚书高喊的劫法场,和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郡主被休,如今被韩维齐几句话就反驳了回去。
一群官兵和百姓目瞪口呆
张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着下面大声喊道:“还不将郡……萧夫人放开。”
按住阮清的侍卫连忙放手,阮清一下扑倒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韩维齐扫了眼张永,勾了勾唇角:“张大人,让内人与八贤王告别几句,无妨吧?”
“无妨,无妨。”张永忙不迭的点头。
阮清跪在阮瑞的前面,指尖不住颤抖,眼眶一下便红了。
“爹爹……”
“清儿不哭,爹爹日后不在,你要跟你母亲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的身子一直是爹爹的心病,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阮瑞轻声宽慰,像是叮嘱天冷加衣般淡定。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救你。”
阮清俯身怆然恸哭,声音哽咽破碎……
这时,刑场外再次出现一人。
官兵们相视一眼,没有拦。
八王妃钗环尽卸,一身素衣,缓缓来到阮瑞的面前。
两人相跪而立。
“夫君。”
“夫人……”阮瑞见到来人,声音终是带上一丝哽咽。
一家人自多年前便分隔两地,所渡天伦之日,亦是掐指便能算清。
阮瑞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无愧于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与自己自幼相识的发妻。
他长年镇守边疆,三五年难得回来一次。
府内一干事务和病弱的孩子都是妻子在操持,他于心一直有愧的……
“夫人,此生缘薄,是我负你,若有来世……”阮瑞哽咽失声,不能再言。
一别几年,再见时却即将天人永隔。
八王妃笑着,眼中却是泪光涟涟,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好,只待来世。”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再说话,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话落,几个官兵正要上前,将母女二人拉开。
“不用,我们自己走。”八王妃冷声道。
她说完,扶起阮清:“清儿,你父亲一生刚毅,我们亦不能丢脸。”
阮清含泪抬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泪意模糊间,才察觉母亲的苍发已然过半,隐在素衣之间,不易察觉。
原来,世间真有一夜白头……
“娘……”
八王妃尽力笑着,脚步依旧稳健,可握着阮清的手却紧了又紧。
身后传来阮瑞最后的声音。
“清儿,不要恨韩维齐。”
接着便是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声音……
阮清不敢回头,只觉漫天的雪渐渐变成红色,天地猩红一片。
她支撑不住,倒在了苍茫的血色之间。
======第二十一章======
八王妃坐在地上,搂着昏迷过去的女儿,看着刑台上淋漓的鲜血。
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连韩维齐来到她的面前也毫无反应。
韩维齐居高临下的站在八王妃的面前。
雪落在他的身上,化成一缕薄雾,让他整个人如雾中松柏,模糊不清。
他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冷冷道:“陛下开恩,允许你将罪臣阮瑞的尸首带回。”
“阮清已和你们没有关系,就交我带回萧家吧。”
韩维齐话落,俯身欲将昏死的阮清抱起来。
八王妃却猛的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盯着他:“你当初答应她父亲的话,切莫忘了。”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韩维齐闻言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他将阮清抱了起来,径直离开了。
雪越发大了,白茫茫一片,将尽数的血迹和肮脏盖住。
众人散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
萧府,青云阁。
阮清自醒来,已经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睁眼坐了两日。
小桃被韩维齐从王府带来,看着自家郡主的样子,心疼不已。
王妃自那日葬了王爷,遣散奴仆后,便闭门不出。
韩维齐也忙于朝政,两日没回府。
清冷的青云阁,仿佛无人问津的冷院。
窗外冷雨稀疏,屋内暗无天日,人气淡薄……
阮清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忽然开口道:“今日几何?”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小桃闻言,略显激动,郡主终于肯开口了。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郡主,今日是冬月十五。”
阮清侧首望着小桃,她很想问一句,父亲葬在何处?母亲如何?
