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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ngyiran 2022-12-25 10:01:29 19
“放松点。”苏木对颤巍巍的同龄人说,同时侧头看了眼师父。
见师父微微点头,苏木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同龄人跟前,向他亮出了警官证,“马海洋是吧?我们是警察。”
马海洋大学毕业后、来到天亿航空工作还不满两年,初入社会,平日里几乎只与直升机打交道,社会阅历很少。在坠机发生以前,他还从未与警察有过什么交集,前不久虽然也接受过有关人员询问,但从未感觉气氛像今天这般令人窒息。
得知对方是警察,本就慌张的马海洋更是惴惴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要紧张,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苏木收起证件,倒了杯水,给他递了过去。
马海洋接过一次性纸杯,猛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至会议桌上,这才支支吾吾道:“是……是的,我叫马海洋。”
在此期间,叶文强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衔进嘴里,“咔哒”一声,火苗从打火机里窜起,点着了烟头。点着后,他并没有将打火机放下,反而是反复摁了起来,伴随着不太悦耳的声音,打火机上的火苗时燃时灭。
叶文强沉住气,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小动作却扰得马海洋更加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没等他和徒弟再问些什么,马海洋仿佛回过味来,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问我。”
虽然马海洋开始说话,但仍然耷拉着脑袋,眼睛不敢直视警察,声音也是有些发颤:“这些天只要回想起来,我就觉得后怕,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次醒来,我都会发消息告诉我女朋友……那天要不是因为她,我恐怕已经死了。”
“所以呢?”苏木淡淡地问。而叶文强则收起了打火机,眯起眼睛抽着烟,默默地听着。
“所以你们要是问我相不相信神灵,那我选择相信有,女朋友就是神灵,保佑我的神灵,是她救了我一命。”说这些话时,马海洋没有犹豫,语调很是坚定。
“哦?女朋友?怎么一回事?”苏木假装毫不知情,“麻烦你详细跟我们讲讲。”
其实通过材料,苏木早已知道马海洋言外之意。
据马海洋此前向调查组交代,坠机当天,下午四点前的几分钟,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说他女朋友出了车祸,情急之下,马海洋请假要去医院,这才躲过一劫。
此时面对马海洋,苏木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再核实一下他先前所述是否属实罢了。毕竟有师父这样的老辣刑警在旁坐镇,保不准马海洋会漏出什么马脚。只要马海洋前后表述有一丝丝不一致的地方,师父也一定能洞察秋毫,那样也就可以判定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了。
听到关于女朋友的问题,马海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缓缓抬起了头。苏木看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昨晚睡得不好。
“之前有人问过我了,你们今天又问,是什么意思?”马海洋没有正面回答,反问起来,语气中充满了焦虑。
苏木还没张口,只听他又哆哆嗦嗦地继续道:“是……是不相信我之前说的,还是你们又……又查到了什么?不关维修的事,对不对?”
面对情绪起伏剧烈的马海洋,苏木起身给他添了水,随后返身坐下,语调平淡地聊起家常:“没记错的话,你是滨海理工大学毕业的吧?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大学,靠近海边,风景也不错。”
苏木有意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是让他放松警惕,二是想让他尽快恢复平静、以便回答问题。
滨海理工大学是滨海本地一所很不错的高等院校,学科门类齐全,有四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加之靠近海边,校园景色宜人,高考生趋势若骛,每年录取分数线都不低。
那年高考,苏木对这所学校也有过考虑。年难留,时易损。真是没想到,几年之后,因为一起案子,警校毕业的他竟然要询问起眼前这位名校毕业的同龄人。
警察想知道一个人的信息,那还不易如反掌?因此,对警察能准确说出自己的母校名字,马海洋并不感到惊奇,当下默默点了点头。
“滨海理工是名校,你当年高考能考上,想必也是聪明人。因此,大道理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总之,在没有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以前,请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包袱。我想你爸妈也一直都将你视为骄傲吧?”苏木用目光紧盯着他,见他双眸还算平静,这才回到正题,“现在我们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可以吗?”
马海洋略微沉吟了一下,嘴唇翕动,本想说点什么,可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好,6 月 28 日那天,那架坠毁的直升机是你维修的吗?”苏木有意绕过了之前提出的关于“女朋友”的话题,决定还是先从一些简单的问题入手,视情况再徐徐图之。
“是我维修的,”马海洋先点头,紧跟着又摇头,“不过是我和师父一起修的。我只是机械员,我师父他是机械师。”
“你师父是谁?”苏木问。
“池坤。”
苏木知道,池坤正是坠机那天不幸身亡的机务维修人员,但对于机械师与机械员两者之间的区别却不十分清楚,于是追问,“机械师和机械员,具体有什么不同?”
