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庭全集小说 阮辞玉宁庭全文免费阅读
戾太子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当年那场宫变之下京中更是血流成河,谁敢牵扯到这种旧案之中。 那人原也只是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习惯与人唱反调博取关注,此时见着周围人都是看着,他心头生寒。 “阮家所为自是该死,可也非那阮娘子该来提及,古语有云亲亲得相隐匿,子告父,告亲长,皆是大不孝。” 他恼怒狠狠一甩袖子:“我懒得与你们这些粗鄙之人分辨。” 那人义正言辞地说完,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就跑了。 先前话的人忍不住就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读书读傻了吧! 阮家门前陆续有人出来,人群里只片刻就没人再去管方才跑掉的那人,他们只踮着脚瞧着那些缚着镣铐被推攘出来的阮家人,低声议论着阮鸿谋逆。 国公府中,阮茹则是脸色苍白,见着阮辞玉朝她走来,身子都在发抖。 “二……二姊姊……” “别怕。”辞玉轻声安抚。 阮茹紧紧抓着袖口,削尖的下巴绷得极紧,眼见着祖母、父亲皆是被人带走,而她则是被阮辞玉带着到了世安苑。 等瞧见宁庭命人帮着阮辞玉清点世安苑内的东西,辞玉却只带着她站在一旁,阮茹心中虽有些无措,却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阮辞玉并没说太多寒暄之言,而是开门见山:“阿茹,多谢你那天夜里提醒我,阮瑾修盗取我父亲之物。” 阮茹小脸泛着苍白,闻言原是想像往日那样佯装不懂,或是假装不知道阮辞玉在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她到底还是低垂着脑袋呐呐。 “我……我没说什么,是二姊姊聪慧,跟我没关系的……” 她声音极低,那天夜里她说得含糊,连她自己都觉得未必能听得懂,她心有不安:“我不敢跟二姊姊说阿兄的事,二姊姊不怪我就好。” 阮辞玉见她垂着头满是怯弱,放轻了声音。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 阮茹紧张的捏着手指,就听得身前人说道:“阿茹,我知你处境的。” “你在阮家不易,心有顾虑是对的,我与阮瑾修他们决裂旁人难辨真假,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任性置气,早晚是要回来阮家。” “你明知提醒我可能会被阮家人知道,却依旧能顾念姊妹情谊冒险过府,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不够?” “二姊姊……” 阮茹有些错愕的抬头,随即眼眶微红,那本就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阮辞玉瞧着只比她小不到两岁,却瘦的有些过分的女孩儿,尽量放轻了声音。 “阮家此次逃不过去,阮鸿收容逆犯与戾太子勾连,罪名一旦落实定会被陛下严惩,阮家上下也逃脱不掉,可你无辜,不必牵涉其中。我与宁督主商议,可以让你以首告的身份与阮家撇清关系,往后留在积云巷与我住在一起。” 宁庭站在门外,原是以为辞玉会直接将两个选择都说与阮茹,可没想着她丝毫没提另外一个,他愣了一瞬,喉间轻笑出声。, 他能看得出来这朵小海棠很是在意阮家这个庶女,可哪怕在意,她也依旧不愿让他冒险。 这小孩儿倒真是如她所说,切切实实的在护着他。 耀阳盛眼,落在世安苑内打出片片光影。 辞玉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宁庭的目光,只是对着阮茹说道:“你若以首告的身份脱离阮家,虽会落得个心狠之名,难免被人议论几句,可是阮家谋逆在前,阮覃对你也是刻薄苛待,你大义灭亲占着正理。” “我会让阿兄帮你跟陛下讨个恩赏,让你能够离开阮家入我阿娘膝下,从此往后我阿娘便是你阿娘,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与阮国公府再无干系。” “你随我一起住在积云巷,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安好,也绝不会让人欺辱你半分,所以阿茹,你愿不愿意留在京中跟我一起?” 阮茹听着这番话只觉神色恍惚,她愣愣看着身前的阮辞玉,小嘴微张。 那怔愣模样落在阮辞玉眼中,让她轻抿了抿唇:“当然如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再另想办法……” “我愿意的!” 