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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道通知,句句不提温纯的错。 宋清予看着,心头像被淤泥堵住,哽得发痛。 爷爷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问:“怎么了?” 宋清予抿了抿唇,按灭屏幕:“爷爷,我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起身往外走。 姜衍和温纯会产生争执,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 她能接受自己停职,但无法忍受别人被自己连累。 到院子外后,宋清予拨通了顾庭言的电话。 几个“嘟”声之后,对方接通。 她咽了咽喉间的艰涩,开门见山:“姜衍的处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顾庭言语气骤然冷下来:“你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宋清予不想和他吵架,平声说明情况:“明明是两个人争吵,为什么只罚姜衍一个人?温纯就没错吗?” “是姜衍挑事在先。” 顾庭言严苛的语气震得宋清予一怔,是自己忘了,只要事关温纯,顾庭言就不会公平。 宋清予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指甲在掌心印出白色月牙:“顾庭言,我们之间的事情,能不能别牵连别人。” “这是航司高层一致做下的决定,你要是不服,就自己飞回来向航司反应。”2 扔下这话,顾庭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挂断声袭来,宋清予的心沉入谷底。 巷子里寒风呼啸,她伫立良久,平复情绪之后才转身进屋。 见她回来,爷爷连忙问:“怎么了?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宋清予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姜衍因为自己被降职,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刚回来就离开,爷爷得多难过? 两相权衡下,宋清予有了决定。 她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爷爷,和我一起回京都好不好,让我照顾你。” 老人瞬间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眼里满是失落:“是又要走了吗?” 宋清予不知该怎么回答。 爷爷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拒绝:“爷爷就不去了,你那儿我谁也不认识,在老家至少有人说说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宋清予还想再劝。 老人却先一步开口:“得空了再回来,爷爷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爷爷的话和手心的暖意从头顶传进心里。 宋清予的心安定下来,买了第二天回京都的票。 当晚,她带着礼物拜访了巷子里的每个邻居,请他们帮忙照顾老人。 翌日,天还没亮。 宋清予早早起床,想趁着爷爷没醒悄声离开。 不料刚出门,就看见爷爷已经站在门口,躬着背小声咳嗽。 她眼里又冒上湿气,仔细叮嘱:“等我忙完这次的事回来,就陪您去看医生,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就去医院,别为我省钱。” “我知道,你不用挂念我。”老人将行李递给她,挥了挥发颤的手。 宋清予按下不舍,快步离开,匆匆赶回京都的航班。 一下机,宋清予直奔经理办公室。 经理看见她,忍不住惊诧:“小孟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清予没回答:“经理,您不觉得航司对姜衍的处罚不合理吗?” 闻言,经理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这是高层的决定。” “宋机长,别忘了你自己还在停职状态。” 宋清予没有退让:“可参与争执的不止姜衍一个,为什么温纯却能够置身事外?” 经理被问的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这样吧,我这儿有个到南美的飞行任务,你接下,对于姜衍的处罚我会重新考虑。” 经理拿出一个文件,递了过去。 宋清予接过正要打开,就听经理补充:“这趟任务联合飞行,另一个机长是顾庭言。” 宋清予手一顿,僵在原地。 自从上次两人争执之后,就再也没联系。 宋清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经理注意到她的迟疑,沉声问:“你有异议?” 宋清予按下心里的复杂思绪:“……没有。” 拿着文件离开后,她给姜衍发了条信息,大概说了下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随后便打车回家。 却不料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顾庭言。 顾庭言站在屋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暖灯照耀下,透露出些许的暖意。 宋清予恍惚了一瞬,便回过了神:“你来有事?” 她话里的疏离那么明显,顾庭言脸色微冷:“你去找过经理了?” 宋清予不意外他会知道,也没想着隐瞒:“是。” 下一秒,手臂突然被拽住。 顾庭言将人扯到身前,两人的距离陡然变近。 对视间,宋清予听到他的责问:“姜衍就这么重要,值得让你特地飞回来为他讨公道?” 她身体止不住的发冷,轻声提醒:“他是为了维护我。” 温纯到处散播自己是小三,顾庭言无动于衷,有人维护自己,却要受到针对。 明明之前他还会在除夕的时候来陪伴自己,给自己带礼物。 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这么陌生? 她哑声问:“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顾庭言吗?” “你越来越不可理喻。” 顾庭言冷声说完,摔门而去。8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宋清予怔然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泪倾泻而下。 