马海洋咬了咬牙,心里斗争了一番,说道:“机械师有放行资格,民航局签注过的,我没有。那天我们做的是六百小时定检,这种级别的维修工作需要最高等级的机型放行师签字才行。”
马海洋顿了顿,抿了一口水,轮流瞄了苏木和叶文强一眼,继续道:“说白了,我只是一个干具体工作的机械员。我毕业才一年多,刚取得民航机务维修人员执照,还没有放行资格。”
“所以说那天维修工作做完,是池坤签字放行的?”苏木继续问。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准确来说,按照民航维修管理要求,每做完一项工作,我需要先在工卡上签字,再由具有放行资格的师父检查确认无误后签字,这样这项工作才算完成。所以我刚才说维修工作是我们两个一起完成的,不是我一人的事儿。而且……而且他是放行师,能不能飞最终是他说了算。”说着说着,马海洋全身又不停地抖动起来,言语也跟着有些结巴。
他是担心由于自己的工作失误而导致了直升机坠毁?这才要竭力解释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维修人员,不应该对坠机负主要责任?相反,他师父有最终决定权,应该追究他师父的责任才对?
苏木这样揣摩着对方的心理。很多时候,面对灾难,幸存者心中都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愧疚感与负罪感,在心理学上,这叫幸存者综合症。
对于这些知识,苏木上学时曾有所了解。在坠机这件事上,马海洋既是个幸运儿,又有可能由于自己的过失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在这两种因素叠加影响下,进一步加剧了他的内心矛盾与痛苦?面对警察,马海洋陆续表现出慌张、焦虑、不安等诸多异常情绪,这样想来,似乎也可以理解。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马海洋就是真凶,而情绪失控则是由于担心真相败露。
想到这些,苏木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来得比较好,不能给嫌疑人太多时间去思考,于是一针见血地问:“6 月 28 日下午四点,本来是你要上直升机的,怎么临时换成了孙晓刚?”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真要回答清楚却不容易,至少要解释明白三点才行:一是事发当天,按照计划,为什么马海洋应该出现在直升机上;二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登机,而临时换成了别人;三是这个别人,为什么不是其他什么人,而偏偏要是孙晓刚。
苏木的问题刚一出口,师父的双眸就向他投来了道道精光。苏木立马意识到,这样询问似乎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但令师徒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个问题,先前表现有些磕巴的马海洋条理还算清晰,没用多长时间,就一步步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马海洋说,直升机跟人一样,每一架都有每一架的脾性。因此,在业内,普遍做法是,每一架直升机都固定由那么几名机务人员来维修保养,而 6 月 28 日坠毁的那一架正是一直由他和师父池坤负责维护。
同时,按照天亿航空公司传统,如果遇到桨叶动平衡调整这样的维修任务,在做动平衡测试时,谁修理的谁就要登机,一来满足直升机配重要求,二来也等于给飞行员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的这一席话算是解答了第一点疑问——事发当天,按照计划,为什么马海洋应该出现在直升机上。
将这些铺垫的话说完,马海洋接着道:“所以,按道理,当天应该是我和师父一起上去的。当天计划四点起飞,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没多想,我就给挂了。刚挂断,它又打了进来,我有印象是同一个号码,心想别真有什么急事,于是就接了起来。”
“然后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苏木一直在认真做记录,听到这里,问了这么一句。
马海洋认真地回答:“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是个男人的声音。接通后,我还没开口,他就先问我是不是叫马海洋。我刚回答是,下一秒,他就说我女朋友刚刚被车撞了,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让我赶紧过去……”
“你确定对方先说出了你的名字?”苏木打断了他的话,显然是对这个细节比较在意。
“确定,”马海洋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眼面前的年轻警察,继续道,“说实话,要不是他能叫出我名字,我当时也不会第一时间相信他说的话。要不然,当时我可能会觉得那是个诈骗电话,或者是对方打错了。所以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苏木注意到他的眼神笃定,所述也与先前调查组询问时一致,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然后呢?电话让你赶紧去医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哦,我当时一听就急了,本想再问问女朋友伤势如何,但还没问出口,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当时我没有多想,立刻向石总请假。石总不光准了我的假,而且还给单位司机打了电话,派车送我。”
“这前前后后花了多长时间?”苏木问。
“你是指挂了电话到我离开机场?”马海洋问了一句,见警察点头,他接着回答,“这个时间很短,但具体多长时间我没有在意。当时石总就在我旁边,我们都在机库前站着,一共没说几句话,加上我着急要去看女朋友,司机很快就开车走了,所以时间应该很短。”
“于是原本是你,你走了,为了配重,就换成了别人。”一直默默凝听的叶文强睁开眼睛,将手中的烟蒂摁进玻璃烟灰缸,又轻描淡写地道,“所以你觉得是女朋友救了你?”