阮茹蓦地回神,见阮辞玉抬眼惊讶,她小脸涨的通红:“我愿意的,二姊姊,我真的愿意。” “我,我可以不入二婶婶膝下,我想离开阮家。”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不敢贪慕二夫人的尊贵,更不敢去肖想能成为荣家长女的孩子。 阮茹只是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来能够脱身的机会,满是紧张的拉着辞玉的袖子结结巴巴说道:“二姊姊,我想离开阮国公府,我,我不怕背负恶名的,更不怕旁人议论……” 她想离开。 阮辞玉看着向来都胆小怯弱的小姑娘脸颊涨红,连说话都大声了许多,那微带些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迫切,丝毫不惧于离开阮国公府后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辞玉一直提着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宁庭:“阿兄。” 宁庭袖袍垂在身侧,慵懒出声:“本督会与陛下提,让她脱离阮家,入积云巷棠府。” 辞玉雪腮露出笑来:“谢谢阿兄。” 她扭头朝着阮茹便道: “阿茹,你听到了吗,往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唤我阿姊,你与我一样是荣家女娘,往后没人再能欺负你。” 阮茹满是呆怔的瞧着阮辞玉,看着她因她答应与她一起毫不掩饰的笑意,低声喃喃:“阿姊……” “嗳!”辞玉伸手抱了抱阮茹:“阿茹乖,阿姊疼你。” 身前的怀抱太过温暖,那抱着她的人如同炙阳肆意挥洒着温暖,阮茹眼睛一点点泛红,一股莫名热流缓缓在心头弥漫开来。 她自出生起便被人不喜,所有人都道她是灾星,连父亲也嫌弃她的存在,将她视为污点恨不得将她凭空抹去。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高兴与她同处,就好像能当她阿姊是件让人高兴至极的事情一样,这种在意让她慌乱无措,却又止不住的欢喜。 她试探着轻轻拉住阮辞玉的袖子,想起那天夜里那暖了她肠胃的点心,嘴角轻轻,轻轻的抿出小小的酒窝来。 “阿茹也会保护阿姊。” 辞玉瞬间笑弯了眼。
待到两个小姑娘分开,宁庭目光只在那露出个发璇,像是鹌鹑似的阮茹脑袋上掠了一眼,就朝着辞玉说道: “这些人留在这里帮你清点你父母的遗物,若少了什么记得摘录下来,回头阮家抄家的时候替你补足。” 他将抄家说的理所当然,仿若只是随手之事。 “待会儿你随他们将东西带回积云巷,本督先进宫一趟,去擒阮鸿,也得将阮家的事情回禀陛下。” 辞玉也知轻重:“阿兄你去忙你的,我等下和阿茹自己回府。” 宁庭扭头朝着一旁道:“护好女郎。” “是,督主。” 劲薄修长的身形朝外走去,见宁庭快要出了院门,阮辞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阿兄。” 宁庭停下来回头。 “晚上早些回来,我让厨房做好吃的。” 宁庭瞧着小姑娘满是开心的明媚模样,眼底浮现出涟漪波澜,温软了凛厉清冷的眉眼:“知道了。” 小小年纪,倒是像管家婆了。 他踏出院门,眼底带着笑:“待会儿进宫叫御膳房的人做些甜糕,晚些时候带回府。” 缙云低笑:“督主疼女郎。” 宁庭扬唇:“养小孩儿。” 他愿意纵着他家小姑娘在蜜糖罐里打滚儿。 京中向来都没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人,更何况是阮国公府谋逆这么大的事,先前城王府赴宴的宾客才刚各自回府,还没来得及消化城王府内见到的一幕,就陆续听闻宁庭带着黑甲卫“抄”了阮家。 阮国公府上下皆是被带回刑司,就连阮鸿也在当值时被人擒走,那阵仗吓坏了不少朝臣,消息传出来后更是让所有人哗然。 宁庭进宫去见安帝时,安帝正在玉华池边喂鱼,他手里捧着个螺旋纹瓷罐,倚在栏边抓了把鱼食扔进池子里。 鱼食窸窣着落水,那池中的鲤鱼嗅着腥味瞬间翻腾着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各色鳞纹围堵成堆,鳍尾煽动出粼浪,那些鱼跃出水面拼命争抢着上面漂浮的食物,原本清亮的池水也片刻浑浊。 “微臣叩见陛下。” 宁庭跪下请安,安帝却没如过往叫他起身,反而只凝神望着池子里。 又一把鱼食扔下去,水里的鱼儿抢得更加凶猛,等过了不知多久,那些鱼儿翻滚着重新沉入水底,看累了的安帝才回过头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乱子?” 宁庭低头:“陛下恕罪。” “恕罪?你说的倒是轻巧!”安帝沉着眼:“你抓人倒是痛快,可曾想过后果,那阮国公府是先帝赐下的勋爵,就是朕想动他们都得思虑再三,你倒是好,连回禀都不曾回禀就直接带着黑甲卫将人抓了。” “你可知道就这一个时辰,有多少人进宫来跟朕弹劾你宁督主豺狼冠缨,仗势横行,朕让你统帅黑甲卫统管枢密院,不是让你这个混帐东西视朝廷法纪于无物!” 