却迟迟不敢张嘴。
最后只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虽望着小桃,眼底却茫然一片
小桃端着药婉上前:“郡主,王爷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希望你好好活着。”
阮清闻言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低喃了一句。
“对,爹爹要我好好活着,母亲还在等着我。”
说完,她夺过小桃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阮清自幼喝药习惯了,除了从前被韩维齐娇惯的那几年外,她从不觉得药苦。
可今日的药,却苦得厉害,苦涩一下从嘴巴蔓延到了全身。
天色将暗的时候,韩维齐回来了。
他换上了被烘暖的常服,推开了青云阁的房门。
阮清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丝毫未动。
韩维齐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刑场那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一些:“你父亲对我有恩,以后你在萧府好好做你的萧夫人,我会保你一世无忧。”
可阮清眼也没抬,只怔怔的问了一句:“你知道爹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韩维齐没说话,等着她说。
“爹爹说,要我别恨你。”
“韩维齐,他让我不要恨你……”
“可是,”她忽的话锋一转,抬头狠狠的盯着他,“我却恨不得食汝之肉,啖汝之血。”
一字一句,恨意滔天。
韩维齐神色微变,眼眸沉了又沉。
这时,小桃忽的从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王妃自焚了!”
======第二十二章======
阮清怔在原地,顿时面无血色。
她颤着身子,刚跑到门口,就见远处火光冲天,正是八贤王府的方向!
阮清如被雷击,摇摇欲坠,浑身抖的厉害,险些站不稳。
她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桃,快,快去叫救火队……”
她的话还未完,身侧一个身影如疾风般的从她身边路过,往外走去。
“你留在府内,别添乱,我带人去救火。”
韩维齐留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阮清想跟上,被小桃拉住:“郡主,阁老大人那么厉害,定能把王妃救出来。你身子才好,外面天寒,就不要出去了。”
“小桃,我不能没有母亲,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咳咳咳咳……”
阮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直到满手的鲜血,红得刺眼。
“郡主,算小桃求你了,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若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跟王妃交代啊……”
短短数日,显赫无比的八贤王府,就已经落败至此。
小桃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阮清大哭了起来。
深夜。
韩维齐回来了。
阮清顾不得其他,强撑着身体,上前急切的问道:“如何?我母亲可还好?”
即使韩维齐身上的浓烟味让她十分不适。
韩维齐看着她,黑眸沉沉,错过身,他开始解披风。
“她没事,受了点小伤,不严重,我已经将她和雪球送到乡下的庄子去静养了。”
“就是八贤王府,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阮清闻言,瞬间如释重负。
可身子一放松,被压抑的长久的咳意立马翻涌了上来。
她撑着桌子,直到小桃将药递上,喝下,才平稳下来。
只要母亲没事就好,只要母亲没事,她便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偌大的空间,只剩两人。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可是心却早已经相隔天涯。
韩维齐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若想你母亲好好活着,你就好好活着,当好这个萧夫人。”
“我答应过你父亲,会照顾好的你的下半生。”
“或者,这偌大的京城,你若可以找到第二个庇护你和你母亲的人,你可以试试。”
阮清垂眸未语。
韩维齐已经将她的一切拿捏住,料定没有人会跟罪臣之家牵扯,料定她只能当这个萧夫人……
“韩维齐,你不配提我父亲。”
韩维齐握拳的手不断收紧,冷声道:“阮清,我只告诉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父亲手握重兵,皇上早就容不下他。”
“这件事,我不去做,自然也会有人去做,换成了旁人,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虞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萧阁老了?”阮清冷笑。
她抬起眼,眼中尽是嘲讽。
“谢谢萧阁老亲自求旨赐死我父亲?”
“谢谢萧阁老亲自执刑?”
“谢谢萧阁老让我家破人亡,最后还一脸义正言辞的装好人?”
“若不是你,我们王府根本不会有今日。我父亲不会死,我母亲不会自焚,我不会被关在这里当你的什么萧夫人!”
阮清气急,伸手将桌上的茶杯尽数拂落在地。
瓷片清脆的碎裂,尤为刺耳。
韩维齐眉眼冷厉,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幕,泛白的指节透露着他被压抑的怒气。
“夫人状若疯魔,从今天起禁足三个月。”
话落,他拂袖离去。
======第二十三章======
韩维齐出了青云阁,莫名的烦躁,再加上刚才救火之事,早已经身心疲惫。
他无心再去花雨院,直接去了书房。
花雨院。
李清婉瞪了许久,也没见韩维齐的人影,渐渐有些不安。
她的贴身侍女小轻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回来禀报。
“姑娘,阁老大人出了青云阁就去了书房,看样子……今晚不会过来了。”
李清婉闻言脸色瞬间一变,眼底的恶毒毫不掩饰。
小轻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不必忧心,阁老大人今日定是事务繁忙才来不了的。更何况,青云阁那个已经被抄家,不是什么郡主了。一个既没有权势,又不得宠爱的病秧子,根本不足为惧。”
小轻一番话让清婉瞬间释然。
是啊,八贤王府已经被抄家了,她怕什么?