等到夜幕再次笼罩京都时,她才回过神来,逼迫自己投入工作。 经理给的任务是个超长航班,京都飞纽约,期间需要在多个城市进行中转。 开机组会时,宋清予和顾庭言坐在会议桌的两端,各做各的事情。 即使飞机起飞,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驾驶舱内的气氛沉闷又凝滞,压抑的宋清予快要喘不过气来。 以前她不止一次想过和顾庭言合飞,没想到实现时,两人的感情快要分崩离析。 宋清予收起心里的苦涩,按下对讲:“神航1673已进入平稳飞行,机长宋清予准备巡机。” 说完,她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开。 检查到紧急设备时,宋清予发现少了一瓶便携式氧气。 她眉头紧皱,语气严肃:“乘务长过来一下。” 等了十分钟,温纯才姗姗来迟。 宋清予刚想开口,就见温纯得意的抬起手腕,露出腕上的星月手链。 和顾庭言之前送给自己的那条极度相似。 宋清予心口一刺,她握住温纯的手,按下情绪:“你的手表呢?” “坏了。”温纯面露挑衅。 “你知道没戴表会有什么处罚吗?”宋清予严肃的看着她。 温纯满脸不屑:“我现在是云深的机组成员,你好像没资格过问吧。” 说完,她猛的抽出手,将宋清予甩开。 恰好此时,遇上气流的飞机猛颠了一下。 宋清予撞在机舱上,额尖红了一片。 她捂住伤处,直起身来,刚想反驳。 就听见对讲机内传出顾庭言低沉的声音:“宋机长,不要小题大做。” 宋清予顿时僵住,额头的痛传到心上,如钝刀割肉般难忍。 她忘了怎么回的驾驶舱,却记得机组成员看自己时的异样眼光。 驾驶舱内,宋清予偏头看向窗外。 曾几何时,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共处一室,却只剩下争执。 三十个小时之后,神航1673抵达纽约。 看着城市里灯光璀璨的夜景,宋清予心里苦闷越发浓烈。 之前顾庭言飞长途航线时,她跟着来过一趟纽约,两人还一起去看过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像。 宋清予回身寻找顾庭言的身影,就看见温纯挽着顾庭言的胳膊:“云深,一会下机了陪我去逛逛吧,我想去看……” 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吧。 宋清予不想再看,她默默转过身,顶着风雪回了酒店。 回程前,她特意向经理申请,与顾庭言错开驾驶时间,保证飞行安全。 于是回航间,两人各带了两个副驾驶,五小时轮班一次。 除了换班的时候能遇上,其他时间两人再没见过。 宋清予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大家相安无事的回到京都。 不料刚下机,宋清予的手机猛烈震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许多个未接来电同时弹出,地址不约而同的显示着老家。 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识,宋清予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她连忙拨出最近一个电话,就听见邻居急切的声音:“小孟,你爷爷得了肺癌,就要不行了!” 宋清予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她机长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坐上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飞机。 路上,宋清予不断安慰自己,爷爷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当她赶到医院时,老人就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 病房里,邻居见她回来,附到老人耳边:“老孟,你孙女回来了。” 爷爷的眼里瞬间闪过一抹亮光,强撑着抬起手。 宋清予立即上前,紧紧握住:“爷爷……” “囡囡,咳咳咳!”老人看着她,回握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到底……还是知道了……” 宋清予心如刀锯。 她死死咬紧牙关,不停的摇头:“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宋清予想要多说些什么,可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都不能再发出声音。 爷爷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挣扎着抬高手拭去宋清予脸上的泪水:“是爷爷没用,不能再陪伴囡囡了……” “别、别苦了自己……” 话还没说完,老人的手就无力垂下,停止了呼吸。 宋清予慌张的紧抓着他满是褶皱的手:“爷爷?!” “爷爷!你别吓我……爷爷您醒醒啊……” 还是毫无反应。 这时,一旁的邻居开了口:“昨天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老孟一直吊着口气不肯走,虽然他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啊,是在等你!” “还好,你来了,他……也死得瞑目!” 听着这些话,宋清予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无穷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将她吞没。 她号啕痛哭,捂着老人的手:“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邻居也偷偷抹泪:“老孟的遗物我们都没动,你看什么时候回去收拾收拾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 宋清予跪在病床边,看着没有声息的爷爷,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过来让她办理老人的死亡证明。 宋清予过去了才发现爷爷的身份证还在家里,只能銥誮返回去取。 站在门前,她忽然想起前两天自己回来时,爷爷还站在巷子里扫雪。 怎么如今就…… 热泪又涌了上来,宋清予深吸了口气压下,推门走进了屋子。 她打开抽屉翻找爷爷的身份证,刚拿起,却发现最下层放着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钥匙就插在锁芯里,像是没来及取下。 