安帝说到怒时,抓着手里的鱼食就朝着宁庭砸了过来。 那碾碎满是腥味的饲饵让得宁庭侧了侧脸,等回头时,垂眸低声道:“微臣知道陛下会护着微臣。” 安帝闻言险些被气笑:“朕砍了你脑袋还差不多。” “陛下不会的。”宁庭声音温和,仿佛没看到安帝怒意,只是就事论事:“陛下若真要砍了微臣,何必跟微臣说这么多,至于朝中那些人,他们不服微臣已久,微臣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照样唠叨。” 安帝瞪他:“你既知道他们心思,还给他们借口?!” 他说话间将手里的鱼食罐子扔在桌上,旁边立刻就有宫人端着盛了水的金鳞纹铜盆让他净手,宁庭见状直接起身接过了那盆子,哪怕有水溅到了脸上,他也仿佛全然不知,只待安帝洗完手后转身取了帕子让他擦干了手。 外间有宫人送了茶具过来,宁庭接过后便放在桌上替安帝煮茶,安帝见他这般熟稔伺候的样子,心里头怒气倒是散了些,也没怪罪他擅自起身的事情,坐于宁庭对面皱眉道:“为什么突然去动阮家的人?” 宁庭道:“阮鸿与戾太子旧臣勾结。” 安帝睇他一眼:“少跟朕打马虎眼。” 阮国公府这事儿说大也大,阮鸿违逆先帝旨意调换逆犯,将本该处死的人偷天换日出来,这般大不敬说是谋逆也不为过,可关键是,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在位的是先帝不是他,戾太子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说一个无甘紧要的逆犯之女,就算是戾太子还活着,那也不过是个丧家之犬,阮鸿这事若不追究也顶多就是年轻时的一桩风流债。 宁庭为此就动用黑甲卫大闹阮国公府,还被一堆人抓了把柄,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安帝沉声说道:“戾太子早不成气候,你岂会为着这点事情就落人话柄。” 宁庭拿着茶匙轻轻拨弄着炉上的茶汤:“戾太子是不成气候,可那到底是先帝曾经下旨严惩的逆贼,阮鸿违逆先帝圣意,调换逆犯之女,其罪不能不罚,否则将来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他面容隐在升腾的烟雾里,透出几分冷淡。 “况且,此事还与铖王和陆家有关。” “铖王这些年看似安份,暗地里却与世家往来,跟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也颇为密切,至于陆家更是仗着世家之首屡屡朝堂逼迫陛下,陆崇远奸猾不逊。漕粮的事情陆家太过谨慎,一时片刻难有进展,可若能就戾王旧事参他们一本,陛下也能够就此治罪,朝堂之上多少能松缓几分。” 安帝闻言眉心紧蹙:“你是说,阮家这事陆家也有份?” “有没有份微臣不清楚,可眼下无疑是对付陆家最好的机会。” 见安帝微眯着眼看他,宁庭搅弄着炉上茶汤。 “当年先帝命他们清剿戾太子一脉,凡东宫臣属尽皆处死,阮鸿能将许贞换出,堂而皇之将其豢养在京中,若说这其中无人帮忙怎么可能?” “况且就算当年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阮鸿想了其他办法钻了空子,可是此话传出去有谁会信?特别是铖王,他先是放跑了逆犯之女,与阮家结亲,后又威逼地方官员伪造籍书替阮氏遮掩。” “知情的说他是顾虑铖王妃不愿被阮家牵连,不想失去阮家这么一个显贵的姻亲,可若是不知情的闻听铖王这段时间所为,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陛下会信吗?” 当然不信。 安帝微眯着眼轻抚手中挂上的菩提珠串,脑海里却是在想刚才宁庭的话。 铖王堂堂亲王,身份尊贵,那阮家不过是臣子之家,有什么能耐能让铖王铤而走险去帮他们。 要是不知内情乍然闻听铖王所为,世人都会去想,他定然是知道阮家有问题,才帮着他们隐瞒遮掩,他更说不定是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甚至是与阮家人勾结故意放走逆犯,所以时隔多年那许家血脉出现时,他才会为了阮家去欺骗铖王妃他们,甚至还做出伪造籍书,编造阮熙过往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 茶汤逐渐沸腾,里头茶香弥漫整个水榭。 宁庭伸手撇去上面浮沫,朝着若有所思的安帝说道: “阮鸿有没有罪只能陛下说了算,铖王有什么资格去给阮家施恩?就算铖王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帮着阮家欺瞒陛下那就是罪过,更何况,当年与铖王一起清剿东宫叛逆的人,还有陆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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