阮清已经被休了,萧夫人之位她……
李清婉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过头对着小轻道:“你去备些茶水点心,我们去一趟书房。”
“是。”
书房。
韩维齐提笔的手已经在空中顿了半晌,可他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落笔。
直到笔尖的墨水落到宣纸上,晕染开一片。
韩维齐才惊觉,他顺手将笔放下,正要唤冬青进来拿走污染的宣纸。
一抬头,却发现李清婉正在门口。
“婉儿,你怎么来了?”韩维齐敛去方才的失态,神色如常。
李清婉温柔的笑着,将手上的茶水放下:“萧郎深夜还在处理政务,婉儿自也是担心你的身体,特意过瞧瞧。”
“无妨,都是一些闲杂的琐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韩维齐将那张被晕染的宣纸自然的收到一旁。
李清婉淡淡的瞧了一眼,状若无意道:“萧郎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宣纸也染了?”
刚才的那一幕,李清婉自然是瞧得真切,并且也不打算视而不见。
“没什么。”韩维齐脑海中再次浮现阮清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和那双凄楚绝望的眼睛。
“就是方才八贤王府的火势太大,我也觉得有些惊心罢了。”
韩维齐没有看李清婉,只是淡淡的将此事一笔带过。
李清婉清楚他没有说实话。
毕竟一个在诡谲风波的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李清婉眼波微动,一丝精光流过。
她脸色瞬间白了白,柔和的笑意被一抹楚楚可怜代替。
她上前拉住韩维齐的手:“今日我也觉得甚是害怕,八贤王府一夜变为平地,属实让人惊心。不如今晚萧郎你……”
李清婉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韩维齐打断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面色有些许不悦:“婉儿,我们还未成亲,这样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话落,李清婉看着自己滞住的双手,顿在原地。
她看似低落的垂下头,眼底的怨恨和不甘却清清楚楚。
这么久以来,韩维齐从不愿与自己同寝……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韩维齐缓了缓脸色,主动的将她揽在怀里。
“婉儿,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遭人指责。”
“我明白。可是我最近听闻,你给郡主姐姐的那封休书是假的……”
韩维齐眸色一暗,没有立马回答。
李清婉察觉,神色微变,立马道:“萧郎如此可是要我做妾?”
“不会,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韩维齐安抚着她。
李清婉含泪点点头,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婉儿相信萧郎。”
翌日清早。
韩维齐来到青云阁的时候,阮清正靠在窗边望着外面。
偶有寒风,她不甚在意。
韩维齐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要娶清婉。”
“那是你的事。”阮清神色淡漠。
“我要娶她做平妻。”
======第二十四章======
话落,阮清浑身一滞,僵在了原地。
气氛沉寂,她回头看着韩维齐,冷冷道:“我不同意。”
坚决的语气让韩维齐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Ns他还是耐着性子:“你住东苑,她住西苑,互不相干,也不会有什么碰面的时候。”
“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你自甘堕落娶个青楼戏子当妾是你的事情,但我阮清就算抄家下狱,也轮不到她跟我平起平坐。”
阮清话落,又开始咳了起来。
一边的小桃紧忙递上茶水,替她拍着后背,顺着气。
“大人,郡主最近身子虚得厉害,又逢王府……您这件事暂且缓一缓吧,行吗?”她朝着韩维齐哀求道。
阮清依旧在咳着,韩维齐看着她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才起身,只留下一句:“此事我已经决定,过完年我便迎娶婉儿进门。你身体弱,到时候就不必出来见客了。”
韩维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阮清仿佛失去力气,一下倒在小桃的怀里。
“他将我留在这府里,就是为了如此折辱我的吗?”