盒子上还用胶带粘了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写着:“不要囡囡发现。” 她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张弃婴收养证明! 上面婴儿的名字赫然写着——宋清予。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父母早亡,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爷爷领养的孩子。 心上的钝痛被放大,宛如被万箭穿过。 没有血缘关系,爷爷却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而她自从当上飞行员后,除了打钱,就没有再陪伴过爷爷。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4 宋清予无力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悲恸欲绝。 直到天色渐沉,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办理了爷爷的后事。 第二天早上,爷爷入土为安。 宋清予才朝家走回。 不料刚到街头,就看见顾庭言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巷子口,肩头落满了雪花。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宋清予垂眸别开视线,越过男人走入巷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庭言拉住她:“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和我说发生了什么!” “你在乎吗?”宋清予嗓音很淡,“如果不是这次,你连我有爷爷这件事都不清楚吧?” 顾庭言喉咙一哽:“我……” “顾庭言。”宋清予打断他的话,“要是没有温纯,你会考虑娶我吗?” 顾庭言沉默。 宋清予了然,她抽回手:“我们结束了。” 她语气决绝,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顾庭言目送着她单薄的身影从身边掠过,径直走进院子,关上门…… 这一刻,他心里无端升起些慌张。 顾庭言快步上前,抬手准备敲门,却被手机的“叮咚”声阻止。 是航司发来的任务,他犹豫了一瞬后,匆匆离开。 屋内,宋清予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静默伫立了很久很久。 直到接到经理打来的催促电话,她才急忙赶回京都。 抵达神航大楼时,正好清晨。 顾庭言被临时调走,原本的合飞任务只能让宋清予一个人执行。 她带着顾庭言的乘务组登机,照常告别塔台,驾驶着神航1673冲向云霄。 半小时后。 神航1673途径一片海域,却突然被一股强气流裹挟! 右侧引擎熄火,飞机极度倾斜。 霎时,客舱里的哭喊和惊叫此起彼伏,绝望裹挟住整个神航1673。 驾驶舱内。 宋清予一边拉住操纵杆,缓和飞机下降速度,一边试着重启发动机。 可无论怎么尝试,二号引擎都毫无反应。 她只能调整方向舵,降低飞行高度,同时打开通讯:“塔台塔台,神航1673于公海上方遇见不明气流,2号发动机熄火,请求救援。” 然而,和塔台的通讯断断续续,已经来不及等到指示再做反应。 宋清予看了眼下方宽广的海域,犹豫一瞬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按下对讲:“乘务组发放并协助乘客戴上降落伞,等飞机平稳下来,立即组织跳伞!” 一边的副机长有些犹豫:“机长,乘客没有跳伞经验……” 宋清予严肃打断:“发动机点不燃,呆在飞机上也是死,跳伞还有一条生路!你也出去协助乘务组。” 她坚定的声音给了机组成员一针强心剂。 目送着副机长走出驾驶舱,宋清予减少飞机动力,尽力稳住机身不再倾斜。 与此同时,乘务组开始协助乘客跳伞。 三分钟后,对讲机传来温纯的声音:“所有乘客均已撤离。” “机组人员撤离。”宋清予再次开启自动驾驶,艰难起身拿下降落伞。 正要穿戴时,却看见温纯站在舱门旁,看着手里的降落伞发愣。 宋清予眉头一拧:“怎么不跳伞?” 温纯呆呆抬头,声音微颤:“被刮破了……” 宋清予神情一顿,果断将身上的降落伞取下递给温纯:“用这个。” 温纯难以置信:“我用这个,你用什么?” 作为乘务长,她比谁都清楚这是飞机上最后一个降落伞! “保护每个机组成员是我身为机长的职责。”宋清予直接将降落伞给温纯系上,一把将她推出了舱门。 无人注意,驾驶舱内对讲机正闪烁着绿光。 她们的对话同步传到了塔台。 众人目瞪口呆,没人想到,宋清予竟然会选择放弃自己生的机会,救下温纯。 执行完任务回来的顾庭言也没想到。 听着传声筒内传来巨大的噪音,他心急如焚:“快安排救援队去支援!” 他失控的声音引来众多探究的目光。 同事忍不住问:“楚机长,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宋清予?她不是小三吗?” 顾庭言呼吸一窒,沉声解释:“她不是!” 众人难以置信,面面相觑。 “那您和温乘务长……” “我和她三年前就结束了。”顾庭言急声催问,“救援队呢?出发了吗?到哪儿了?!”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神航1673。 宋清予艰难的回到驾驶舱,她靠在座椅上,转头看向舷窗外。 白云缥缈,飞机直坠下去的海域深蓝,像是另外一片天空。 和最爱的飞机一同奔向死亡,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飞机下坠的这几秒钟,宋清予脑海里闪过很多,最后定格在爷爷紧握她的手上。 爷爷,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了…… 机舱里,顾庭言的嘶吼声断断续续从对讲机中传来。 “宋清予,你听得到吗?” “宋清予,你别放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 宋清予喘了好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下通讯:“很抱歉,神航1673已无法返航。” 话落,巨大的撞击声突然响起,通讯中断。 与此同时,在顾庭言的目光下,塔台监控屏上属于神航1673的信号红点,骤然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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