“是,”马海洋看了一眼叶文强,回答得很是干脆,“自从认识她,她一直都是我的幸运女神。”
“之后你又返回机场了?出去了多长时间?”苏木将话题拉回正轨,冷不丁地又问起有关时间的问题。
通过材料,苏木知道在上次调查组询问时,马海洋回答的是二十分钟左右。现在趁他思想较为放松,苏木想猝不及防地验证一下真假,毕竟谎言多说几遍,在细节之处很容易漏洞百出。
“多长时间?”马海洋想了一小会儿,“大概二十分钟吧。”
苏木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一来前后表述一致;二来是,如果他想都不想,张口就来,反倒有可能是撒了谎。不管怎么说,事情过去有一阵子了,正常情况下,几乎没有人能第一时间说出每一处细节,除非他是刻意编造了谎言。
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苏木继续追问:“在这二十分钟里,都发生了什么?请你好好回忆回忆,详细给我们说说。”
“后来上了车,我跟司机说去第一人民医院,司机问我要去哪个院区。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电话里头并没有说清楚。我第一反应就是让司机先往市区方向开,同时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拨了好几回都没有拨通,我才想起来应该给女朋友去个电话。我想就算她正在抢救不能接,也应该有医护人员可以帮着接……没想到,打过去,电话没响几下就接通了,接电话的竟然还是我女友本人。她告诉我,那天她全天有课,根本就没出过校门。”
说到这里,马海洋顿了顿,进一步解释:“哦,她跟我一个学校,都是滨海理工大学。我毕业找了工作,她学习好,保了学校的研究生,现在还在学校读研。知道她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跟她稍微解释了几句,我就把电话挂了。再后来,我让司机调头返回,在回公司的路上,我应该又给那人打了几次电话吧,但依然都没有打通。这……这就是那二十分钟发生的事情。等我回到机场,直升机已经摔下来了。”
对于回拨了很多次那个陌生号码的细节,此前的材料里并没有详细记载,苏木与师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入问道:“你一直说打不通,究竟是怎么个打不通法?”
马海洋皱了皱眉,吐辞有些犹豫:“就是打不通啊,提示……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之类的吧。”
“请再好好回忆回忆,这个提示音,你能确定吗?”苏木深知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神探为什么能侦破很多悬案,大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能留意到常人很容易忽略的细节。这一点,他从师父那里也得到了言传身教,故而不想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马海洋看了眼警察,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迅速地翻看。好在离事发那天间隔不算远,当天的通话记录还都保存在手机上。
不一会儿,马海洋站了起来,走到两位警察身边,猫着腰,一面指手机,一面说道:“你们看,这是那天那个号码打来的第一个电话,6 月 28 日下午 3 点 57 分,我没有接。第二个还是 57 分,就在我挂掉之后立马就打了过来,我接了,通话 17 秒。第三个 4 点 09 分,这是我在车上拨过去的,没有打通。”
马海洋用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下,继续道:“紧接着我又打了两个,都在下午 4 点 10 分,依旧没有打通。再然后,我就打给了女朋友,时间在 4 点 11 分。跟她通完电话,我又给这个陌生号码拔了过去,4 点 13 分,还是打不通。最后一次隔了两分钟,4 点 15 分,这是最后一次了,仍然没有打通,后来我就再没打过了,接下来就回到了机场。”
马海洋稍稍停顿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期间我和司机当时都听到了一声巨响,后来才知道那是直升机坠毁的声音。至于我拨过去的提示音究竟是什么,我……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叶文强一改冰冷的面色,微微一笑,将屁股挪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一边示意马海洋坐到他身旁,一边鼓励道,“小伙子,你已经回忆出了很多细节,这对我们很有用。”
马海洋稍稍迟疑了一下,横下心在两位警察中间坐了下来。
待他坐好,叶文强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又伸头对苏木吩咐道:“记一下那个号码,先查一下它的归属地。”
马海洋很配合地解锁手机,重新调出通话记录,把手机递给了另一侧的年轻警察。
“听你刚才说打电话过来的是个男人?有什么口音吗?或者嗓音上你觉得有什么特征?”在徒弟搜索号码的同时,叶队向马海洋问道。
瘦高的年轻人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应该也没什么口音吧。不过我当时很紧张,没怎么在意。”
此种答案,在叶文强预料之内。当时的情形,寄希望于普通人能听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没有口音,嗓音也听不出有什么特点,那马海洋提到的电话里嘈杂的背景声,估计他多半也是记不起来了。
叶文强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还是照例向他问道:“最开始你说当时手机那头声音很嘈杂,具体是什么声音?”
果然,如叶文强所料,只见马海洋又摇了摇头,表示只记得背景声很吵,但至于是什么声音,他并不清楚。
说实话,最一开始,叶文强将马海洋列为了首要嫌疑犯,但经过这短暂的正面接触以后,他基本否定了先前的想法。马海洋提供的关于那通电话的证词以及刚才调出的通话记录,这些都很容易核实真伪。当然,他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虽然还不能完全排除,但目前看上去可能性不大。
“这个号码不是我们本地的。”苏木针对手机号的查询有了结果,将手机还给马海洋,接着道,“网站显示它的注册地在隔壁江东省省会瑞城,更详细的只能……”
叶文强用眼神将徒弟的话打断,视线又转向马海洋:“请你现在就拨这个号码,开免提。”
叶文强虽然用的是“请”字,但口吻却是那般的不容置疑。
话音刚落,马海洋就在那个陌生号码上点了下去,紧接着点亮了屏幕上的小喇叭图标。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没多久,手机里传来清脆的声音,接着是同样意思的英文提示。
“我想起来了。”电话提示音刚一结束,马海洋突然大声道,“之前就是说对方正在通话中。没错,我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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