“郡主,大人他一定是被那个青楼女人迷了心智,我听说那种女人最擅长这种手段。”小桃试图宽慰阮清。
可阮清却只是笑笑:“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明白,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韩维齐。我只恨当年识人不清,害的父亲也遭了罪。”
“郡主……”
“你以后别唤我郡主了,我的郡主之位早就随着父亲的死一同没了。莫让他人再抓住这点大做文章。你我如今都承担不起。”
阮清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虚弱的合上了眼。
小桃眼眶红红,垂首道:“是,夫人。”
……
韩维齐从青云阁出来,便径直去了朝堂。
朝堂之上,几位官员争论不休。
但并不是什么军机要事,而是为了永安郡主——阮清。
以李阁老为首的一方以为:斩草就要除根,被废的郡主留不得。
而以张阁老为首的一方则认为:永安郡主只是一介女流,又缠绵病榻,饶恕她则会彰显天子之恩。
韩维齐作为当事人一方,立于百官之中,眉眼紧压,神情冷然的看着众人争执。
“萧阁老,阮清如今是你的夫人,你怎么看?”皇帝不威自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争论不休的朝臣们跟着皇帝的视线,齐齐的望向了韩维齐。
韩维齐思索片刻,不紧不慢道:“阮清如今已经嫁入萧家,自然与八贤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再者,她自幼体弱,不谙世事。”
“日后居在萧府,再也不是曾经的永安郡主,只是臣的妻子。”
“夫妇一体,微臣一心为陛下,内人也自当如此。”
此话一出,朝堂缄默一片。
韩维齐几句话不仅将阮清摘了干净,更无形之中稳固了她官眷的身份。
皇帝若是要责罚,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萧阁老言之有理,此事就这样吧,日后不必再提。”
皇帝挥挥手,领着贴身太监退了朝。
只留下满堂朝臣,面色各异,议论纷纷。
韩维齐没有多留,也径直离开。
可他带着冬青还未出宫门,一位小太监便迎面而来。
“萧阁老请留步,五皇子有请。”
======第二十五章======
永祥宫。
阮瑾一身淡蓝色绸服,静静的负手站在寝殿窗玖边。
他看着窗台的那株腊梅,天气越冷,它就越发娇艳。
红色的梅花,给原本孤寂寒冷的冬天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气。
“五殿下,萧阁老大人来了。”内监禀报。
阮瑾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出内寝。
正厅。
韩维齐坐在桌边,手上是小太监刚奉上的雪顶含翠。
听到帘子被掀开,韩维齐眼也没抬,也不起身,只端着手中的茶,吹了吹。
“五皇子果然深得圣恩,不仅及冠之后仍可以住在宫中,连这每年进贡的雪顶含翠,陛下也只赏了你。”
“那又如何?再恩宠也成不了太子,这些不过是他出于对我母亲的愧疚而做的一些东西罢了。”
阮瑾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消失不见。
韩维齐放下茶,一双黑眸锐利的望着他:“我竟不知五皇子如今还惦记上太子之位了?”
阮瑾眉梢微挑,顺势坐下,拿过手边的茶淡淡道:“随口一说而已,萧阁老不必当真。”
“当不当真不是我说了算,五皇子心里有数。”
“不过微臣还是奉劝五皇子一句,太子殿下巡察盐务年后便要回来了,五皇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阮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讽意:“萧阁老的奉劝,本殿下自当遵从。毕竟说起圣恩,如今谁能比得过萧阁老呢?手握重权,大义灭亲,手段之狠毒,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阮清?”韩维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萧阁老既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主张处死八贤王,今日又在朝堂上为姐姐求情,究竟欲意何为?”阮瑾的说道后面声音渐渐冷了下来,透着一股怒气。
“我做什么,五皇子不必知道。但五皇子对内人关心过度,只怕会惹人非议。”
“她是我的姐姐。”阮瑾皱起眉。
韩维齐闻言站起身,冷声道:“有些东西就不必我再提醒五皇子了。阮清如今已经不是郡主,只是我的夫人。五皇子日后还是与内人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言尽于此,微臣有事先告退了。”韩维齐衣袖一拂,转身便走了。
一边阮瑾的贴身内监小寻子立马上前:“殿下,您好歹也是皇子,萧阁老见了你不仅不行礼,还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是过分。”
“他如今位高权重,怎么会尊重我一个非皇室所出,无缘储位的皇子呢。”阮瑾的脸色冷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不断收紧。
“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殿下,奴才打听过了,永安郡主如今被禁足在萧府,但性命无忧,只是八王妃……”
“姐姐身子不好,韩维齐既然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也不必多生事端,我只要姐姐一切无恙便好。”
阮瑾说完,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寻子退下后,内寝的窗玖突然被人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
他对着阮瑾恭敬跪下:“孤叶见过主人。”
“上次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回主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那现在就只欠东风了。”
阮瑾说完,视线再次落到那株鲜艳的腊梅之上。
======第二十六章======
韩维齐从宫内出来后径直回了萧府的书房。
他坐在桌案后,心里升起丝丝燥意。
回想起不久前和阮瑾的对话,只怕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五皇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还和阮清有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不知道阮瑾为了阮清能做到什么程度,但知道阮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无名燥火让他无心做任何事情,索性开门出去。
韩维齐思绪紊乱,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青云阁的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到韩维齐,纷纷行礼。
韩维齐一时踌躇,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小厮没有韩维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
韩维齐见状皱了皱眉,道:“起来吧。”
小厮起身,见韩维齐在门口站着不动,忙道:“夫人精神不错,大人是否进去瞧瞧?”
韩维齐闻言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退,但满眼机灵。
自从上次阮清闯刑场之后,他就吩咐冬青将青云阁的所有仆人和侍卫都换了。
看样子,这就是新来的下人了。
韩维齐微微颔首。
小厮三木立即躬身将他引了进去。
刚到寝房门口,就见小桃端着药婉出来。
三木见状赶紧将小桃拉到一边,对着韩维齐恭敬道:“大人请。”
说完,不等小桃开口,就将她拽了下去。
小桃被一路拽到长廊之下,杏眼怒睁:“放开我。”
三木放开了她,摊手道:“你若是想让夫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就不要进去打扰。”
“你什么意思?”
“从前的八贤王只有一位王妃,,所以即使你在王府多年,不清楚也是自然。这后宅的生存之道,就是宠爱。这府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大人若来青云阁来的勤快,青云阁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否则……你知道的。”
三木的话说完,小桃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但依旧有些警惕的望着他。
三木见状拱了拱手,言辞恳恳:“小桃姑娘放心,我既然是青云阁的奴才,定当终于王妃。”
说完,规规矩矩的朝小桃作了一个揖。
“哼,最好如此。”
……
阮清坐在榻上,看着进来的韩维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我怎么不能来?”
韩维齐看着阮清,只见她面色柔和却依旧毫无血色。
他上前随手将她身上的绒毯往上拢了拢。
又端起桌上的银耳燕窝粥,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阮清的嘴边。
阮清颦眉。
这种事情若放在以前,她定会觉得无比贴心。
可现在这算什么?是怕自己死了,不能继续受折磨吗?
当下,只让她觉得虚伪和反胃。
“弄这些虚情假意的做什么,我若死了,西苑那位也不用做平妻,直接当萧夫人不就好了吗?”
韩维齐闻言,嘴角沉了沉,看着她:“你若死了,八王妃也活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攥死了阮清的软肋。
“韩维齐,你可真卑鄙。”阮清眼底的寒霜清晰可见。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只能配合的将粥喝完。
将碗放下,韩维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阮瑾找了我,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阮清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可韩维齐却忽的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不仅意图太子之位,还觊觎你,他的堂姐,我的萧夫人,你说我该如何?”
韩维齐的话,让阮清脸色微变:“你瞎说什么?我是他的姐……”
她的话还未完,韩维齐忽然俯身吻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鼻息相抵,韩维齐的径直撬开她的贝齿,进攻猛烈。
力气之大,阮清根本挣脱不了。
柔软的唇齿间还弥漫着淡淡药的苦涩和女子本身的清甜。
这种感觉,韩维齐熟悉至极,此刻却依旧魅惑人心。
他直接将阮清按倒在榻上,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韩维齐才终于放开她。
阮清大口的呼吸着,却因为双手被束缚,只能眼神愤恨的盯着他。
韩维齐看着她的眼睛,一双黑眸阴狠至极:“我告诉你,你既入了我萧府,生死便就是我的人,要是让我发现你对阮瑾有任何不轨之心,我会让他生不如死,明白了吗?”
此刻的韩维齐双眸泛红,脸色阴冷,像极了地狱的修罗。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威胁,让阮清忍不住心中一颤,却还是倔强的道:“即便他不是皇室亲生,可我对他一直只有姐弟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最好是如此。”
韩维齐说完,松开按着阮清的手,径直起身。
他闭了闭眼,敛去浑身的杀气和怒意,又拢了拢衣袖,瞬间神色如常。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青云阁,养好你的身子,也不要去招惹清婉,更不要试图破坏我跟婉儿的大婚。”
阮清撑起身子,看着他冷笑道:“那李清婉若是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外室和孩子,会如何呢?”
韩维齐闻言双目一震,厉眼扫来:“你跟踪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敢做不敢当吗?当初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孩子也无妨,转眼又在外面偷偷做这些勾当,真让人大开眼界。”阮清毫不留情的讽刺。
韩维齐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若是永安巷出了任何的差错,我唯你是问。”
“你若不想让李清婉知道这些事情,就别放任何人进青云阁。我若被惹急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了。”
阮清努力平复着心绪。
她明白,自己不去找李清婉,李清婉也不会那么容易和她和平相处。
不如借着韩维齐的手,眼不见为净。
“好,我会在加派一批人手看守青云阁,大婚之前,你一步也不许出,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
韩维齐冷冷的说完,就甩袖走了。
很快,冬青带了十几个侍卫来到青云阁的门口,将大门封锁起来。
青云阁再次被封禁,并且有韩维齐的贴身侍卫冬青亲自把关,一只飞虫也不允许出入。
不到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花雨院这边。
小轻大喜,忍不住道:“姑娘,青云阁日后就是一个摆设,虽与您平起平坐,可是谁不知道大人最心疼您,这摆明了以后府中就是您的天下……”
可李清婉脸上却没有笑意,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寒声道:“平起平坐?没有人能跟我平起平坐。只要阮清在一天,萧郎就不会完全属于我。”
“姑娘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明白了吗?”
“可如今青云阁看守严密,没有办法下手。”
李清婉笑了笑,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不急,青云阁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
======第二十八章======
一月过去。
将近年关,六部很多事情需要韩维齐亲自核审,加上太子过完年便也要回京,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起来。
这段时间韩维齐连晚上也是宿在书房。
李清婉专心准备着年后大婚的事情,阮清在青云阁安心养伤,萧府难得一片风平浪静。
青云阁。
自从上次加强人手后,韩维齐还派了一个姓吴的大夫,每隔几日便来一次。
每次来都会带一种自己研制的药丸,效果奇佳。
阮清吃了一个月,只觉得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行走坐卧都无大碍。
今日小年,早膳刚完,吴大夫便又来了。
阮清看了一眼小桃:“你去看看小厨房的药膳好了没?”
“是。”小桃知趣的退下。
吴大夫给阮清把完脉,拱手道:“夫人自幼体弱,身子不比常人。可如今只要好好调理,还是有望享常人之寿的。”
说着,他从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个药丸,夫人还得继续服用,万万不可断。”
阮清接过药瓶,开口道:“是了,吴大夫替我多谢送药的人。”
吴大夫猛然一僵,收拾药箱的动作明显慌乱了一下:“夫人说笑了,这药丸乃是我亲手研制,与他人无关。”
阮清淡淡看了他一眼,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我自小服药,也算久病成医。这药丸里加入了极其难得的血灵芝,这血灵芝连宫内都少见,一旦发现必须上缴朝廷,不得私用,不知吴大夫从何而来呢?”
阮清直勾勾的看这个吴大夫,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
吴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只道:“夫人既然知道,也不必为难在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总之没有想害夫人之心。”
“我自然是知道,只是望大夫转告那人,不要在我身上空费心思,我无福消受。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阮清将药丸放回瓶中,递给他。
“这……”吴大夫犹豫着,不敢去接。
“拿着吧,这是我的意思,他不会怪罪于你。”
吴大夫无奈,只得接过药丸,朝着阮清微微颔首,提着东西匆匆离开。
不多时,小桃进来了。
“日后,任何跟五皇子有关的事情,我们都要敬而远之,明白了吗?”
小桃也知道了药丸的事情,便问道:“夫人,五皇子帮我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拒绝?”
“傻小桃。”阮清伸手点了点她的头,“小瑾原本在宫中的日子就艰难,即使皇上待他很好,可终究不是皇室血脉。韩维齐如今权倾朝野,别让他再因为我而得罪了韩维齐。”
“夫人对五殿下的真好。”
阮清愣了愣,想起那日韩维齐的话,不由问道:“小桃,你觉得五皇子待我如何?”
“自幼长大的手足之情,自然是极好的。”
阮清闻言,心里的异样终于散去。
是了,她和白瑾自幼一起长大,韩维齐不过是借此来膈应她罢了。
……
花雨院。
是夜。
李清婉亲自下厨准备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韩维齐过来一起用膳。
可是直到夜色浓郁,依旧没有看到韩维齐的身影。
小轻这时候进来,小心翼翼的禀报:“姑娘,大人出了宫并没回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清婉眉头紧皱。
“是,大人身边的人口风很紧,一个字也问不出。”
李清婉坐在桌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忽的冷声道:“备车,我要出去。”
======第二十九章======
小轻闻言,连忙出去唤人备车。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她去里屋搀扶李清婉,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啊?”
“怡红楼。”
“什么?”小轻大惊失色。
怡红楼正是从前李清婉委身的青楼,自从李清婉被韩维齐赎身之后,便被明令禁止不准再去那个地方,免得惹人非议。
“姑娘,可是大人说……”
小轻话还未完,便收到李清婉的一个白眼:“你自怡红楼便开始服侍我,也知道那里的消息向来都是最灵敏的,这次若不是为了萧郎,你以为我会愿意回去那个地方?”
李清婉说起那个地方就没有好气,虽然她卖艺不卖身,可还是免不了遭受诸多的调戏。
一想起那些肥头大耳,色眯眯的臭男人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快些走吧,早去早回。”李清婉匆匆上车而去。
……
另一边,韩维齐的车在永安巷第十三家门口停下。
他从车内出来,手中提着食盒,往院里走去。
冬青跟在身后,眼神示意其余的侍从在外面守着。
院内。
苏晴温柔的摇晃着臂弯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轻声哼唱:“小雪花,飘呀飘,一朝落进庭院里,庭院里有小娃娃,看着雪花唤爹娘……”
昏黄的烛火,将她整个人笼罩,散发出母亲特有的温柔。
这时,门被人打开,她回身望去。
“你来了。”她依旧笑意浅浅。
苏晴抱着孩子正要上前,韩维齐却后退了半步:“我才进来,身上落了些雪,别凉着你们。”
说着,他将食盒放下,解下披风,换上丫鬟递上来的暖裘和汤婆子。
苏晴把孩子递给乳母,又让人将吃食摆上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韩维齐吩咐道。
“是。”仆人们应声退下。
房内只剩下两人。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跟轩儿,你们这些日子可还好?”韩维齐坐在桌边,看着苏晴柔声道。
苏晴笑着回答:“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话落,韩维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还是早入接你们入萧府吧。”
“可是……”苏晴也有些担忧,“阮清姐姐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她会不会不愿意接受我跟轩儿?还有清婉姑娘,听说你们不久便要……”
“你别担心。”韩维齐握住她的手,“阮清她知道你们,清婉也是性子极其温婉的人,你们相处起来会很好的。”
说着,他的眼底隐隐开始泛红:“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和轩儿护在身边。”
“好。”苏晴也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韩维齐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苏晴眼中一亮,急忙接过,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
韩维齐点了点头。
苏晴的泪水立马夺眶而出,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韩维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言的陪伴着。
过了很久,他才从房中出来。
“外面冷,你别出来了,接你们回府的事情我会尽快的。”
“好,你注意安全。”
“好。”
韩维齐出了院门,径直上了马车。
就在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三十章======
“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大人经常来这里。”小轻对着李清婉说道。
“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
“一个女人和孩子。”
“什么?孩子?”李清婉的脸色一下便阴冷下来。
“是,大人一直将这个保护得很好,所以不容易被发觉。”小轻如实道来。
李清婉眼珠一转,问道:“青云阁那个病秧子知道吗?”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应该不知道吧。”
李清婉皱起眉头,但很快便释然开来:“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说完,她对着小轻耳语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
……
韩维齐回到萧府,来到花雨院,却被丫鬟告知自家姑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大人,我们现在是回书房还是去……青云阁?”
冬青刚问完便接到一记凌厉的冷眼,立马道:“去青云阁。”
青云阁。
阮清此刻并未休息,而是跪在院中,对着火盆烧着纸钱。
小桃也跪在一边,眼眶通红。
阮清抿唇不语,火盆映得她面色有些泛红,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可却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已经满目疮痍。
韩维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情景。
阮清听到熟悉的脚步,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一动不动,准备迎接着韩维齐的怒火,毕竟在院里烧纸钱是很忌讳的事情。
可是却没想到,那个脚步声在身边停下,竟然慢慢蹲了下来。
韩维齐拿起一叠纸钱,正欲丢进火盆的时候,却猛地被阮清拦了下来。
“滚!”阮清甚至都不想多说些什么。
韩维齐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他也是我父亲。”
话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立马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闭嘴,你不配叫他父亲。”阮清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
韩维齐被打偏了脸,半天没有言语。
“大人……”冬青正欲上前,被韩维齐挥手制止。
“都退下。”韩维齐回过头,冷声道。
“还有你。”他扫了一眼小桃。
小桃心里害怕,看着阮清,但却不敢动。
直到阮清示意她下去。
院中的人尽数退下,周遭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火盆里微微的燃烧声。
阮清缓缓站起身,韩维齐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却犹如隔了咫尺天涯。
韩维齐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缓缓道:“八贤王之事,是我无奈,其中曲折,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知道。”阮清忽得笑了一声。
她望着远方,语气幽幽:“韩维齐,我郡主,自幼出入皇宫。何尝不知道功高盖主之理。从前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身子又不好,陛下便一直未曾发作。直到后来我嫁给了你,你在朝堂逐渐得势,陛下才起了防备之心。”
“爹爹落势,夺权也好,圈禁也罢,任何人都可以落井下石。为什么偏偏是你?要亲自请旨处死父亲?为什么?就因为怕连累你的大业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爹爹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阮清侧身望向韩维齐,双眸如淬寒霜。
韩维齐什么也没说,只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到她的手里。
“你应该认得你父亲的字迹。”
======第三十一章======
阮清手一滞,颤抖的打开了书信。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候,已经摇摇欲坠,泪流满面。
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韩维齐:“那封赐死的圣旨,是爹爹……让你去求的?”
声音哽咽沙哑,令人心碎。
韩维齐微微颔首:“八贤王自知难逃一死,只能让我去求赐死的圣旨,求陛下放过你和八王妃。”
“也只有我去求,才能置身事外,才能真正护着你和八王妃。”
“父亲一生谋划,只为了你和母亲。阮清,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辜负他。”
话落,阮清跌落在地,如同万箭穿心,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整个人脆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
韩维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俯下身,将浑身冰凉的阮清横抱回房内。
“你父亲对我有恩,我答应他会护你平安,日后只要你不去招惹清婉,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安安分分的当你的萧夫人即可。”
韩维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阮清没有说话,只呆呆的握着那封书信。
他见状继续道:“马上过年了,我会解了你的禁足。但是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招惹口舌。”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阿祁。”阮清叫住他。
他脚步顿住。
阮清看着他的背影,问道:“阿祁,你心中可还有我?”
韩维齐顿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阮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讽意。
自从那日后,韩维齐再也没有出现,直到除夕这日。
用完早膳之后,阮清下令让院里的下人们都回家休息一天,陪家里人好好过年。
自从王府败落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团圆两个字的可贵之处,也更不忍心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让别人亲眷分离。
下人们个个感恩戴德,再三跪谢。
到了中午时分,偌大的青云阁只剩她和小桃二人。
小桃倒是有些不满:“夫人,这人一走,我们院子里不久更加冷清了吗?”
阮清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小桃,你去把韩维齐请来。”
“是,夫人。”小桃自从知道书信的事,对韩维齐也改观不少。
从前只觉得他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都是无可奈何……
半晌之后,青云阁的门被推开。
一身玄青色常服的韩维齐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坐在榻上的身形消瘦的阮清,忍不住皱了皱眉。
“萧府是虐待你了吗?”
“天寒,人懒得动,吃得也就少些。”阮清淡淡道。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许是没有了那滔天的恨意,两人的言语也不在如之前般争锋相对。
“你找我什么事?”
“今日是除夕,能不能让我见见母亲?”
韩维齐神色一顿,不露痕迹的侧过身看着窗外,道:“天寒,行路多有不便,过完年再说吧。”
“可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韩维齐不耐的打断她。
阮清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今日晚上团圆饭,你也过来,我有事宣布。”说完,韩维齐大步离开,只剩满是寒气。
是夜。
小桃原本想给阮清换一件喜气点的衣服,被她制止。
“爹爹新丧未过,不宜如此,换那件鹅黄的吧。”
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来到前厅。
只见韩维齐正襟危坐在主位,李清婉自然的坐在他的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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